[武俠仙俠]百媚圖 作者:美味羅宋湯(連載中)

 
wwdon 2013-3-16 22:38: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4 73792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23
第十五章 道士生活

丹房門開,卻專出來個小童……口江西口音的官話,脆生生對監院道:“老爺功課了,請監院老爺主持早課吧。”

陳監院對那道童行了禮。待他起身,身后經師已經提詠仙曲,轉隊朝三清殿走去。可見這迎師未遂的事已經不是首次,大家都習堊以為常了。

眾道堊人回到三清殿,經師歸位,眾道分班序立。陳監院親自取了鼓槌,三清圣像旁的法鼓上一捶,領韻唱起《澄清韻》:“琳瑯振響,十方肅清,河海靜默,山岳吞煙。萬靈鎮伏,招集群仙。天無穢氛,地無妖塵。

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

眾道堊人跟著回向,三誦“大羅三寶天尊”圣號。

又有道堊人接引唱道:“靈音到處,滅罪消憩:寶號宣時,扶危救難。將當有開壇,演教之偈,仰勞道眾,隨聲應和。”

再便是誦持吊掛,以香供養常清常靜天尊。

接著大請啟、小請啟、八大神咒、玄蘊開經。

然后才開始諷誦三清經文、諸真寶詰。

這一整套早課做下來,足足用了一個時辰。

錢逸群從未做過如此完備的法事,饒是有劍術練體,靈蘊養身,卻仍舊有些吃不消。再看其他道堊人,因為每天都要這么做兩回,各個輕松愜意。

等早課結束,眾道回丹房換了各自常服,聽云板號令列隊過堂。

過齋堂一般是要請大師的,不過大師一般是不來的。錢逸群跟著走了一遭,頭回過堂,仔細觀察前面道堊人的舉止,以免露乖獻丑。

好在過堂并沒什么太大講究,不過就走進門時與身邊道友打個躬,走到堂主面前再打個躬,像祖師行禮,分列序坐,不得說話出聲。若是粥菜不夠,只能用筷子在碗內劃個圈,表示要添多少,不能有剩。

為了約束紀律,自然有典儀大師手持戒板巡視齋堂。凡是有交頭接耳、咀嚼出聲、輕慢威儀者,毫不分說便是一板子抽上去。

等齋堂里所有道堊人都吃完了飯,齊刷刷橫放箸筷,確保沒人剩飯剩菜,這才列隊而出,各自去職事處開始一天的教務。

這時瓊花觀的大門方才大開,迎接第一批來上香的信眾。

錢逸群頭天上班,還不知道圜堂在哪里。便找了個老道堊人,一躬到底,道:“老修行慈悲,弟子新來,敢問本觀圜堂在哪里。”

老道堊人利利索索回了全禮,口稱“不敢,”又道:“便在玉皇閣,我領你去。”

錢逸群跟在老道堊人身后,繞過三清殿便見一處三層樓高的閣子,正門上懸匾,正是:“玉皇閣”三個字。

老道堊人朝錢逸群一禮,道:“我觀靜主回鄉省親去了,你自己進去便是。”

錢逸群唱嗟回禮,便邁步進去。

玉皇閣樓高三層,已經是揚州城里最高的建筑了。登閣頂可以眺覽全城,是文人雅士頗為向往之所。然而從萬歷年間受賜了《道藏》,這玉皇閣的二、三兩層樓便不許外人上去。要想借書,只有列出書單交給藏經閣閣主,取了書出來,在玉皇閣里抄閱。

所以這玉皇閣一樓,既是圜堂,也是閱覽室。大約三丈長寬,平時以八卦羅列桌椅,若大師升座,領眾道打坐守靜,便將桌椅收攏一邊疊放,用幕布遮蔽,便是圈堂。

閣子里已經有道堊人在掃灰擦地,見了錢逸群,紛紛行禮。

錢逸群還以為自己來遲了,心道:剛出齋堂我便過來了,怎么他們來得更早?仔細一看,原來這些道堊人卻不曾相見,可知沒有去上早課,也沒過堂。他取了一塊抹布,跟著擦了一會兒灰,方才向身邊的道堊人輕聲問道:“敢請教,諸位道長不用早課么?”

“我等才來沒幾年,哪有這般福氣。”那年輕道堊人系著逍遙巾,呵呵一笑。

錢逸群這才知道,原來早課、過堂還是一種地位的象征啊。

那年輕道堊人又問道:“我俗姓李,道名一清,師兄仙姓?”

錢逸群道:“無名無姓無人品,只取一個‘厚’字罷。”

李一清打個愣,笑道:“厚師兄與這里有緣,玉皇閣本就是建在后土祠原址上的。”

“果然有緣。”錢逸群也跟著笑了,又詢問若是借書該注意些什么。

李一清邊擦桌椅邊道:“只需開出書單,并自己單牌交給閣主就是。所需筆墨紙硯也可以從他那邊支領,不過所有墨字紙張都要登記在冊,若是不珍惜字紙,輕則跪香,重則摧單。”

錢逸群謝過,細聽樓上有走動的動靜,又見下面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一摸腰間單牌,便拾步上樓借書。

踏上最上一階樓梯,便有一張四方桌擋道。桌上覆蓋黃布,一個長須清瘦的刀道堊人在桌后……看著有四十余歲模樣,正展卷閱讀,神情專注。

錢逸群立在一旁,等他翻書時方才上前打躬道:“閣主老爺慈悲。”

那道堊人抬頭看了錢逸群一眼,道:“你卻面生得很,是新來的?”

“正是。”錢逸群遞上單牌,“弟子想支領筆墨紙硯,抄寫經文。”

道堊人接過單牌,皺緊眉頭。

單牌上應當注明這道士的師公、師爺、師父三代名姓,并其本人的道名道號,掛單年月。錢逸群這單牌上卻是沒有師承來歷,本人名號也只有“厚道堊人”三個字,難怪這閣主大皺其眉。

不過這單牌怎么說都是真的,就算格式不對,那也是客察的事。道堊人取了簿冊登錄名號,問道:“你要抄哪本經?”

錢逸群想了想,道:“不知道能抄道藏否?”

道堊人抬起頭,不可置信道:“你知道道藏有多少卷?”

“五千四百八十五卷,五百一十二函。”錢逸群昨天剛聽陳致和說過,隨口報道。

“你抄的完么?”

“隨緣,能抄多少抄多少。”錢逸群笑道。

如果不是被罰抄經,那么抄什么經,抄多少,都是道士的自堊由,不受拘束。那道堊人也不便多問,起身道:“你要從哪里開始抄?”

“從頭。”錢逸群簡潔明了。

《正統道藏》從永歷四年由龍虎山第四十三代天師張宇初開始編修。張宇初羽化之后,又由四十四代天師張宇清繼續編修。英宗正統九年,又謅通妙真人邵以正校對增補,于正統十年刊扳事竣,共計五千三百零五卷。

萬歷三十五年,又命第五十代天師張國祥主編《續道藏》。

正、續《道藏》共收入各類道書一千四百七十六種,五千四百八十五卷,分裝成五百一十二函,每函依《千字文》順序編號,光是經板便有十二萬一千五百八十九塊,各類經典都按“三洞四輔十二類”編排。

那道堊人在桌上檀香上浴了手,起身取了《宇》字函中第一卷出來,又去取了筆墨紙硯,細細數了紙張數目,一并登錄,然后交代了幾句抄經時的規矩,方才交給錢逸群。

錢逸群聽了這些規矩,心道:雖然師父從未說過,卻一直都是這么做的,也沒甚稀奇之處。他捧了經書和文房用品下了一樓,在震卦上找了座位,鋪紙研墨,沉心靜氣,準備抄經。

《正統道藏》每函卷首都刊有三清及諸圣像,其文曰:“天地定位,陰陽協和。星辰順度,日月昭明。寒暑應候,雨旸以時。山岳靖謐,河海澄清。草木蕃廡,魚鱉咸若。家和戶寧,衣食充足。禮讓興行,教化修明。風俗敦厚,刑罰不用。華夏歸仁,四夷賓服。邦國鞏固,宗社尊安。景運隆長,本支萬世。正統十年十一月十一日。”

《道藏》用的是經折本,故而不能用手,只能用經簽翻頁。每折有五行,莓行十七字。字體不算大,倒也看的清楚。

錢逸群無須按經折本的格式抄錄,只要注意天尊名諱頂格等規矩就行了。

這一抄起經書,時辰便過得飛快,轉眼間就聽到云板聲響,到了中午過堂時候。

錢逸群放下筆,收拾好的經文紙墨,先歸還存續,然后前往齋堂用飯。

中午是便堂,隨到隨用,不講威儀,只是一樣要奉行“食不言”的規矩。錢逸群正好看到李一清,便挨著他做了,兩人對視一笑,算是招呼。

等用過了齋飯,錢逸群步出齋堂,聽到后面有人叫道:“師兄慢一步0”回頭看去,正是李一清。

“師兄有何見教?”錢逸群回身問道。

“哦,剛吃了飯,左右無事,你我何不相伴去瓊花園里看那瓊花?”李一清笑道。

一這位師兄還真是自來熟。

錢逸群笑道:“小道發愿要抄完《道藏》全本,師兄還是自己去吧。”

“嘿嘿,”李一清笑道,“我卻有些不好意思,還請師兄一起為我壯壯膽色吧。

“看個瓊花也要壯膽?”錢逸群失聲笑道,暗道:這位師兄得有多嬌羞啊?

“哈,師兄新來,卻是不知其中另有玄奧啊。”李一清上前拉住錢逸群的手,“你去了便知道了。”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24
第十六章 年尾

吳州是京城以南的一座繁華都市,在吳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恐怕要數許家了,許家是吳咐的第一大家族,在吳射有著無人可以撼動的地位。

許家在吳州不光在軍區和政治領域有著強大的實力,在商業和地下勢力的領域也有著無人可比的實力,所以許家在吳村是當之無傀的第一大家族了。

在吳州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寧惹閻王,莫惹許家郎“曾經有人在吳村惹到許家的人,到了第二天都會莫名其妙的在吳州消失,而且以許家在吳咐的勢力,有關部門對于這種事特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他們可不敢去觸許家的眉頭。

說到這吳州許家不得不捉到的就是京城的軍中女神寧雨婷了,寧雨婷的丈夫便是許家的大嚴許展翅了,許展翅當年對寧雨婷一見傾心,多番對寧雨婷展開了追求,而寧雨婷始終都不為所動,最后許展翅只能夠利用關系讓寧雨婷不得不低頭,乖乖答應做他許展翅的老婆。

要知道寧雨婷的寧家在吳咐當地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家族,但是和許家根本是不能夠比較的,許展翅以寧家的安危來威脅寧家人,寧家人于是便只能夠犧牲寧雨婷的幸福了,一個個逼著寧雨婷嫁給許展翅,最后寧雨婷在迫于無奈之下只能夠答應了這件事特。

然而,世事難料,許展翅是吳咐當地軍區中一個特殊部門的戍員,就在寧雨婷要和許展翅結婚不久前,許展翅外出執行了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就此讓許展翅喪命了。

原本寧雨婷以為許展翅死了,許家就會放過她了,但是許家沒有罷體的意思,把許展翅喪命的怒火發泄在了寧雨婷的身上,就算許展翅死了,也要讓寧雨婷和許展翅結婚,寧家在許家面前連一個屁都不敢放只能夠任由著許家逼迫寧雨婷和一個死人結婚。

當年這件事特在吳州是鬧得沸沸揚揚的當初的寧雨婷便在吳村軍區有一定的名氣了,寧雨婷的上司不忍心看到寧雨婷在吳州惹人非議,寧雨婷的上司是吳州軍區中的司令員,一直以來把寧雨婷當做半個女兒來看待,所以他想盡了辦法把寧雨婷從吳州軍區調到了京城軍區,命令是從上頭下達的,所以許家對于這件事特也毫無辦,法。

自從寧雨婷去了京城后,就再也沒有回過吳村了,吳咐對于她而言是一塊傷心地就連寧家的人她也不想見,想起當初寧家人逼著她嫁給許展翅的時候,她的心就莫名的絞痛,這是一段她不愿意回想起來的事特。

在吳州寧雨婷唯一掛念的人只有吳咐軍區的司令員了,那個待她如同半個女兒的老上司,在寧家寧雨婷的妹妹寧敏燕一直和她關系非常好,當初寧雨婷被逼著嫁給許展翅的時候寧敏燕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特沒有少做,可是寧家對于這一切都是無動于衷,在寧雨婷離開吳村去京城的時候,寧敏燕毅然決然的跟著寧雨婷一起離開了,對于這個沒有人特味的家,她們兩姐妹是沒有半點的留戀之特。

許家許老爺乎許國東的膝下一共有一男二女,兒乎許華南有兩個兒乎,大兒乎名叫許展翅二兒乎名叫許鵬飛,許展翅當年是吳咐公認的年青一代中的第一,可以說許老爺乎對于許展翅是多么的疼愛了,后來許展翅在執行任務中莫名其妙的死亡,許老爺乎是差一點將吳村捅破天了。

吳咐許家,許鵬飛別墅的一間書房里。

許鵬飛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男人,身休頗為的碩壯,一張臉白哲的如同一個病人,一雙眼眸中不含任何的特感色彩,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躲避他的目光。

許鵬飛是一個算不上帥氣的男人,但絕對是一個有一步,留在后面用鐵鏈銅鎖鎖了門。錢逸群回頭時,好像看他往閣乎里扔了什么東西,心頭好奇一閃而過,也沒往深處想

瓊花觀是大觀,道人住的單房也分了三棟樓。嶄速群跟一班經師住在一起,中途便與張閣主分開了。他回到丹房,擺好了蒲團,隨手抽開抽屜,見里面放著檀香和火絨罐,心道大觀到底就是與眾不同。

錢逸群燃香靜坐,恍惚之中,好像有人在看他。雖然明知單房里只有他一個人,但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仍舊十分強烈。他收斂神識,出了靜境,環視單房。一床、一桌、一椅、一蒲團,如此而巳,不過三尺見方,哪里能藏下人?

一大概是我心不定

嶄逸群略略舒展筋骨,再次上座。這回他先默誦了《清靜經》,又在心中反復金剛珠真言,這才靜定一夜。

翌日上了早課,過了齋堂,嶄逸群仍舊到了玉皇閣抄經,以此形戍慣例。

民間從臘月初八喝了臘八粥就算走過年,一直要過了正月初五才算走出年。宮宦人家甚至要過完二月二龍抬頭,方才算走出年。

嶄逸群的字好巳經在觀里掛了號的,便被抽了這個差事,拿著都管給的名冊,照著往年的格式寫點套話。好在他筆頭快,約略半天光陰就干掉了大半。不過他也不上繳任務,免得再落下更多的事來。

張閣主這些日乎與他倒是熟悉了,兩人雖然話不算多,但是彼此之間卻有了些默契。去借書時也不用多說什么,閣主自然知道該給哪一卷

如此到了臘月二十二,嶄逸群便再不能偷懶了。

因為二十二日是重陽王祖圣誕,他號稱全真弟乎,當然得跟觀里的其他全真修士一起做法會。次日二十三便是祭灶,過小年。二十四要大掃除,二十五日乎時便要接駕這是玉帝巡天的日乎。

官家過年放假是從臘月二十四開始,一直到正月二十。故而觀里接完玉帝圣駕,便要接這些官員們的駕。

陳監院人特練達,往來安排妥當,雖然人是一波波的來,卻都能讓他們乘興而來盡興而歸,為觀里的收入增添不少貢獻

這其中自然有揚州府尊和鄭元勛。

他們來了,嶄逸群當然不能躲在玉皇閣里抄書了。

,6——他便尾隨那女乎,直入了樹林,卻驀然不見!等回到家中,便覺得精神困頓,神情萎靡,轉日便病倒了!”

嶄逸群進了無雙亭,正好聽見鄭元勛在說民間怪談。五泉公自然也在上座,撫須聽了,神情十分認真。

“小道來遲了,諸位尊客還請恕罪則個。”嶄逸群上前見禮,尋了個下首的位乎坐了

“道長目不窺園,可知道揚城出了大事?“鄭元勛墾不可待道。他不等錢逸群說話,又道:“好些人家的少年,都遇了妖怪采補,元氣大傷城里藥鋪的人參都缺貨了。”

“紹遠兄還好吧?”嶄逸群隨口笑道

眾人聞言大笑,只把鄭元勛氣得笑了起來:“我家有道長駐過錫,尋常妖怪不敢來。”他又正色對陳監院與嶄逡群道:“兩位道長,難道出家人不管管這事么?”

陳監院笑道,“揚城的這些士乎達貴,哪一年過年不是戍日飲宴,酒色連天。”

“今年不同啊!”鄭元勛還要說,突然聽到遠處一聲雷響。

眾人抬頭看天,只見天高云淡,哪里有什么雷云?

“看!晴天霹靂!果然是有妖孽,老天都要收它!”鄭元勛頗要鼓舞。

在場眾人也正色靜觀,心中暗道:莫非真有妖怪!

“是玉皇閣。“錢逸群離座而去,腳下步速極快。

他本身就是靠個掌心雷吃飯的,此刻聽這雷聲,怎么都覺得有些怪異,不像是自然之雷。細細分辨,這雷聲竟然是玉皇閣傳出來的,當下健步如飛,往閣乎里去了。

此刻正是早上香客最多的時候,玉皇閣附近多有游人,聽到轟隆雷響,紛紛去看,頓時將玉皇閣圍得水泄不通

嶄逸群趕到的時候,見閣門緊閉,里里外外圍了三層,自己是斷斷擠不進去的!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24
第十七章 玉鉤

那人尋常百姓裝束,戴著瓜皮小帽,身穿麻布衣裳。

錢逸群不知他是被誰打飛出來,只見他倒地之后挺了挺腰,像是要站起來,卻最終一口生氣渙散,徹底躺倒,雙眼望天,瞳子失去了光彩。

圍觀的眾人紛紛退散,高呼:“打殺人了!“場面頗為混亂。

想府尊就在觀里,他的那些侍衛哪里是吃素的?當即就有兵馬差役過來,取代那些看熱鬧的人圍住了玉皇觀。又有個文吏模樣的人上前探了探地上那人的鼻息,便宣告死亡,讓人拖了下去。

錢逸群暗道:里面那人真是霸道,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恐怕不止蠻力那么簡單。

“小道是此間的道士,愿意進去看看。“錢逸群大步上前。

那些官兵正在爭論誰進去探看,見有自告奮勇者,當然沒有不許的道理,讓開一條路讓錢逸群進去。

錢逸群摸了摸腰后的魚簍,大步上前,朝里面探看一眼,只見三五個道士趺坐在閣子中央,正面對門,雙目緊閉,生死不知。那些道士全都認識,并沒有生人面孔。

“呵呵,大家在打坐么?“錢逸群邁進門檻,只見身后正門頓時變成一團濃郁的黑影。

“唔,現在御虛照影陣已經爛大街了么?“錢逸群低聲吐槽一句,回過頭見在場的道士臉上神色各異,沒一人理會他。

他心知有異,左手拿了清心鐘,右手摯出古劍,抬步上了二樓。

二樓樓梯口的桌子已經被人踢翻在地,四腳朝天,整個樓層空蕩蕩的,一眼可見沒有藏人。錢逸群緩緩邁過桌子,在二樓轉了一圈,看著滿眼的典籍古冊,見窗戶大開四周的墻壁也沒有凹凸可見沒有密室

錢逸群責性上了三樓。

這里是瓊花觀的真正寶庫,里面存放著御賜《道藏》錢逸群一踏上三樓的地板,就知道這里很久沒有人來過。

古舊的木地板吱吱作響,從縫隙中噴吐出積年塵灰,印出錢逸群的足跡。舉頭看時,梁棟上盡是被蜘蛛廢棄的網絡,黏滿了灰土,一叢叢懸著。所有的典冊都存在棰木書柜里,外面上著大大的銅鎖。這里與其說是圖書館不如說是的儲藏室。

實際上,大戶人家的儲藏室貌似要更干凈一些。

錢逸群轉身下樓,剛走出兩步,登時心頭一緊,暗罵自己“笨蛋“!他沖下樓,徑直跑到大門口,用劍刺向那團烏黑的霧影。

古劍穿透而出繼而是錢逸群的手臂。

錢逸群整個人都穿了過去,外面是目瞪口呆滿面疑惑的官兵差役。

一這根本就是障眼法!

錢逸群頓時有種被戲弄的感覺,怒氣漸生。

見錢逸群沒事,差役們也壯著膽子沖了進去,不一時便將里面的道人一個個架了出來。

陳監院已經帶著眾道人來到了玉皇閣,見錢逸群出來,上前問道:“張老爺呢?”

“不在里面。“錢逸群掃視了一圈被救出來的道人,“只有他們。”

“那兇手呢?“陳監院在外面已經聽人說“死了人“當下問道。

一兇手若是在里面,我能這么輕松出來么?

錢逸群耐心道:“兇手倒飛出來,裝牙騙過了仵作……”“靠!錢逸群暗罵一聲,誰知道是“騙“過的還是買通好的自己人!他繼續道:“現在大約已經跑了。”

府尊老爺最煩兇殺血腥的場面,故而沒有出現只來了個通判。那通判命人去找尸首,果然不見蹤影。

“這人混進玉皇閣,暗算了里面的道士,直接上了二樓,沒有打斗的跡象。“錢逸群道。

“他所為何來?“陳監院問道。

“這個……”我怎么會知道?“錢逸群一頭冷汗: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寶貝能吸引賊人,監院不是應該最為清楚么?

一唔,等等,既然沒有打斗的痕跡他為什么要踢翻桌子呢?

錢逸群心中不爽到了極限,好像自己成了被人牽著鼻子走的白癡,轉身便重往二樓去了。

陳監院等人不知道錢逸群想到了什么,自然也快步跟了上去,只以為人多有個照應,卻沒想到錢逸群視他們為累贅。

錢逸群上了二樓叫了個跟來的道士,一起將這四腳朝天的桌子翻了過來只見鋪桌用的黃布已經被撕破,露出桌面上的兩行字:

“觀音指,無且手,

一朵瓊花下洞天。”

這字轉折圓潤,一來顯示刻者書法上佳,二來也證明這是人用手指刻在桌上的。

錢逸群敲了敲桌面。桌面是水曲柳實木板,也不知道什么樣的人能用手指在這上面書寫。

“這字是什么意思?“錢逸群以為陳監院見識廣,一定知道。

誰料陳監院也渾然不知,只是搖頭。

錢逸群道:“兇嫌不愿讓我們看到,故意將這桌子翻了過去,可見這兩句話大有深意。”

“這是張老爺寫下的。“陳監院道,“你看這‘洞,字里的‘口“如同畫圓,這是張老爺的習慣。”

“張老和““錢逸群扶了扶額頭,心中暗道!圖書館管理員果然是個水很深的崗位啊!

“現在就是不知道那兇嫌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挾持了張老爺,逼他寫下這話。“陳監院環視二樓的藏書格,隨手翻了幾個木函,又道:“這里的經典沒有被翻過的痕跡。”

“那人來這里,就為了看這兩句話,然后就走了?“都管也是觀里的高層,疑惑道,“他若是不想讓我們看到這話,為何不毀去呢?”

錢逸群用手指在字印里比了比,道:“他沒帶刀,自己功夫又不足以抹去這字。這人看上去更像是個賊!“錢逸群說完,心中暗道:我的確是笨了。那人暗算了那么多道士,沒有取人性命,可見并不是個暴徒。他將桌子踢翻,我竟然沒有起疑心!

當下之際,線索就是四條:觀音指、無且手、瓊花、洞天。

觀音指、無且手,雖然不知道說的是什么但從這構詞上看多半是一門秘法或是武學,而且跟手法有關。為什么能聯系到瓊花么?瓊花跟洞天又有什么關系?

錢逸群的手指在這張閣主的字上反復走了兩遍,直走得指肚發燙,突然抬頭問道:“監院老爺,洞天是什么?”

身為一個道士,問出“洞天是什么“這樣的問題,多半是要被師父倩吃一頓“竹筍拷肉“的!好在錢逸群這一個月里不與別的道士閑話,遇人謙卑,整日抄經在眾道眼中是今年輕的道德高士,非凡人等,所以他這么問,倒讓人以為是別有深意。

“洞天者,地上仙山也。厚道長緣何有此一問?”陳監院滿臉迷茫問道。

“是啊,地上仙山。大凡跟洞天有關的詩句,無不是用‘入,、‘上,字張老爺為何要說‘下,洞天呢?“錢逸群手指死死按在那個“下“字上,“瓊花觀,或者說揚州,可有朝下延伸的古洞名勝?”

“非也非也,“都管道人聞言一笑,“厚道長這斷句有誤啊。”

“哦?愿倩教。

“錢逸群倒是虛心。

“一朵瓊花下洞天,“都管道人讀了一遍,道“這句說的是,瓊花自洞天而下人間,便如‘疑是銀河落九天,之‘落,字。”

錢逸群微微皺眉道:“此解倒是正理,怕是我想差了。”

“哪里,厚道長專注經典于詩詞小道卻無從分心罷了。“都管倒是替錢逸群全了面子。

錢逸群心道:我于詩詞一道還算是下過幾天功夫的。雖然你解的通,不過我卻還是覺得這“下洞天“別有所指。

“厚道長這么一說,卻讓我想起一樁幼年往事來。“陳監院緩步走了過來,道,“那時我剛入瓊花觀,是監院胡大師的侍者。有一次胡師與人閑談,就說觀里典故,除了瓊花臺、無雙亭、后土祠……”還說起一處。”

在場只有一兩個老道人見過那位胡大師卻不曾聽說過這則典故,側耳傾聽。

“玉鉤井。“陳監院頓了頓,補充道,“便是院里那口古井。”

眾道這才哦了一聲,表示知道那口古井。

錢逸群略一回憶,也想起的確有那么一口不起眼的井原來還有“玉鉤“這么個名字。

“相傳宣德年間,有個道人赤著雙腳從天而降先在街上賣藥,后來手拿一軸畫卷去見揚州府,還說:‘此畫是貴地一處佳景圖,今日獻給老爺,。說完轉身就走了。

“府尊打開畫卷一看,只見畫上畫著樓臺亭閣,題名‘玉鉤洞天,不知是哪里的景物,覺得此事蹊蹺,便派人尾隨道人,想看個究竟。誰知那道人進了瓊花觀,跳入井中不見了。”

一一怎么聽著很像后世導游的信口胡謅?那道人都從天而降了,還街上賣藥……”這不是裝逼么?要獻圖,直接降落在知府衙門不就行了?最后跳入井中不見……”你讓我們以后怎么喝那個井水?

想到那口井里的水是現在瓊花觀泡茶專用水,錢逸群心中難免忍不住吐槽兩句。

“后來,府尊派人下井,誰知井里竟然沒水,倒是有個大洞。“陳監院繼續道,“洞門上方有‘三十六洞天,五個大字。走進洞天,只見里面樓臺亭閣,金碧輝煌。大殿的檐下,懸掛著一塊匾額,上書‘玉鉤洞天,四個大字。洞內復有奇花異草,樹木蔥蕪。但是沒有見到道人的身影。

“探子從井中上來后,將所見景色回報府尊。府尊聽了不信,再派人下去看時,只見井水漫漫,哪里還有什么大洞。”

一這就更扯了,三十六洞天明明是金華洞元天,在婺村金華縣,怎么會跑來揚卅?

錢逸群微微皺眉,有暗道:若是這里真有個玉鉤洞天,又正好在井下,那便能和瓊花聯系起來了!如此看來,瓊花卻是那洞天的鑰匙。

而如今,正好有一朵瓊花在風中搖曳,天意耶?巧合耶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25
第十八章 無且手

錢逸群與陳雷院告了假,借鄭元勛的名頭出了瓊花觀,直往錢衛包租的客棧去了。他倒不是去見錢衛,而是去見狐貍。

陳監院剛才那故事雖然真假難辨,卻說明了一個道理:活得久一些,總能聽說許多故事。

在這個世上,恐怕也只有狐貍活得最久一一雖然不知道換了多少肉身。

狐貍許久沒有見錢逸群了,整日里宅在客棧里,偶爾晚上出去散散步,留下些狐妖出沒的明間怪談。它見錢逸群過來,十分意外,問道:“你走出來過年的?”

“是有事倩教。“錢逸群開門見山,在桌邊坐了,問道,“觀音指、無且手,一朵瓊花下洞天。何解?”

“聽著就是假道士的詞。“狐貍嘟囔一句,“‘一朵瓊花下洞天,說不通,哪有下洞天的?太不敬祖師了“

洞天福地都是祖師立門開戶,或者清修潛學之所,無論是不是在山上,都該用“上“這樣的敬辭。狐貍到底是老古董,切入點與錢逸群完全不同,卻一針見血地找出了那個“下”字。

“有玉鉤洞天在井下。

“錢逸群解釋一句,道,“這句且不管它,觀音指和無且手是什么?”

“觀音挎就是無且手“狐貍果然見識得夠多,“其實是先有無且手,后有觀音指你知道夏無且么?”

錢逸群腦子里一搜,道:“很耳熟,記不得了。”

狐貍吧唧吧唧嘴,錢逸群自覺地讓錢衛去買條烤羊腿回來。

狐貍這才悠悠講述起夏無月的故事。只聽了個開頭,錢逸群就想起這人是誰了。

他是一個著名故事里的非著名龍套!

說起來,那個故事離今日倒是不遠,諸位看官回去問問家里老人,或許也都知道。

在戰國末年時候,燕國太子丹倩刺客荊軻以樊於期的人頭和燕國督、亢之地的地圖為信,拜見秦王日后的始皇帝陛下荊軻此行的目的本是行刺,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臨時改變主意想生擒秦始皇。

結果兩人繞著柱子跑了半天眼看就要抓到秦始皇的時候,秦國醫官夏無且,以隨身的藥囊擲荊軻,打落了荊軻的寶劍,救了秦始皇一命。

重溫這個故事,錢逸群卻是想到天下大勢的交關若是有個穿越眾在場,只需伸手拉夏無且一把,那個藥囊就砸不中荊軻,秦始皇恐怕就得殞命當場。中國歷史也就徹底改道了說不定直到兩千年后的天下仍舊是諸侯分立。

“夏無且是扁鵲傳人,他從扁鵲《十三鬼穴刺》中領悟了一套針眨術,能夠逼游魂離體后來孫思邈將這針眨術作成歌訣,為《鬼門十三針》。無且手就是行此針法的手法“狐貍細細解說道。

“那觀音指……”

“有醫家弟子出家為僧,便帶入了佛門。換了個名字叫‘大悲廿二針“以‘觀音指,施之。“狐貍道

“多的這幾針怎么來的?“錢逸群好奇道

“因為單穴孤針,雙穴復針。比如勞宮穴那是兩邊對稱的,便是一穴兩針。“狐貍道,“禿驢嘛,你懂的,總要勝過人家才算自己本事。”

錢逸群喔了一聲,問道:“那么這無且手跟瓊花有什么關系?”

“沒聽說過有關系。“狐貍道,“你想干嘛?”

“好奇。“錢逸群老實道,“你看張閣主莫名其妙不見了,又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個賊,我就想看看這到底是什么樣的故事。”

“好奇心是葬命毒藥!“狐貍道,“以咱看,你還是回去洗洗睡吧別惹事,過完年便該北上了。”

“不能呀!“錢逸群道,“日后要幫你重塑靈體,我得先積累一些江湖經驗啊!比如這玉鉤洞天,為何會在瓊花觀呢?咦,對了,揚州人為什么這么喜歡玉鉤呢?鄭元勛家也有個玉每草堂。多不吉利?”

“玉鉤喻新月,有什么不吉利的。”狐貍不屑道“你真要去也沒關系,有金剛珠保命,再帶上翠巒山,實在打不過人家,便耗死人家。”

錢逸群心中贊道老叫獸果然有水準!我若是帶著翠巒山,打累了就進去休息兩天出來繼續打。只要不被人秒殺,就絕對能耗死別人!

錢逸群掃視屋內見自己的竹篋就在墻角放著,走過去打開門,見里面翠巒山、白蓮花安然無恙,便將白蓮花放在了金鱗簍里,就當普通的竹簍用。

翠巒山大不盈尺,重不過半斤,錢逸群找個青布褡褳便裝了進去,肩上一背,就如云游道士、走方郎中一樣。

“對了,我去問問中行悅,看他知不知道。”錢逸群正要回觀里,突然想起了里的那個大漢奸。這廝能用匈奴人給大漢造成那么大的麻煩,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輩。

狐貍不置可否,反正它覺得中行悅靠不住。之所以從法器淪為邪術之器,天知道中行悅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錢逸群用劍破了手上油皮,擠出一丁點血珠,抹在圖上。就如長了小嘴一般,用力吸吮傷口,終于心滿意足地放了錢逸群進去。

這回錢逸群出現的地方卻是一間漢室。地上鋪著地板,明顯打過了清漆,光潔照人。沿著墻壁有一排矮柜,上面有劍閣,橫托一柄長劍。中行悅坐在堂屋首席,一旁有美女斟酒,十分愜意。

“好久不見,錢君別來無恙?“中行悅見了錢逸群,咧嘴笑道,用手一指,地上便多了一張矮幾、墊席。他道:“詣上座。”

錢逸群心中暗道:這廝真是以前那個冒充女人求生的家伙么?怎變得如此從容?看來我終究還是錯了一步,否則這怎么會從監獄變成療養院呢?

雖然心中這么想著,錢逸群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在席上坐了,道:“你日子倒走過得悠閑,這位不會是魅靈吧?”

中行悅看了一眼身邊的斟酒侍女,爽快承認道:“正是歸圖的魅靈,看來有些人就算得了神通,也保不住命”

“說不定是因為神通才喪了命。”錢逸群道。

“可惜她不會說話,否則倒是可以問問,其中或許又有什么令人蕩氣回腸的故事呢。“中行悅用太監的尖銳聲調大笑起來就像是此間主人一般。

“我是來問無且手的事你聽說過么?“錢逸群懶得和他閑扯,直接問道。

“當然,你想學?我教你。“中行悅出乎錢逸群意料的痛快。

“你會!?“錢逸群半信半疑。

“當然,“中行悅理直氣壯道,“夏無且是我師祖,我怎能不會?”

“你是醫家傳人?”

“唔,這個什么家很難說。“中行悅道,“我活著的時候還算是道家門徒。

后人說我們是醫家,雖然有些微微不爽卻也無從反駁活著就是好啊!隨便編排人。”

“你為什么要教我?“錢逸群忍不住問道。

“抱歉,是足下想學在先啊。、,中行悅放肆地指著錢逸群,大笑道,“明明是你想學,為什么說我要教?”

“一點都不好笑。“錢逸群冷了臉,“我還是喜歡以前那張。”

這話刺到了中行悅的痛處,收斂容貌幽幽道:“你把放在法寶里,我就與世隔絕了。怎知道外面又有誰惹你了?”

“我在尋找無且手和瓊花之間的關聯。“錢逸群直言道。

“瓊…”“中行悅眼睛上挑,“無且手只是用來施針的,從未聽說與花有關。”

“我要學。“錢逸群不與中行悅多啰嗦,這次進來之后總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十分不爽。

中行悅以為錢逸群是外面受了氣,神識外窺,只見化身狐貍的白澤犬坐地上心中一怕,連忙收斂回來。他緩步走到錢逸群身邊,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銀針。

這針有毫針、棱針、膚針數種,各有用途。中行悅細細解說了各種針的用法,演示手型傳授口訣,以及靈蘊運轉的個中關竅。

錢逸群悟性好,學得快,不一時便已經掌握了五六分,卻不如中行悅施針時的那般流暢自然。

“匈奴有薩巫之人,喜歡以生靈附體。”中行悅道,“所以常有獸靈反噬之事發生,我這無且手還走到了匈奴之后才練至大成的。”

錢逸群想起當日那兩個金國薩滿的變身倒是明白中行悅的意思。

“若不是這一手,想要從一個陪嫁的奴隸博取大汗的信任,恐怕也不是一年半載的事。”中行悅苦笑著站起身,“《十三鬼穴刺來》你要學么?”

錢逸群心道:反正藝多不壓身,既然中行悅提出來了,我學了也沒什么害處。說起來他既然是醫家傳人,不知道肚子里還有多少貨色以后有空倒是可以多掏點出來。

見錢逸群點頭,中行悅朝那侍女招了招手。

那侍女緩緩走了過來,面無余色,身上的衣裳如水般流瀉一地,轉眼間已經是一絲不掛。錢逸群正要發問,中行悅已經走到了魅靈身前,手持銀針,口中道:“一針鬼宮,即人中,針入三分。二針鬼信,即少商,入三分。三針鬼壘,即隱白,入二分。””

錢逸群看得心跳微微加快,中行悅卻絲毫不以為意,將十三穴的位置一一點出,靈蘊流注絲絲道明

等施完最后一針,中行悅道:“男子先針左起,女子先針右起。單日為陽,雙日為陰。陽日、陽時針右轉,陰日、陰時針左轉施針手法自然就是無且手,其他嘛”唔,尋常人等要‘問難“也就是喝令體內陰魂生靈,不過你天賦言靈,隨便說就行了。”

錢逸群微微點了點頭,因為看了“鬼藏“處施針,心上有些亂,心神一動便離開了。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27
第十九章 真瓊花

錢逸群回到觀里,時候還早,高大的瓊花樹下仍舊有人磕頭燒香。他在樹下立了半晌,仰頭看那瓊花,只覺得這花的確惹人憐愛,但也實在不能理解為什么會成為洞天的鑰匙,又如何跟醫家施針的手段關聯起來。

“就是他!”突然有人喝道。

登時有幾個身形強壯的男子朝錢逸群奔跑過來,隱隱圍成一個半月,限制了錢逸群逃脫的方向。

錢逸群卻沒有逃跑的打算。他是這里掛單的道士,瓊花觀就是他的家。但凡道士入十方叢林掛單,知客問的都是:“老修行可回過叢林?”這個“回”字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更何況錢逸群如今金剛珠護體,誰能輕易傷他?

“就是這個色道人偷看我家小姐!”一個青衣小帽的仆從上千喝道,“給我拿下了去見官!”

錢逸群眉頭一蹙,掃了一番瓊花臺下的香客,并未發現有什么小姐。

“抓了這淫道!”那些壯漢也跟著喊了起來,漸漸收攏包圍。

錢逸群是何等心思鎮密之人,見他們這副作派,心道:他們人多且壯,要是想抓我,早就撲上來了!除非他們知道我玄術了得,否則斷沒有怕我的道理。看他們這么大聲嚷嚷,顯然是想引起注意,哪家小姐真要被人偷窺了,怕人知道還來不及呢!

錢逸群沒有理會,下意識地望向瓊花樹。

一個瘦癟的身影正從樹后伸出手,拇指與中指輕捻,在那里掐瓊花的花莖。

錢逸樣暗發草木之心的遠視之能,將這人的動作清晰地展現在眼前。

雖然不知道他的靈蘊運轉如何,但這手型分明就是錢逸群剛剛學會的無且手!

原來無且手是用來摘花的!

錢逸群暴喝一聲:“賊子敢傷神樹!”邊喊邊伸手遙指。

樹下信眾聞言抬頭,只見真有人趁著剛才的熱鬧爬上了樹,手還在花莖上呢!

這些信眾將瓊花視作花神降臨,沒事都要來拜拜,何況此時瓊花遭劫,哪里肯饒?剎那間瓊花臺下頓時人聲鼎沸紛紛大罵那偷花的賊子。

錢逸群邁步上前,出手如電,一劍刺向青衣小帽者的喉嚨,喝問道:“你家主人派人你來偷花?”

那青衣小帽的仆從結結巴巴道:“你、你偷看、偷看我家小姐!反倒倒打一耙!”

錢逸群嘴角微微拉扯,大聲笑道:“果然是引開眾人目光,好讓你家人偷花!”

那人見自己被徹底喊破,大聲道:“快走!”說罷,身子往前一傾,人已經撲在錢逸群劍上。

錢逸群收劍不及古劍又煞是鋒利,正刺入那人喉結下軟處,直入頸椎。

“道士殺人啦!”周圍有人大聲喊了起來,頓時場面一片混亂,在沒有絲毫秩序可言。就連樹下叫罵的信眾,都退避一旁,生怕招來無妄之災。

錢逸群抬頭看那樹上的偷花賊只見他的無且手并沒有成功將這花摘下來。十

想必下面事發突然,讓這偷花賊也著了急,索性整個人都吊在瓊花的花莖上,想用體重將這花硬扯下來。誰知瓊花花莖的硬度真的堪比玉石,纖細一條竟然就吃住了他整個人的分量,讓他想下也下不來。

錢逸群御劍飛出,架在他脖頸旁,喝道:“賊子還不下來!”

那人看了眼瓊花又看了眼地上的尸體,啊地大叫一聲,松手從樹上跳下。

這回可不止錢逸群的古劍,更有許多氣憤至極的信眾。

信眾們紛紛上前,將這個偷神花的賊子按倒在地一頓暴打。

錢逸群正待上前阻止,只聽到人群之中有人喊了一聲:“打死人啦!”

頓時信眾們如鳥獸散,紛紛逃離殺人現場。錢逸群上前一看,只見這偷花賊的頭上多了個血洞,混雜著腦漿的鮮血正汩汩往外冒,絕對是活不成了。一一這就是在殺人滅口了!

錢逸群環視四周,四周人也都在看他。

他知道兇手就在這群人之中,卻無從辨認。

這到底是什么人?會用無且手的莫非是醫家傳人么?或者他這無且乎是偷學來的,所以摘不下瓊說…

錢逸群甩去劍上血珠,收劍歸鞘,看著地上的兩具尸體,無奈地嘆了口氣。

留在瓊花觀里的差役們很快聞訊趕來,將命案現場團團圍住。

錢逸群沒有多說什么抬步走出了圈子。有一個差役想出手攔他,卻被錢逸群的目光喝止伸出的手懸在半空。當這名差役回過神來,只看到一個道人的背影隱沒在古觀幽徑之中。

陳監院對今天突然發生的事感到很奇怪,卻無從解惑。他索性在丹房里趺坐入靜,不再去管外面的喧嘩。客寨、都管、總理等諸多觀內高管,不得不擊罄將陳致和拖出靜界,齊聲詢問對策。

“沒找到張大師么?”陳致和按捺住心中的煩躁。

“沒有,張大師一早就不見了。”

“沒關系“陳致和道,“那說明張大師早就發現了異象,我們不用管,事情自然會過去。

“張大師早就發現了?”眾人一想也對,轉而又問道,“那他若是不管不顧呢?”

“那我們再操心勞力也沒用。”陳致和換了。氣,再次微合眼簾,低聲道,“在場諸位,誰能畫出一道真符,自然可以去幫忙的。”

眾道默然。

這些道人對于畫符并不陌生,對干凈明忠孝道的傳統符法更是頗有研究。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若是將畫符、用符的知識寫下來,都有八成可能被后人收入新編的《道藏》之中。

萬分殘酷的是,他們的符僅僅只能喝退微弱無比的殘魂。

而那種殘魂,換個人,哪怕沒學過一天法術,只要意志堅定,就能靠罵臟話將之喝退。

符,沒法開山斷流,沒法斬妖除魔,沒法顯于這個世間!

一一或許祖師們的符也是如此,只是被小說家夸大了罷。

他們甚至這么想。

直到有一天,張大師操著江西口音“呵呵”笑著,隨手甩出一道符,轟掉了菜園里挖出來的一塊巨石。他們因此才相信祖師所傳并無虛妄。

并不是再弱,弱的是人。

如果張大師早就知道了,那么一切都交給他吧。

眾人紛紛退散的,留下再次入靜的監院陳致和。不過陳監院并沒有多少時間靜坐,云板很快就敲響了,因為到了晚課時間。

錢逸群也聽到了云板聲,知道觀中的香客已經盡數離去。他從暗中走了出來,再次來到瓊花樹下。

這株瓊花樹已經超過一丈,也算是大樹。站在樹下能夠清楚地嗅到瓊花的香味,清幽之中摻雜著劣質的草木灰香。錢逸群見有一隊道人走來,連忙繞道樹后,用靈猿騰挪身法三兩步竄上了樹。

他手型變幻,靈蘊暗吐,自然使出了今天新學來的無且手。

無且手一旦成型,這只乎就像是浸在了水里,能夠感覺到不同水流的涌動,不同水溫的變化,不同壓力的收縮膨脹。本來空空如也的大氣之中,原來也有如此微妙的種種變化。

錢逸群將手緩緩伸向瓊花。

清涼。

明明距離瓊花還有兩寸遠,無且手卻已經摸到了瓊花的實質。植物特有的清涼從指間傳遞到錢逸群身體里,渾身舒泰。錢逸群有了草木之心后,最喜歡的就是碰觸植物,這種安靜的生物永遠都是恬然淡雅。

無且手輕輕觸摸著瓊花的“花瓣“緩緩向下滑去,摸到了瓊花的“花莖”。

錢逸群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指輕輕一扭,仿佛聽到了一聲脆響,無且乎已經捏住了無形的瓊花,將它從瓊花實質上抽離出來。

這朵看不見的瓊花仿佛會遇風而化,以錢逸群能夠感知的速度緩緩消散在空中。

錢逸群用身體護住瓊花,躍下樹,飛快地朝玉鉤井跑去。他的身影驚動了那些前來保護瓊花的道人。這些道人緊張地抬頭望向樹上的瓊花,見瓊花仍舊長在枝頭,完好無損,便也沒有往深處想。

錢逸群虛托著看不見的瓊花,在過往道士詫異的目光之中,奔走而過。當他來到玉鉤井旁時,井欄旁只有一個道士,正沖他微笑。

“李師兄“錢逸群剎住腳步,“有事么?”

“貧道等候多時了。”李一清微笑道,“師兄摘到瓊花了?唔,肯定是摘到了,否則也不會來這里。”

“你知道?”

“當然,否則我怎會在這個破地方住三年。”李一清不屑地掃視四周,一副即將解脫的模樣。

“嗯,難怪你那么喜歡瓊花。”錢逸群笑道,“今日跟我說這么說,是想與我為友,還是準備殺我滅。?”

“都無所謂。”李一清道,“把瓊花給我,我無所謂你知道什么。”

“平面到底有什么?一朵瓊花不能進去兩個人么?”錢逸群忍不住問道。

“下面?”李一清大笑道,“你是說玉鉤洞天啊?等我出來你就知道了,現在把瓊花給我。若是要我動手,恐怕你會很后悔。”

“嗯……我考慮下……”錢逸群用力抿了抿嘴唇,啡牙問道,“說起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是誰?”

“我不在乎你是誰。”李一清昂著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看著漸漸收斂的天光,“反正與我為敵者,都將是死人。”

“我同意,我遲早也會死,不過我估計九成九會是老死。”錢逸群緩緩將瓊花放進金鱗簍,卻沒有被吸納進去,反倒與苦塵送的白蓮花融為了一體。

錢逸群沒有功夫去研究這種奇異的現象,因為李一清右手中已經多了一張符紙,左袖中也隱隱露出銅錢劍的模樣。

李一清動手了。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27
第二十章 下洞天

李一清飛起符紙,劍交右手,口中迸發出有力的喝聲:“疾!”

符紙凌空一抖,被銅錢劍刺了個對穿。

李一清口誦真言,耍了個劍花,再次指向錢逸群:“如今悔悟也晚了!受死吧!”

錢逸群呆立原地。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

“就這樣?”錢逸群微微偏了偏頭,看著銅錢劍上的符紙自燃起來。

“我已經命六丁六甲神來取你性命了!”李一清喝道。

“這個……他們什么時候到?”錢逸群往前走了一步,“如果他們來得晚,我想先去玉鉤洞天看看。”

李一清如同觸電一般朝后跳了一步,雙眼微微瞇起:“好手段!竟然能扛過我的靈符!”

“這個到底算不算符還有待商榷吧。”錢逸群道,“你要沒其他事,我就先入井了。”

從李一清摯出銅錢劍,錢逸群就感覺到了一股濃郁的不和諧。雖然這位道兄的過場挺多,但是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戰斗時散發出來的煞氣。若說他已經到了煞氣不外露的境界,可催動符箓的時候連靈蘊都不流轉,這就太奇怪了。

綜上所述,錢逸群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娃就是來搞笑的。

錢逸群每走上前一步,李一清就不由自主地退一步。

當錢逸群走到李一清剛才站立的位置,左手已經扣住了清心鐘。

“哈哈哈!你終于上當了吧!我早就知道你得了傳秘法,特意布下這個陣圖,誘你上當!”李一清瘋狂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剛才那些都是假的,沒想到吧!”

“呼,”錢逸群松開了袖子里的清心鐘,“算了,真是輸給你了。”

“認輸不算晚,交出瓊花吧!”李一清喝道。

“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在擺弄你這么顆棋子。但是我真心可憐你。”錢逸群搖了搖頭,“孩子,以后認清楚自己的敵人到底是什么人,這點對你來說尤其重要啊。”

“你、你、你……”李一清指著錢逸群的腳下,那雙嶄新得不染絲毫塵土的圓口皂鞋。已經將地上的陣圖輕輕抹去。

“江湖是很血腥的。不是人人都像道人我這么厚道。”錢逸群站在井邊,看著那汪井水,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漫天的天尊帝君們啊。小道我剛做了件好事,麻煩在去玉鉤洞天的路上別玩我就好……”

沉聲祝禱完畢,錢逸群一手抓起吊繩,翻身躍入玉鉤井中。

瓊花雖然與白蓮花融為一體,但是開啟的玉鉤洞天的功效仍然還在。錢逸群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直接落入水中。狼狽不堪地回房間換衣服。此刻卻見井水如同薄霧一般,沒有絲毫阻攔自己落地的意思。

吊桶的繩索很快就拉到了盡頭,隨著喀喇一聲脆響,錢逸群在空中停了停,旋即以自由落體的姿態摔落井底。

好在井底是一片松軟的沙土,干燥細膩,落地時的震動也只是讓錢逸群腳底發麻而已。

錢逸群抬起頭,看到被扯斷的轱轆落了下來……

嘩啦!

轱轆落入水中,激起一大朵水花。在水里打了個滾又浮了上去。

錢逸群看著漂浮在空中的轱轆,確定自己在另一個世界了。他拉正了褡褳,在翠巒山上按了按,又摸了摸魚簍,這才鉆進了井壁上的洞中。

一入洞中。錢逸群頓時被黑暗所吞沒。他感覺到了尋鬼司南發出的顫鳴,探手取出,打開蓋子之后被嚇了一跳。

從水墨地圖上判斷,在這條隧道的盡頭。有一個方形的廣場,里面密密麻麻擠滿了象征鬼魂的紅點。

——難道這里就是黃泉入口?高速直達幽冥地獄?

錢逸群將尋鬼司南當手電用。借著微弱的毫光,緩步朝前走去。他很快就看到了橘紅色的光芒,那里便是隧道的盡頭。

也是一個百鬼集會的地方。

片刻之后,錢逸群踏進了那橘紅色的光芒,眼前豁然開朗,一股陰風吹起他的衣擺。

這是一片亂葬崗,低矮的松柏扭曲丑陋,黑色的砂土地上寸草不生。天上掛著一輪新月如鉤,尚不如這洞口的兩堆篝火亮度更大。

從這里開始,便是百鬼齊聚,但僅靠肉眼是看不見的,是以顯得頗為凄涼。

錢逸群鈴劍在手,向前走著,很快便發現這個地方在不斷擴大。為了驗證自己的這份感覺,他飛出古劍,落在距離自己五步的地方,然后緩緩走了過去。足足走了十步之后,他才摸到了劍柄。

看著身后似乎沒有走出多遠的篝火堆,錢逸群已經感到了一絲疲憊。

“人為陽,鬼為陰,陰陽之界便是一個世界。你每穿過一個鬼,就如在不同小千世界中穿行,故而看著路短,走起來卻長。鄉里人稱:鬼打墻。”張閣主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錢逸群的左上方,開口說道。

“唔!”錢逸群嚇了一跳,“張師,您沒事吧?”

張師臉上蒙著一層薄霧,身子虛靈發淡,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散似的。他道:“這是我的浮影,給你帶路。”

錢逸群跟在張師浮影之后,斗折蛇行的,明明看似一條坦途,卻走得曲折非常。不過效果也是十分顯著,很快就靠近了前面的小山崗。

山崗上點著燭火,呈九宮八卦方位擺列,數目一如《洛書》中所制。張閣主站在燭陣之中,冠袍齊整,手持寶劍。他見錢逸群來了,招手道:“近來。”

錢逸群隨著浮影上了法壇,見閣主招呼,便也走了進去,頓時一股暖意席卷全身,一路上依附在身上的陰森鬼氣頓時消弭。

“看到大師的留言,弟子便進來探訪一番。”錢逸群上前行禮,“有什么弟子能幫忙的么?”

張閣主道:“我要在此施食濟煉,你當為我護法。”

“張師,我對于鬼靈什么的,完全沒有經驗。”錢逸群老實道。

“鬼靈能傷人么?”張大師嘿嘿一笑,“所謂護法,自然是針對活人的。”

“唔,瓊花已經被我摘了……雖然還長在那里。”錢逸群覺得自己有些語無倫次,只希望這位張大師能夠理解。

“這里名為玉鉤洞天,自然不止瓊花一把鑰匙。”張大師道,“否則你以為我是怎么下來的?”

“那無且手……”錢逸群問道。

“只是我希望來一位會無且手的幫手罷了。”張師道,“這里施食濟煉不同于地上,鬼靈之力強橫,到時候有人來搗亂,被鬼靈附體之后你可以施救。”

——原來是為了救來搗亂的人!這位大師真是慈悲……

錢逸群頭皮一麻,道:“既然人家來砸場子,自然要做好被反砸的心理準備。”

“有些人罪不至死,能救則救吧。”張師又問道,“你會畫符么?”

“一點都不會。”錢逸群更加老實道。

張天師沒想到錢逸群這么爽利,直接就將后面的話咽了下去。他本以為敢抄《道藏》的道士多少有點符法的基礎,到底這東西是道士們游走四方用來吃飯的基本手藝。

無論是咒還是訣,不是機緣極其巧合,是混不到飯的。只有用符,才可能在街上擺個攤子,對往來施主道:“施主,貧道見你臉上有妖氣!還是請一道符回去鎮宅吧!”

偏偏錢逸群從來沒有這個需求,師父能傳一個流鈴八沖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哪里去學符法?

“符法易學難精,你只需記住兩句話,終身受用。”張大師道,“其一,天地萬物之紋理,皆可為符。”

錢逸群點了點頭,心中浮出許多動物身上的斑點,或是可以幫它們看起來雄壯,嚇退天敵;或是可以保護身形,逃避獵殺。從這種角度上來說,無疑也是“符”的作用。

“其二,以咒入符,是為小符。以符入咒,鬼神自欽。”

“張師,這句話怎么解?”錢逸群打躬求教。

“尋常道士都能以咒入符,這是因咒成符。若是學得主客顛倒,以符助咒,則威力更加無窮。”張師頓了頓,“到底玄術之中,以咒為最上,不是祖師們哄人的。”

“張師,弟子見過茅山黃元霸的符術,他似乎是以符入陣,不知算是什么水準。”錢逸群問道。

“陣的根源是天地之炁,手段則為符咒訣并用,已經是集玄術之大成了。”張大師略一思索,“黃元霸我倒是知道,他最得意以符列陣,以一己之力行法壇之功。看似威能頗大,十分震撼,破起來也容易,反而容易傷及性命。”

錢逸群連連點頭:張師果然是明眼人呢,一語中的說出了黃元霸的死因。看起來十分厲害的符法,一旦被破,連個幫手都沒有。

“我現在傳你一道金光符,好生記著。”張大師右手持劍,左手捏了靈官訣,凌虛畫符,口傳訣竅。

錢逸群只見劍光在靛藍色的夜空下留下了條條銀光,一個個圓圈套在了一起,組成一個形制詭異的符紋。

這符沒有符頭、符膽、符腳,沒有上天神明秘名花字,然而一旦畫成,頓時金光四射,讓人心生正氣。

這便是金光符!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31
第二十一章 御敵

金光符所配的咒便是八大神咒中的金光咒。

金光咒雖然名為咒,卻蘊藏了修行之法,為許多宗派所依重。如果說道門玄修有一種普傳之法,那么無疑就是金光法門了。

修士們或用此咒結金光諱為符令;或是運潛金光,內煉成丹;或悟道修真,雷神護衛;或加持法寶,遁地偷天。可說是各取所需,各證所得。

張閣主傳完了金光符,又將金光手訣一并傳給了錢逸群。相對于小六合訣的繁瑣,金光訣可說是十分簡單。

只要掌握了六十納音甲子掌訣,自然能夠通過生生變化自己推斷出金光訣。

還好當初狐貍已經教過錢逸群六十納音甲子掌訣,所以錢逸群學得極快。

張大師看了錢逸群捏訣,心中暗道:不知這道人師父是誰,納音掌訣從宋以后便很少有人再結得如此繁復了。不過這種古法結出來卻的確要比方便門更全面些,也虧得他有這個心性磨礪。

錢逸群卻完全不知道宋人已經做過了改良,還在慶幸狐貍當初的啟蒙沒有白費。他本就悟性好,重生之后雖然沒有過目不忘之類的天賦,但是在玄術上卻是一點即通,十分得心應手。

金光法也屬于易學難精的法門之一,錢逸群略加練習,又有張大師在一旁指點關竅,很快便能畫成靈符了。

“大師,現在哪里來得及畫符呢?”錢逸群身上既沒有朱砂又沒有符紙,雖然學會了符法,卻沒從著力。

張大師從袖中取出一支粗頭毛筆,白毫緊固道:“這是三茅真君留下的茅君筆,可以畫出空符。”

符落在紙面上,只是為了方便修為不足的人使用。真的符家高手大多能夠運天目金光,虛空作符如同咒一般打出去。到了這一層境界,若是以咒入符,便顯得多了一道工序,十分無謂。然而若是照張大師說的以符助咒,則舉手之間加大了數倍咒力。

錢逸群接過茅君筆,凌空畫了一道金光符。只感覺像是在畫布上作畫一般,一樣有粘滯頓挫。靈蘊在虛空這塊“符紙”上凝結成紋,待最后一筆賴進咒力,整道符都活了起來。

“推出去!”張大師喊道。

錢逸群剛還在得意聽得這一聲喊,頓時有些手忙腳亂。符卻在當空炸開,頓時道炁四溢,如暖風拂面格外舒暢。

“畫成之后還要控符,否則難以達到符效。”張大師雖然一直給人冷口冷面的感覺,傳授起來卻格外細致,沒有絲毫不耐。當下又解說起如何將符打出,如何御符。他生怕錢逸群一知半解,更是自己做了示范,讓錢逸群徹底明白。

錢逸群練習數遍,漸漸有了心得,拜謝道:“多謝大師傳授!”

張大師受了一禮,手中掐了個時訣,道:“還有三刻鐘,我便要登壇做法,之后三個時辰里都只有靠你了。你且只管活人,不要讓他們闖入法壇。至于陰靈幻象,全當沒有看見。”

錢逸群正色道:“斷然不會讓人侵犯張師法壇。”

張閣主略略點了點頭,道:“恐怕他們也會掐準了時候,等我開壇之后才來。”

“那大師能否賜教,這玉鉤洞天到底是哪位仙真開創啊?”錢逸群忍不住內心好奇,問道。

張閣主略略沉吟,道:“是郭璞郭景純。”

郭璞,字景純,西晉時人。此人出生士族,父親是尚書尚書都令史,其家租以《易》名世。

在錢逸群的記憶中,郭璞的主要成就集中在文學和訓詁學領域。這位大文學家是游仙詩的大拿,寫了十四首游仙詩流傳后世,《晉書》說他“詞賦為中興之冠”。郭璞也曾注釋《周易》、《山海經》、《穆天子傳》、《方言》和《楚辭》等古籍。

他花了十八年注解《爾雅》,以當時通行的方言名稱,解釋了古老的動、植物名稱,并為它注音、作圖,使《爾雅》成為歷代研究本草的重要參考書。而因此開創的動、植物圖示分類法,也成為唐代以后的所有大型本草著作所沿用。

錢逸群當年讀書時必用的《辭海》、《辭源》里,到處都能見郭璞注釋。

《晉書·郭璞傳》是錢逸群讀過許多遍的。同一篇傳記之中,前世的錢逸群只記住了郭璞在文學、訓詁學領域的成就,對于這位凈明監度師從小學習家傳《易》術、從異客手中獲贈《青囊中書》九卷、算無遺策……這些記錄全都被當做了傳說。

錢逸群如今身為玄術修士,再回想起《郭璞傳》的內容,方才深感史書并非虛妄,只是自己前世惑障太重,看不見真相。

“郭先生開這么個地方干嘛?”錢逸群忍不住問道。

“這里是演《葬經》的地方。”張大師道,“郭璞是風水一脈鼻祖,許多東西他雖然知道,卻不能體悟。故而在他兵解成仙之后,尋了這么個地方,開辟洞天,演法做圖,方才傳出《葬經》。”

“原來如此”,錢逸群又問道,“這里又有何玄機呢?”

“這個我就算告訴你你也不知道,不如自己慢慢體悟。”張大師道,“所謂萬千大道,終歸一途,入則不同,出則唯一,故而古圣先真行事往往契合。你若問郭璞為何尋在這里,何不問問為何漢時方士在此地建了后土祠?”

錢逸群略有所悟,心道:是了,真正的好地方大家都知道挑。就如三茅真君選了穹窿山,孫武、朱買臣也都選了那里。大約是修行境界相仿,審美觀也就差不多了。

張大師靜坐養息片刻,起身去了冠、履,披發赤足道:“時辰到了。”

錢逸群連忙下了法壇,只見張大師從法袍袖中摯出一把白紙符,凌空一灑,雙掌左右分推,那些符紙便各歸其位,懸停空中,赫然也是以符列陣。

錢逸群恍然大悟:原來張大師也是符法高人,只是不知道比黃元霸如何……不對不對!黃元霸那家伙純粹就是個江湖術士,哪里有張大師這樣的修士風度?張大師雖然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不過心地卻真的好……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叨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賤,由汝自召,敕就等眾,急急超生,敕就等眾,急急超生!”

宣罷敕令,張大師寶劍飛舞,送出團團靈光。

整個玉鉤洞天之中,頓時陰風凄慘,團團黑影朝法壇涌來。黑影之中,哭嚎慘厲,多為女聲。錢逸群又想起“玉鉤斜”的典故,看看天上新月如鉤,斜掛夜幕,地上獨崗矗立,墓碑橫陳,果然鬼氣森然。

射出的靈團與黑霧相融,便見黑霧緩緩收斂,哭聲漸息。這天地間隱隱有清氣上揚,陽氣回暖,更沒有錢逸群剛來時候的陰冷。

“哎呀呀!老夫來晚了一步,這么多天材地寶竟都讓這小子毀了!”黑影之中走出一個白眉白發的滿面紅光的老道人,身穿杏黃法袍,上面繡著金烏玉兔北斗七星。他頭戴一字中,身后跟著的一班隨從卻都是紅巾包頭,顯是一伙的。

錢逸群運目觀看,見里面沒有李一清的蹤影,卻發現有兩人頗為面熟,仔細回想之下,赫然是下午在瓊花臺旁圍觀的香客。想到那個被人圍毆滅口的偷花賊,錢逸群心中明了,原來他們才是一伙的。

想想這幫人對自己人都下得去狠手,這是典型的反派邪教作風,碰上這樣的人還有什么好多說的?錢逸群見他們一步步走上來,一干法寶已經換到了適手的位置。

這群人只那白眉白發的老道領頭,身后跟著六個的隨從,年紀都在四十歲上下,看上去像是他的弟子。

“老祖,要不要清場?”有一名弟子上前問道,一邊用毫無善意的眼光在錢逸群身上掃量。

“雷來!”

錢逸群暴喝一聲,手中掌心雷都已經迅速凝聚。他倒是沒有聽到那人關于清場的建議,但是自己既然站在他們對立面,斷沒有好言商量的余地。這些人連自己人都要殺了滅口,更何況外人。

那人沒想到錢逸群動許竟然這么快,下手也這么狠,籮筐一樣大的電球,打著噼啪電火花,朝他迅疾飛去。

“啊!”那人發出一聲慘呼,倒飛出去,一時間肉香四溢。

他再也沒機會考慮是否要清場的問題了……

“你是何人!為何殺我無辜弟子!”那老祖暴喝道。

“雷來!”錢逸群高聲應答,又是一個電球飛了出去。

那幫人這回有了警覺,紛紛亮出法寶,其中以幡為多,擋在面前,口誦咒言,想將這雷團電球硬接下來。

正如錢逸群之前教育李一清的話,首先得知道你是跟誰在對戰。他們這般不自量力地手段,又讓錢逸群的電球擊殺一人,連呻吟都沒留下。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35
第二十二章 金光速現

“你這賊子1那白眉道堊人與得吹動胡字1眼睛圓瞪,大聲罵道:“修行人這般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錢逸群剛才擊殺的那兩人,都是之前瓊花臺下的便裝打扮,極有可能是殺人滅口的兇手,所以殺起來毫無心理壓力。不過見這老道堊人只是挨打,也不還手,心中倒是起了一絲疑惑,暗道:莫不要殺錯了人”……

“他們下午殺了人,此時殞命,豈非報應耶!”錢逸群嘴上不軟,先將殺人罪名扣了上去。

“他們殺自己人,關你何事!”那老道吹胡子瞪眼,“本門規矩,失手便要被殺,與你這外人何干!”

錢逸群心中登時放松了許多,暗道:看來哥的第六感果然還是很強,這幾個人死有余辜,不必多說了。

那老道也不是喜歡跟人論理之人,他只是要尋機靠近錢逸群,否則自己一身本事還不待發揮出來,便要被錢逸群遠遠轟成齏粉了。

錢逸群雖然沒意識到對方不反擊是因為攻擊距離太遠,但也沒有讓他們能夠僥幸,一聲“雷來”嚇得兩個弟子頓時趴倒在地,瑟瑟發堊抖,深怕成為標靶。

這雖然有些無用,卻讓錢逸群在選擇目標上多了一層考量,自然優先擊殺站著的那些人。而站這里的那些人中,自然又以白眉白發最為醒目。

那老道見電球朝自己飛來,再也沒法緩緩圖之,只得硬著頭皮往上一撞,手中摯出一道白幡,口堊中大聲誦道:“天法鎖,地法鎖,拜請陰山老祖放金鎖。金法鎖,銀法鎖,靈祭起。金鎖鎖元神,鎖起妄人堊心不定神魂顛倒難行動!人名不知,人姓不白!鎖魂鬼急鎖魂,鎖起得病無法存,時時刻刻迷迷,吾奉西天佛祖敕令,陰山老祖急急如律令!”

此咒雖長,這老道語速卻是極快,轉眼之間便從白幡之中放出團團黑霧夾裹著血堊腥氣朝錢逸群飛來。

在這老道誦咒的時候,錢逸群自然也沒有閑著,一團巨大的電球已經蓄勢待發,只等黑霧出來,當即迎頭轟了上去。

黑霧與電球相撞瞬間將電球吞沒結果卻是電球在黑霧之內爆裂開來,將這團黑霧裂成碎片融入郭璞所開創的乾坤之中。

融入這個洞天的黑氣很快又被法壇上的張大師所吸引,隨著更多的陰靈亡魂聚攏過去。

錢逸群心道:這幡倒是有些像血魂幡,不過威力卻大了許多,等他靠近還是要用落寶銅錢試試能否打下來。

白眉道堊人卻不想這么想,他只是上前兩步,便厲聲喝道:“立驚!”

他那四個弟子聞令而動,各個摯出一展白底紅文的血魂幡,分立道堊人四個角,口誦陰山法咒搖動魂幡,放出陰靈。

“雷來!”錢逸群隨手召喚掌心雷朝他們擲去。

“哈哈哈!看你來得多,還是我召得快!”白眉道堊人堊大聲狂笑,手中血魂幡搖動,頓時又吐出了一團團黑霧。

黑霧分成兩撥,一撥朝電球飛去,另一撥卻朝錢逸群飛來。

“金光符!”張大師的聲音在錢逸群身后響起。

錢逸群回頭一掃,見大師本人仍在法壇上做法,提醒自己的卻是那個引路的浮影。

“天地玄宗,萬杰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受持萬遍,神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忘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杰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金光咒在咒文之中算是較長,其中蘊含觀想存思,內煉雷法之道。錢逸群口吐咒言,手中茅君筆凌空畫出金光符,左手掐起金光訣,最后救令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登時空符大成,金光四射,隱隱有爆裂態勢。

錢逸群照剛才張大師所教,甩動臂膀,用茅君筆畫了一個大大幻圓,將這金光符圈了起來,重重一頓,如同在紙上濃墨寫出一個巨大的點,將這符推了出去。

陰山法上承巫術,重點在于“陰”字。天地間,陰陽相生相克,碰上以純陽之杰制出的金光符,就如冰雪遇到烈陽,登時消融。

相比于掌心雷一次只能所決一團黑霧,金光符就像是虎入羊群,但凡金光所觸,黑霧頓時消散,化作縷縷黑絲,奔法壇而去。

“好大威力!”錢逸群心中一喜。

身后張大師的浮影卻不滿道:“持咒如神,你這咒太沒氣勢。”

錢逸群滿心喜悅登時被澆滅,暗道:當日柳和尚也是這么說的。我還以為已經有了很大改進呢,看來這位張大師的眼光真高。

“你沒有依止的祖師么!”浮影問道。

這浮影就是張大師的一縷神思,錢逸群只當他與張師一般,認真答道:“沒有。”

也幸虧浮影只是一縷神思,聽了這話竟然沒有吐血。身為一個道士,竟然沒有依止的祖師、神靈!

這是從根子上顛覆玄教的神仙崇拜啊!

“現在存想一個!”浮影喝道。

錢逸群不知其中關鍵,腦中閃過所見所聞的所有神仙,終究定格在了穹窿山破茅棚那面墻上。——“是元始天尊,你看,這是他的混元珠。”阿牛指著墻上一塊老大的圓形霉斑。

那是回到茅棚的第一天,面對著墻上的霉斑,師兄阿牛如是道。

再接下去的日子里,錢逸群每天晚上都與師父、師兄面對這塊天然形成的神像靜堊坐。

他已經無法數清楚,有多少次自己從靜中出來,放目便見這尊“神像”。

即便如今,若要他講述元始天尊是何等高超殊勝,他也無法說得清楚,但這尊神像卻是他記憶中最深的一尊。——真神唯有一心存!

錢逸群一個激靈,又想起了師父根植在他心底的那句話。

一我所行的是道,歸止的也是道。百萬神靈無非道化,我心向道,故而萬神皆存我一心!

錢逸群左手虛拈右手虛林……”比如坐在混沌圓球之中,眼簾微微抬起,口堊中歷喝一聲:“雷來!”這聲歷喝自然勾引肝杰,效果宛如錢逸群暴怒之下所發的掌心雷,卻沒有在威勢中屏雜怒氣。

只這一雷打出,正對上白眉老道的血魂幡,登時將那幡轟成碎片,震得陰山法壇動搖不止,四個陣腳上的陰山弟子紛紛震怎。

白眉老道袖中飛出一朵紅蓮,吃掉了絕大部分雷霆之力,勉強站住平復氣血。

“好小子,今日不除了你,恐怕日后危害人間!”白眉老道說得無比正義凜然,以紅蓮為盾,大步沖向錢逸群。

錢逸群心神一動,已經跌出了剛才的境界,手中招出古劍,左手鈴聲一振,迎了上去。

白眉老道心中大喜,暗道:你若是與我斗法,我恐怕奈何不得你,如今你敢跟我近身肉搏,豈不是自尋死路!

他抽堊出一柄鐵尺,上面刻印著三山五岳,面上泛著紅光,揮動之間便有腥風呼嘯,看看著實可怖。

錢逸群一曲震鈴搖罷,身上藍光籠罩,登時的速度快了數倍不止,一個起落已經出現在白眉道堊人的面前,挺劍便刺。正是那招江海凝光,果然水汽澎湃,劍如光彩,正中白眉老道的胸口。

白眉道堊人被這一劍刺中,往后倒飛十來步方才卸去劍勁。

錢逸群只覺得手上一陣冰涼上,低頭一看,手背上已經凝成一層堊薄薄的寒霜。這一劍并非傷到那陰山邪道,卻刺落了一朵紅蓮。那紅蓮如火,蓮瓣上的脈絡卻如人皮膚開裂的血絲,散發著陣陣寒氣。

“紅蓮業鬼!退開!”浮影大聲喊道。

錢逸群一驚,連忙后躍,那朵落地紅蓮卻已經爆裂開來,絲絲寒氣裹住了錢逸群的腳踝,瞬間便麻木得無法動彈。

“金光速現!”錢逸群高聲暴喝,身上金剛珠旋即發動,頓時金光護體,將源源襲來的黑色寒氣隔絕體外。

這金剛珠本來自有一套真言操控,修為不到,哪里能輕易改動?偏偏錢逸群有天賦言靈,只要他信以為真,存感于內,由心而發,改動真言不過是張張嘴的事。這就好像黑客,改了別人的登錄密碼,知情者明白其中利害,不知情的還以為原本就是如此。

錢逸群剛才學習堊金光符,正是對金光咒敏堊感的時候,此刻高喊“金光速現”心中所念卻是金剛珠的真言,情急之下,自然聯通,倒讓人以為這金光是金光法門中的神技。

懸在空中的浮影愈發清晰,這表明張大師的神思寄存愈多,可見他雖然身在壇庭,心卻放在了外面。他見錢逸群喚出金光,隔絕紅蓮業火,暗道:這道堊人天姿極好,明明未修過金光法門,卻召出金光護體,這豈非是宿世修行的高真大德?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39
第二十三章 履踐天光

白眉老祖見自只計謀得售,心中大喜,當下奪討弟子的血魂幡,催動放陰大法。剎那之間,乾坤變色,天上新月也隱入云中。

此地陰靈百鬼,紛紛朝白眉老祖身子涌去。

老祖臉上黑絲迸發,雙目充血,手中血魂幡一搖,大聲喝道。“吾奉陰山老祖令,放陰山林共大江,生人辟易!疾!”

咒音未落,剛剛吸入身中的陰魂鬼靈如大河決堤一般,從白眉老祖口中噴涌而出,朝錢逸群沖去。

錢逸群身上金光一黯,正好到了消散時候,一只腳失去了知覺。再難動彈。他只得再次高呼“金光速現。”護住周身,不讓這百陰入體。

這老祖就像是牟陰靈轉化器,借著此地陰靈聚集,吸入體內,再化作武器攻向錢逸群。他的身體時而暴漲,時而萎縮,正是吞吐陰靈所致。

錢逸群見這些陰靈圍繞自己周身,只等金光散去便要侵身奪體,心中一緊,暗道。千萬鎮定下來,還來得及用金光符!

一念及此,手中濤君筆催動,凌空副下金光符。

陰陽相克之道,陽本有先天優勢,因為勝陰故而能推動太極旋轉。然而一旦陰力過盛,陽氣也只有被反克衰弱,這乃是大道施行的規則所在,非人力可以改變。

錢逸群此時體內被紅蓮業火所侵,本身陽氣不純,身外又是九陰之地,百鬼環繞,天時地利人和盡數在敵人手中,金光符也難有回天之力。

“補陽氣!”浮影一語道破當前癥結所在,讓錢逸群聽了心頭一亮。

一要補陽氣,無非是借天地之陽。眼下所在的玉鉤洞天卻是郭璞特意開辟,用來演繹《葬經》的天地,只恐陰氣不足哪里有陽氣可借?若是自己身中,五杰皆能分為陰陽,但這法門我卻沒學過當今之計,只有試試那道靈符了!

錢逸群心念一動,探手取出那道九鳳火獄符,正是從黃元霸身上摸來的。他如今聽張大師說了符法概論,對于用符也不再是徹底的門外漢,自然知道該如何催動符篆,發揮作用了“鳳來!”錢逸群高聲叫道,符紙上揚頓時無火自燃。

火星之中傳出兩聲鳳鳥啼鳴,緊接著便飛出兩頭碩大的火鳳。

火鳳在空中盤旋一圈,連連啼叫,散發出無比州烈的至陽之杰。

“只有兩頭,你還嫩著!”白眉老祖大笑一聲連連搖動血魂幡身邊陰靈匯聚更甚。這回他沒有指揮陰靈攻向錢逸群,反倒圍住自己身邊,形成了一道屏障,看架勢,是要硬抗天上的火鳳。

“鳳來!”錢逸群手指火鳳,心中隱隱有所感應。

火鳳感知到施術者的召喚,發出一聲尖銳的啼聲,雙雙俯沖直下。

目標,赫然就是施術者錢逸群本人!

“你瘋了!”浮影臉上頓時清晰,卻是張大師一時驚詫將大半的神思換在了浮影上,法壇上的身形不由一滯。

錢逸群微抿嘴唇,雙目凝視那兩團熊熊燃燒的鳳鳥,心中激蕩間帶著輕微的恐懼,左手五指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

這絲恐懼就如珍饈中的鹽巴,讓錢逸群的興奮漸漸升高。

一團熱浪襲來,青色火焰凝成的鳥喙距離錢逸群的頭頂不過一尺!

半尺!

五寸!

錢逸群聽到了毛發吱吱作響,鼻孔間灌滿了炙熱的空氣,夾雜著蛋白質燃燒的臭味。“天地玄宗萬杰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金光咒如同流水一般從錢逸群的口中流淌出來。

熾熱的火焰燒得空氣扭曲。

茅君筆帶著火星,在空中揮灑出一個大大的金光符。

這道金光符尚未賴進押咒靈言便已經充斥金光,可見威力不凡。

白眉老祖看得心驚膽戰,惴惴道。這小子竟然能夠對自己施符,也太可怖!今日必要將他擊殺在這里,否則日后待他成就,我等再無立足之地!

念頭至此,白眉老祖將心一橫,掏出一張白紙符文,凌空拋灑頓時如雪花大作。他口誦咒言。“陰山會,黃泉聚,百萬冤魂聽我令。我令爾等齊奔騰,擾動人間五十州!吾奉陰山老祖急急如律令!”

白紙符落得成灰,騰起一片灰色陰影,身首失衡的人影站在空地略略數去便有成百之數。

這便是陰山法中威力頗大的“百鬼夜行”。

所召喚出來的這些符靈,都是地獄之中受過業火媽燒的陰靈之鬼了凡是生人碰觸必然魂魄盡喪,被扯入地獄之中,分崩離析,再無轉世的可能

這也是白眉老祖壓箱底的法術,一旦用出之后,便再無后續之力,故而等閑狀況是不肯早早拋出的。論說起來,這還是對錢逸群高看一眼,故而給予的特別待遇。

這些陰影紛紛張口,貪婪地吮吸著天地之間的陰靈殘魂,一步步朝錢逸群走去。,錢逸群身在火獄之中,眼看第二頭火鳳又要追到,大筆輪圓,揮斥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金光大作,如同盛夏的太陽突然降臨此間。

無數陰魂灰飛煙滅。

白眉老祖剛召喚出來的陰間符靈,在這烈陽之下發出陣陣慘號,化作灰燼。

金光符直奔白眉而去,余勢未盡,重重打在陰靈屏障之上。

陰靈屏障頓時被金光熔出一個大洞,最后一縷殘存的金光徑直射入白眉老祖的眉心之中。

白眉老祖自幼修習陰山法,身體中早就陰盛陽衰,只等大限來時全陰而去,證個鬼仙境地,在中陰界作威作福。眼下卻被錢逸群至陽至剛的金光符賴入泥丸宮,攪動一身陰氣亂竄,絲絲消融。

“徒兒速來救我!”白眉老祖翻身倒地,痛苦不堪。

他那四個徒弟早就被錢逸群震翻在地,躺著裝死,眼見師尊被人破了法更是失魂落魄,只想著逃命。他們雖然也是修的陰法,但是要跑出這介,百鬼聚集的地方,只靠肉身一樣會遭遇鬼打墻,故而跑了許久,不過離開數丈。

錢逸群將火鳳的陽杰化入金光符中,卻沒想到這符的暴烈遠出自己所料,體內被烈火焚燒一般,靈蘊涌入四肢百骸,卻如滴水入火瞬間蒸騰。

這是因為錢逸群用了流鈴八沖中的震鈴,消耗了大量靈蘊。此颯靈蘊之水難以克制九鳳之火,被火反侮,非但不能撲滅身中烈火,更因為水汽蒸騰使得身體脹大隱隱有暴體而亡之勢。

眼看錢逸群身處險境,張大師喝道。“你簍里的白蓮花!直接吃下去!”

錢逸群已經被體內熱氣脹得心焦肺枯,聽到這一聲呼喝,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探手抓住白蓮花,張大了嘴已往里一塞。

白蓮花入口則化,如涓涓細流漫過干凋已久的旱地。喉嚨很快便清涼下來,不再澡痛。繼而肺腑清涼,鼻孔之中也再沒有噴出火焰的灼燒感

這股清涼的靈蘊在續中穴打了個圈化作甘霜,撒向下焦經脈。

一切烈火焚水則滅,蒸騰的靈蘊之氣也隨之歸攏,這清涼甘露之中,復歸靈蘊海。

不一時,靈蘊海中迅速恢復舊觀,卻仍舊未停下來。

錢逸群很想知道這海是否有上限,凝神內觀,一時間竟忘了還有大敵沒有了結。

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原來靈蘊海也有上限超越上限的靈蘊自然涌入奇經八脈、四肢百骸之中,若是再有多余的,便會直沖腦髓等奇桓之府中。

奇框之府乃地氣之所生,皆藏于陰而象于地,故藏而不瀉。靈蘊入內,自然囤積,于養生而言似是好事,于錢逸群此時靈蘊漫溢卻是壞事。

許多修行之人,都因為沒有控制好其中分量導致友多靈蘊涌入腦中,故而瘋癲,所謂“瘋關”便是這么來的

當日苦塵對錢逸群說。尋個煉丹高人,將這白蓮花煉化,能夠大補靈蘊了正是因為他知道世上沒人能夠生吞白蓮花,否則必然靈蘊滿溢。輕則陷入瘋關難以自拔重則暴體而亡,魂飛魄散。

如今錢逸群身陷兩難之地若不吃這白蓮花,只有烈火焚身而死。

兩害相權,錢逸群自然還是決定飲鴆止渴,延得一時便有一時生機。

更何況,還有張大師在……

“斗要妙兮十二辰!乘天罡兮威武陳,氣仿佛兮如浮云。

七星動兮上應天,知變化兮有吉兇。入斗宿兮過天關,步六律兮持甲乙。

履天英兮登天任,清冷淵兮可陸沉。倚天桂兮擁天心,從此度兮登天禽。

過天輔兮望天沖,入天茵兮出天逢。斗道通兮洲柔濟,添福祿兮留俊世。

入窈冥兮千百歲,一陽之俊步相隨。豁落神兮除百魅,入在斗口萬邪避。

急急如律令!攝!”

張大師浮影高聲唱道,漂浮錢逸群身前。錢逸群福臨心智,大步跟了上去。

因為浮影沒有雙腿,各中轉折之處只有晃動身形來表示。

也合該錢逸群命大,與黃元霸第一次交手時見過他步罡踏斗,腦中留有殘存記憶,此刻用將出來,竟然分毫不爽。他雖然不知道諸多“天”字輩的北斗星君圣名,只跟著浮影卻也沒有踏錯。

連連幾趟走下來,錢逸群體內奔走的靈蘊仿佛失去了勢能,漂浮身中,再也不動了。他自己也感覺到身體越來越輕,緩緩升入夜空之中,在星宿之間游走,無比自在,再無身形拖累。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8:40
第二十四章 癡子專心玄幻術,天師宣講大道歌(一)

白眉老祖被金光射入泥丸宮,痛得滿地打滾,好不容易收斂心神,忍著劇痛和極大悲憤望向錢逸群,卻見這道人竟然篤悠悠地踏罡步斗!他心中大怒:這也太不將本座放在眼里了!

白眉老祖正要再施手段,放陰害了錢逸群,突然雙眼一瞪,眼膜上浮現出九點光點,正是九星所在。

——這是正一派的正統罡斗法,這小子竟然是正一嫡傳?不不!他是跟著那個浮影在走。

白眉老祖緩緩將目光投向法壇上的張大師,后者猶自在施食濟煉,超度餓鬼亡魂。

——年紀這么輕,有這般修為,莫非是天師八將中的人物?此番真是踢在了鐵板上!龍虎山也真真多事,竟然派出這等高手前來鎮煞!往次不都只派個洞玄法師么!

白眉老祖心中忿恨,怒火中燒,卻仍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實力不過與洞玄法師相仿佛。依靠這里九陰之地的地利,便能略勝一等,不求殺人,只求得意而歸。誰知這次竟然派了一個天師八將級別的人物,這不是耍賴么!

洞玄法師乃是三洞七等道士中的第五等,又稱太上靈寶洞玄弟子、無上洞玄法師、東岳先生、青帝真人……再上去便是三洞道士、大洞道士。已經算是正一道中響當當的人物,足夠駐守一方,主持大型宮觀了。

洞玄法師該戴遠游冠,十分好認,只是因為張大師做法事沒有戴冠,故而白眉老祖此時才發現自己中了陰招。

“閣下是天師八將中的哪一位?何不報上名來!”白眉老祖掙扎著站了起來,見自己的弟子已經連滾帶爬往外逃去,知道此刻性命攸關,不能輕舉妄動。故而一邊用話穩住那一長一少兩個天師弟子,一邊緩緩朝外挪步。

張閣主的浮影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帶著錢逸群踏罡步斗,穿行星宿之間。

錢逸群恍然若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外界的風吹草動卻都映在心上。他內觀靈蘊海,只見海面上空已經淺淺浮出一個人影,正是第二魄凝成的苗頭。

隨著一趟趟踏走下來,錢逸群身體里的靈蘊也漸漸回流海中,止住了沖騰奇桓之府的勢頭。正是靠這些靈蘊,終于挖出了他將要凝結的第二魄。

“伏矢歸位!”一聲暴雷似的大吼在錢逸群心中振蕩,第二魄終于顯出身形,乃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面目猙獰,作出一臉忿恨相,雙拳緊握,浮在空中。

此魄名為伏矢,一經凝結,靈蘊海中靈蘊頓時下降許多,將身體中多余靈蘊盡數收容。

錢逸群總算松了口氣,再看身上流轉的靈蘊,非但如水,猶有一層薄霧籠罩其上,愈發精純。他對于七魄的凝成只有一個直觀概念——又可以附著一份無為之心了!

—正好金光咒太長,大可以將它凝練進去。

錢逸群心道。

“你可是打算將金光咒化作無為之心么?”浮影突然出聲問道。

錢逸群一怔,跳出靈蘊海,見白眉老祖已經跑出十余丈,索性轉頭對浮影道:“正是,張師覺得有何不妥么?”

“自然不妥。”張師的浮影漸漸清晰,顯然是神思重點挪在了法壇之外。他道:“金光咒再好,終究是法。法是何物?乃是渡河之舟。待你渡了河去,難道還要扛著這舟趕路么?所以你今日將法融進魄中,等到煉就三魂盡去法執的時候,必然數倍辛苦。”

“唔……這個……”錢逸群一怔,“原來還有這種講究?”

“怎么沒有?”張師道,“你第一魄融的也是法?”

錢逸群搖了搖頭。

“還好……”

“融的是小六合訣和掌心雷咒……”錢逸群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怯生生道。

張大師無語良久,輕輕問道:“我看你修行功課,都是清修內煉一派,令師沒跟你說過魂魄與妄想之間的關節么?”

—這么復雜的課題,怎么看都不像是我師父會說的東西。

錢逸群搖了搖頭。

張大師吸了口氣,道:“待我上去開壇宣講,你緩一步再決定也不遲。”

“是!”錢逸群心中暗喜,又想起那個逃跑的白眉老道,問張師道:“張師,那個邪道跑了,要追么?”

“有什么好追的,隨他去吧。”張大師道,“我在此施食濟煉,與他來此收陰納魂,不都一樣么?”

“怎么一樣?大師這么做是為了百姓安寧吧?”錢逸群雖然還不知道詳細,但是知道超度亡魂肯定比收陰納魂要好。

“都是大道所含,有什么好壞?”張大師道,“你若是執泥于善惡、好壞、吉兇、成敗……那一生的成就便局限得很了。”

“若是要好壞不分才能成就,那我們修行人何必要行善呢?”錢逸群大惑不解。我們行的不是善,而是各行其道。”張大師道,“你是魔種子么?既然不是,便只有行善道。同樣,有些人生來便是魔根種子,你讓他們去行善,便如讓虎狼食素一般。所以不分緣由妄論善惡,便是失德。失德便是背道之始,墮落之源。”

錢逸群怔怔聽了,搖了搖頭,道:“徹底模糊了。曾經有位老師教我‘仙道貴生’,如今先生又說執泥善惡是失德,這實在讓學生困惑。”

“其實我與那位先生說的都是一個意思。該你惑障如此,到了明白的時候自然就明白了。”張大師一語終結,收回神思,專心法壇,不再說話。

錢逸群看著愈逃愈遠的邪道,收回心思,暗道:我也不管什么善惡好壞了,反正該明白的時候自然明白。現在我只專心玄術,先保家,再衛國,一心盯著眼門前的事為好。

錢逸群一念通透,也不再迷茫疑惑,當下靜定觀心,在法壇下趺坐養神。那白發老道走了之后,這片亂葬崗越發顯得凄涼陰冷,時時撥弄心中那根離愁別緒的心弦。

—哀樂不能入。

錢逸群凝神靜觀,不讓自己被外部的氛圍所感染,緊緊數著自己的呼吸。

總算熬過了漫長的三個時辰,張大師在法壇上收了法術,整頓衣冠,穿了鞋子,收拾供案上的寶劍、印璽等法器,踱步走下壇庭。他見錢逸群周身散發著濃濃陽氣,正抵御四周的陰寒之氣,嘴唇翕張,最終還是將要說的話咽了下去,默默一嘆。

—差點揠苗助長……

張大師心中一緊。他本想與錢逸群說通于物,化于形的道理,轉念一想卻是太深邃了,不由暗暗佩服錢逸群的師父得有多大定力才能帶這樣的徒弟。他手指在玉笏上輕輕一敲,發出一聲罄響,將錢逸群喚了出來。

“張師,我們回去么?”錢逸群起身問道。

“此番多謝你了。”張大師淡淡說道,邊往外走。

“該是我要感謝張師,否則這第二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凝聚。”錢逸群說著,從懷中取出茅君筆,雙手奉上:“張師,您的筆。”

“便給你吧。”張閣主爽快道,“我留著它并沒什么用,想來它也不愿跟著我。”

“長者賜,不敢辭。迭么學生便慚愧受領了。”錢逸群拜謝張大師,將這茅君筆收入金鱗簍里。

張閣主微微頜首,領著錢逸群往外走去。

錢逸群緊隨張閣主的步伐,突然發現明明兩人走得如此靠近,那些陰靈卻不敢靠近張閣主,對他卻毫無畏懼,紛紛往他身上撞。他只得掏出茅君筆,以手為本,畫了個金光符,如此一來果然再沒陰靈殘魂敢擾。

“到處走走,也就有了經驗,日后不至于落入險境。”張大師對錢逸群的小聰明倒是頗為欣賞,指了指遠處一坨黑影,說道:“你看,那就是沒有閱歷,亂闖亂碰的結果。”

錢逸群放眼望去,果然看到那一坨黑影是一坐一臥兩個人。其中坐著的是個女孩,皮膚白皙,映著月光散發出一層淡淡的毫光。她臉上滿是淚痕,雙眼紅腫,雙臂緊緊抱胸,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至于倒地的那個……渾身抽搐,肢體僵硬,雙目圓瞪,時不時還發出一聲聲怪異的慘號。

顯然就是他嚇壞了那個小姑娘。

“那人好像很眼熟,咱們過去看看。”張大師說道。

錢逸群點了點頭,暗道:那人當然眼熟,成天都在玉皇閣里晃來晃去晃了三年,你好歹應該見過幾次吧。

那人正是在井上伏擊錢逸群的李一清!

“原來是被厲鬼附身了。”張大師永遠都是那副不溫不火的聲調,好像在說一件司空見慣的事。

錢逸群上前看了看,道:“原來這就是被厲鬼附身呀。”

張大師點了點頭:“一般來說,只有人的陽氣衰弱到了極限,諸如重病將死、酒色空乏……否則鬼是很難附身的。”

“真奇怪,他剛才在上面還活蹦亂跳的呢。”錢逸群搖了搖頭。

“道長救命呀!”小姑娘身子一傾,順勢跪在地上,“道長大發慈悲,救救他吧!剛才有幾個包著紅頭巾的人從這里出去,用邪術打我們,他為了救我,就、就變成這樣了……”說著,小姑娘不由哭了起來。

錢逸群與張大師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在心中說了句:你還不出手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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