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百媚圖 作者:美味羅宋湯(連載中)

 
wwdon 2013-3-16 22:38: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4 73584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36
第五十五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六)

“我是否將他們放在眼里,關你屁事?”……錢逸群望向這人,感覺他周身靈蘊如死水一般,可知此人并沒有覺悟靈能。錢逸群并沒有屠戮這種凡夫的欲堊望,說到底他對道士這個身份還是很有歸屬感的,同時也因為鐵枝道堊人,所以對于正派道士頗有好感。

那人卻不知道錢逸群肯這么問一句,是給他下臺階的機會,被那個“屁”宇崩得心中無名火起,道:“閣下未免太不尊重人了吧了……”

“我是否尊重人,關你屁事?”錢逸群立了個門戶,誠如小說中說的一周身盡是破綻。

“如此狂悖少年,不替你家長輩教訓你一番,枉費我大俠的名頭!”那人說話間,手腕一抖,一點寒星急速飛來。

一聲脆響,楊愛已經拔劍站在了錢逸群面前:

所逸群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了

這點程度的威脅,錢逸群完全可以吐槽一下這暗器的形狀不利于飛行,然后測身躲過。僅憑著錢逸群的半吊子體術,就已經足以蔑視這些人了。

他也曾想過,為何在眾人面前最先出頭的總是一些小蝦米貨色,現在總算知道1凡是在一個行當中略有成就的人,心性一定很堅定,不會連基本情況都沒搞清楚1就盲目出手。

“我本來不想與你們為難。”錢逸群看了看地上那男子。

那男子心頭一緊,連忙擺手道:“我跟他不認識!”他怕自己辯解不利,飽含怨念地看了一眼那個長得頗為帥氣的男子,心中罵道:我本來只是丟臉,現在你在這里一攪和,豈不是要我丟命!

“你想怎地!”那男子見自己的必殺一擊竟然被個小婢女就這么擋住了,大為驚恐,連忙叫道:“我兄長便是江南大俠張玉堂!”

“教你個乖,以后出門丟了臉悄悄回家洗洗睡覺,沒人知道,若是扯出家人名頭來,憑白連家堊族臉面前丟盡了。”錢逸群搖了搖頭,“好在我不是江湖中人,不像你們那么野蠻。這樣,我這里罰你們十記板子,莓記一百兩銀子,你們自贖吧。”

一十兩銀子,若是有人能拿得出來,豈會在這里被錢逸群欺負?

拿不出來就簡單了……

“你們三個誰去替他們大人教訕他們一下。”錢逸群對三個女孩道。

李香君和顧媚娘才十二三歲,正是活潑愛鬧的時候。李香君修習堊冰心訣,多少還矜持一些。顧媚娘卻毫無顧忌,當即就拔出劍,道:“我替你們家里大人教祖你們,你們可不能怨我。”

“你、你、你拔劍作甚?”地上那男子驚恐叫道:

“當然是用來打板子的!”顧媚娘笑道“你是自己轉過身讓我打屁堊股,還是就這么打?先要說清楚哦,若是不小心割了你的子孫根,別怪我。”

“媚娘”錢逸群微微搖了搖頭,“先打那個嘴硬的”1

……是,先生!”顧媚娘嬌聲一喝,人已經沖了上去。

錢逸群望向門口,一團霧狀的人影已經站在了大門旁邊,正是隱身了的錢衛。

自從錢逸群凝煉成伏矢魄,錢衛的隱身術在他眼里就更加清晰了。

那個自稱張玉堂弟弟的人,想走也來不及了。

顧媚娘提劍而上,毫不遲疑地朝那人堊大堊腿扎去:這招倒不是她想玩貓捉老鼠的把戲,只是因為一個十二歲的女孩,與一個成年人之間的確存在不小的身高差距。

那男子見顧媚娘沖了上來,手中甩出兩點寒芒,絲毫不敢輕視小女孩的三尺青鋒。

顧媚娘隨手甩過劍鋒,——刺落,心中暗道:咦,此人怎地如此不濟?江湖中人都這么弱么?比之李香君和楊姐姐都大大不如。

她一直與李香君爭“姐姐”的名額,故意不青承認李香君的劍術比她勝出一籌。

錢逸群見顧媚娘劍術上足以壓堊制那人,緩步走到地上那男子跟前,蹲下堊身,好言問道:“這江南大俠的弟弟只會扔暗器?”

……1據我所知,江南大俠張玉堂是獨子。”那男子退到墻邊,眼睛盯著顧媚娘的劍術,隨口答道。

“唔,我有種被戲弄的感覺,”錢逸群搖了搖頭,“你能看出他的來路么?”

那男子這才意識到跟自己說話的是那個正邪難分的富家公子,連連點頭道:“剛才他那一堊手叫做鷂子十八翻,明顯是昆山徐家的傳家手法了他八成是一點寒芒徐英國的親威0”

1……唔,原來江湖也這么豐富多彩還有世家啊了……”錢逸群感嘆道。

“算什么世家不過是有兩塊地的富農罷了……”那男子不屑說道。

所謂窮文富武,窮人家首先著慮的走出人頭地,靠每天一鍋粥換來金榜題名,要想大魚大肉補充營養,每天舉石鎖推磨盤打熬力氣,或者千里奔走拜師學藝……那是富家子弟才有的機會。

故而江湖之中窮人極少,即便有,八成也是因為習堊武導致家道中落1一貧如洗了

錢逸群聽這男子細細說完,連連點頭道:……1我一直好奇,那些大俠不事生產,出手動不動就幾兩銀子,原來他們都是富家手啊!”

“那是自然0”那男子把話說開了,覺得錢逸群挺好講話的,不由談性大起,說了不少江南武林的典故,還有一些真正的世家了不過這些世家也不是以武立足,只是因為家中子弟習堊武,數代下來略有私藏罷了。

錢逸群對這個世界的堊江湖不由失望,不過想想自己說來也不過是處在一個更高層次上的堊江湖,心頭不由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多出一層感想。恐怕只有到了師父那個層面,才能真正地自堊由無拘吧。

“不好!他要來鷂尾翻了!”男子驚呼道,轉而發現自己的聲音太小,大聲喊道:“小姑………”

錢逸群一把堵住了他的嘴。

再扇子。

男子只覺得牙關被震得發麻,口堊中嗚嗚叫著,心中暗道:他好快的手!這扇子卻是哪里來的?

錢逸群望向場中,那徐家子弟果然賣了個破綻,手掌一翻,如同鷂子在空中轉折,彈射堊出三枚長釘。

顧妮娘離那男子太近,轉眼就見這長釘飛到面門,再怎么也來不及避開了。

“哎呀!”顧媚娘驚呼一聲,抱頭蹲身,一氣呵成。

長釘落在了她腳下。

錢逸群站起身,走向蹲在地上的顧媚娘,輕輕拍了拍肩膀:“起來了。”

顧媚娘把頭埋得更深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劃才已經輸了……其實是1死1了!

如果不是這位貪財懶惰的老師出手的話……

此刻她周身金光籠罩,長釘雖然打在面門,自己卻毫發無損,這除了手段通玄的老師,還會是誰?

錢逸群在顧媚娘的辮子上輕輕拉了拉,笑道:“嚇傻了?”

……我殺了你!”顧媚娘羞憤交加,摹然挺劍彈身,刺向那徐氏子。

那徐氏子見錢逸群過來,便已經退后拉開了距離,正是怕錢逸群突然出手,也方便自己逃跑。

錢逸群將顧媚娘攔腰抱住,轉了個身卸去余勁,放在身后。他對那徐氏子笑道:“徐兄,得罪了,您可以走了。唔,還有您。”后面那句卻是對地上那人說的了

“先生!就這么放過他們么!”顧媚娘滿臉怒氣,面頰上騰起兩朵紅云。

錢逸群在她腦袋上拍了拍,沒有理會目曦口呆的兩位江湖俠客。他回到位子上,道:“如果你們只是想跟這種人糾纏不休,那當然可以追上去殺了他。哥哥我也曾一怒拔劍,濫殺無辜。不過是幾條人命嘛,算個什么事?”

一他這又是在反諷我們暴戾了。

三女心中暗道,回到席上,只以為錢逸聳是在教訓她們,渾然沒想到那是錢逸群的肺腑之言。

“你們若是想對得起你們媽媽給的學費,那今天這事,就值得好好反思了。”錢逸群夾起一筷子青菜,在清水里涮了涮,放進嘴里。

楊愛打破沉默,道:“先生,我們……不該如此暴戾,”

“重點不是暴戾。”錢逸群悠然道”1而是有句老話,你們恐怕都聽得出繭子了。”

“什么?”顧媚娘委屈道了

“勝人者力,自勝者強。”錢逸群道,“是做個力士,還是做個強者,你們想過么?你們媽媽送你們來我身邊為奴為婢,任打任罵,是希望你們成為一個只會打打殺殺的力士,還是一個屹立不倒,為姐妹們能遮風擋雨的強者?”

三女齊齊低下了頭。

“所以,今天我借這二位的手,就是讓你們知道,什么叫‘自勝’。”錢逸群放下筷子,轉頭對顧媚娘道:“今天為了你又折了我四十九天的陽壽,你這個月的月例銀子折半。”

……1嗯……顧媚娘垂著頭,落下兩滴眼淚。也不知是心疼自己的零用堊錢,還是對自己輸給了自己而感到懊悔。

徐氏子見自己被人戲耍心中怒火沖天,卻礙于錢逸群不顯山不露水的威懾,只是蠕堊動嘴唇,道了一聲:“青山不改”

“你不能走,”錢逸群打斷了他的告別辭,厲聲喝道,“給我滾過來!”

錢衛從陰影中現出身形,重重一腳踢在那人臀上。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37
第五十六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七)

錢逸群看了看地上的徐氏子,問道!1……你謊報家門,那就是在戲弄我,我要留下你的性命,你怎么說?”

……公子饒命啊!”那人跪地求饒,再沒有之前狠硬。

錢逸群抽堊出長劍,一劍刺向那人面小

酒樓里眾人眼見有人要命喪當場,不由驚呼。

長劍穿過徐氏子鬢發,穩穩停住。

徐氏子已經嚇得宛若木雞。

“好了,你耍我一次,我也耍你一次,咱們扯平了。”錢逸群微微笑著收起了劍。

徐氏子捂著自己的心臟,木木道了聲謝,緩緩往外走去,沿途從褲腳滴下點點水跡。

席間的氣氛卻好了許多。三女見了這場景,轉眼就忘記了剛才被錢逸群教祖的沉悶,各自偷笑。

等她們吃完,錢逸群便叫了小二結賬。他走的時候故意擺弄了一下腰間的金鱗簍,引起一片悉悉索索的議論之聲。等錢衛牽來了大角麋鹿,眼尖嘴快的人已經低聲驚呼:“厚道堊人!”

錢逸群朝那人投以鼓勵地一笑,在一片驚恐的回視中,飄飄然上了鹿鞍,繼續往南趕路。

“先生,我不是很明白,為什么要在酒樓里惹人注意呢?”李香君踢馬上前,與錢逸群并行口

“唔,因為我要種個種子0”錢逸群道口

“什么種子?”

“敬畏。”錢逸群解釋道,“這個世上,我或者嘎巴那樣的修士并不多,真正多的是州才那些所謂的游俠。原本呢,他們跟我們是一天一地,毫無交集,但是如今亂世將至,道堊人我還要做點事,所以即便不能收他們為用也得讓他們知道我后有所收斂。”

……1一群螻蟻樣的人,若是敢礙手礙腳,直接打殺就走了。”顧媚娘今天露了怯心中極不舒服一路上都嘟著嘴。

錢逸群搖了搖頭暗道:若是真的成百上干人朝你涌來,能保得小命就不錯了!

此時正是劃過午飯時候,官道上往來商旅并不多。錢逸群漸漸加快了麇鹿行進的步速,最終讓它和后面的四匹馬小跑起來。

錢逸群這次返回蘇州并沒有特意宣揚,對于監院陳致和也只是說要出去訪友,暫離數日。他原本以為讓徐佛修書回蘇州表明自己的立場已經足夠了,但是小小的終身幸福讓他實在難以放下最終決定親自跑一趟。

上回從蘇州到揚州如同旅游,走了五六日。如今取了最近的路,幾乎是一條直線才三日功夫便已經看到了蘇州府界。

這一路趕來可是讓三女受夠了罪不過看著錢逸群不藥言笑,好像懷有心事,又不敢多嘴詢問,心中難免幽怨。

原本錢逸群并不想帶這幾個累贅,轉念一想,這也是好好磨礪幾個女孩的好機會沒必要放開。自己住觀里的時候,這些姑娘沒有人磨礪功課已經落下不少了了

一磨礪就是功課。

這是錢逸群對于教徒弟的看法,其中自然是受到了趙監院與師父木道堊人的影響。他總是想起師父說的:“給你一條路,你便只有一條路走。不給你路,你便有無數條路走。”故而他也不愿意給三女畫下條條框框,各種出路,只是有意無意地用事情去磨她們了

“先生,今晚我們在哪里過夜?”楊愛上前問道。

“綺紅小筑,”錢逸群還要從李貞麗那兒問問家里的事,自然得先去那邊落腳。

綺紅小筑就在閣門之外,眼看天色已經黑了,要想進城也不方便,錢衛快馬加鞭先行一步,給李貞麗打個招呼,看安排這幾人從哪扇門進出。現在是綺紅小筑的高峰時候,錢逸群可不想讓人圍觀。

不一時,四人便見綺紅小筑方向亮起了數盞燈籠,高高懸起,像走路標0又有人提著氣死風燈出來的迎接1待得走近才發現是李貞麗親自出迎。

錢逸群翻身下鹿,把韁繩給綺紅小筑的健婦牽了,上前打了個躬,叫道:“李姐姐,何勞親迎。”

李貞麗并未因為多日不見而有所欣然,仍舊冷口冷面道:“因為道長你面子大。”這話說得不知道算是諷刺還是真心,只能讓錢逸群哈哈一笑,算是給自己解圍。

“道長這次回來,可有什么要事?”

回到綺紅小筑,李貞麗屏退左右,錢逸群也讓三女前去梳洗休息,兩人便在靜室中說話。

“是這樣,家里出了點事。”錢逸群想想既然徐佛知道,那么李貞麗肯定也知道,便也不隱瞞,道:“是我妹妹的親事0”

“道長是不愿意?”李貞麗問道了

……1自然不愿意。”

錢逸群堅定道,“所以我才回來勸阻嚴慈,寧可給妹妹選個小戶人家,只要家庭和美不比什么都強么?”

“小小有你這樣的兄長,真是幸事!”李貞麗一拍桌子,顯然是替小小不平,“若是個有才貌人品的,小小與他兩情相悅,那也在乎什么繼室0偏偏是今年紀一大把,又常在外面尋花問,學問本事一栩欠奉的老鱷大,這種人怎么能托付終身!”

錢逸群眉頭緊皺,握緊了拳頭,牙齒也磨了起來。如果不是當初自己孟浪,家里怎么會需要與大族聯宗續譜?如果不聯宗續譜,自然也就不會有什么族里人為小小說親……、說不定這還是錢氏與董氏的大族聯姻,小小只是因為適齡便被橄了壯丁!

想到這里錢逸群更是氣憤難耐,恨不得當即就飛回家去。

“這事你回去也難說什么。”李貞麗道,“陳象明過幾日便要啟程回京了,新來的縣官是漸江人,聽說這邊也有親戚0令尊的典史之位有些松動,故而這回與董氏聯姻,他是干肯萬肯的。”

錢逸群執微搖頭,道:”父親就算做得再久,也不過十年二十年,妹妹的一輩子卻要毀在這里,太不劃其。”

“你家里老人卻覺得董家有財有勢,嫁過去是樁好事呢!”李貞麗道了

錢逸群騰然而起,道:“今晚我就回去,這事肯定不行!”

“你家已經搬到了胥口澄園,你可認識路?”李貞麗跟著起身,問道了

“告訴我怎么走便走了了……”錢逸群沒想到家里搬得這么快,對于澄園的概念又有些模糊,便問道。

李貞麗當即取了筆墨給錢逸群畫了路線圖,原來澄園與穹窿山只是一道岔路,分隔南北,左右不過十來里地。錢逸群已經將路都記熟在了腦子里,收起路線圖,道:“我就不騎鹿了,你叫老衛明日早間去我家找我吧。三個姑娘讓她們在你這里好好休息一番。”

“好。”李貞麗應道。

錢逸群也不要李貞麗相送,步屁生風出了綺紅小筑,抬頭望星,辨準方向,一路朝澄園狂奔而去了

他歸家心切,選了一條直路,使出靈猿騰挪身法,一到無人之處便用了震鈴,身法更是加快許多,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在坎坷不平的鄉間小路上穿梭。

這一程跑下來,累得錢逸群肌肉酸痛,靈蘊空乏,就如同跟強手又打了一場似的。

為了妹妹的終身幸福,只有認了。

沈氏的澄園原本地是個大園子,從門前照壁來看,他家還是三代之內出過進士的官宦門第。

時值月半,一輪飽滿的圓月灑下清亮的光輝,正好看得出白墻黑瓦,十分清爽。

錢逸群走到正門,抬頭一看,只見一塊匿額高懸:一箭河山莊了

這一箭河卻有個典故。

當年西施住在靈巖山的館娃宮中,為了開辟一條運河供她采花,吳王夫差便讓她射堊出一箭,沿著箭行軌跡開出河道。這條河便是一箭河。

錢逸群心道:以父親的學識,多半是想不到這個典故的。再一看落款是禽山陳繼儒,他便知道自己上山之后,徐佛她們的確在為家里盡心奔走,否則哪里能要到陳眉公的字。

看看家中燈火已經滅了,錢逸群也沒有驚動門人,雙腳一蹭,在墻上踏出兩個黑黑的腳印,人已經翻過了這一丈多高的院墻,他不曾來過澄園,進去之后方才發現這個院子超乎自己想象地大!

沈家多半喜歡樹木,四處種村,反倒是挖出來的水池小河成了點綴:一切樓閣屋舍,也都隱在樹林之中,頗有澄心滌慮之感,難怪叫做澄園。

錢逸群循著院中小徑,想想女子閨閣一般都在西面兌位,便摸了過去了突然之間腳下一絆,夜空中傳出一聲清脆的鈴聲。

——我家竟然也裝了安保系統!

錢逸群心中一驚,心道這回可是惹出了誤會,第一時間先將易容陣撒去,免得到時候驚嚇父母。

旋即他便聽到四周傳出呼喝聲,指令清晰明了,比之巡檢司的官兵都絲毫不為遜色!

幾個呼吸之間,火把盡舉,將錢逸群團團圍住。火光之中,映射堊出點點寒芒,都是磨得光亮的精鐵箭簇了

“呃,我大概走錯了,”錢逸群眼見這陣勢,自己也不是很自信了0

買了園子要改名,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看到一箭河山莊,又有陳眉公的題款,錢逸群并沒有想過可能是別人家府邸。不過自己家絕對不會有這種陣勢,除非是藩王府邸,否則誰敢私藏弓箭這類管制兵器?一旦查出來可是謀反的重罪!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40
第五十七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八)

“抱歉抱歉,貧道深夜趕路,沒認清門戶。……錢逸群當下站穩,朗聲言道,他本來就不是做什么見不得堊人的事,沒有必要鬼鬼祟祟,徒增誤會。

“道堊人?”暗影之中走出一個女子的,身著勁裝,勾勒出豐滿胸部與不盈一握的小蠻腰了

錢逸群聽著這聲音耳熟,只是時光遙遠,一時想不起來了。他動輒在翠巒山里過上一兩月,不知比常人多過了多少日子,若不是記性底子好,恐怕早就忘光紅塵之事了。

“是厚道堊人么?”那女子更上前一步,徹底暴露在月光之下。

“你是……”錢逸群瞇眼細觀,目力籠罩此女面容,好像就在身前一尺。終于,他略有吃驚叫道:“紅娘子?!你怎么會在這里?”

“還不是因為怕了你!”紅娘子幽怨說了一聲,揮了揮手,對左右道:“是誤會,自己人,都撤了吧。”

林中的弓箭手轉眼便散了個精光,好似從未出來過一樣。

“我家人呢?”錢逸群眉頭緊鎖,手中微微蓄力1腳下緩緩步出天罡九星步,收攏身中靈蘊,準備迎戰。

紅娘子旦錢逸群左右走動,雖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這不是什么好跡象,連忙道:1老爺夫人都在后面歇息,眼下怕是還沒驚動他們。高老師也在此間,道長要不要前去相見?”

錢逸群這才放松了些,調笑道:“你怎么會在這里?莫非真的舍了李巖那小白臉,要來嫁我么?”

紅娘子啐道:“你別以為自己本事大,便可以輕薄于我!”

“好吧,開個玩笑,誰讓你們先開我玩笑的?讓我以為走錯了門。”錢逸群停下腳步,“李巖呢?”

“他自然是在太湖。”紅娘子上前幾步,如同故友一般道,“上次揚州一會,秀才知道道長隱名埋姓就是怕禍及家人,回來之后便派我與宗敏輪班看護,以免江湖宵小驚擾了老爺夫人。”

“李巖倒是有心。”錢逸群瞇起眼睛笑道“其實他是怕萬一有個什么意外,我遷怒到你們頭上吧”

“的確如此,現在看來倒不是李秀才多心。”紅娘子不滿道。

錢逸群若是不將李巖視作頭號嫌犯,怎么可能猜到李巖的擔憂?最多只會以為李巖想討好他罷了。紅娘子也是秀外慧中的人物,一語便道破其中關節。

錢逸群嘿嘿一笑,道:……高老師睡了么?不知我現在去拜訪他,是否失札。”

“他老人家早在你翻堊墻進來之時便已經醒了。”紅娘子道,“否則你以為這些廢柴能反應這么快么?、

“唔,原來如此,”錢逸群點了點頭,剛走兩步又問道:……他們怎么隱住氣息的?我如今修為不低,竟然沒發現他們!”

“林中有高老師布下的陣法,再多藏點人你也發現不了,”紅娘子得意道。

錢逸群長舒一口氣,笑道:“如此我便安心了。”

……可以安心的去了么?”紅娘子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哈。”錢逸群權當沒聽出來其中真味“高老師住在哪里?我先去拜他。”

紅娘子叫了人出來,打起燈籠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踏碎了夜的寂靜,在園林小徑中轉折而行,直到一處小院,錢逸群穿過月門,見院子里是一間四柱開闊的廂房,周邊種滿了玉竹。

“學堊生錢逸群,拜見老師。”錢逸群站在門口,清了清喉堊嚨,朗聲道0

屋里人影晃動,很快房門便吱呀一聲打開,里面走出個矮矮胖胖如同冬瓜般的中年人,想也不想就知道是高仁高老師了

“你要是想學我隱姓埋名,就徹底把自己的名字忘了。”高仁劈頭蓋臉便是祖斥,言語中卻飽含重逢欣喜。

“高老師別來無恙。”錢逸群笑道,“怎會想到來寒舍小住的?”

……1不歡迎么!”高仁橫了一眼,轉身回屋。

紅娘子不敢跟進去,在門口福身告退。她臉上神色無異,心中卻暗暗嘆道:這高人將自己一群人視作奴仆,看錢逸群卻真像是學堊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個眼光,明明是自己這些人跟他最先認識,而且一直敬若上賓啊!

錢逸群卻不知道紅娘子的怨念,跟在高仁身后,多少有些敬畏。這便是他說的種子,往往第一印象過于驚駭,日后就很難改掉仰望的毛病了。

“很好!”高仁待錢逸群關了門,莫名其妙來了個兩個字。

“老師是呢……”

“你很好,”高仁頗為滿意地看著錢逸群,“修為大進,這些天沒有偷懶。不過嘛……

“怎么?”錢逸群知道高仁并不是一個喜歡賣關子的人,不由好奇了

“你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竟然損了七年陽壽?1高仁滿臉好奇。他本就是個亦正亦邪無善無惡的人,所謂“傷天害理”只是個描述,完全不加臧否。

錢逸群苦笑,微微想了想,道:“其實是學堊生頗有奇遇,被吸入一個圣境之中,外面才一瞬,我在里面已經過了五六年。”

“喔!”高仁長吸口氣,“好緣法。果然是星未入命之人。”

錢逸群登時想起當日鐵杖道堊人與高仁的對話,連忙抓住機會問道:“老師,這星、命到底是什么意思?為何我在瓊花觀讀了許多道藏,都不曾看到闡述呢?”

……1因為這不是道門的東西呀。”高仁笑道,“如今的道門,雖已容納了山醫命相卜五術1卻仍舊未能全數吸入。你可知道陰陽家?”

……1唔,聽老修行們說,道士所收的俗家弟子,都是陰陽流。”

……不搭邊。”高仁揮手道,“春秋戰國時候,道家十分狹隘,幾乎是隱傳,只以山術為要。陰陽家則精修五行,鉆研堪典風水、星象命數之術,也就是命、相、卜三術。后來漢朝以黃老為國堊家根本之學,凡是醫家、陰陽家、巫家,盡數都被歸于道家之中,”

“唔,原來這其中又有這分分合合的故事。”錢逸群道。

“這星命之說其實是陰陽家中的秘要工……”高仁道,“說穿了便是靈胎入體時,與哪顆星感應,便叫做某星入命。這顆星便是此人本命星,掌此人生老病死一生際遇。”

“這個靠譜么?”錢逸群對于星座星象從來覺得有些飄渺,都是神棍弄出來糊弄愚人的:見高仁這樣的高人竟然說得這么認真,實在有些意外。

“人天自有感應,否則為何獨有人生而有靈呢?”高仁一瞪眼1氣道,“若是星命之說不可靠,那‘交關’便成虛妄,一切推衍之術都沒了根基,陣法也就成了水中月鏡中花!你看老夫難道是欺世盜名的堊江湖騙子么!”

“唔,學堊生罪過!”錢逸群連忙道歉,“是小子無知,冒犯老師了。”

高仁這才緩了臉色,道:“自己無知,偏要在那邊瞎說!老夫忘了說到哪里了!”

“正說到學堊生為何星未入命。”錢逸群滿臉賠笑,給高仁倒了一杯茶水。

“唔,走了。”高仁喝了口茶,方才順了氣,說道,“胎兒在母體之中生長十個月,并不一定就是人。有的胎兒三月成型時便有靈胎入體,有的卻要等出世之后才有靈胎入體。”

“老師,靈胎是什么?”錢逸群惦記這應龍轉世的事,順便一起問了。

“那是修行人乘愿再來轉世托生的根本所在,”高仁道,“一般人死后七日如燈滅,魂魄散入太虛。當有人天感應時,大道自然會摶結出一個靈胎,然后送入人體D故而說累世修行絕非虛妄1常人妄自揣測前生來世,卻是徒勞。”

他又想起雪嶺法師也曾這么說過,心中知道即便是和尚都認同此說,那么八成是真堊實證悟了了

高仁又道:“我與鐵枝算你的星命,竟然是星未入命之局,這若是在尋常人身上,多半是癡癡呆呆,早天不壽,誰知你非但長得壯實,也沒有絲毫短命相,這才讓人疑惑。”

“那我奪人星槍……”

……1你自己沒有本命星,便可以任何人之命星為命星。”高仁道,“比如戴世銘。他的本身命格不當早死而是受刮三品高官,八十而亡,你在殺他的時候,自然就將他的星命奪了。

“唔!還有范文程!”錢逸群失聲叫道。

范文程原本是一品大學士的命,壽終而逝,享盡人間富貴,錢逸群說殺也殺了。

“不管是誰,星命越旺越難奪去。”高仁道,“若是換個人,即便手段勝過戴世銘許多,敵不過戴世銘的星命,那就無論如何不可能殺得死他。”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19:42
第五十八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九)

“老師,我的本命星還會入命么?”錢逸群問道。

高仁臉上露出古怪,糾結了一番,道:“我與鐵枝推算出來的年份……是三百八十三年后,你斷然沒有活那么久的道理。”

錢逸群心中一顫:高老師跟鐵杖道長果然有本事。若說我這條命是重生來的,那么原本的靈胎入體,豈不正是三四百年之后么?看來罩我的那顆星星沒跟我一起穿越啊……

“所以你跟我說要改天下大勢,我不笑話你。”高仁道,“若是換個人,呵呵,哪怕圣人都未必能行!”

錢逸群心中登時騰起一股信心,道:“老師,此番學生在揚州果然是頗多奇遇,又蒙天師府張真人指點,傳我金光符。”錢逸群說著,便將自己的際遇多多少少說了一些,只是隱去了翠巒山的事。

他倒不相信高仁會對翠巒山心生貪念,只是隱約覺得這圣境與自己的隱私息息相關,自然就沒說出口。

高仁耐心聽錢逸群講完,也少不得加以一番肯定、點撥,都是老江湖的忠懇之言。

人便是如此,你待他誠心,他未必會負你。你若是以機心待人,人必定不會與你坦誠相交。高仁與李巖相處時日遠較錢逸群為多,卻始終不曾像對錢逸群這般指點李巖。原因無他,李巖雖然以以禮相待,誠心那面卻做得遠遠不夠。

兩人論說到三更,高仁面露倦色,卻任然掩不住欣喜之情。他道:“見你有今日進益,我也十分欣喜。你休息好了便來找我,我傳你一個陣法。”

錢逸群毫不遲疑跪倒在地,誠心誠意叩首拜道:“多謝老師指點。”

“不用謝,萬般緣法皆自得。我不過是個轉手的人罷了。”高仁想起李巖,那也是他十分看好的一時俊杰,卻終究還是只能搖頭錯過。

人心多一點,有求皆敗,徒嘆奈何。

錢逸群辭別高仁出來,見門口還守著人,上前問道:“這么晚了,還要守在這里?”

那人見了錢逸群,連忙拜倒,道:“小的是錢府的管事,給道長帶路的。”

“嗯,既然如此,先帶我去小姐那邊吧。”錢逸群道,“我有話與她說。

“道長!這個不方便吧!”那管事不曾見過錢逸群,登時提高了聲調。

錢逸群心中一醒,自嘲道:“唔,方外之人不知避諱,的確不方便。不好意思。”

那管事的這才平復下來,道了聲“請隨小的來”心中腹誹:這道人好不知禮!以為自己是錢府少爺么!

他是周正卿送給錢家管事,倒也算是勤勉。本來他的薪酬是周府給的,錢大酗寸他盡心盡力,便從家里又給了一份。故而這管事拿著兩份薪金,對錢府也當是自己主家一般看待。

錢家原本只是小門小戶小康之家,到了澄園之后怎么安排都不知道,全靠周正卿、文蘊和送來管家、執事一應老手奴仆,這才打理得清清爽爽。

錢逸群一路跟他閑話,已經探問到了家里的近況,心里深感安慰。他走過一棟小樓,鼻中闖進一股臘梅香氣,心中暗道:妹妹一定就是住在這里了。

錢小小喜歡梅花,每年冬天都要買來幾枝插在瓶里。現在家里地方大了,肯定少不得自己親自種上兩株。

管事將錢逸群送到下榻的客房之后便告辭而去。

錢逸群坐在蒲團上,身上好像長了毛一般癢癢。高仁算他折壽七年,那自然就是七年不曾回家看過家人了。原本在遠方還不覺得什么,此刻身在家中,卻不能與家人相見,實在憋得心里癢癢。

他索性下座踱步,走了好幾圈,心中暗道:小小雖然長大了,但終究是自己妹妹,我便偷偷過去看看她又有什么妨礙?凡俗禮教,豈是為我所設?

一念及此,錢逸群推門而出,見外面沒人,便循著梅香摸到了妹妹所居的小院門口。他抬頭看去,妹妹的繡樓漆黑一片,沒有燈光。

錢逸群沒有敲門,腳踏墻邊的桂樹,三兩步便翻到了二樓,真如一頭靈敏無比的猿猴。

——難怪法不能輕傳,這要是讓歹人學會,不知道要出多少淫賊。

錢逸群抹了一把鼻子,嗅到一股胭脂水粉清香,又見是朝南的正屋,應該是大家小姐的閨房。拔出西河劍,從窗縫里探進去撥開了木鎖,輕松愉快地進了妹妹的閨房。

錢小小的房間里充斥著女孩家喜歡的各種香氣,有脂粉,有花露,還有少女的幽香。錢逸群揉了揉鼻子,止住打噴嚏的感覺,徑自走到床邊,挑開床簾。

床上側臥著一個妙齡少女,似乎因為怕冷,深深縮在錦被中,猶自微微發抖。錢逸群掏出一顆夜明珠,往她臉上一照,果然與記憶中的妹妹沒有絲毫異樣。只是……

錢小小眼皮紅腫,臉上還帶著兩條已經干了的淚痕。

一—是因為親事么?

錢逸群在小小床邊輕輕坐下,探出手指輕輕抹去妹妹臉上的淚痕。

——這丫頭,臉比我的手還冷。

錢逸群憐愛地看著小小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又像回到了小時候一般。

錢小小本來睡得很熟,突然一陣寒氣襲來,不由拉了拉被子。緊接著卻有個溫熱的手指在自己臉上又點又捏,不由驚醒。

“噓!”錢逸群見小小突然睜開眼睛,連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是我!”

小小被嚇了個半死借著夜明珠的光亮,總算看清了來人的容貌,還沒說話,眼淚已經汩汩流了出來。

——糟!嚇到她了!

錢逸群心中一亂,更不敢放手,低聲道:“我是你哥哥呀,不認識了?”

“嗚嗚。”錢小小一個挺身坐了起來,張開雙臂摟住錢逸群的脖子,也不說話,只是嗚咽哭泣。

錢逸群猜她憋了一肚子的心事要說,耳中聽到外面有人翻身,估計是小小的貼身婢女,扯開褡褳,喊了一聲“翠巒”。

白光閃過,籠罩兄妹二人,轉眼就人去床空,只余下一條褡褳裹著翠巒山落在床上。

錢小小眼睛刺痛,只見身外花紅草綠,芬芳沖鼻。天上太陽正當中天,散發著光熱,四周刮來的微風也是暖意洋洋,好似春天。

“哥哥……”錢小小看著錢逸群,用手捏了捏哥哥的臉,“你怎么老了這么多?”

“這個圣境之中過上數年,外面不過才一瞬。”錢逸群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便是困在這里五六年。”他抱起錢小小,徑自走到溪邊,讓她坐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笑道:“你夢到了什么?怎么還流眼淚?”

“啊?”錢小小驚呼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果然有哭過的痕跡,連忙探下身,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臉。

清冽的泉水濺到嘴里,錢小小索性喝了兩口,咧嘴笑道:“好甜。”

“一會哭一會笑,兩個眼睛開火炮。”錢逸群嘲笑道。

“哼!”錢小小甩了甩手,“哥,你學成下山了?”

錢逸群搖了搖頭,道:“我在揚州聽說你的親事,心中不安,就跑回來了。”

小小垂下頭,眼淚又涌了出來。

錢逸群知道小小自幼堅強,曾經跟著自己跑去虎丘玩,摔斷腿也就才哭了幾聲便止住了。長大之后更是里里外外都要兼顧,持家上費心費力,比母親都操勞。唔,實際上母親更多的心思都在拜神上,家事基本扔給小小。

“我就是回來勸父親,讓你不要嫁給董氏。”錢逸群上前拍著小小的肩膀,“有哥在,沒人能強迫你嫁個老廢物。”

“哥哥”,小小淚眼朦朧地看著錢逸群,“我想嫁他。”

錢逸群嚇了一跳,臉上神經全都抽搐不已:“你還在做夢呢?”

“不是,哥哥,我想得很清楚了,我要嫁他。”錢小小堅定道。

“你都沒見過那個大你二十歲,吃喝嫖賭,無所事成的老廢柴吧?”錢逸群覺得這實在是自己聽說過的最荒謬之事。

“哥哥,你可以為了家出家當道士,我為什么不可以為了家嫁個男人?”錢小小振振有辭道。

“白癡。”錢逸群實在忍不住從嘴里吐出兩個字,臉上泛起一層寒霜。

——哥的確是為了這個家才去求仙學法術,但那是哥哥我有這個資質,有這個機緣,并不是強求來的!而且求法之初雖然辛苦,現在卻是苦盡甘來,越來越順風順水。可見只要掌握了一件事的規律,便沒有絲毫勉強。

——而你自我作踐跑去當人繼室,看似是為了家族,實際上不過是羊入虎口。以你這等年紀閱歷,能改造一個四十出頭的老廢柴么?而且這事本來就是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我家不過是被人當了軟柿子!至于那個董家廢柴,在董氏的地位肯定也高不到哪里去!

錢逸群苦口婆心給小小講了半天道理,這才說得這個充滿了自我犧牲的傻妹妹有點動搖。

“我只要你記住,哥哥我出家沒有絲毫勉強,你要學就學徹底,別沒事自虐玩!”錢逸群點著錢小小的鼻子,皺起了眉頭。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30
第五十九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十)

小小所謂的那此人,便是錢家宗族的族長會首。

聯宗續譜之后,這些人搭上了浙江錢氏的大船,頗有些將錢大通甩開一邊的意思。丈蘊和雖然是牽線人,卻不能干涉別人家堊族私事。偏偏錢大通對于宗族總是懷有一份錢逸群難以理解的情愫。

說來錢大通也是自小就住在城里,卻將祖堊宗牌位、家堊族陵寢之地、年年祭祀先人……看得比天都重要。故而族長說什么,他便做什么,十分配合。而且站在他的角度,小小嫁到董氏雖然是繼室,那也是正兒八經三媒六娉娶過門的大妻,是有資格接受詰命的!

小小的兒孫也可以在董氏家學啟蒙、開筆,參加科舉,再不用承受“賤役”的陰影。

所以無論是為了家堊族還是為了小小錢大通都覺得這是一件大好事。至于母親,只是心疼女兒嫁得太遠,姑爺年紀大了些,其他倒是沒什么。

錢逸群聽小小說話,胸中二魄動蕩良久,方才漸漸安寧。聽著漸起的金光咒和清心鐘聲,錢逸群深呼吸一口,道:“不管怎么樣,不是我家良婿。”

“哥哥,我都十八了,總不能在家當老姑娘吧……”錢小小無奈道,“說起來我家出身也不甚好,能去董家當大婦也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

“那你夢里干嘛還哭?”錢逸群一針見血道。

錢小小不說話了,低頭搓弄著衣角。

“夫妻之間,能說得到一塊去,能夠聊此彼此都高興的話題,這才是正道。你跟個大你二十歲的老廢柴聊什么?吃喝嫖賭?你會么!”錢逸群重重在妹妹額頭點了一下,恨得后槽牙發癢。

錢小小本想狠狠瞪回去,看到哥哥的目光,頓時又軟了,心道:哥哥出家這些日子倒是沒了以前頹廢的模樣,竟然霸道起來。

說起來,誰不希望自己的郎君是今年輕俊杰,誰不希望嫁個老實聽話,不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夫婿?只是為了家里,嫁個不稱心如意的男人也沒什么了不起,許多人不都是這么過來的么?

“我跟你這么說吧!”錢逸群站起身,“現在家里有的,不是誰好心施舍來的都是我掙來的!你就只管給我好好在閨房里等著,嫁個小康之家,和和美美過日子,別整日胡思亂想!”

“哥哥,你在山上出家怎么掙來這么大的家業?”錢小小好奇道“莫非你學了點石成金?”

錢逸群當然不能說自己打劫人家密室的事,隨口糊弄過去。他見錢小小不再說嫁給董氏的事這才意識到妹妹只穿了中衣赤著腳,也不知道會不會著涼。連忙拉起妹妹的手,道了一聲“如意”回到屋里。

“哥哥,你才回來,別惹爹娘生氣我其實無所謂的。”小小拉著錢逸群的手,柔聲說道。

錢逸群看得出她已經很困了,說話間硬忍著哈欠,眼皮不住打架看了讓人堊心疼。他安撫好妹妹,收了翠巒山縱身躍出窗戶,還不忘反手拉上了窗門。

看了看現在月亮正當中空,錢逸群索性直接去了高仁下榻的別院,取出個蒲團,直接露天席地打坐等待天亮。

正月夜里的寒風對常人來說如同鋼刀刮骨,別說坐一晚上,就走出來上個茅廁都是無比堅信。錢逸群心神守一,心中誦持金光咒,自然有一股別樣溫暖,周游全身,那徹骨寒風在他身上,就像是吹面不寒的楊柳清風,無比舒暢。

高仁臥在床堊上,突然隱隱聽得鐘響,引人入靜,心中疑惑,不免起床探看。他將窗子推開一條縫,立刻便被看到錢逸群坐在月門墻根,身上罩著一層金光,更勝明月。

高仁合攏窗門,暗喜道:這小子果然是道緣深厚,只是不知能否繼我衣缽,還當再看看。

雖然并未下定傳授衣缽的決心,高仁卻嘴角含笑,回床堊上入定去了。

天過五更,雞鳴三遍,高仁推開門,伸了個懶腰,沖錢逸群吼道:“喂,你這小子!大半夜不睡覺,守我門口作甚!”

“怕誤了與老師約會。”鼻逸群連忙爬了起來,疾步上前。

“急什么!”高仁轉身往里走,“下座的功課也不做么!”

下座自然也有功課,要按摩足三里、涌泉,叩齒、摩臉,一整套功課下來人才能精神抖擻。若是直接下來就走,時間長了對身堊體頗有害處。

錢逸群連忙補了功課,跟了進去,笑道:“問老師早安,可要用些什么點心?”

高仁指了指桌上的糕點,都是蘇州名產,道:“你隨便吃些吧。”

“學堊生不敢。”錢逸群連忙道。

高仁也不多勸,道:“這樣,那咱們就開始吧。”說著也沒有那么對過場,當下將陣法奧秘——點破,讓錢逸群頓時有耳目一新之感。

“我這么說,你可聽明白了?”高仁講完,又——細問,不漏過一個關節。

錢逸群心中細細過了一遍,確定沒有了疏漏,方才放過。

高仁見錢逸群悟性高,心中自然歡喜,又細細將陣圖布置的修行法門,各種取法古陣的素材,——詳述。

最早的陣法可以上溯到伏羲時候。伏羲演八卦,就是最根本的陣法。后來文王被囚交里,作六十四卦,開創了陣法干變萬化的基礎。后世陣法家以孫檳為集大成者,收錄演繹上古至當時的陣法共一百零八個。

高仁搖頭晃腦道:“陣法除了虛實之分,還有內外之分。內陣是以自己靈蘊在體堊內布陣。我們現在用的虛實之陣,都是外陣。”

錢逸群點頭表示明了:紅娘子的易容陣便是那種內陣。他又聯想到自己的震鈴,一經加持便可以讓人身輕如燕、敏捷無雙,看來也是一種內陣。

一念及此,一絲久遠的記憶浮現出來。錢逸群從金鱗簍里翻出極快碎了的玉片,呈給高仁,道:“老師,當日我在王心一府上遭遇金國的范文程,他布下御虛照影陣,但是學堊生又從他身上搜出了這個不知是否有關聯。”

高仁掃了一眼,道:“這玉符上的確就是御虛照影陣,哪怕修為平平之人,也能觸發。這該是茅山黃元霸的東西。”

“他也投了金國!”錢逸群一驚,心中暗道:幸好我已經把他干掉了。

“那倒未必,他是個有奶便是娘的人。”高仁道,“只要給錢,他什么都賣。不給錢,就算自己老子親娘求他都沒用。此人鉆研符陣,的確有些門道,起碼找回了許多古符。”

“啊?玄術不是應該一代更勝一代的么?”錢逸群覺得即便是如今傳承體系比較薄弱,這種東西肯定也是后人比前人更繁雜多變,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不是簡單的謙虛。

“當然不是。”誰知高仁一口便否決道,“玄術一道,有個關節十分詭異。”他在腦中搜羅片刻,道:“我求學時便十分疑惑,至今未解。在唐朝以前,我華夏的玄術大多是極強的霸道之術,清修一脈都是各家隱傳,很少拿出來說話。然而唐季之亂,清修之道反而在亂世中大興!”

錢逸群暗道:果然詭異。若說是亂世,那些霸道的玄術應該更為人所鐘意才是。比如我,若是生在太平時候,肯定求清靜大道,破碎虛空去了……正因為身在明末亂世,才必須一門心思求法術保家人平安啊。

“這也罷了。”高仁道,“道門皆有天運,我一個凡人也不能妄測。更讓我好奇的是,玄術經過唐末之亂,在五代時略有蕭條,到了宋代卻脫胎換骨一般。”

“怎么?”錢逸群好奇道。

“曾經的殺人術漸漸失傳,流傳在世的都是許多實用術。”高仁輕輕拍著桌子,不自覺中將錢逸群視作了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他道:“比如陣法,唐以前的傳承基本都在兵家,說穿了就是殺人、用計、設伏,為打仗效力。五代以后,陣法大興,許多怪陣都冒出來了。”

高仁所說的怪陣,說穿了便是從軍陣轉為民陣的陣法。有人布陣保存食物新鮮,有人布陣讓屋內涼爽,還有人甚至布陣傳送消息、貨物。

“南宋時的道濟和尚,便曾布下陣法,運木材三百根,狠狠都從井里來,世人以為神仙術,其實便是當時的陣法妙用。”高仁舉例說道。

錢逸群聽說過濟公運木頭的事,沒想到竟然是陣法,略略吃驚道:“這比殺人術更強啊!我若是有這般能耐,肯定要傳布天下,利益眾生的。”

一旦此陣傳布后世,得餓死多少物流公司!

高仁瞥了他一眼,道:“愿不可亂發。”

“求老師傳授則個。”錢逸群笑道。

“我不會。”高仁直截了當道,“其興也勃,其亡也忽,宋人正是耽于這等小術,忽略了軍國大術,終究難敵北蠻鐵蹄。”

“唔……兩手抓,兩手都要硬。”錢逸群辯解一句。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32
第六十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十一)

、“可就是那個、那個、那個一一一一一一”

“對,就是那個連天雷都劈不透的陣法。”高仁接口道。

錢逸群心中大喜,連忙跪下磕頭拜謝。

高仁安然受了一禮,便開講其中原旨。

萬般陣法立足陰陽,衍于五行,化生九宮八門。世上攻擊手段,無非是咒燕,訣靈,物力。只需要將這三者在八門中引導,混入天地,自然攻勢全無。運用得當,非但能夠混入天地,更能彈射出去,就如高仁當日所做那般。

高仁傳了陣圖,又誹述了布陣先后,各處秘要訣竅。陣法并非在地上插點棍子就能成的,而是要口訣、咒語并行。黃元霸以符入陣,威力更大。好在錢逸群有天賦言靈,訣咒不在話下,進展飛快。

到了太陽當空,午飯時分,錢逸群總算能夠自己布下一個八門混天陣,擋得住三五個壯丁用力砍砸十余下。

兩者天差地別,自然不是高仁藏私,實在是錢逸群不會推衍之術,無法預先在陣法中加以調整。而高仁因為是推衍大家,大可以等一應交關確鑿,然后再布下一個有針對性的八門混天陣,就如猜拳時慢了一步,防御效果自然極高。

“老師,您連推衍一并交給我吧。”錢逸群得寸進尺,嬉皮笑臉道。

“你要學推衍,哪怕天資再好,沒個十年八年是不成的。”高仁搖頭道,“其實你的玄術易十分不凡,為何不精研一番呢?”

“這個,沒人引路,學生的資質又十分愚鈍。”錢逸群糾結道,“至今只通了一層。”

高仁搖頭道:“你去找鐵杖那牛鼻子,他懂。”

錢逸群連忙榭了高仁,正待要繼續討教,突然腦中一個激靈:“老師,得先去見我父母。”

“是小小的婚事吧。”高仁道。

“呃,正是……,老師也知道了啊?”

“她那婚事成不了,你什么都不用做。”高仁篤悠悠道。

錢逸群心中一喜,道:“老師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呵呵,身為兄長,怎么都不能看著妹妹往火坑里跳。”

高仁搖了搖頭:“你去見見你父母也好,然后去穹窿山找鐵杖老道,揚州那邊的事還沒解決吧?”

“要等瓊花開,倒是不急。”錢逸群道。

“呵,早些學了易數早些回去,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口”高仁抹了一把臉,道,“快去快去,別妨礙我用餐。”

錢逸群連忙告辭而出,見紅娘子等在門口,不由笑道:“你到底是來保護高老師的,還是來給我家看門的?”

紅娘子橫了他一眼,讓仆從傳膳。

錢逸群討了個沒趣,拉住一個過路的仆從,讓他帶路去父母所住的別院。

錢氏二老見兒子回來了,自然興奮異常,挽著手臂讓他坐下,好好講講山上修行的事。其實山上修行哪里有什么事好講,除了抄經還有什么?錢逸群說了一句“一切都好,只是抄經。”便實在說不出別樣故事來。

過了半晌,錢小小也過來了,一家人總算團員,又少不了喜極而泣的故事。錢逸群因為有了高仁的指點,知道小小這婚事成不了,看父親很興奮地講述與董家聯姻的種種好處,自然也不多說,倒沒煞了風景。

等一家人用過了飯,父母坐在羅漢榻上,錢逸群與小小分坐兩邊鼓凳。錢逸群取出一疊名帖,呈給父親,道:“父親,這幾張名帖子留在你處,可尋機使用。咱們雖然與浙江那邊聯宗,卻未必弱了他們什么。”

錢大通接過帖子,細細一看,心臟狂跳:吳江故相周道登、姑蘇狀元文震孟、致仕侍郎王心一……,有了這些帖子,誰還敢動他的典史之位!

誰知錢逸群下一句話便是說:“爹爹的典史也不用做了。”

“我兒傻了,這大好的公身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了?”錢大通不舍道。

“兒子在外面與人合股,每月總有千八百兩送進來吧?”錢逸群問道。

實際上徐佛、李貞麗每月送進來的還不止這個數目,非但將張家的金銀古董洗白,還用取了一部分當本錢,買下老字號大商行的本票,以錢生錢,不至于坐吃山空。

“我兒到底做的什么買賣?如此暴利口”錢母大不放心。她深知兒子肯定是個合法良民,但難免有被惡徒欺騙的可能。

“唔,海商。”錢逸群隨口道,“那個一本萬利,故而每個月都有上千兩的分紅。”

“我兒是怕我們操心么?”錢大通不悅道,“海商往來東海,一年才分一次紅利,哪有月月給錢的?”

“唔,是這樣,我讓朋友先將禮錢送到楊州,跟廣陵鄭家做食鹽買賣,這每個月的利錢是從那邊過來的。”錢逸群不習慣說謊,額頭上已經隱隱泛出汗光口

好在父母也知道兒子大了,總有自己的事,說出來怕他們操心。別的不說,光是這些號稱奉錢逸群之命前來看家護院的人,就大有疑點。不過那個高道人,卻是得道高真,來家里住了這些日子,就是穹窿山、玄妙觀上的道長們都要來拜謁。

錢逸群見父母對高仁十分欽佩,心中也就安心了。至于紅娘子與劉宗敏,父母也很感念他們的好,看家護院盡心盡力,雖然住得偏遠,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安心。

聽到父母這么說,錢逸群對家里算是徹底放心了。

在家又住了兩天,錢逸群依依不舍辭別父母,騎上大角鹿,往穹窿山去了。家搬到胥口之后,去穹窿山倒是近了,早上出發,還能趕上觀里的午飯。

眼下五三觀道院的主體建筑已經完工,鐵杖道人何守清已經帶著徒弟住到了觀里。他早算到錢逸群會到,特意安排齋堂多備下兩人的飯菜,錢逸群來了正好開餐。

錢逸群看著吃得干凈的餐盤飯碗,心道:這位推衍大師不會連吃飯煮多少米都要推衍一番吧?

相比較算得十分到位的飯菜,與他坐在一個齋堂里吃飯的人才是更值得驚嘆的。

鐵杖道人的這些徒弟,還全都是老熟人。

即便錢逸群在翠巒山里呆了七年,出來仍舊能記得他們的面孔。

跑腿打雜的道童是陸小苗,端菜掌勺的火頭是戴氏兄弟,在一旁陪著斟茶倒水的是馬懷遠。就連外面清掃的雜役道士,都有些臉熟一分明就是被扣押下來的太湖水盜呀!

錢逸群看著面如沉水的鐵杖道長,真心想問一句:您老用了什么法術?竟然將這些匪類統統收納門下!

鐵杖道人跟高仁不同,更喜歡在“道”的方面開悟后學。他見錢逸群還沒有到下一個關口,自然不肯多言。吃過了午飯,鐵杖道人便將錢逸群叫道自己丹房,讓馬懷遠在門外守著,不許放別人靠近。

錢逸群肅容拜過道長,一言不發侍立一旁等持指教。

“你是想學玄術易?”何守清問道,“九宮法已經會了么?”

九宮法自有口訣,但是如何算數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它就類似后世的數獨模型,通過計算來判斷卦象。錢逸群只要啟用心算,根本不用什么口訣,一眼就能看出來。何守清試了試,見錢逸群掌握嫻熟,自然講透了八卦演成六十四卦的種種變化機理。

所謂“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錢逸群得到何守清的點破,又有心算異稟,一時三刻之間,已經應用無礙口

有了這玄術易第二層的加持,錢逸群新學會的“盲聾術”總算再不用碰運氣而發了。

“我再傳你一個縮地術,你得早些趕回揚州去。”何守清道,“那邊大變將起,若是不彈壓一番,恐怕亂世便要來了口”

一亂世本來就要來了!

錢逸群好奇問道:“老師是說玉鉤洞天的事么?學生曾經下去過,不過就是些孤魂野鬼,并不曾有什么特別的東西。”

“下去的時候不一樣,里面的東西自然不一樣。”何守清道,“我雖然沒去過,但是聽說那里是六道口,能通諸界。”

錢逸群微微點頭,星然不明就里,還是得先學會縮地術。相比較其他法術來說,這門用來加快腳程的法術深合“實用”兩字。如果加持對象原本就跑得快,比如駿馬,在加持之后的速度真是可以用日行千里來形容。

縮地術是典型的訣咒合用的法術,一步步都只能按部就班!想用它來在戰斗中加快身形是沒指望的。不過錢逸群有震鈴伴身,倒是不復他想。

陸小苗本想跟錢逸群說幾句話,一直等在何守清丹房門口。哪知錢逸群出來之后步履如風,只是跟他打了個招呼,捏了捏臉蛋便已經走遠了。他本想追上去,錢逸群卻已經翻身上鹿,與那同來的老仆往山下去了,只留下一片惆悵。

馬懷遠看著錢逸群的背影,卻多了一分看穿世事的淡然,也沒了當初的名利之心,惟愿一心在山上修行。這也正是鐵杖道人智慧通達,感人化物的明證。

錢逸群與錢衛下了山,使出縮地術,人馬俱是裹在光中。官道上登時騰起一道高高的塵墻,兩匹快蹄飛速往綺紅小筑奔馳而去。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38
第六十一章 江湖客齊聚廣陵,墨憨齋初版刊行(十二)

錢逸群給坐騎加持了縮地術之后,四百里遠近一日便到。因為時間太晚關了城門,所幸還可以去影園住上一晚。

鄭家對于錢逸群的到來當然十分歡迎,尤其是鄭翰學,直接就拉了錢逸群去自己房里,說是有極有趣的東西要給他看,錢逸群正好要補充這一路上的人吃馬嚼,便跟著一起進了屋里。

鄭翰學興堊奮地棒出一個木函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打開,道:“這是我一個新結交的朋友送的,以后此書必然流傳百世,這一冊初樣不知是否會為藏書家收去。”

“什么書?”錢逸群好奇問道:莫非是曳金瓶梅》么?。

“看。”鄭翰學總算拉開了木函,推到錢逸群面前。

錢逸群就著火燭,只見一本散發著油墨清香的藍皮書靜靜躺在函間,刮皮上有白紙題名:墨憨齋志異。

所逸群看了也不由欣喜,笑道:“終于出版了啊!”

“道長莫非知道么?”鄭翰學大奇。

一我還是此書的股東呢。

錢逸群心里轉了轉,卻沒說出來。他道:“這書是初樣么?什么時候能在坊間發行?”

“我那朋友說了,”鄭翰學得意道”1在蘇州、南京、杭州那邊已經上市了,揚州這邊可能也就在這一兩天里就能到貨。”

一他們倒是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將東南市場全都打點到了了

錢逸群取出書,拿在手中摩挲片刻,輕輕翻開書頁,這書從雕版到紙張,所用人工物料無不是上佳了一般這種待遇是不會落在小說身上的,因為大明真正暢銷的是科舉書籍,誠如四百年后的教輔書籍一般。

這到底不是一兩個書商做的事,有大家豪門參與進去,果然布局遼闊,不同凡響。

錢逸群翻開書頁里面竟然還有分欄。有名家綜述、修行指疑、江湖故事……整冊大約有五六萬字。再看內容行文,以白話為主,倒是契合“志異”小說的屬性。

作為初版創刊號里面的內容著實有些落伍了。歸家院一戰以小說筆法寫了出來倒是不加喊否褒貶深合馮夢龍的手法,想來是他親自操刀上陣。在后面有名家指疑,是一位落款“楚嶼”的先生對儒家秘法修行的綜述,看著有些空泛。

“咦!”

錢逸群繼續翻著書,突然道:“這里怎么夾了兩頁白紙?”

“唔,這個說是有重要的稿件還沒刻好,故意留的空。”鄭翰學道“若是坊間里賣的,應該已經填進去了。”

錢逸群哦了一聲,繼續往下看去。再后面前是一則則短訊說的也未必都是修行場中人物故事。不過卻有木瀆張家的滅門慘案說有厲鬼索命,請有本事的高人前去探查除靈,張家必然謝以重金。

這就是了!

錢逸群從頭到尾看完,頗為欣慰。雖然跟自己印象里的報紙、雜志出入頗大,但是這個平臺卻已經搭了起來,只等日后添磚加瓦便能展開影響了不過再快恐怕也得十年開外了到底如今的技術條件和客戶資源鉗制極大。

“果然是開一代風氣之先0”錢逸群贊道,又問鄭翰學:“你那朋友是誰?看我認不認得。”

“他姓白名沙宇彌子是安徽績溪人你恐怕不認識了……”鄭翰學道。

錢逸群哦了一聲,道:“那倒真是不認得。”

一姓白的人我倒是認得一個不過是蘇州人。

“他家是徽商”鄭翰學道,“想是因為墨憨齋主人要在全國刊行此書,所以找到他那邊了D唉,我也想入股來著,卻還要等他回音,你說這墨憨齋主人怎么不來找我鄭家呢?我家可比白氏有名望得多啊”

“呵呵,你家在他們看來已經是龍門了。”錢逸群順便棒了一下,又道:“你也別漫天撒網,自己的修行重要。”

“我的修行?”鄭翰學一愣。

“閱歷、人脈,”錢逸群道“你要是真想走那條路,閱歷、人脈缺一不可。閱歷可以看,可以聽,可以靠時月積累。人脈卻得有自己的修持,豈不聞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老鷹是不屑與鴆鵓為伍的。”

鄭翰學對錢逸群一拜,道:“道長說得是!”

“我不在這兩天,揚州沒事吧?”錢逸群覺得自己有點像老學究,連忙錯開話題。

“揚州沒事,”鄭翰學道,“揚州人事就多了,”

錢逸群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解說。鄭翰學本還想賣個關子,見狀只好自己說出來。他道:“最近這兩天,各路江湖人馬都齊聚揚州,城里的客棧、青樓、娼窯都住滿了,鬧得好大動靜,知府著令嚴查路引,但是人還是一波波地累過來。”

錢逸群眉頭微蹙,這謠言傳得比報紙還快啊,若說沒有幕后推手,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揚州人苦不堪言,問他們,卻說是來賞瓊花的。”鄭翰學不屑道“還有兩個月才是花期,現在來賞什么瓊花?再這么下去,官府恐怕就要關城門了,”

“這么多人涌向瓊花觀,估計觀里的壓力也很大。”錢逸群我

鄭翰學點了點頭,道:……1如今揚州城里的堊江湖人士,沒有一干也有八百,要是都跑去瓊花觀里鬧事,恐怕山門都得擠垮了。”

錢逸群知道山門倒是不至于擠垮了瓊花觀也是東南一大叢林,山門巍峨,十分氣派0回想上輩子學校春游秋游,整校出動也要將近兩千人,一樣能夠平安無事地逛動物園……不過江湖人士可沒有學堊生那么守紀律,更沒有老師在旁邊拿著喇叭喊:……走快些!”“別摘花!”“那誰誰誰踩到草坪了!”

如忖保住這個祖師道場,是陳致和以及所有道堊人都關切的一大問題。

有人說關了大門不許人進來。但那很可能導致江湖人士們夜游瓊花規,別說擠塌了院墻,光是踩得一墻腳印也讓人受不了啊0

又有人說讓官府來守門。可是官府不是道士家開的,他們拜的是皇帝,不是三清。要想軍士守門,先封個國公再說吧。

陳致和不愧是眾道堊人推選出來的監院,雖然平時看看此人庸庸碌碌,只會與香客金主應酬,真的碰到大堊事卻也能夠站出來挑起大梁,他提出了唯——個行之有效的辦法:賣門票。

玉鉤洞天不同于翠巒圣境,進入途徑不僅僅有瓊花、落黃泉,還有徹地符刁天師府的人青定不會去學落黃泉,施食濟煉的月份也決定他們難以取得瓊花,所以他們進出玉鉤洞天,用的便是徹地符。

這符并不難畫,身為瓊花觀的當家,陳致和也從張天師處學得了此符的畫法。原本他答應錢逸群,參加完論難讓他下洞天一行,便是打算拿張徹地符給他了誰知錢逸群突然離開,連符都沒拿0

“這符說來也不難畫1我們觀里也有兩三位道長能畫,”陳致和道,“便趕著先畫一些,凡是想入洞天的,花錢來買就走了。”

陳監院的這個想法就如治水,堵不如疏。一旦你刮死了別人的路,別人自然要跟你拼命了相反,你若是開一條路出來,不到迫不得已誰愿意拿命來拼?

“這不合適吧?”客案、總堊理紛紛嘀咕。

天師府每年都會派人來瓊花觀小住,眾人都以為這是龍虎山視瓊花觀為支脈,加以,誰都不知道這洞天的事。這回張天師親自來,將這個秘密說破,并傳了徹地符給陳監院,這才算是將玉鉤洞天交付給了瓊花觀。

若是自己將這個秘密傳出去,天師府會作何感想?

“光是這樣自然不行,”陳監院道”1還要開一道側門,修條直路,兩邊砌上矮墻,筆直通道玉鉤井,這樣便不會妨礙觀里了。”

當你保不住一件的東西的時候,可以拼命,可以逃跑,也可以舍棄0

陳監院內修外煉,對于“舍得”一道看得比眾道堊人都要透徹些,深知“舍”方是……1得”的道理,若是不舍了這玉鉤井,恐怕這十年古觀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模樣了

“買得起符的,可以早些入洞天。”陳監院道,“買不起的,便等瓊花開吧,想來這瓊花終究難逃一劫。”

“陳爺,天師府那邊若晨……”

“若是他們不高興,自然可以派人來守著,”陳致和堅決道,他知道陰山法脈的人也年年入井煉取陰魂,宛如自家花園一般0每每想起便泛起一股惡心,不免埋怨天師府的人竟然坐視不理0既然你可以看著陰山術士在下面亂來,我為什么不能放人進去游覽呢?

陳監院做了這個決定,第二天便有道堊人在運河碼頭招了一幫短工,破墻開路,江湖上也傳出一個消息,其實玉鉤洞天靠瓊花是下不去的,必須要天師府的徹地符才行。

有人問:“那符哪里能買到?”

瓊花觀,山門殿!

原本給信士清香的地方,現在坐了個道堊人,身邊站著執棒道士,一張徹地符五百兩起價,莓日三張,價高者得。

錢逸群回到觀前,聽人解釋了簡單的拍賣規則,心中暗道:陳爺,您哪一年穿越來的?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39
第六十二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一)

錢甚群將鹿和芒個小姑娘害養在鄭家,帶著錢衛悄悄回到觀里。

外面已經找不到任何空房,就連民家的后院都搭起了棚子,一天要收兩分銀子。錢衛索性住在錢逸群的單房,好在錢逸群晚上并不需要床鋪,兩人也不覺得有什么不便。得知錢逸群回來,李一清毫不耽擱地趕來了。

“厚道長,此番玉鉤洞天堊大會,你我一起出手,必然囊括所有至寶啊!”李一清十分激動道。

錢逸群雙目無神地看著李一清,就像在看一尊泥偶,說道:“我不。”

“我不”的意思是……——我不是不想去,也不是不要那些寶貝,只是不愿意跟李一清聯手罷了。

錢逸群雖然踏入了修道門檻,但是對于“清靜無為不爭守弱……”這道門箴言卻沒有絲毫信奉的打算。他能享受清靜來臨時的舒暢,但絕對不會放下對寶物、功法、玄術的追求。他已經認定那是自己的立身之本,怎能輕易放下?更何況還有家人呢!

對于玉鉤洞天的寶物,錢逸群早就已經有了想法,怎么可能給自己找個豬一樣的隊友,再給豬分一杯羹?

“厚道長若得我助力,必定能夠馬到成功,否則單憑一己之力,恐怕有些危險啊。”李一清痛心疾首道。

“滾出。”錢逸群指了指門,一如既往的平淡。

李一清無奈,長嘆一聲,緩緩走向大門,好像錢逸群會改變主意叫住他一樣。然而事實卻是殘酷的,錢逸群絲毫沒有開口挽留的苗頭。看來這回玉鉤洞天奪寶之事,只有全看自己的了!

李一清心中下定了決心,暗暗道:雖然厚道長法堊力通玄,不過我也不弱啊!對付一些雜魚還是沒問題的,只是,這下去的時機呢……

進入洞天的鑰匙被公開拍賣,價高者得。

洞天的入口也很清楚,就是瓊花觀的玉鉤井。

然而所有人都在觀望。

進去得早,得到寶物的機會當然大。問題在于誰都不知道這洞天里到底有什么,自己是否能夠應付。徹地符只能用一次,一次最多帶進去兩個人,這種符現在抬到了一千三百兩左右,已經相等于張天師親自畫的符了,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若是平去之后就被迫退出來,瓊花觀可是不肯退錢的。

江湖人士都不敢下,錢逸群當然更不會著急。他雖然下去過,但是誰知道換個時辰下面會有什么變化?若是碰上瑯媚別院的加強版,進去一瞬,外面干年酬等自己出來的時候恐怕地球都沒了。

江湖上從來不缺不怕死的二愣子,但這種人往往又湊不到錢買門票。

結果就變成了瓊花觀每天三張符賣出去,卻沒人真正下井。

錢逸群人在揚州,家里又有高仁坐鎮,沒有后顧之憂,自然安定。每天早上起來踏罡步斗凝練靈蘊,然后上早課,過齋堂,抄經文,日子十分充實。楊愛三人每隔三天便來上一回課,漸漸安定下來。

等過了上元節,府尊老爺也徹底放松了。只要出了年,這些江湖客隨便怎么鬧,只要別打出反旗便闖不了大禍。馬兵禮部要開崇禎四年的會試了,京中肯定亂成一團,誰都不會將目光放到揚州來。

一時間,揚州城里的風聲又大了許多。謝宣聽那位鬼面大師兄的話,去找了竹青子,一番恐嚇,便讓竹青子答應了在錢逸群的點心里下毒。他卻沒想到,竹青子住在瓊花觀里,周圍人多眼雜,這種男女私聊的事更是熱門消息,誰都愿意傳誦一番。

所以當竹青子端著桂圓荷包蛋來到錢逸群面前,錢逸群已經從柳定定、李一泉兩人處知道了個大概。

“看來你是想清楚了?”錢逸群看著桌上香氣撲鼻的桂圓荷包蛋。

“嗯。”竹青子怯怯應了一聲。她看到錢逸群便覺得害怕,雙手不由緊緊相交。

“我死了你有什么好處么?”錢逸群抽堊出扇子,輕輕在桌案上敲了敲,道:“人說無利不起早,你這是損人害己啊。難道你還想回去那個圈子被人欺負么!”

竹青子搖了搖頭,嘴唇蠕堊動:“不想的。”

“那你還下毒害我!”

“我沒有!”竹青子抬起頭,凝視著錢逸群,兩排濃堊密的睫毛撲閃兩下。她語帶哭腔道:“我沒下毒。”說著,從腰帶里取出一個小紙包,放在桌上。她道:“這是他們讓我放在湯點里的,我沒放。”

錢逸群看了看紙包,又看了看那碗桂圓荷包蛋,沒有說話。

“我是想,你能不能假裝中毒啊?”竹青子小心翼翼問道,“這樣既害不了你,他們也不會再來找我了………我跟他們說了,只此一回,再跟他們沒有關系了。”

錢逸群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何必這么怕他們呢?他們敢來瓊花觀行兇么!”謝宣的刷不敢親來瓊花觀N他讓人傳了。信……竹青字在糾結了三個時辰之后還是去了。去了之后自然被謝宣一頓臭罵,外加恐嚇,她卻習堊慣了逆來順受,好一番糾結之后答應了給錢逸群下毒。

這些隱情自然落在柳定定眼里,她怕謝宣一伙傷害竹青子,一五一十都告訴了錢逸群,好方便搭救。誰知道竹青子既沒有求救,也沒有自救,反倒想出這么一個弱智的計策想擺脫厄運。

“這毒藥都有些什么癥狀?”錢逸群見竹青子一臉可憐相,心中徒生一計。既然白眉的那幫小妖怪希望看到自己中毒,何不將計就計呢?說不定自己中毒身亡的消息一傳出去,那幫家伙就會忍不住下玉鉤洞天了。

……好一招引蛇出洞!

錢逸群心中暗喜。

說到毒藥,竹青子頓時來了自信,將這藥服用之后各種反應說得分明,如數家珍。她被白眉老妖視作鼎爐,平時不能修習堊法術,只能服食藥物,使得身堊體更加符合功法要求。所謂久病成良醫,竹青子反倒成了毒物、藥材的專家。

看著一臉期盼的竹青子,錢逸群故作為難,道:“以道堊人我的性子,不殺過去將他們碾成齏粉實在不爽。不過既然你這么誠心誠意的求我了,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吧。”

“謝謝道長!”竹青子如釋重負,整張臉都綻放開來,錢逸群看了不禁有種暖風撲面的錯覺。

可見在關于鼎爐的選擇上,白眉老妖還是很講究的。

“快去吧,這湯點端走。”錢逸群揮了揮手。

“道長不喝么?很好喝很滋補的。”竹青子略有失望地看著錢逸群。

——這尼堊瑪得心大到什么程度才會喝啊!

錢逸群揮了揮手,掃視周邊:“這里是玉皇閣,大家看書的地方,怎么能吃東西呢?以后不準帶吃的進來。”

竹青子喔了一聲,低聲道:“奴知錯了。”

錢逸群心中一動:“那白眉老妖以前懲罰過你么?”

“有啊,很多次。”竹青子似乎剛乙起了許多恐怖的情形,臉色變得煞白。

“都有些什么懲罰?”

“關在黑屋子里,不給飯吃。”竹青子怯怯道。

“沒了?”

“嗯……還能有什么懲罰呢?”竹青子好奇地看著錢逸群。

“就沒有錄掉褲子打屁堊股之類的懲罰么?”錢逸群一向不憚于用最險惡的用心去揣測白眉老妖這種邪道……不過這次好像是自己險惡過頭了。

“沒有。”竹青子搖了搖頭,“莫非道長的師父這么懲罰過道長?”

“咳咳,也沒有。”

“那道長怎么會這么問呢?”竹青子追問起來的樣子十分認真。

錢逸群干咳兩聲,臉上一板:,‘我說’你還是先出去檢討一下動心殺我的事吧!”

竹青子頓時心跳如鼓,惴惴道:這道長好厲害!我只走動了一丟丟心思,他竟然都知道了!

哪有人堊心似鐵這一說法?尋常凡人,哪個不是在各種心念之間動搖呢?竹青子本身耳根子軟,心不堅定,被謝宣又罵又嚇,本能會選擇服從。若沒有這種念頭才是怪事!所以很多事若是論心,再善良的人都會變成機謀、貪婪、自私、懈怠、狡詐之輩。

錢逸群見竹青子就像是只被嚇到的小兔子,心中不知怎么竟然騰起一股變堊態的快意。還好有金光咒與鐘聲常響,轉眼間便約束了心神。

竹青子沒敢在這位目光如炬的道長面前久留,端著桂圓湯退了出去。她第一時間就將錢逸群已經中毒的消息傳了出去,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了。

白眉那脈弟子也果然不負錢逸群所望,又聚在了一起。

“大師兄,”黑屋之中,謝宣說道,“哪怕賊道另有奇遇解了這毒,也少不得脫一層皮,我們還不快些去洞天取寶么?”

戴著鬼面的大師兄搖了搖頭,道:“有些事,師尊沒來得及說,也難怪你們不知道。”

陰影中的另外兩個陰山余孽不由挺值了腰桿,等師兄宣講。

鬼面大師兄頓了頓,道:“你們是不是覺得世人都以為下面是神仙府邸十分可笑?”

這四人都曾去過玉鉤洞天收煉陰魂,見過下面亂葬崗一樣的情形,只以為那神仙府邸是師兄故意拋出去騙人的,聞言不由暗驚。

鬼面輕笑一聲:、‘你們都知道陰靈對咱們修法有多重要。而這世間,能夠輕松采煉陰靈的地方只有那玉鉤洞天。守著如此一座寶山,師尊舍得一年只去一次么?”

眾人堊心頭紛紛暗道:的確如此,若是換了我,寧可在瓊花觀里當今道士,隨時去采煉方合心意。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41
第六十三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二)

六道口是諸世界的匯聚之口,故而得名。所謂“六道”只是虛指,并非能通往六個世界。玉鉤洞天一年三變,上元至中元,可以由此通往仙境;中元至下元,是通向杭州某處古井的一條干涸水道;過了下元,便是地獄入口。

白眉老祖年輕時曾在瓊花觀掛單,遇上他師父臨死告知,這才曉得了其中秘密。這位鬼面大師兄乃是他從襁褓中斬俗緣斬來的弟子,自然無所隱瞞。其他人入門的時候,老祖城府已經極深,再不肯輕易透露任何東西了。

聽大師兄講完,三人同問道:“如今已經過了正月十五,那下面該是真的仙境了?”

“的確是仙境不假,但是恐怕比地獄還要嚇人。”鬼面冷聲說道,爐中火苗也為之一顫。

見幾個師弟不敢出聲細問,這位大師兄方才道:“你們既然知道那是郭璞占堊據的府邸別院,難道還猜不出來么?”

眾人細細想了,仍舊只有搖頭。

鬼面本就是想以此打擊這些師弟的自信,凸顯自己博學廣知的形象。他道:“郭璞傳世的幾個故事中,有個故事可是撒豆成兵。”

《晉書=郭璞傳》中有載:

郭璞南度途經廬江時,看中了廬江太守胡孟康家的婢女。因難以啟齒索要,郭璞就暗地作法,夜里在胡宅周圍撒上赤小豆。

第二天早晨,胡孟康就見數千個紅衣人包圍了住宅。

一旦走近細看,這些紅衣人就消失了。如是往復胡孟康覺得很困擾,就對郭璞說了此事。

郭璞聽后,對胡孟康說:“這是讓你家的那個婢女鬧的,把她送到東南二十里外賣了吧。賣時別砍價,這樣你家中的妖孽就除掉啦。”胡太守依從郭璞的意見把婢女送至東南二十里外,低價賣了之后,果然就不見了這些赤衣人。

胡太守很欽佩郭璞的仙術,只是不知道那位買家就是郭璞的家人

郭璞將這玉鉤洞天視作自己的府邸,當然不會只用幻術守衛。

“仙境里自有符兵,十分難纏。”鬼面大師兄道,“師尊隔數十年說起此事猶然心有余悸。”

“那咱們還去么?”謝宣膽子最小,不由糾結問道。

“當然要去!”鬼面道,“當時師尊是單槍匹馬下去如今外面有這么多人手,就算用十個換一個符兵,也能沖進去了吧。”

“但是他們怎么下井呢?瓊花觀的徹地符可不是誰都買得起。”唯一的女聲說道。

“哈,他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鬼面攥緊了拳頭,臉上的神情卻像是將整個天下握在了手里一般。他道:“進入洞天的鑰匙可不是只有一把!”

陰山法落黃泉!

落黃泉在陰山法中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術,說穿了只是個門檻很低的陣法。照故老相傳,布下這個陣法,人坐其中,神魂就能去到黃泉,與黃泉中的亡靈溝通交談。哪怕在四百年后鄉野山村中的巫婆神漢還在用這個法子騙錢。

白眉老妖的師祖從揚州府庫里找到了當年“神人進圖”的檔案。數年鉆研之下,終于發現本脈的落黃泉竟然真的可以穿透陰陽兩界,進入玉鉤洞天。只是他運氣好,還沒等到上元,見識符兵的厲害,就因為在地獄受到陰靈腐蝕而死。

這位鬼面大師兄的意思,便是就將黃泉法作價一兩銀子賣出去。只要有布陣所需的材料,任何一個激發了靈蘊的人都能進入洞天仙境。

江湖之中,一兩銀子實在太便宜了。

而且這陣法不像靈符完全沒有知識產權可言。許多人買了之后,當天便可以謄抄幾份,同樣一兩銀子賣出去,還能賺些外快。沒用多久,這落黃泉的法術便變得人盡皆知。因為布陣之中要用到人骨,揚州這邊的亂葬崗可算是遭了劫難,被人挖得一塌糊涂。

終于,玉鉤洞天仙境之中迎來了它今年第一撥客人。

某個錢逸群沒記住名號的小團伙跳下井,并沒有激出水花,可見他們的確穿越了那到看不見的關口,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然而,他們再沒有出來。

“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可怕的東西!”人人紛紛傳說。

錢逸群混在人群中,低聲問道:“會不會是沒學上來的法術?”他記得當日張天師帶著自己和李家兄妹是用陣法回到地上的。“落黃泉”聽起來就是個往下走的法術,能自帶回程么?

人群中突然寂寥無聲。

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如何去”這一問題上,卻沒想過“如何回”。那些花了高價買了徹地符的人最為惱火,因為符箓一經售出概不退換,這是規矩。而瓊花觀并不保證這徹地符還能讓人回來——囡為觀里沒人用過。

肯花一千兩銀子的金主豪客,會舍得自己的小命么?

當然不會!所以他們頭疼了。

在聽到錢逸群的問題之后,人群之中一個帶著寬檐斗笠的男子悄悄退了出去。在沒人的地方重重砸了自己的掌心。

他就是那位大師兄。

天地良心!

他真心沒有要害人的念頭!

他真心需要有人給他打前站,為他消滅那些符兵!

他真心忘記了……

因為每回進入洞天,都是師父負責布陣,弟子們只要跟著走就行了。所以他空有理論知識,自己卻從未操作過。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大師兄免費傳播了落黃泉的配套陣法:歸人間。

不過在他將這玄術傳播出去之前,坊間已經流傳了各式各樣的回歸之法,最簡單的只需要念個莫名其妙的咒語,最復雜的還得帶上三牲六畜當祭禮。

真正的歸人間反倒不是很受青睞。

錢逸群最近每天都去玉鉤井附近晃蕩一圈。

那里已經成了一個江湖客聚集的小市場,時常有各種兵器交流,藥材轉讓,十分熱鬧。這情形讓陳監院十分擔憂,生怕形成了規模,等這次洞天之劫過去,觀里也收不回這塊地了。

“很簡單,你弄兩三口大鍋,煮上胡辣湯,五文錢一碗。每個碗出租三文,打爛了賠十文,派人守在門口,租碗收碗。”錢逸群為陳監院支招道。

“如今天冷風大,的確是個好主意,不過卻是為什么要如此做呢?”陳監院不解道。瓊花觀一向財大氣粗,這次因為徹地符又賺了近萬兩銀子。即便除去孝敬府尊,打點巡檢司的那部分,自己也留了好幾千兩,實在看不上這幾文錢的買堊賣。

“只要有道人把門,就還是你瓊花觀的地。若是讓別人擠進來做買堊賣,這地方就保不住了。”

陳監院連連點頭,稱贊“有理”。他非但不折不扣地賣起了胡辣湯,更是收起了場地租。凡是在玉鉤井附近擺攤的,一律都要繳納五文錢一天的規費。錢逸群知道后,由衷表示鄙視,同時也懷疑這位監院老爺到底是無師自通,還是穿越附體。

正月二十,終于有人下了井又上來了。

不過此人在上來之后只是喘了兩口氣,便一命嗚呼。

他身上帶著四五道傷痕,深可見骨,有兩刀甚至捅在要害處,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精神意志讓他掙扎著又回來了。

當然,身上的肉哪怕被剃光了都沒關系,只要留著一張臉,就能被人挖出底細。

江湖上很快就傳出了此人學過的六種玄術,也因此將洞天返程車票的范圍縮小到了六種。

六種,聽上去很多,卻已經在江湖客的接受范圍之內了。而且這些人早就被好奇心折磨得欲堊仙欲死,能早一刻去揭開秘境的秘密都是好的!

“江湖詭譎,你別看這兩人坐在一起喝胡辣湯的時候搶著會鈔,到了下面卻不知道又會是什么模樣。”李一清站在錢逸群身邊,滿臉感慨道。

錢逸群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已經對這狗皮膏藥一樣的道士徹底無語了。若不是因為他妹妹也在場,真是恨不得掘一塊土塞住他的嘴。

“所以啊,師兄,要找個人品才能都是上佳的伙伴不容易!”李一清說了沒兩句,話題又繞了回來。他滿臉誠懇地看著錢逸群,道:“小弟我正是這樣的伙伴。”

錢逸群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道:你欺軟怕硬這是什么人品?在底下被個陰魂奪舍,這叫才能?你丟人現眼的才能倒是天下數一數二的!

李一清見錢逸群比過頭去,繞到了另一邊,仍舊保證自己的身影投射在錢逸群的眼膜上。他真誠道:“師兄,這些日子我苦練術法,端的是有脫胎換骨一般!人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我等道士呢!”

錢逸群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現在能擺出落黃泉了么?”

最近錢逸群也在勤修苦練,因為怕真的發生大堊事自己準備不足,每天都要抽八個時辰練功,只求將各種術法融匯一身,等要用到的時候別掉鏈子。

“能吧……”李一清糾結道。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什么叫能吧?”錢逸群沒好氣道。

“我哥十次中能中六次了!”李一泉不忍見哥哥受人鄙視,大聲說道。她這一喊,登時引來周圍一圈人圍觀,羞得她連忙把頭低了下去,躲在哥哥身后。

李一泉昂首挺胸,傲然接受了眾人目光。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42
第六十四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三)

“是這位消長十次中能成陣六次?”有個白面書生模樣的中年男人上前拱手。

“正是!”李一清斜著眼睛看他,傲然道,“兄臺有何指教?”

“在下霹靂手李柏寬,今日得遇道長,乃是緣分,何不共飲一番?”中年男人大手一攤,掌心中果然有硫磺滲入的跡象,看來這霹靂手多半跟掌中火器有關。

錢逸群依稀聽說過這個名字,好像也是東南有名的江湖中人。他細細打量了這李柏寬一番,暗道:看他這模樣,不像是在諷刺李一清啊。

李一清明顯是動了心思,又看了看錢逸群,終責道:“我在這里與我師兄探討玄術大道,改日再去吧。”

一誰是你師兄啊!誰跟你探討玄術大道啊!

錢逸群覺得眾人看他的眼光有些異樣,好像是崇敬中帶著畏懼,畏懼中帶著仰慕,仰慕中帶著蛋疼”反正看得錢逸群十分不舒服,就是清心鐘都不能讓他“蛋”定下來。

“原來這位道長是……。”李柏寬的將目光罩在錢逸群身上,突然卡住了。

如果此時拉近鏡頭,給李柏寬的瞳孔一個特寫,就能發現此時他雙眼直勾勾地落在錢逸群腰間的魚簍上。

厚道人的稱號在江湖上并不怎么響亮,因為江湖中人都將那個打敗番僧的道士稱作“魚簍道人”。

相比外行看不出門道的險惡戰斗,將一桿兩丈長的兵器瞬間收入魚簍,這才是為人樂道的事。

更何況這魚簍道人在鎮江府玉春和酒樓出手,只派了身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童,就教訓了一點寒芒徐英國的親弟弟。當時酒樓里起碼有五六位江湖成名已久的俠客親眼目睹,絕非虛傳!

“我不是。”錢逸群以為自己被認出來了,冷冰冰堵住他的嘴。

“道長腰佩魚簍,如此脫俗扮相,豈不是魚簍道人么?”李柏寬陪笑道。

錢逸群見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想想今天出來懶得用易容陣,自己這尊容算是曝光了。他起身淡淡道:“如今道士都流行帶魚簍,你不知道么?”說罷便往觀里走去。

觀里專門在這玉鉤井后面留了個小門給觀里道士出入。武林人士若不是名頭極大,直接報陳致和的名字,否則想走也走不進去。

李柏寬看著錢逸群飄然離去,腳下如同抹了黏膠,不敢跟上去,生怕冒犯了這位仙長。

錢逸群見后面沒人跟來,一顆心總算安定下來,耳邊嗡嗡聲旋即被金光咒和清心鐘取代。

驀然間……。

“厚道人!”一聲呼喝硬生生止住了錢逸群的步伐。

這聲音倒是有些耳熟。錢逸群停下腳步轉過身子,望向出口喊住自己的那人。

那人一身青色儒服,頭上戴著方巾乃濁世中一翩翩公子、美玉、少年。

“白芥子。”錢逸群欣喜道,“可康復了么?”

那日在王心一家中白楓被金國薩滿所傷,重得幾乎身亡。沒想到這才個把月不見已經恢復如初了,想必是紙用了不少靈藥。

錢逸群當日本想用白蓮法螺助他,誰知他心存抵抗否則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傷。說到底兩人連交情泛泛都談不上。不過好歹都是蘇州人,他鄉遇故知也算是一樁喜事,錢逸群聽得這濃濃鄉音方才提起勁頭口

“厚道人,當日可是你偷了我的劍!”白楓劍眉一挑,氣勢洶洶道。

錢逸群心道糟糕,哈哈一笑拖延時間內里琢磨對策。

他暗道:這柄古劍比之西河劍還要鋒利些,用得十分順手。而且西河劍本想交還憶盈樓也算是人家重開山門的重禮。若是此刻把古劍還給你,我一時半刻上哪去找趁手的武器?

“的確是我拿的。”錢逸群搖頭道,“不過你竟然說我偷,實在太傷人心了口我只是幫你保管罷了。”

“速速還我!”白楓沖到錢逸群面前。

錢逸群心中一笑,正想回身閃人,突然不能自己地冒出一個念頭:為什么不借他的身手試試自己的陣法呢?

“你要是能打中我,我就還你。”錢逸群嘻嘻哈哈說著,手中已經摸出一把竹筷。

錢逸群很喜歡竹筷,首先是飲食上干凈衛生。

其次是自己的草木之心方便駕馭。

他做不到高仁那般用靈蘊、道熙布陣,又不愿意到處踩著點跑來跑去,插下一支支杏黃旗。用草木之心選取陣圖節點,然后甩出竹筷,非但能夠迅速成陣,更因為草木之心與竹筷之間絲絲縷縷的關聯而更容易發揮陣法的效用。

白楓那天來得晚了一步,沒有見錢逸群用筷子把邪道隆璇子玩得死,去活來,生不如死。但他用膝蓋也知道,錢逸群突然取出筷子絕不是要請他吃飯。

“別客氣,開始吧!”錢逸群說著,手中已飛出三支竹筷。

草木之心原本每次只能駕馭一支筷子,這對于擁有七十二個節點的陣法來說無疑十分雞肋口

誰會放任一個術士在那邊布陣而不攻擊呢?

正常的套路應該是錢逸群擊殺白眉的模版:快準狠,要人命。

錢逸群為此苦思冥想整整三天,終于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先朝著一個方向扔出一把筷子,心算出它們的運行軌跡,由近到遠一支支用草木之心插入陣法節點。雖然同時仍舊只能駕馭一支,卻將效率提升了數倍。

白楓見錢逸群突然朝甩出一把類似筷子的暗器,眉頭微微一緊,秉承著君子之風,喝道:“看劍!”

他先發出了警示,然后才從腰間抽出自己的佩劍。那是一柄樣式普通的龍泉劍,顯然不能與古劍相比。

錢逸群并沒有用劍的打算,側身避開白楓的劍招,在劍招空隙中以靈猿身法穿梭,果然沒有讓白楓打到身上。他仍舊記得白楓上次對敵的套路,那種劍招攻守兼備,煌煌大氣,自生自養,是一種修養劍法,卻非臨陣奪命的劍術口

白楓果然不急不躁,好像早就知道不會上手就占據優勢。他這劍,法名叫“自反劍。”乃是先秦服劍術兩千年來演化而成。

當年曾子對子襄說:“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句話便是說:只要我反省之后認為自己是有道理的,哪怕千軍萬馬,我都敢往前闖。

以其名觀其實,自反劍是一門以少戰多的劍術,故而殺敵之前先求自保,不來一招斃敵,只求耗死敵人。追溯根源,乃是因為儒門被楊朱、墨翟之學壓制時,常常以少戰多的緣故。

錢逸群挑逗成功,手中竹筷連連甩出,以草木之心算準落點。期間幾番調整自己騰挪的方向,好讓竹筷更快地落地。

白楓進退間已經照顧到了身周每個方位。他攻了三招,見錢逸群只是無緣故地朝地上插竹筷,心中暗道:這道士本就是研修玄術的術士,莫非這是個什么陣圖,要拿我試陣?

一念及此,白楓揮劍連刺卻不是自己的那套自反劍,只是尋常的江湖套路,名叫:蛇吐信。哪怕是行走江湖的鏢師都會用。

錢逸群卻被這突然爆發的直刺逼得連連后退,頓時就出了自己的陣圖范圍。這樣即便成陣,也成了白楓的保護罩。

白楓沖到陣圖邊緣,看著后跳的錢逸群,插劍歸鞘,哼了一聲,道:“小看人。”

“哈哈哈,少俠好功夫!”錢逸群一笑解尷尬,“我的確是想借少俠的劍,試一個新學的陣,卻被你看穿了。”

白楓雖然修的是儒門正統玄功,但也是少年心性。他本來可以揮劍擊落半空中的竹筷,但故意用劍招逼退錢逸群,到底存了勝敗的心思在其中。他道:“你這種布陣,只能守株待兔,若是與人正面交手,誰能容你徐徐布置?”

“唉,這已經是我想到的最快的法子了。”錢逸群不由沮喪。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對陣之時,性命相搏,你拿著筷子出來,這是開玩笑么?”白楓一本正經教訓道,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

錦囊上繡著一只展翅高飛的仙鶴,也不知是哪個女子所贈的定情信物。

白楓輕輕扯開口袋,用三只手指從中捏出一個劍柄口

劍柄緩緩提升,露出下面的劍身。

劍身長達尺許。

那錦囊只有三寸。

壺里乾坤!原來也是一件被祭煉過的寶貝。

白楓握著這柄只有尋常劍三分之一長短的短劍,向前刺出!沒有絲毫劃破空間的聲音。

這短劍,或說是匕首,呈長條形,后端安有短柄,兩邊開刃,沒有劍掩護手。劍刃在陽光下流動著陣陣寒意,隱約顯露出刃上的花紋。

錢逸群本以為這是一柄合金鑄造的寶劍,心中暗道:先秦就有這般工藝了么?再仔細一看,那花紋又不像是鋼材打疊錘煉出來的,更像是某種符文,充斥著原始古樸的氣息。

這符文每每映射出晃眼的陽光,都像是一只小手在錢逸群心口輕輕騷撓口

“這是……。”錢逸群拖長了音,問白楓道。

“節、隱、劍!”白楓緩緩從口中吐出三個字。

錢逸群朝白楓微微頜首,又用眼睛撫摸了一遍這柄短劍,沉聲道:“什么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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