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百媚圖 作者:美味羅宋湯(連載中)

 
wwdon 2013-3-16 22:38: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4 73799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44
第六十五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四)

白楓很失落。

他本以為自己只要報出這個名字,錢逸群就會十分感慨,死乞白賴求他借劍一觀。然而事實很殘酷,錢逸群對于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

白楓只得解說道:“戰國時有刺客聶政,因殺人,與母親姐姐避罪在齊國屠戶之中刪

“聶政刺韓的故事我知道,”錢逸群打斷白楓大有灌水嫌疑的長篇大論,“咱們就說說節隱劍有什么特異之處,如何?”

白楓轉過身,狠狠吐了口氣,心中默誦: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如是三遍,白楓消了心中忿忿,轉過身時面色如常,說道:“這劍有三百六十節,節節貫通,節節可分。你若能煉化此劍,以它三百六十節分身布陣,肯定比用筷子強。”

“抱歉,什么叫三百六十節?麻煩演示一下。”錢逸群笑道。

白楓的手凝滯了剎那,道:“我做不到。”

“唔,口說無憑啊。”錢逸群面露狐疑之色。

“這劍離夫子忠恕之道太遠,乃是一柄殺人劍,我無法與之感應,更無從煉化。”白楓誠懇道:“不過據典籍所載,此劍能分成三百六十節確實不假。當日聶政就是將這劍節節貫通,直刺俠累,這才有了白虹貫日一說。”

“能給我看看么?”

“交換。”白楓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心中又有不平。

一那柄劍明明也是我的!

不過劍這種動產,在誰手上就是誰的。如果不能殺人奪回,那就只能丟車保帥,兩害相權取其輕。白楓正是明白這點,才拋出了一柄大有來頭,自己卻又無法使用的寶劍,換回融入了自己多年情感的隨身佩劍。

錢逸群微微搖頭:“我得先驗貨。”

白楓現在有求于人,雖然很難相信錢逸群的人品,幾經糾結之后仍舊還是遞出了節隱劍。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錢逸群,生怕這賊道堊人做什么手腳,拳頭不自覺地攥緊起來。

錢逸群其實也沒他想得那么不堪。他把玩著這柄寒氣森森的長匕,心神落在劍上,一遍遍地在劍身撫過,就如懷抱自己的孩子一般。——這劍表面上殺意騰騰,內中好像十分溫柔。——走了,這感覺我也有過!——這不是殺意,這是親情!

聶政原本是韓國人,因為殺人獲罪而逃亡齊國。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殺人,但是他即便逃亡也帶著母親和姐姐,可見他是個十分重視家庭的男人。

他在齊國做屠戶,嚴仲子以國士待他,內心中一直對嚴仲子抱有愧意。然而他仍然堅持要等母親亡故、姐姐嫁人之后,才肯出手刺殺俠累。

刺殺成功之后,聶政見自己逃脫不能,毀容決目,自殺身死不肯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免牽連嫁人了的姐姐。

林林種種的事跡串成一線,鐵證如山地證明聶政是個將家人放在自己名譽之上的俠士。

錢逸群腦中仿待聽到了什么,像是人被殺之前的哀嚎,其中又有一個中年男人粗重的喘息。喘息聲中,錢逸群聽到了那個男人堊心中的吶喊:勿罪我外!

這是節隱劍的聲音。

節隱之名,未必是節節隱匿之意。恐怕還有“大節若隱”的意思吧。

錢逸群回想起自己當年怒氣不能自控,動輒拔劍殺人,以至于連累家人不安,心中滿是愧疚。……如果再來一遍,我肯定也會為了家人的平安,扔掉那些幼稚可笑的“自尊”。

錢逸群心中暗道。

節隱劍發出一聲顫鳴,周身符文藍光閃現,兀地傳出一股吮吸之力,從掌心直入靈蘊海中,抽取靈蘊。

錢逸群放任其行,不助不忘,靜觀自己的靈蘊涌入劍中。

剎那之間,節隱劍好像有了生命,與錢逸群呼吸相通,心跳相隨。

錢逸群的神識仿佛被帶入了另一個世界……

那是一座高臺,臺階數百,抬眼望去只能看到少少露堊出的重檐飛角。

一個披頭散發的刺客,手持短劍節隱,面對潮水一般涌來的兵士,毫無畏懼,腳步堅定地踏上石階。

他每踏上一階,手中的利劍便要帶走一條性命。

敵人的鮮血從喉管、頸脈中噴灑出來,如同落雨。

臺階上很快就被鮮血覆蓋,滑膩轱稠。

隨著刺客漸漸逼近高臺頂端,鮮血已經匯聚成河,順著臺階往下堊流淌。

當刺客沖到了臺階的盡頭,一雙布滿血絲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錢逸群看不見他的容貌,但永遠不會忘記這雙充滿了驚懼和憤怒的眼睛。

“放箭!”虛空中有個聲音大聲喊道。

黑體白刃的三棱箭簇齊齊昭準刺客。

弓弦如嘭嘭響起。

御劍!

刺客拋起手中利劍。

節隱在空中一頓。

劍身上的符文如同被點亮的火把,光芒四射。

一道道劍影投射在節隱周圍,凝成實質,成了氣節隱劍本身一模一樣的寶劍利刃。

呼吸之間,刺客面前已經有了個劍陣。一個由數百支短劍組成的圓球。

飛箭撕破空氣,在嗖嗖風聲的伴奏下沖向刺客0

在刺客身后,又有數以百計披甲持銳的兵士踩著同袍的血水,登上石階。

刺客呼吸沉重,一抹溫柔取代了雙眸中的絕望。那一刻,他想到了已故的母親,想到了出嫁的姐姐,想到了以國士待他的嚴仲子”,只要殺了眼前這個男人,自己死而無憾了。

節隱劍的球陣突然變化,所有寶劍首尾相連,迅雷般朝那雙驚懼憤怒的眼睛飛刺而去。

劍身印著陽光,如同一道白虹。

白虹貫日!

飛到半途的箭雨被這白虹挾裹的勁風吹落滿地。

擋在那雙眼睛身前作為肉盾的鐵甲衛士,被這白虹貫穿,撕堊裂。

白虹終于刺進了那人的胸口,盡情飲用他的熱血,吞噬他的生命。

一終于報了仲子的恩情。

刺客如釋重負地收回節隱劍,看著涌來的護衛兵士嘴角不禁扯開,露堊出一口白牙。他一劍刺入了自己的眼睛,咬著牙將自己的臉面劃花。

一我與姐姐長得太像,這樣就沒人知道是我做的,也就不會牽連她了。

刺客滿臉血污,啡牙將劍刺入腹中,破腸倒地。

這就是羊隱劍的記憶。

也是聶政最后情感的寄托。

錢逸群被腦中的這一幕深深震撼,雙目失焦良久。

白楓見葬逸群失神的模樣,心中好奇暗道:莫非這道堊人竟真的解開了節隱之秘

自聶政死后,一千二百三十三年以來,再沒有人能夠煉化此劍。

人與人之間尚且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更何況與這器靈之間的感應呢?

當高手們摒棄了一切,發愿屠盡擋道之人他們便與守護至親的溫情愈行愈遠。所有人都看到了聶政的殺意盈天看到他劍術如神看到他殺伐決斷………有誰能看到最深處那抹對親人的摯愛對朋友的忠誠?

錢逸群對此感同身受。

白楓看到錢逸群眼中泛起一絲淚光心中更為詫異:這道堊人殺人決斷,出手狠辣,到底是感應到了什么,竟然有此柔腸姿態?

“呼!”錢逸群長吐一口氣,忍住淚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白楓道:“這劍要我了。”說罷,他從金鱗簍中抽堊出古劍,倒轉劍尖,遞給白楓笑道:“說來慚愧,這柄劍在我手中只是鋒利一些的寶劍雖然知道它也有自己的故事,但是實在無從溝通。”

白楓接過古劍,登時心中一塊巨石落地,再看錢逸群時也不覺得這道堊人面目可憎了。他摩挲著古劍劍身,聲音中透出一絲溫柔:“此劍名叫假劍。”

“借劍?”錢逸群心道:這名字真怪!

“這是荀子的佩劍,“白楓道,“后人以荀子所說的“君子善假于物”為其名。家師將此劍傳給我的時候,只說此劍遇強則強,鋒銳無二。可惜我至今僅僅與他生出親近之心。”說著,白楓又是一嘆,不過這失而復得的喜悅,已經足以讓他興堊奮一段日子了。

雖然儒生發而中節,一般人看不出他們的喜怒哀樂,但他們仍舊還有。

“喔川錢逸群緩緩點了點頭,道,“說起來,我用這劍的時候,沒感覺到它有孟子說的浩然正氣。而且據我所知,雖然荀子也是儒門先圣,但他與孟子從根本上是對立的。你確定你修的法門用的劍術,跟這劍相配么?”

“荀子并沒否認夫子之道。”白楓收起假劍,佩在腰間,“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孟子闡義,荀子重教,本質如一。”

“呢……雖然如此,但是我覺得你有高遠了。”錢逸群在鄭家讀了許多儒書,也不算門外漢,當下論道:“俗話說:紅花白藕碧葉,三教原來一家。然而真正能夠體悟唯一至道的人有多少?你若是沒有孔子的境界,怎么可能包容孟、荀兩者截然相反的法門?”

白楓被錢逸群如此直白說教,眉頭大皺。又因為長久以來的不得進益,心生厭煩,暗道:你這道堊人懂什么圣教法門!你……呼,慢著,我這是犯了四絕之律,先靜一靜。

子絕皿:毋意,毋必,毋團,毋我。

不懸空揣測、不絕對肯定、不拘泥固執、不唯我獨兒

這便是儒門四絕之律。

白楓當下謹守心神,朝錢逸群微微頜首,算是行禮告辭,轉身便走。

錢逸群望著白楓的身影,心中暗道:這儒生還是挺可愛的,想發脾氣卻總是悶住。長此以往豈不是會肝郁氣結?咦,如果說要找個有人品、有能力的伙伴,這丫豈不是上上之選?雖然他迂腐了些,但這種人絕對不會賣隊友呀!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46
第六十六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五)

錢甚群回到單房,在翠巒茶境中苦練節隱研的御劍法門。

他從節隱劍的記憶中,發現聶政用的御劍訣與狐貍傳授的并不十分一樣。好在節隱劍已經與錢逸群心意相通,并不挑食,對于錢逸群這御劍訣一樣認賬。

不過,若要想如聶政那般招出三百六十節劍影,錢逸群卻做不到。他苦練三日之后,總算讓節隱劍分出了十道劍影,卻無法操控自如。

錢逸群定坐蒲團,徹夜入定,反復將聶政刺韓的景象翻出來回味。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他挑出了聶政御劍訣的精髓部分一當節隱分身之后,右手便呈五指虛抓之勢,并非劍指!

關鍵仍舊是駕馭離體的靈蘊。

錢逸群見回到了自己的強項,不由信心大增,一番苦練之后,終于能夠同時駕馭十支分劍,劍影也能激發出二十于道。

這劍影是靈蘊氣節隱劍共鳴之后的產物,如同電球一般屬于能量團。

以它布陣,說穿了還是借它穿針引線,以自身靈蘊布陣。錢逸群摸對了路子,自身修為卻跟不上,只能慢下心來,等待時光和經驗的積累。

玄術的奧妙讓錢逸群流連忘返,等他成功布下了八門混天陣,方才驚覺自己在這翠巒圣境中又耗費了一個月的光陰。

回到房中,錢逸群有些恍惚,對這單房頗有些陌生感。不過他已經是老資格的穿越眾了,很快就適應了環境,摸著下嘴邊一圈濃堊密的胡須,準備找個地方先休整一下容貌。正要出門時,卻聽見房門外有抓撓之聲傳來,錢逸群不由心中好奇:這種狗一樣的敲門方式……除了狐貍還會是誰?

除了狐貍還會是誰?

狐貍自從上次被錢逸群扯入翠巒山中,便一直鬧別扭,宛如一個傲嬌的小蘿莉,好處全收,心里也想和好,就是不肯給好臉。

錢逸群是成年人,當然不會與它一般計較。

“狐哥此來有何教我?”錢逸群笑著請狐貍上堊床坐,這樣視線剛好持平,正是朋友之間的平等姿態。

狐貍先是冷哼一聲,道:“聽說你要再去玉鉤洞天?”其實它哪里是聽說,而是實打實好幾次看到錢逸群在玉鉤井周邊晃蕩,自然猜得出來。

“正是,”所逸群道,“我要取《青囊中書》,看看有沒有什么提升實力的法未。”

“首先那書里都是五行推衍、星象命卜之術,于你無用。”狐貍扯著尖銳的太監嗓子道,“其次,《青囊中書》也不在玉鉤洞天。”

“咦,說得你好像很熟悉。”錢逸群微笑著盯著狐貍,“狐哥,說來聽聽,有什么內幕?”

“讓你賤笑了,”狐貍舔了一圈舌頭,“咱久不入紅塵,知之甚少。不過當年江淹怒焚《青囊中書》的時候,咱正好在場罷了。”

錢逸群見他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不由好笑,卻只得硬繃著臉作出欽慕狀,正色道:“狐哥真是有教于我!不過,老狐呀,你上次還讓我不要多事早點北上,怎么改主意了?”

,‘因為咱卜了一卦’這玉鉤洞天里大約有了不得的好東西要出世。”狐貍解釋道,“也就是這兩天,有一位命主卷入了這場交關,激得那寶貝出世。”

“我早就卷進來了,難道不是我?”錢逸群雙眼一瞪。

“是不是你有什么關系?”狐貍瞇起眼睛,“你只要能搶來便走了。”

錢逸群心中暗道:狐貍大約也知道我奪人星命的事,不過……這種“奪”又不是搶了給自己用,只是單純的錄去他人的星命而已。即便那位命主被我殺了,寶貝卻未必會落在我手里吧?

“所以這回,咱也跟你一起去。”狐貍下定決心,提高音量道。

錢逸群終于忍不住笑道:“你連翠巒圣境自己家的地方都不敢去,還敢去那里!?”

狐貍火紅色的皮毛越發紅亮起來,辯解道:“那么大一頭應龍對咱咀牙咧嘴!怎能不怕?”

“現在應龍滅度了,你還敢去么?”錢逸群調笑道。

“去就去,咱怕過什么!”狐貍壯志滿滿。渾然忘記了,它怕高怕水怕妖怪,基本上見什么怕什么。也正是因為它膽小敏堊感,一有風吹草動就逃之夭妾,所以錢逸群反而不用擔心它的安危。

錢逸群一笑,上前按住狐貍的爪子,喊了一聲“翠巒”。狐貍眼中露堊出驚恐模樣,卻已經被白光帶入了圣境之中。

這回過來正是中午,四周一片春和景明、靜謐祥寧的模樣。狐貍總算在腿軟之后四處走了兩步,漸漸打消心中恐懼。

“咦!”狐貍看到了一株小草,“這里竟然有這么多天材地寶,仙草靈藥,難怪你只畦松果竹筍都沒有餓死

錢逸群上前,見是一株尋常小草,不解道:“看似沒什么特異之處呀0”

“你這肉眼凡胎,自然認不出。”狐貍四足狂奔,很快又跑了回來,吐著舌頭對錢逸群道:,‘果然是圣人的藥圃花園’而且生生不息,真是你的造化。說起來,這也是咱取來的,你怎么謝咱?”

“只要不是以身相許就行。”錢逸群笑道。

“咱看不上你個蠢胚!”狐貍啐道,“當下就是你報答咱的好時機,帶咱去洞天走一趟吧。”

錢逸群仰頭看了看天,道:“狐哥,咱們交情深厚,這里又沒六耳三口,我只問一句:你是不是聽說了什么?”

狐貍瞇了瞇眼睛,嘎嘎笑道:“你比咱都像狐貍!好吧,前日晚上咱在城中閑逛,見到兩個高手。一個奴仆模樣的老人對個老和尚說:‘白眉老兒一死這寶貝便少了個人凱覦。,那老和尚說:‘只是如此一來’我們要取寶也更不容易了。,那老奴道:‘只要你我真心合力’未必取不到手。,那老和尚說:‘你我彼此算計了五十年’何時真心相對過?,就說到這里,咱有事就先走了。”

狐貍的尖銳嗓音努力分出音已經重,扮演著兩個不同的人物。錢逸群聽得將信將疑,暗道:你有什么要緊事,竟然放著這么大的消息不聽就閃人……唔,閃狐了?

“不過在咱安排了幾只老鼠,為咱傳話。”狐貍笑道,“那些小家伙倒還聰明,讓咱知道了個大概。”

狐貍釣足了錢逸群的胃口,便將玉鉤洞天三重變化的事細細說了,也點明其中符兵恐怕不是常人能夠對付。這事錢逸群已經了解了個大概,此番聽狐貍細細講來,整個事態方才明朗起來。

“所以,白眉的徒弟未必知道自己要取什么,甚至不一定知道下面已經是亂葬崗了?而那兩個老頭卻知道,且跟白眉有舊。是這樣么?”錢逸群總結道。

“不,那些余孽也知道。”狐貍當即又將自己從老鼠那邊得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錢逸群這才知道上次逃跑的那幾個人中,有四個是白眉老妖的核心弟子,即便同門見面前帶著鬼面面具,不知道在防范什么。其中有一個女子,名叫簡翠風,另外兩名男弟子叫做羅奧松和謝宣,為首的大師兄卻不知姓名。

狐貍當即將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股腦說了出來,錢逸群這才知道是這幫陰山余孽在暗地里興風作浪。只可笑這幫人雖然知道有仙境,深信其中藏有秘寶,卻不知道那秘寶是什么東西。

對于自己一無所知的事,仍舊能有如此大的意愿去推動,他們才是大明真正具有科學精神的人吶。

……和秘寶一樣,那些原理、現象、元素……在掀開面紗之前,誰都不知到底會發現什么。

錢逸群好一番感嘆,又看了一眼狐貍說的仙草靈藥,方與狐貍退出了翠巒山。

狐貍回到單房之后明顯輕松了許多,自告奮勇道:“咱去玉鉤井旁幫你打探消息。對了,你若是有暇,不妨去與那個白楓聊聊,若得此人助力,到了玉鉤洞天也能安堊全許多。

“正有此意。”錢逸群連連點頭,突然發現:這狐貍偶爾還是有點用的嘛。

錢逸群正要去找白楓,突然想起來了,對于自己來說上回見到白楓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然而對于白楓來說,兩人分開才還不到半個時辰。好在道堊人還記得自己如何順手牽羊拿了人家的寶劍,又用這寶劍換了身上的節隱,看來今天還是不別刺堊激他為好。

像厚道堊人這般有自知之明的人卻不多。其中尤其缺乏這種美德的人,毫無疑問是李一清。他推掉了李柏寬又是認本家又是請吃飯的熱忱招呼,回了觀里,在錢逸群單房門口朗聲道:“師兄,小弟我又來看你了!咱們還是合計一下尋寶的事吧!”

錢逸群腦袋一大,心道:若是換了以前的錢公子,你這小命早就沒了!

道堊人拉開門,正要對這不知好歹的廢柴道士吼一嗓子,突然見陳監院的侍者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滿頭熱氣,叫道:“侯爺,陳老爺有請。”

錢逸群立刻無視李一清,上前笑道:“陳老爺什么事喚我?”

侍者一堊手撫胸,道:“是鄭官人陪著官府的一個師爺來的。侯爺快隨我去吧。”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48
第六十七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六)

鄭元勛見到錢迷群,臉上的陰云頓時消散。他上前揖禮道:“道長別來無恙!”

錢逸群一時想不起來自己上次見鄭元勛是什么時候,這個世界的時間對他來說已經很模糊了。因此只道:“托福托福。”又與監院、官府師爺一一見禮。

陳監院轉向那位師爺道:“這位便是本觀厚道人。”又對錢逸群道:“這位是府尊的幕友,駱霞遠駱先生。”

“學生駱長天,字霞遠,見過道長。”駱長天躬了躬身,客客氣氣道。

“先生特意召見小道,可是有什么吩咐么?”錢逸群直抒來意,也不套近乎口

“豈敢豈敢!”駱長天面露惶恐之色。對于他這種專業幕僚,表演能力遠勝舞臺上的戲子,無論是誠摯的笑容還是悲戚的淚水,說來就來,絕不會有絲毫遲鈍。

錢逸群笑了笑,表示這招對自己沒用。

“說來丟人。”駱長天雙眼望向地面,果然露出一副羞愧的模樣,“昨晚州府大牢被人劫了。”

“哦。”錢逸群應了一聲,沒有隨他說話。

“所有人犯都跑了。”駱師爺愁眉苦臉道,“官府實在力有不逮,想請道長幫個忙。”

“駱先生高看小道了。”錢逸群干笑一聲,“小道一不會推衍算卦,二不會刑偵查案,如何幫得上忙?”

駱師爺好像早就料到錢逸群會這么說,當即接口道:“道長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只要登高一呼,自然從者如云。道長自己不用查案,自然有人將這些逃犯綁縛歸案口”

錢逸群心道:天下沒有白吃的饅頭,今天人家幫我這個忙,日后我是不是得還人家人情?你這不是慷他人之慨么!

見錢逸群不語,駱師爺又是好一番請求,偷偷拿眼示意鄭元勛幫忙說話。鄭元勛眼鼻觀心好像茶盞里有什么極有趣的東西,看得格外認真。

錢逸群道:“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官府為何不懸賞呢?”

“道長想必知道江湖中人誰沒有個難言之隱,怎肯跟官府往來?”駱師爺無奈道。

“唔,若此……。”錢逸群看了一眼陳監院,心道:你把我扯出來接客,可不是那么輕松就能摘干凈的。

“請道長指教。”

“就由瓊花觀出面吧。”錢逸群說得好像自己才是瓊花觀監院一般。他笑道:“瓊花觀是千年古廟,淮揚名勝,官府就將這緝捕名錄交給觀里,由瓊花觀請江湖朋友幫忙并一體酬詩。如此江湖游俠也就不會有什么顧慮了。”

駱長天心道:瓊花觀江湖名望雖不如這厚道人,退而求其次也好。

陳監院端起茶盞,面子上沒有絲毫破綻心中暗惱:你這厚道人果然不厚道!倒把整個廟子都拖下了水!

既然事情推到了陳監院身上,錢逸群自然也就沒什么事了。他學著鄭元勛的模樣,靜靜觀察茶面上的水泡和茶葉的影子。

鄭元勛見狀道了聲“更衣。”緩步走出廳間。他生怕錢逸群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一路都盯著錢逸群。

錢逸群只得起身“告罪。”跟了出去。

兩人徑直到了廊檐下,鄭元勛方才露出一抹著急神情道:“道長,大事不妙!徐三眼和王英朗也逃了!”

錢逸群略一回憶才想起這么兩人,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說不定就是為了救他們,才把所有犯人都放跑的。”

鄭元勛細細一想,暗道:果然是了!挾裹一干囚犯落草,正是土匪慣用的行徑!

一念及此鄭元勛不禁急道:“道長,您可不能坐視啊!”

一你家還有我的小金礦我怎么會坐視不理?

錢逸群道:“別急,土匪聚嘯,總有風聲,你先加固院墻,我找人打探一番再做計較。”

鄭元勛也只能如此,又命下人取來一個木箱,說是兒子鄭翰學讓他轉交給道長的。鄭翰學這兩日總是與朋友飲宴,怕身上酒臭沖犯道長,就不親來了。

錢逸群接過木箱,入手一沉,估計里面裝的不是白銀就是黃金,隨手收入魚簍之中。這一幕正好提醒了鄭元勛,他道:“道長,五泉公可向您提過購買這寶貝魚簍?”

“沒有。”錢逸群好奇道,“我怎么可能舍得賣?”

“這說…有些費思量了。”鄭元勛略一遲疑,低聲道,“雖然世人都知道如此寶貝絕對不會有人肯賣,然而五泉公對此念念不忘,時時掛懷,卻連開個價都不曾有,這豈不值得思量?”

錢逸群被鄭元勛這么一提醒,心中警覺:的確。寶貝雖好,天下卻不是沒有第二份,起碼白楓就有個錦囊。雪嶺說佛家也有類似的術法一,一一一一府尊若是真新想要。開個萬八千兩銀子下來,總是一番誠意,即便買不到金鱗簍,也未必買不到別的納物神器。然而想要卻又不開口……他這是想吃白食么!

所謂“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厚道人沒有家門可以讓人破滅,那么要奪寶就顯得簡單粗暴了:直接殺人取了就是。

“多談,道人心中有數。”錢逸群點了點頭,道:“貴府的事,道人自然會放在心上口若真有緩急,我那三個學生也是可以暫作依賴的。唔,徐大家可還住在貴府?”

鄭元勛點了點頭,心中猶疑:幾個女子能有什么助力?

“她也是個高手呢。”錢逸群見鄭元勛不信,便為徐佛加了礎碼。

鄭元勛這才略略放心。

兩人在外面說了一會兒話,駱長天也出來了。他卻是與陳監院商討妥當,要趕著回去復命。鄭元勛順勢與他同去,仍舊是親密無間的模樣。

錢逸群懷了心事,首先想列的便是狐貍。雖然錢衛有命咒約束,是他身邊最可靠的人,但是他更相信那頭疑似兇獸的上古靈種。冥冥之中的緣分,誰也說不清道不明。

狐貍這種動物天性膽小多疑,即便有一個靈種的靈魂,也不可能違背物種的本能。它也很奇怪自己為什么不怕錢逸群,即便明知這家伙腹黑狡詐不遜于人,但仍然忍不住把他看作個傻小子。

在錢逸群想到它的時候,它也正好要找錢逸群。

一人一狐在瓊花臺外的小徑上碰到,同時一喜。

“我有話要對你說!”

兩個聲音疊在一起,就如合唱一般。

“你說。”狐貍緊接了一句,讓錢逸群先說。

錢逸群將剛才見駱師爺、以及鄭元勛的警示說了個周全,再問道:“你有什么事說?”

狐貍先就被官賊惦記的事說道:“他們若是敢殺人奪寶,你反殺回去就是了。只要你時刻警覺,有金剛珠護體,誰能殺得死你?”錢逸群點頭稱是,的確不值得為這事掛心。狐貍又道:“我要與你說的是,有個奇怪的和尚,在玉鉤井那邊找你。”

一種尚不都是奇奇怪怪的么?為什么要特意點明是個“奇怪”的和尚呢?

“奇怪的和尚?”錢逸群不很明白狐貍的修辭。

既然有人找,錢逸群自然要去看看。他現在將翠巒山直接放在魚簍里,沉甸甸的墜在腰間,比掛個空魚簍更令人心里踏實。不過也因此他走到哪里都要系著這個魚簍,簡直成了自己的招牌,再易容也沒用。

既然如此,索性一張面孔見人,免得別人知道他會易容陣這個秘密。江湖之中,有些個不讓人知道的秘技急是多一分保障。

錢逸群轉道去了玉鉤井,在人群中倒也不是十分搶眼,并未發生萬眾圍觀的情形。他很快便見到了狐貍說的那個和尚,頓時明白為什么狐貍覺得他“奇怪”。

因為他戴了一頂假發,還是十分劣質的便宜貨,估計除了瞎子都能看到鬃角劍出的青皮。而且這種尚穿了俗裝,卻仍有躬身合什的謙遜姿態,在驕傲的江湖游俠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那個和尚我好像見過。”錢逸群對狐貍道。

這種尚他當然見過,正是在大明寺門口論難臺上的一位學問僧,法號慧法。

那次論難中,錢逸群隨便抖落了點小聰明,就將這位比丘轟下臺去。多日準備的心血一朝盡廢,這種事錢逸群不放在心上,但是那和尚恐怕要記一輩子的。

果不其然,慧法正感到渾身不自在,滿眼在人群中亂飄,突然看到個熟悉的容貌,正是錢逸群!他心中暗道:阿彌陀佛,總算找到了!

錢逸群見那和尚走來,索性退到一個僻靜點的地方,方便說話。慧法徑直走了過去,雙手已經合在一起,躬身作禮道:“阿彌陀佛,小僧慧法,見過道長。”

“無量壽福。”錢逸群回了禮,道:“大師找小道有何見教?”

“小僧奉雪嶺大和尚之命,特來送一封書信。”慧法從懷中一摸,嘴角頓時垮了下來,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

“大師有什么不舒服?”錢逸群見慧法臉色瞬間煞白,不免疑惑。

“道、道、道長……那書、書、書信……,不、不見了!”慧法平時語速緩慢,只要一緊張便會結巴,此刻已經是滿臉脹紅,就如當日在論難臺上被眾僧嘲笑時一般。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49
第六十八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七)

錢逸群心中頓生慈悲,道!”雪嶺大師前不久剛與我見過,想來沒什么大事,你回去問過再來便是了。而且也不用從偏門進來,直接去山門找知客道人,自然會領你進去見我。”

“雪、雪嶺大和尚已經走了…。”慧法舌頭似乎跟牙齒纏在了一起,著急道,“他、他、他說這書信十分要緊,要、要小僧悄、悄悄送來。”

“唔……。”錢逸群心中暗道:奇怪的事都趕上今天了,雪嶺離開揚州,給道人我留書告別乃是人之常情,為什么要讓這種尚悄悄送來呢?那信里會寫什么?

錢逸群將目光投向井邊人群,那些人都是江湖客,或是聚攏閑聊,或是獨坐沉思,并沒有小偷扒手的模樣。

再者說,小偷扒手瞄準的是人錢袋,怎么會去摸人懷中一封書信?這顯然是有的放矢啊!

錢逸群卻不知道,江湖之中有一類小偷并不只偷錢袋子,他們更注重的是消息。

這種古老的商業間諜在江湖之中大有市場,而且收益和風險都高得嚇人。當一個和尚戴著假發來到這個敏感的古井旁,沒有人會認為他是來送信的,全都視作佛門要介入這個深潭的征兆。

慧法踏進玉鉤井范圍第一步,便幾番被人沖撞碰觸,渾身上下早就被老手們摸了個清楚口若不是因為這里人多眼雜,恐怕慧法連自己都會丟了,更別說懷里一封書信。

好在偷到這封書信的人頗守規矩,在錢逸群安撫了慧法之后沒多久,一個小乞丐怯生生地通過門房將書信送了回來。

錢逸群展信閱讀,只見上面一筆漂亮的行草,禪意盎然,顯然是一位高僧所寫。

一若是留著這封雪嶺法師的親筆信,不知道以后兒孫能賣多少錢。

錢逸群心中雜念閃過,方才往下讀去。

初十論難之后慧光和尚便去信九華山,請來他的道友討回公道。那位一樂和尚是九華山上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許多老法師都傾心他來轉持法論弘法揚教。此人非但學問了得,法力也是不俗,被信眾稱作“在世金剛”。

慧光知道光是論難輸了恐怕請不來這位道友,正逢雪花庵經房失竊、比丘尼被殺,便“揣測”是厚道人所為,請一樂法師來揚州辨證護法。

雖然慧光是“揣測。”雪嶺卻基本落實了。他拿了錢逸群送的《瑜伽師地論》真經,自然知道一個道人等閑不會有這種緣法。雪花庵雖然近數十年來不曾出過一個高僧但是五百年老道場的底子還在,這經文多半是存在那里的。

厚道人能夠拿到手,若不是跟那賊人相熟便是他自己本人。只是雪嶺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一個道人為何要去寺院偷經,而且凡僧所抄之經哪里比得上這十方界口拓來的真經?若真是厚道人所為,為何好東西送人俗物卻自己留著呢?

錢逸群看完信,方才知道雪嶺為什么要急急忙忙離開更要人悄悄送信過來。

他心道:雪嶺法師這是拿人的手短,特意來預警來的。九華山距離揚州只六七百里,算算日子那一樂和尚也快來了。只可惡那慧光和尚沒有證據就往我身上賴……,雖然的確是我做的,但萬一冤枉了呢!等一樂和尚來了,先帶他去雪花庵消費一趟,看看在世金剛受不受肉身布施!

錢逸群想到兩個光頭摟在一起的模樣,嘴角不知不覺中已經揚起老高。

慧光丟了信,回到寺中仍舊惴惴不安索性找了個借口閉關讀經,不與其他僧眾往來。殊不知這信在外面晃蕩三個時辰,便有四五個人過了眼。這些人見是與玉鉤洞天沒有關聯,又不想開罪魚簍道人,便將原信送回,只留了備檔在手中。

原本這事就如此過去了,再沒有人會去從故紙堆中尋找這備檔,偏偏在天色將黑,玉鉤井市場將散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外。

一個活人從井下出來了。

這是第二個活著回來的人,卻是第一個活著回來還能說話的人。

考究他的本意,肯定不愿意驚動整個江湖,但是他出來的情形實在尷尬,并不是出現在井邊的空地,而是直接出現在井水里。還好他是南方人,熟悉水性,也還好周圍人多,呼聲一起便將他搭救上來。

寒冬臘月里的井水仍舊是溫熱的,若是打上來還能看到冒出的熱氣。然而人一過水,再撈到寒風里一吹,那寒氣就如細毛針一樣往骨髓里扎。

旁人哪里舍得他死,當下就有幾個豪邁的俠客,脫下自己的棉衣裹在他身上,又大呼小叫讓道士去取姜湯、棉被,要送他去自己的住處休養,格外熱情。哪知這人卻不領情,嘴唇青紫,顫顫巍巍道!“我要住在觀里。不出去!死都不出去!”他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自己是唯一一個能告訴眾人下面境況的人。若是落在俠義道手上還好,大家交個朋友,該說的說,該瞞的瞞。

若是落在綠林道或是下九流手中,非但肚子里的東西一股腦都被掏干凈,心肝也得被人拿去做醒酒湯。

與其冒這個風險,不如就死賴在觀里。

眾人一般認可這里是瓊花觀的地盤,有一個自稱厚道人的不厚道道士坐鎮,等閑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這兄弟是凍糊涂了!”一個山東口音的漢子走了過來,“兄弟,咱們自家人的事,不用麻煩旁個了。”

“我說賀老四,你是山東人,他是浙江人,你們哪門子的兄弟?”一旁有人起哄。

“他是我姨媽的堂哥的連襟的表妹的妯娌的親弟弟,怎么就不是自家人!”賀老四一口胡話張嘴便來。

那人頓時頭搖得撥浪鼓一般,道:“我不認識你!我只住在觀里!你們誰敢在這里亂來,小心魚簍道人找你們麻煩!”

四周嘈欒之聲頓時消失,就如有人按下了“靜音”開關,就連風聲都停住了。

“拿我的名號出來嚇唬人,實在太不厚道了嘛。”一個糯糯的蘇州官話打破了場間的寂靜。

眾人抬眼望向聲音的來源,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道人,身穿玄色冬裝道袍,頭戴九梁冠,手里還拎著個臟兮兮滿是油污的帝鐘。

在他腰間,果然掛了個油光錚亮的藤條魚簍!

這身扮相,如果不是魚簍道人,那……。

一定是有人故意要冒充魚簍道人。

在這里的都是老江湖,哪里肯輕易相信別人,更何況這人陰不陰陽不陽口說是男人,眼神中卻是一股嫵媚。若是女子……,唔,的確是沒有看到喉結。不過有些男子的喉結也不明顯,并不能說明什么。

再說,這道人的身板還是很平的。若是女子,在這今年紀上怎么也該看得出身段了。

一時間眾人揣測紛紛,倒是蜷在棉衣里發抖的那漢子大聲道:“你不是魚簍道人!”

“好小子!竟然敢冒充魚道長!”有人大聲喊道,生怕真的魚簍道人聽不見,渾然沒想到錢逸群并不喜歡“魚道長”這種稱呼。

“你大可以上前試試口”

“魚道人”盯著那個男人,冷聲道。

那人脖子一縮,不吭聲了。

棉衣里的漢子大聲喊道:“我在鎮江府淮揚客有幸與厚道長一席暢談,當然認得道長的容貌。”

那“魚道人”微微一怔,旋即面露笑意,道:“你就不曾聽說過江湖有易容之術?”

眾人都知道易容術易學難精,其中高手能夠男變女,老變少,千般容貌存乎一心,就連至親都認不出來。傳說北宋年間就有個蘇州姑娘,名叫阿朱,無論易容成什么模樣都惟肖惟妙,就連她的丈夫都認不出來。

眾人想起厚道人那口京師話里也帶著濃濃的蘇州口音,怕是與那位阿朱姑娘有什么淵源。

武林之中雖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世家一說,但人們總是相信“老子英雄兒好漢”的神話。

“你將你們當日聊些什么說來聽聽,自然能夠打消眾英雄的疑惑!”又有湊熱鬧的人喊道。

這話是大家都想說,卻沒多少人敢說的。就連喊話那人,也很快隱匿在了人群之中,生怕被人指認出來。

“魚道人”“哼了一聲,道:“管你們信不信!這人我就是要帶走,誰敢攔我便出手試試!”

“你是假的!”那漢子大聲喊道,“厚道長一身正氣,為人隨和,與我這等草莽中人說話都是客客氣氣如習故舊!哪有你這般孤高冷傲?”

這魚道人橫了那漢子一眼,心道:莫非消息不準么?不都說厚道人殺伐決斷,從不與人廢話,動手便要人命……怎么可能和這樣的人如同故舊一般?

“廢話少說!我是在救你,不懂么!”魚道人厲聲喝道,卻在嗓音間夾雜了些許關懷的味道,好像真的是個要搭救老朋友的性命,情急所致。

眾人一時難辨真偽,圍做一個圓,既不與魚簍道人為難,也不讓他帶走這井中歸來的漢子口

一即便他是真的魚簍道人,也不能斷人飛黃騰達之路!否則只有遭天下唾棄,成為公敵,死無葬身之地!

一時間,玉鉤井旁戰意彌漫,空氣都凝結了一般。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50
第六十九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八)

許多人并不知道從林與午孫廟的區別,還有些無知之輩認為叢林要比子孫廟高級些。其實根本來說,子孫廟是一宗一脈代代相傳的私產,而叢林卻是天下所有出家道士共有的家園。

因為是共有的,人人都有義務保護它,所以就沒什么人保護它了。

陳監院最害怕的事,無疑就是有人在觀里搗亂。不同于和尚們可以光明正大地搞武僧團、法僧會,道士的修行一直受到官府的嚴格監控。若不是士人對得道高真有著天然向往,恐怕道教早就要關門大吉了,更別說像小說中全真教那樣搞出清一色的劍士道堊人。

原因很直接:從黃巾至今,道門一直都是反賊們最為青睞的大旗。

就連白蓮教明明脫胎佛教白蓮宗,卻偏偏也要跟道門扯上關系,大肆施贈符水治病,念咒驅邪……就差把太極八卦畫在旗幟上了。

所以此時此刻,瓊花觀里竟然沒有一個道堊人能夠出來挽狂瀾于既倒。

“去找厚道堊人呀。”陳監院急道。

“好像就是厚爺跟人起了爭執。”那傳話的道堊人不敢擠進去看個分明,只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

陳監院心上一塊大石頭頓時落在了肚子里,道:“那就無妨了,讓他鬧去吧。咱們把二門先關一關,別讓他們鬧到觀里來。還有,去跟曾捕頭打個招呼,別惹出大亂子來了反倒怨我們。”

侍者——記在心上,忙不迭地往外跑去。

陳監院在屋里踱步良久,終于安定下來,暗道:反正這祖師道場還能讓他們一幫江湖浪堊蕩子拆了?且將有事當無事嘛!

他心頭一通達,竟自己泡了壺茶,悠然享用起來,徹底將玉鉤井那邊的事拋出腦后。

玉鉤井旁,劍拔弩張。

那魚道堊人不耐煩眾人盤問,拔劍出鞘。

如此一來便真的犯了眾怒,一時間人人都刀劍出鞘,兵器在手,只差最后一聲呼喝就能將打起來。

“你果然是假的,因為我知道厚道堊人用的劍不是你手里這柄。”有人從這兵器上,否定了那魚道堊人的真堊實性

“你以為我是你們這些草莽么!”魚道堊人恨聲道,“道堊人我既然是御劍宗師,自然有的是劍!殺雞屠狗,便用這柄,你敢不服?”

眾人被魚簍道堊人的名頭與這氣勢所壓,頓時一嘴。

“敢。”

這一聲“敢,”真是字正腔圓,將此字的內涵演繹得淋漓盡致。眾游俠行走江湖不是一天兩天,還從未聽到過如此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的“敢,字。

“有種站出來試試!”魚道堊人怒喝一聲,望向聲音來源。

眾人矚目之下,又走出一個道堊人。那道堊人身穿深藍道袍,頭上帶著一頂混元巾,腳下黑布圓口皂鞋,一條腰帶上也系著個油光錚亮的黃藤魚簍。

“試試就試試。”錢逸群淡淡道。

魚道堊人一愣,很快便鎮定下來,瞇起眼睛,露堊出一付狠樣,說道:“好膽!今日我便好好教訓教訓你,免得以后還有人敢冒充道爺我!”

“雷來!”

錢逸群早就準備出手教訓這冒牌貨,只是沒想到他見了正主竟然還敢說出如此大話。什么都不用說了,直接開戰!

魚道堊人眼見錢逸群身上金光大作,其中仿佛有卦爻流轉,強按捺下心中驚詫,暗道:看來消息果然屬實,這道堊人堊心狠手辣,上手便用了自己的殺招。

錢逸群如今召喚掌心雷的速度不如以前那么快,但也足夠讓人驚呼起來。他見魚道堊人對敵之時猶在走神,無疑是對自己的赤裸蔑視,更加不會手下留情。

魚道堊人也沒有躲避的想法,他深知這雷一旦召出來,除非快得突破天際,否則是跑不過它的。既然躲不過,便只有硬抗。作為一個對厚道堊人研究深刻的冒牌貨,早就做好了硬抗的準備。

一道紅光在他身上閃過,將雷光徹底吞沒。

錢逸群依稀聽到“啪嗒”一聲,好像是什么脆硬的東西碎裂,旋即想到了玉符。

一般符咒寫在黃紙上,只有真正的高級符咒才會以玉石為載體。嗯想玉石成本之高,竟然用來當一次性消耗品,也就可以知道那符有多么讓人重視了。

“你倒是學得像,若我也用這掌心雷,便顯不出我的本事!”魚道堊人叫囂道,“爾等可知道,道堊人我的符術也是天下一絕呢!”

錢逸群心道:原來這家伙的拿手本事是符術,且看看再說。

心中動念,手中節隱自然而發。

錢逸群在翠巒圣境中修堊煉了一個多月,等的就是此刻。他已經見識過了八門混天陣最高階段的威力,哪怕天雷都打不進去。只是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一步,別說天雷,起碼得能抗住別人的符術才算有實戰意義。

節隱劍浮在空中,無聲地幻化出七十二柄一模一樣的長匕。

魚道堊人見了心中一寒,十分不安:這卻是消息里沒提到過的,原來這道堊人一直沒用過全力?那為何對我用出來呢?我可不是番僧那樣的人物啊!

他這邊一膽怯,手下自然就慢了。錢逸群本是想在實戰中磨礪自己的技能和戰斗模式,見他出手慢了一拍,心中已經很不滿意,五指虛張,駕馭重劍影循著八卦位數落在地上,牽引靈蘊,以自身為陣眼的八門混天陣便宣告完成。

陣法越大越難控制引導,而且遮住了不相干的人也沒有意義,所以錢逸群只是罩住自己身邊兩步,若是符力過大不能抵御,還能用金剛珠扛一下。

魚道堊人見這節隱劍原來不是沖著自己來的,頓時放下心,手中符紙自燃,朝錢逸群飛去。

錢逸群心中贊道:這一堊手御符倒有些看頭,不是江湖上那些騙子玩堊弄的把戲。

符紙飛過五步距離,沖到錢逸群面前。頓時一陣電流涌動之聲,符紙上的咒力傾斜而出,盡數落在八門混天陣上。

錢逸群像是被人重重推了一把,還好腳下生根,沒有被推動。他運起靈蘊,在八門之中游走,很快便依照訣竅抓到了咒力的尾巴,一路引入地堊下。至于反彈云云,就算這道堊人再天才,也沒天才到那等地步。

魚道堊人出手便用了最強的符,心中暗驚:這雷蛇符有小天雷之稱,竟然被這道堊人輕而易舉擋下來了!

錢逸群返觀內照,也是略驚:這符好厲害,為了將它引走,竟然耗費了我的大半的靈蘊!

陣法往往有復合屬性,八門混天陣便有訣的影子在。布陣時需要用訣,引陣的時候仍舊要用訣。這對于自身靈蘊的要求便十分高,所以當世陣術名家也很少有人布這個陣法。

然而這個陣寓攻于守,遇強則強的優勢,也是別的陣所不具備的。

高仁選了這個陣傳給錢逸群,正是知道錢逸群性子和他相類,絕不是乖乖蜷曲在烏龜殼里挨打的人。

錢逸群對陣至今,多少也有了些實戰經驗。并不覺得這冒牌貨的戰斗力有多強,因為符師的強大與否并不在于人,而在于手中的符。哪怕是天下第一符師,一旦符被破了,照樣得死。

“哈哈哈,好極好極!”魚道堊人突然仰天堊大笑,“人常說,威名之下其實難副,要我說,厚道堊人果然是青年俊杰,深不可測!”

“你承認你是假的了?”錢逸群沒有撤陣,淡淡問道。

“哈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小弟只是對道長心存仰慕,并非有意借著道長的名頭招搖撞騙呀。”魚道堊人為了證明自己所言確鑿屬實,伸手沖懷中取出一個信封。

眾人知道他是個符師,見他手里拿著紙制品就有些發毛。

,‘這是天師府張真人讓小弟帶來的手書一封’請道長過目。”

錢逸群將信將疑接過書信,在諸多好奇的目光之下將書信收入袖中,引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失望哀嘆。誰都想知道張天師給錢逸群寫了什么,但也知道這個秘密恐怕今生都無從得知了。

錢逸群對那道堊人道:“你隨我來。”他看了一眼那位裹著棉衣的大漢,果然也有些面善,便道:“你要入觀?我帶你進去。”

那大漢連忙顫顫巍巍站了起來,道:“多謝道長。”心中卻是暗自嘀咕:原來江湖上的易容術竟然是真的,這道長和當日“淮揚客”時候面容沒有一絲相像的地方,倒是身上這般和氣別無二致!真人果然無相。

錢逸群早忘了那件小事,領著二人往觀里走去。他所到之處,就如雪遇熱水,人群自然分開。冒充他的那個道士見了,心中暗道:我還以為對他了解周詳,不會有什么批漏,沒想到他本人竟然還有這等氣相。

“道長,這人你就這么帶走了,不厚道啊!”人群中有人粗聲粗氣說道。

錢逸群駐足道:“是他自己要入觀,小道護送一程罷了。若是在場哪位仁兄要入觀求得庇護,只要小道在,自然也絕無坐視不理的道理。”

那漢子緊跟錢逸群,連聲道:“你們休得攔我,否則我寧死也不說什么!若是大家放我進去,待明日我便將這事細舟告知道長,請道長公布于眾。”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51
第七十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九)

“大哥……,一個女子快步從人群中閃了出來,未語先哭。凄切異常。她道:“小女子不求知道下面狀況如何,只想問一句,看到我師兄了么?”

這是知道今日無法來硬手,便有人使出了柔情計。這漢子自然不能只說見了或是沒見,自然要說兩句她師兄是死是活,說不定還要被追問死于何人之手,或是被困何處。

那漢子掃了她兩眼,道:“女俠節哀。”他既然不認識這女子,也不問女子的師兄名姓,可見下面的人皆是一般兇多吉少。

錢逸群微微搖頭,往二門走去。

守門道士見到錢逸群過來,連忙開了小門,只讓三人通過。他眼看一群江湖游俠綴在后面,心中忐忑,還好這些人沒有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

一邁過門檻,錢逸群便對那漢子道:“你自己去找知客道人吧,就不知客舍還有沒有地方。”

“無妨!”那人打了個噴嚏,“只要不被外面那些人抓去便可以了。”他感激地看著錢逸群,道:“多謝道長出面,在下居行波,日后若是有個用得上在下的地方,還請道長一定知會一聲。在下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你說我們聊過?”錢逸群實在想不起來這人。

“道長莫非忘了?”居行波頗為失落,努力提示道,“就是前些日子在鎮江府淮揚客,您那弟子與徐英國的弟弟交手時,咱們好生聊過的.,…”

“唔……”錢逸群努力回想之下,果然挖出了一些影子,“就是你說本道人故意離開瓊花觀是為了引蛇出洞。對吧?”

居行波滿臉尷尬,心中暗道:這道長記仇卻比記事要強。

“在下當時實在是無知。非但無知,而且愚蠢!”居行波作勢在自己臉上輕輕扇了一記,他道:“還好道長大人不計小人過,道長真是得道高真,清靜真人”

錢逸群揮斷了他不住地馬屁,道:“我一個道人,聽不慣這些,你自己去吧。”說罷便領著那個西貝貨往云水堂去了。他只道對方也是個普通道士,無非就是替張天師送封信罷了,誰知那道人傲然道:“云水堂的堂主恐怕不敢接待我,咱們直接去找陳監院吧。”

“你有多大的來頭都得照規矩!這里是祖師道場,容你放肆?”錢逸群沒好氣道。

那道人被錢逸群一打擊,哀怨道:“我是天師八將“”

錢逸群倒真是被嚇到了,有這么年輕的天師八將么?

氣…的徒弟。”那道人補完道,“我天師府的人來瓊花觀,從來都不用過客堂的。有個院子就是我們出錢修的,來了便住在那里。”

“俗氣!”錢逸群見自己不明就里露了怯,不由提高音量訓斥道:“出了錢就是大爺么!道人我告訴你,那錢是給瓊花觀的,不是給祖師爺的!過堂是祖師爺的規矩,兩者不挨著!走,跟我去過堂!”

那道人年方十四,說起來只是個道童的年齡,被錢逸群用身高、音量、年齒、名頭一壓,頓時氣焰低了一大頭,嘟囔道:“去就去.,.”,

到了云水堂,道人朝堂主打了個躬,唱戲般唱道:“小道龍虎山天師府出家修行,俗姓符,名玉澤,來此掛單修行,拜見常住老爺。”他流暢唱罷,暗自得意:道爺我又不是不懂行!

突然之間,符玉澤膝彎一撞,哎坳一聲跪倒在地。他怒氣沖沖回頭看去,卻是錢逸群在他身后踢了一腳。

錢逸群橫眉豎眼瞪了回去,喝道:“進觀磕頭!不懂規矩么!”

“我…”

“你什么你!”

“不妨礙的….”,堂主本來見這兩道人徑直過來,也不在外面見知客引領,心中不悅口一聽是龍虎山天師府的人,這不悅頓時變成了奇怪:天師府的道人,不都是直接去西壁院的么?怎么也來云水堂?

“小小年紀就沒規矩,憑白丟了天師府的臉!”錢逸群斥道。

“你、你、你就是報復我冒充你罷了!動不動說什么規矩,你就很守規矩么!”符玉澤跳了起來,大聲道。

云水堂主暗道:你們兩個在這里大吵大鬧,的確都沒什么規矩,烏鴉別嫌豬黑……只是礙于身份名望,他不敢說出口。

符玉澤以為錢逸群是個術士,卻不知道錢逸群也是學過劍術的。有道是拳劍想通,錢逸群出手便制住了這個要翻毛的青春期小道童,又是膝彎一踢,按倒在地上:“道人我就是守規矩!”

符玉澤扭動一番,見力抗不過,只得乖乖跪下,不情不愿地磕了個頭,已經打定了回家告狀的主意。

人與人交往,有因愛生恨的,也有因恨生愛的。仔細論來,后面那種卻更簡單些口錢逸群深感此時有個助力不容易,又看中了天師府的符法精妙,便用了這個因恨生愛的法子。

云水堂主生怕再惹出什么麻煩來,連忙給填了單號,發了單牌,連祖師三代都沒問,經文也沒讓背,就如這瘟神一般這走了。

符玉澤出了云水堂,心中越想越委屈,眼淚都快出來了。

“你是男是女?”錢逸群忍不住問道。

“道爺我自然是男的!”符玉澤咆哮道,將一腔委屈盡數吐了出來。

“那還哭?”錢逸群嘲諷一句,從魚簍里取出一個松果,扔給符玉澤,“這可是圣境里摘來的仙果。”其實這松子只是錢逸群吃剩下的,魚簍里多得能夠拿出去開鋪子做買賣。至于漲功力云云,或許是真的吧,反正錢逸群沒感覺到。

符玉澤下意識地接住了松果,本想硬氣一把,扔在地上踩得粉碎。聽說這果子能漲功力,雖然只是十日,卻也有些舍不得了,拿在手里左右端詳,眼淚倒是止住了。

錢逸群走到一處石臺前,輕掃石凳坐下,取出張天師的書信,展開閱讀。

張天師在信中開門見山便說自己有事,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解說魂魄一事,特此在信中說明。照天師所言,道門修行,無非修心口七魄凝練,當以收心、守心、滅心為要。故而建議錢逸群第一魄凝成自我心,滅卻虛榮心。第二魄凝成圓鈍心,滅卻機巧心。

日后凝成后面五魄,也是一般思路。如此這般,便能早日悟道、證道、了道,重回蓬萊,再歸仙境。

錢逸群讀罷,心中暗道:張天師與我交淺言深,真是給了我修道的法門。但是,悟道能擋住流賊么?證道能擋住建奴么?了道能護得家里安康么?自然是不能的”,.,所以還不如傳我兩個符更為實用。

他再讀下去,便見天師寫到符玉澤的來歷。原來這位小道友年紀雖小,卻有行符的天賦,故而從小就被父母送入天師府中,拜得天師八將中的襄垣道人為師。此番被天師點名送來這里,一者是磨礪技藝,再者也是升授中盟洞玄部道士需要的紅塵閱歷。

錢逸群疊回信紙,決定將此書與雪嶺法師的書信放在一起,留給子孫賣錢口心中暗道:張師真是放心,這樣的好種子放在我這里,也不怕帶壞他么?還是自己的表面功夫已經修得爐火純青,連天師真人都被蒙蔽了?

“我師伯信里說什么?.符玉澤播著松子,出聲問道口

“讓你聽我話。”錢逸群道。

“我不信!拿來我看。”符玉澤抬起頭,眼睛還是紅紅的。

“愛信不信。”錢逸群起身道,“張師與我有授業解惑之恩,帶你教你是我感恩圖報。你要是不知好歹,我也沒什么好慚愧的。”

符玉澤將剝出的松子放在嘴里,細細品味之下,清香甘甜,閉目忖頭,好像真的滋長了靈蘊修為。

錢逸群見狀,心中暗道:這東西我當飯吃沒感覺,他這到底是心理作用還是什么?

符玉澤享受片刻,起身道:“反正道爺我也沒什么事,暫且先跟著你玩玩吧。哎,這松子還沒有么?”

錢逸群是打一棒子給一粒松子,哪里能讓他往飽里吃,當下臉一板,道:“這天材地寶、圣人的仙草靈藥,能當尋常五文錢一斤的松子吃么?你乖乖聽話,我才看在張師面子上給你一些。”

符玉澤嘟囔了一聲“小氣。”也不多說,好像忘記了剛才被錢逸群欺負的事,問起瓊花觀的生活,以及周邊的游玩之處。

錢逸群哪里有這心思?當下問起天師府升授道品次第,驚訝發現這個十四歲的小屁孩,竟然已經授了第四品臺上升玄箓,馬上要遷授第五品的中盟箓了。想想陳致和至今才是第二品的洞神部道士,看來修行這事果然得靠天資。

“沒法子”,符玉澤得意洋洋道,“道爺我天生能與諸神溝通,所以用符如神,旁人羨慕不來的。哇哈哈哈!”

錢逸群心中對于“神”一直存有疑惑。他從根子里不相信道士們說的“天庭。”連帶也不相信靈寶派的真靈位業圖。然而他確實與元始天尊有過感應,可見神是真實不虛。可師父卻又說“真神唯有一心存。”那自己感應的難道是假神?

“與諸神溝通,那豈不是和鄉村巫婆神漢一般?”錢逸群不恥下問道。

符玉澤聞言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哇呀呀叫了起來,氣惱道:“巫婆神漢那些妖通把戲,豈能跟我的宿緣報通相比擬!”

“喔?請指教口”錢逸群不咸不淡道。

“天地未生時是什么?”符玉澤不等錢逸群回答,先解說道,“乃是混沌元氣。其氣含靈,入后天而分陰陽,陰陽摶結而成萬物。萬物之靈,蓋源于此。”他這段話說得文縐縐,十分熟練,一看便知道是從小背熟的。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52
第七十一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

錢逸群細細聽了,繼續看著符玉澤。

符玉澤受到鼓舞,似乎變成了師父的角色,設問道:“你說,是不是會有一些混沌元氣,仍舊飄散在虛空之中呢?”

“呃,或許有。”錢逸群不敢肯定。

“肯定有!”符玉澤道,“這些便是道教的先天神靈,所謂天尊蓋源于此。這些混沌元氣凝聚成堊人,則有了老子。后世人了道歸真,返回虛空,便是重返先天混沌,成了諸多后天神瓶。”

錢逸群聽了符玉澤這番解說,頗有茅塞頓開之感,又問道:“那一心真神與這些混沌神抵又有什么關系?”

“萬物既然由混沌所生,自然根在混沌,所謂先天祖氣者。清靜修行,養此祖氣,凝聚成神,所謂真神。”符玉澤說完,頗有些泄氣,又道:“道爺我修行十數年,感應虛空神禍不難,只要授了箓便能溝通感應,自己內心的真神卻遲遲難以凝聚。”

錢逸群點了點頭,暗道:原來一心所存真神,與混沌真神并非二樣。正是一體,故能感應。

“和尚說人人皆有佛性,多半也是這個意思吧。”錢逸群感嘆道。

符玉澤不以為然道:“誰知道那幫和與說的什么。對了,說起來我在來的路上,遇到一伙和尚,被道爺我教訓了一番。好像他們也是來揚州的,不知是否會碰上。”

“你沒事教訓他們作甚?他們付了學費么?”錢逸群調笑道,渾然沒有嗅到麻煩的氣息。

符玉澤也是哈哈一笑,將這事拋諸腦后。他天賦再好,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孩子。碰上一個沒有拿他娘娘腔開玩笑、還肯給他增長功力的松子、又的確是有本事的“大哥哥”……符玉澤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居行波如愿以償得到了一間客房,這多少與管事道堊人的耳聰目明有些關系,否則在這種狀況下,怎么可能給他安排出來床位?

雖然是二十人的大通鋪,與伙房道堊人們住在后廚,但也是瓊花觀里的一張床鋪!給了居行波巨大安堊全感。

這漢子喝了姜湯天未黑便上堊床睡覺,一直睡到翌日中午,方才從被窩里鉆了出來。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將玉鉤洞天里的情況寫下來。

然后,他想起自己不識字,只好先找人傾訴一番。

這個人理所當然是神仙厚道堊人!

錢逸群不得不佩服天師府的高人們對道義、法術的深刻認識。通過毫無江湖經驗,不知道隱諱節流的符玉、澤之口,錢逸群第一次接堊觸到了系統的道教教育。

在天師府,像符玉澤這樣有資質的少年,從啟蒙識字就與其他道士不同。高道們精心考校誰該先讀哪本經都有講究。所以天師府中的道堊人,再不濟也要比尋常野廟里的道士強許多。

符玉澤又是這些優質少年中尤其優質的,故而學得多、快、博。此時與錢逸群論說起來,滔滔不絕,口沫橫飛賣足了力氣想聽錢逸群道一聲“好”為自己掙回面子。

錢逸群即便不能算是天才,也能算是人精不管聽到多少令他詫異的內容都一律回個平淡無味的“哦”字,好像符玉澤說的都是司空見慣的廢話。

符玉澤憋了肚子勁無處使,渾身難過,聽到外面有人說話,赫然是昨天那個咬定自己是冒牌貨的大漢,不由來了興致。他對錢逸群道:“師兄我要去逗逗他,你別拆臺。”

“呵呵。”錢逸群笑了。突然臉上一板,吐出一個干脆的“滾”字。

符玉澤本以為錢逸群跟他想得一路,誰知轉臉就被人唾棄了一顆小心臟從高處啪嘰摔了下來,差點又忍不住流出眼淚來了。

錢逸群見過娘娘腔的孩子不過那是在上輩子,這輩子倒是少見得很。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娘娘腔,每每看到這種人就有種心里癢癢的感覺,不蹂躪一番簡直就是對自己的折磨。而且符玉澤是張大師的門人,有道是小樹不扶不直溜,性格矯正得從娃娃抓起!

成功打擊了符玉澤之后,錢逸群出去將被人攔在外面的居行波迎進丹房,讓這位江湖漢子受寵若驚,同時也對于丹房里那個有著嫵媚眼神、驕傲極重的年輕道堊人十分好奇。

晚明,是個南風盛行的時代啊。

“道長,在下此來,正要將玉鉤洞天之事與道長說個分明!”居行波清了嗓子,朗聲開場,就如說書先生附體一般。

居行波在江湖中名聲不顯,但是有一樣功夫確實拿得出手。他有一根飛爪,乃是精鋼打造的爪型,秘制出的藤繩為索,長達三丈,算是弄門兵器。以此攻敵很容易被人破去,然而用它飛檐走壁卻是無往不利。

因為要去兩眼一抹黑的地方,與其多帶一個好手,不如帶個能夠勘察地形、傳遞消息的人物。這就是居行波受邀加入的緣由。可見任何冷門的專業,總有爆發光彩的時刻。

“那隊伍由開封府王老英雄為首,連帶在下一共是十三人,各個都是江湖好手。”居行波說道。

符玉澤正要嘲諷他將自己也納入“好手”之中,卻被錢逸群冰冷的目光制止了。

居行波——報出了其他十二人的名號、履歷、拿手功夫,絲毫不辜負他的八卦精神。這十二人中,有八個都是用刀的名家,在江湖上也算是二流高手。然而一旦這八個人聚齊,列出刀陣,同樣人數的一流高手卻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除了這八個刀客,還有三個霹靂堂弟子,善用火器,威力驚人。

至于開封王老英雄的情況,居行波以為無人不知沒人不曉,便沒有介紹。然而錢逸群和符玉澤都不是江湖中人,哪里知道這位“老英雄”去?反正想想無非就是個老成的領隊,關鍵時候未必派得上用場,也就不插嘴問話了。

“我們下了水井,卻沒有沾到一滴水。”居行波介紹完了人物,便說起了當日下井之后的故事。

他道:“當時大家都很激動,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等玄妙的事兒。”

——沒見識!

錢逸群和符玉澤不約而同在心中吐槽一句。

“當時在我們眼前有一條暗道,深不可測,于是我便自告奮勇,走在最前頭探路!”居行波說到這里,頓時生出一股豪氣,好像深以為榮。

錢逸群和符玉澤卻是心道:你功夫最差,被人扔在前面探路也是理所當然。

“這暗道很快便走到了頭,”居行波道,“只是一步之間,例外便是兩個世界。暗道里漆黑一片,火光都傳不遠,踏出去卻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地!二位道長,你們說這不奇怪么?明明是在地堊下,天上卻有個太陽!就和咱們這邊沒有兩樣!”

“少見多怪,快說快說。”符玉澤沒有錢逸群那般耐心,連聲催促道。

居行波碰了個釘子,調整了一番情緒,繼續說道:“當時我們踩在泥土地上,發現這土是濕的,想來那里也一樣會下雨。在我們面前,卻是一片林子。二位道長也都知道,人說逢林莫入。不過我們卻顧不上那么多了,因為實在找不到路,只有從林子里開路過去。”

“結果林子里有什么怪物?”符玉澤興堊奮問道。

“林子里有鳥X兔、松鼠,卻沒有什么怪物。”居行波道,“就連虎狼這樣的野獸也不見得。”

“你們到底碰到了什么?快說重點!”符玉澤十分失望,大聲斥道。

居行波心中十分委屈,暗道:這些事就是微末小事么?你們不曾去過,我豈不是應該點點滴滴都說得清楚么?

他見符玉澤不領情,又見錢逸群也隱隱有了不耐煩的神情,居行波只好跳過了這段他認為十分重要的事,繼續道:“我們在林子里走了約莫五天,吃了十來頓飯,天上的太陽從來沒偏移過。等出了林子,我們看到一座城。”

錢逸群本以為是傳說中的樓閣,沒想到竟然是一座城池,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那城墻就和南京的一樣高!”居行波沒去過北堊京,便只有用南京來打比方了。他卻沒想到,錢逸群沒去過南京,反正只是腦補成十分雄壯便走了。

“我們一行人沿著城墻走了半天,方才見到城門。”居行波回憶到了不堪的場景,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城門口有兩個身高一丈鐵塔般的壯漢軍士,身著鐵甲,神情冷峻,看上去比我們的將軍還要威武霸氣。”

他停了停,略一整理了思路,又道:“王老英雄說:‘世上無非一個禮字’我過去先與他們說明來意,問明風俗,免得誤會。,我們都說老英雄穩重,正該如此。便讓老英雄獨自上前。”

錢逸群心中暗道:這里開始便是團滅的節奏了。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54
第七十二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一)

“當時我們大怒,心道這里的兵士實在太不講理!哪怕是蒙元時候,也不能連話都不說就斬人啊!”居行波面上浮出一層怒氣,“當時秦開文秦壯士怒喝一聲,便要上前質問那兩個丘八。那兩個丘八聽到聲響,便朝我們高聲喊了一句什么,我們卻沒聽懂。”

“然后那兩個丘八就沖過去將你們都殺了?”符玉澤聽得津津有味,渾然忘了還是有一個沒死的。

“何止!”居行波面露痛苦之色,“那兩個兵士大喝一聲,城門里很快就傳出一陣馬蹄聲,原來是一隊騎兵。各個都穿著明晃晃的鎧甲,胯下的馬匹就像要吃人一樣,露著白森森的牙齒,從鼻孔里噴出粗氣。”

“看到騎兵,我們知道這就不是個講理的地方,連忙往林子里逃。”居行波道,“沒想到騎兵身后還跟著鐵甲步兵,一個個都舉著明晃晃的長刀,跑得飛快。當時我們便散開了,分頭逃跑,總想著能逃掉一個是一個。”

錢逸群微微頜首: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符兵,果然厲害。不過那兩個外來客為什么覺得以他們加上白眉三人之力就有把握拿到寶貝?莫非有什么專門克制符兵的法術么?

居行波繼續道:“我們深入林子之后,那些兵士卻沒有追進來,只是守在外面,看來他們也是信奉逢林莫入的。”

“那你們應該沒事啊,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了?”符玉澤好奇道。

居行波連連嘆氣,道:“這便是人心險惡啊!原本我們這十二個人還是可以逃回來的,誰知有個披著人皮的畜生乃是秦壯士的至交好友,卻因為看上了秦壯士手中的寶刀,竟然趁著守夜之時……”

“守夜?”符玉澤問道。

“唔雖然天上太陽不便,但人總是得睡覺的。”居行波道“我們去的時候在林子里睡了四次,每次都要派排好班次,兩兩輪值。”

“當時是你和那人皮畜生一起值守?”符玉澤問道。

“道長明察秋毫!”居行波一本正經地拍了個馬屁,好像那個結論有多難得出來似的。

想這人竟然為了一柄寶刀敢對至交好友下手肯定也不會放過其他人。多半其他人便是在夢里被了賬的,居行波卻因為一同守夜,所以得以逃脫。錢逸群已經在心中將這事前因后果又腦補了一番。

居行波所言與錢逸群的腦補也相差仿佛。只是那畜生在殺了秦開文和另外幾人之后,驚動了守夜打盹的居行波。居行波當即示警,其他人群起將這畜生擊殺,埋葬了冤死的死者。

“那怎么最后剩你一個了?”

“經過了這事我們心中難免十分沉重。”居行波道,“都想著早些回去,誰知卻在林子里迷路了。”

一這倒是題中之義,逢林莫入除了怕伏擊就是怕迷路。

錢逸群心中暗道。

“更糟糕的事,我們剩下的六個人,并不一心。”居行波道,“當時我與那三個霹靂堂弟子走在前面,漸漸發現腳步聲輕了許多,回頭一看,走在隊尾殿后的兩名刀客卻不見了。”

“他們多半是想伏擊你們吧?也不知道你們身上有什么寶貝。”符玉澤道。

“是秦開文秦壯士的那柄寶刀。”居行波道,“那兩個刀客說:‘咱們身在這個危機四伏之處’寶刀總得用上一用。,可是這林子我們走了好幾天,從未有過什么危機,我與那三個霹靂堂的好朋友便說:‘這刀得帶上回去交給秦家家人做個證物’否則口說無憑,誰能信咱們。,那兩個刀客不敢跟我們四個人爭執,便只好退讓一步,讓我們拿了那刀。”

“然后這兩個刀客從暗中出來殺了那三個霹靂堂的人?”符玉澤頗為享受這種江湖仇殺,正是少年人心態。

——好不容易湊了一隊下去,不說怎么干掉符兵混進城里,就打著自己人主意,真是太沒出息了!

錢逸群聽著這些人殺來殺去只是為了一柄刀,便覺得無比幼稚,好歹也得為著高級點的寶貝吧!

“道長目光如炬!”居行波道,“我功夫低微,不敢跟他們硬拼,便暫時躲起來伺機而動。那兩個刀客殺了三個霹靂堂弟子,拿了寶刀,突然互相又殺了起來。那兩人功夫相差一線,等其中一個殺了另一個自己也快油盡燈枯了。”

“于是所出來將他了結了?”

“我出去收拾了殘局,讓他們入土為安。”居行波道,“我怕那寶刀再惹來什么禍事,便一并找了個地方埋了,然后便摸回了了井口,用歸人間大陣方才回來。”

“真是無聊。”錢逸群搖了搖頭,問道:“歸人間陣法是怎么運作的?”

“我是先試了其他幾種回來的法子,都沒用處,這才照陣圖擺下歸人間大陣。剛念完咒語,井口上面的水便一股腦灑落下來。我差點被這井水砸暈過去,還好從小在河邊長大,方才沒有溺水。”

居行波長舒一口氣,算是做了結尾。

錢逸群微微頜首,道:“玉澤,你陪居壯士出去跟那些人說一下城池和符兵的事吧。江湖恩怨還是別多說了,免得冤冤相報,徒傷人命。”

“道長慈悲!”居行波道,“我便只跟他們說:人是符兵們殺傷的,回來途中其他人傷重不治而死。至于在下嘛,膽子小逃得快,所以才回來。至于江湖上怎么嘲笑我絕壁靈猿居行波,我也隨他去了!”

錢逸群扯了扯嘴角,望向符玉澤:“去吧。”

“我可不是你的侍者小廝!”符玉澤怒視錢逸群。

“這個拿著。”錢逸群從魚簍中掏出一個松果,遞給符玉澤。

符玉澤心中糾結: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這松子到底是拿還是不拿?拿了就得聽他調過……算了!多大點事啊不就是護著一個江湖客出去說一番話么!我只要袖手站在旁邊,誰知道我是聽了這道人的話去的?

錢逸群見符玉澤終究擋不住神松果的誘惑,心中難免偷笑。只等這兩人離開了單房錢逸群的笑意便盡數止住了。

床底下很快便探出一個黑色的鼻子,正是一直趴在下面偷聽的狐貍。

錢逸群帶著狐貍進了翠巒山一人一狐席地而坐。

狐貍深吸了一口這圣境里的空氣,方才道:“剛才那人語多不真。”

錢逸群點了點頭,道:“的確疑點重重。”

狐貍道:“謀奪寶刀之前的事,大約是可信的。其后嘛與我們無關,也懶得管他。他無非便是想侵吞那柄寶刀罷了。”

“我看未必。”錢逸群沉吟道,“你不知道人間的規矩么?但凡問路、打探,這都是最底層之人所為,那位王老英雄怎么會自己上前與守門兵士說話?”

狐貍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尖聲贊道:“你定然是上萃子當的狐貍!這的確是個疑點。論說起來在黑乎乎的通道里打先鋒,可比去問個路可怕多了!他之前敢自告奮勇探路,見到人反倒不敢上去說話,果然還有內情!”

錢逸群點頭道:“凡人所圖無非名利。居行波獨自逃生回來,并非是個好名聲。若是利……”

“寶刀終究有各種麻煩,說不定還會引來殺生之禍。”狐貍接口道,“他該是在下井之前便拿了別人好處。要么探路;要么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要么兼而有之。”

錢逸群盤坐地上,托著下巴,心中尋思:到底是與這洞天寶物有關的殺人滅口,抑或是單純的江湖仇殺呢?

“我懷是……”錢逸群緩緩抬起頭,堅定道:“他們已經進過城了!他只說城門口有兵士守門,卻沒說城墻上有沒有守兵。又說城墻之高,似有欲蓋彌彰之嫌。”

狐貍瞇起眼睛,道:“依咱看來,城墻上多半沒有守兵。

若是有符兵,他第一眼看到必然要驚訝一番。而且那是神仙洞天,又不是兵家爭據之地,郭璞吃撐了么,放符兵在上面把守,嚇唬誰呢?”

“那郭璞放符兵又是為了什么?”錢逸群覺得狐貍的結論有道理,但并不贊同它的推理過程。

狐貍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抬起長吻,道:“咱知道了!那些符兵并非守著門不讓人進去,而是要防里面的人出來!這些人多半是入了城,探看完畢,出城時那姓王的被守衛攔殺,這一行人便退回城里,用繩索逃出了城池!”

“或許在城里也死了幾個。居行波逃出升天之后,又設計干掉了其他人。”錢逸群接著狐貍的話頭繼續推測道,“如此一來,洞天的消息就他獨一份。也或者,是他金主給的命令。老狐,派老鼠盯著那家伙,看他跟誰暗中往來。”

狐貍咧嘴一笑,直嚇得錢逸群毛骨悚然。它道:“果然有趣吧!等咱們親自到了下面,恐怕還有更多趣事等著咱呢!”

錢逸群撓了撓頭皮,心中暗道:越看這越像一灘渾水,只求那些寶貝值得道人我冒這風險。若是得一本“文繁從略”的秘籍,那真不知道是否該撞死當場。(,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本文字由破曉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55
第七十三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二)

錢逸群的前世并不是個以智力茹群聞名的孩子。相反,他更多時候會被家長堊老師說脾氣暴躁、莽撞、小心眼……這輩子重生以來,父母真是不曾說過他一句重話,反倒讓他的想象力、推理能力放開了瘋長,竟然和一頭上古靈種一言一語,一唱一和,將居行波的事猜得八堊九不離十。

探路的小老鼠很快就回來了,狐貍笑道:“這居行波真是耐不住性子,迫不可待地找金主請功去了。”

“金主是誰?”錢逸群問道。

“你指望老鼠告訴你這個?”狐貍嗤笑道,“咱倆還是跟著親自去見見吧!”

錢逸群起身檢查了一下堊身上的裝備,開門與狐貍一同往外走去。沿途正看到回來“復命”的符玉澤。錢逸群臨機一動,叫住他道:“玉澤,你有隱身符一類的東西么?”

“隱身……你要去干嘛?咦,這狐貍真漂亮!你養的?”符玉澤一屁堊股蹲在地上,好奇地盯著狐貍,頗有伸手摸一摸的沖動。他道:“你要去偷窺什么人?竟然想要那種東西。”

“有就拿出來用用,我一個道堊人,會去偷窺誰?那么多小姑娘脫光給我看我都不看呢。”錢逸群輕輕推了推符玉澤的肩膀。

符玉澤心中暗道:這擺明了有事瞞著我,好像還是挺有趣的事。不過隱身符嘛,這種說書先生嘴巴里的東西上哪去弄?唔,用輕身符加消聲符,能不能將就?

“這個嘛,有我正一符少在此,要什么有什么!”符玉澤站起身大咧咧拍了拍胸脯,雙眼笑得如同彎月,露堊出兩顆小虎牙,“不過你得帶上我。”

“帶你?不方便啊。”錢逸群為難道。他并不介意多個人手,但是符玉澤顯然沒有練過體術,很容易暴露目標。而且這孩子才十四歲,萬一打殺起來,看到血淋淋的場面是不是受得了?

“帶我去,我出符。不帶我去,道友請自便!”符玉澤冷哼一聲,負手而立。

錢逸群想了想,終究還是覺得帶上他太過于累贅,沒有符也就只有自己小心點,再找機會用易容陣看能否瞞過別人。他剛走出兩步,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尖銳的叫聲。那聲音就如鐵片刮過陶瓷一般刺耳,而且內容極端兇險。

赫然是

“道么請留步!”

錢逸群哪里肯留步,腳下生風,幾乎小跑起來。

“道友、道友!”符玉澤追了上來,見錢逸群不理不睬,只得放低身份喊道:“師兄!師兄總可以了吧!”——總等不是那么犯忌諱了!

錢逸群這才放慢腳步,道:“你還要干嘛?”

“師兄就帶上我吧!”符玉澤拉住錢逸群的衣袖,微微仰起頭,眼中水汪汪地盯著錢逸群。

“你不會體術,萬一被抓住怎么辦?”錢逸群皺眉道。

“誰能抓住道爺我!”符玉澤哈哈大笑一聲,抬起袖子,道:“師兄看這里,可看到什么?”

錢逸群瞅了一眼:“什么都沒有啊!”

“這便是我的天師府的秘術:袖里乾坤!”符玉澤道,“和你的壺里乾坤略有相似,不過用的卻是神通……”

符玉澤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干咳一聲,道:“我這里放了正一雷蛇符十六道,戊土神兵符十道,黃中力士符五道,都是張師伯畫的!而且我五行強水,師父還給我帶了地六成水符二十道,凈水符二十道,坎水真兵符一道!哪怕咱們被人抓住,只要有水,就困不住我們。”

錢逸群等他得瑟完,問道:“你有言靈天賦么?”

“呃?那是什么?我的天賦是通神,不行么?”符玉澤緊張道。

錢逸群生怕符玉澤也有天賦言靈,萬一讓他應了這些烏鴉嘴,自己今晚恐怕就悲劇了。聽符玉澤否認,他這才放松了些,說道:“這些符聽上去很厲害,但是不夠實用啊,我們不是去砸人場子的,只是探聽點消息”

“至于輕身符,隱匿符,那些都是我自己畫的,你要多少就有多少。”符玉澤從袖子里摯出一方小小的棗木印璽,厚約七分,長寬一寸半。

“看,這是張師伯賜我的陽平治都功印!”符玉澤得意道。

符箓不落印,就和公文不蓋章一樣,完全沒用0而印有多種,其中正一的陽平治都功卑,便是級別很高的一種。

“治”是五斗米道的行政區劃,共有二十四個。一治的最高領堊導人便是督功,原本是考校信徒功過,呈秉上蒼的司職。

陽平治是張天師駐地,都功一職便由天師自領。故而陽平治都功印便是張天師的教職圣印,代堊表天師。雖然天師只有一位,但這印璽卻不止一方。

除了祖天師傳下來的,還有皇帝賜的,天師自己治的……川……而且使用這印的人也并不一定是張天師,只要張天師許可就行。

符玉澤隨身帶著這印璽,的確可以說自己想畫什么符便有什么符,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錢逸群望了一眼狐貍,見狐貍微微點頭,便道:“來,咱們先準備點符,然后哥哥我帶你去玩個刺堊激的。”

符玉澤宛如被電擊一般,整個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個細胞不活躍起來。他苦苦追尋的,不就是刺堊激么!

無論是大庭廣眾跟錢逸群叫板動手,還是假冒厚道堊人故意挑釁整個江湖,都只為了兩個字:刺堊激!——道爺我孤身一人十里迢迢跑來這么個地方送信,不就是為了刺堊激么!

符玉澤渾身激動,對錢逸群的稱呼也顯得格外誠懇。他道:“師兄,除了那兩種符,你還要些什么?”

“還有那些符?”錢逸群問道。

“唔,我這里有本天師符箓總譜,你自己看。”符玉澤從袖子里抽堊出一本厚厚的符箓書冊。

雖說是假傳萬卷書,但是這種“假書”也有其存在的意義,比如眼下可以讓人迅速檢索。

錢逸群才翻了幾頁,符玉澤已經一本接一本拿了五六本出來,乖乖捧著。

“小符呀,這些只有圖形沒有解釋說明?”錢逸群連符頭符膽都認不全,光看圖形怎么知道有些什么符?

符玉澤定定看了錢逸群片刻,突然大笑道:“你原來不懂符!哈哈哈,竟然有不懂符的道士!”

眼下正一勢大,但也不能否認玄真、丹鼎兩宗的存在啊!難道天下就只有符箓宗才算真正的道門?

錢逸群將書還給符玉澤,道:“就輕身符和隱匿符,各來個……十張吧!”

錢逸群以為自己獅子大開口,其實這不過是符玉澤在天師府每天的功課量的一半。這小子絲毫不放在心上,連討價還價的念頭都沒有,便回到屋里取出自己帶的符紙、筆墨、朱砂、印璽赤呢……凝神靜觀,溝通真神,掐了指訣,揮毫便畫。

不一會功夫,錢逸群要的符便已經準備停當。符玉、澤見朱砂還有得剩下,道:“這不能剩,我再畫兩張。”

錢逸群貝他如此輕松,心中暗道:很好,下回可以多要點,到底這東西簡單實用。

“對了,你會畫九鳳火獄符么?”錢逸群想起自己唯——次用過的符,印象深刻。

“那是上茅山傳到下茅山的符箓吧。”符玉澤道,“我是龍虎山符箓,你不會連三山符箓之分都不知道吧?道長!”

符玉澤逮到了反擊的機會,絲毫不肯放過。

“不會就不會,廢話那么多。”錢逸群不屑道。

符玉澤跳了起來,叫道:“三山符箓不互傳,這是規矩呀!再說我五行強水,火部諸神本來就不怎么待見我,我怎么可能會九鳳火獄符!”

錢逸群在他后腦輕輕一拍,淡定道:“不會就不會,沒什么丟人的。”

符玉澤淚流滿面,心中吶喊道:這不是會不會的問題,這是能不能會的問題……不對!這不又成了會不會的問題?為什么我腦子轉不過來了!師父啊,啊啊啊!

唯一讓符玉澤欣慰的,便是錢逸群總算帶著他往觀外去了。雖然才在觀里呆了一天,但他對揚州城的繁華已經十分渴望,恨不得連早課都不做便出去玩。現在可比瞎逛更有意思啊!

錢逸群看著這么讓人難以形容的娘娘腔小屁孩,又有了種當保姆的感覺。唔,這孩子的委托人可是張天師,保姆費就不收了,但他好歹是個十四歲的準成年人,幫忙干點活絕對屬于天經地義。

狐貍緊跟著老鼠,很快就到了此行目的地:玉豐樓。

這里是揚州大酒樓之一,上下兩層,前面是酒樓后面是客房。酒樓里多是老食客,因為這里的獅子頭極其著名。拜玉鉤洞天所賜,后面的客房已經才成了江湖人士的包場。

錢逸群跨進酒樓,尾隨著狐貍就往后面的客房大步走去。

小二正要攔住,只覺得眼前一閃,一角銀子由遠而近飛了過來。他身手敏捷地凌空抓住,順勢放在嘴里一咬:真銀子!

至于這銀子從哪來,剛才是否有人走過去,全都成了云煙,散入虛空之中。

符玉澤看在眼里,心中暗道:這道堊人還真的瀟灑啊,看來我這邊的消息還是略有不足。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56
第七十四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三)

錢逸群見過輕身符。

就是當日張天師貼在李一清身上,減輕體重的那符口

隱匿符雖然不能讓人隱身,但可以讓人最大限度的融入到環境之中,頗有些變色龍保護色的意思。

錢逸群與符玉澤上了符,跟著地上的老鼠一路進了客房二樓的天字區。這里屬于高級客房,住客全都不在乎銀子。兩人摸到一間房門口,錢逸群悄無聲息地趴在門縫上,側耳傾聽。

屋里一點聲音都沒有。

“門鎖著,里面沒人口”符玉澤小聲道。

錢逸群這才發現在門上果然掛著一方銅鎖。如果老鼠領的路沒有問題,那就是里面的人已經走了。

“都是你,要畫符,現在來晚了吧。”符玉澤抱怨道。

“打探消息,最好人不在。”錢逸群道,“否則還要等他們出去呢!”

現在對對手完全不了解,怎么能夠貿然出手?萬一碰上人家有什么秘密武器,被坑死了都不知道。

錢逸群用節隱劍一撬,那門鎖應聲而落,果然是防君子不防道士的樣子貨。

符玉澤推門而入,絲毫不擔心里面有什么機關。錢逸群一邊感嘆他初生牛犢不怕虎,一邊將他拉到身后,眼中已經掃了一遍整間房間。

客房分了內外兩間,外間是放著一張圓桌并六個鼓凳,臨窗還有兩張交椅。錢逸群在桌子上點了點,沒有油污灰粉,看來是有人收拾的。花格之后便是內間,放著大床衣架之類,就和普通人家的臥室沒什么區別。

房間里沒有包袱行囊,整潔得就像沒人住一樣。

錢逸群發信號叫了狐貍上來,問道:“這里沒人,會不會是老鼠找錯了?”

狐貍在屋里走了一圈,道:“沒錯,這里有居行波的氣味。”

“它會說人話!”符玉澤彈眼落晴跳了起來。

錢逸群和狐貍都沒搭理他,又勘察了一番。錢逸群從床上取下一根不足一寸的短發,道:“是個和尚,還是個老和尚。”因為這短發是白色的。

“你這么一說,咱就聯想到那晚撞見的那兩人了。”狐貍犬坐在地上,以罕見認真的態度說道。

“那另外一個就該在附近的客房。”錢逸群道。

“也可能都搬走了口”狐貍瞇起眼睛,道,“你總不能一間間撬門。”

“它會說人話!”符玉澤在錢逸群面前跳了跳,想引起注意。

錢逸群將他撥開,對狐貍道:“你的小朋友能找到他們么?”

狐貍白了錢逸群一眼。

老鼠不是人,非但沒有畫影圖形的能力,甚至無從描述人類容貌。它們只能最先認住某個人,才有可能追蹤其后。要是它們能夠大海撈針一樣找人,這個物種早就取代人類了。

兩人一狐見沒有線索,只能撤退,正要出門,突然聽到過道里傳來腳步聲口從輕快的步伐上判斷,來者應該是今年輕人,而且心情很不錯。

因為他還哼著小調口

正是剛才得了一筆橫財的店小二。

錢逸群撤去隱匿符,上前叫住他道:“這里是否住了一個老者和一個和尚?”

小二嚇了一跳,剛才壓根沒看到這里有人,這人就像是從空中浮出來的一樣。他壯起膽子問道:“客官是什么人?找他們作甚?”

這話無疑是承認了這里的確有如此兩個客人。

錢逸群又掏出一角碎銀,道:“我是給你銀子的人。”

小二頓時眉開眼笑,接過銀子,欣喜道:“客官來得不巧。您的兩位朋友,就在您來之前沒多久,結賬走了。”

“走了?知道他們去哪里么?”

“這我就不清楚了。”小二道”‘跟他們一起走的還有今年輕壯漢,聽口音是蘇州那邊的口”

錢逸群點了點頭,與小二側身而過。

剎那之間,錢逸群魚簍中的尋鬼司南震動了。

人間世中鬼極為罕見,即便有生靈成鬼也很快就會消亡。像現在這種天都沒黑的情況下有鬼,那就只有一個解釋:秘法。

蠻族的薩滿,傳自巫家的陰山法,還有。

這些都會造成“鬼”在人間出現。

不過薩滿的鬼是依附在人身上,陰山法脈的鬼往往依附在武器法寶上。

中的魅靈,會將人變成鬼。

錢逸群放慢了腳步,從魚簍中取出尋鬼司南,打開之后,果然發現這鬼跟著那個店小二一并移動。

須臾間,司南上的紅點消失了。

一剛才從他身邊經過也沒有反應,現在這鬼又消失了,多半是因為魅靈的關系!

錢逸群心中暗自分析道:魅靈在附著人體之后,若是此人本身陽氣不足,就會以鬼的形態激發尋鬼司南。

若是那人陽氣充沛,尋鬼司南則會認為是人。

這從錢衛和錢逸群兩人身上就足以看出個體差異,錢逸群已經容納兩個魅靈了,仍舊是人。錢衛卻久久不能擺脫鬼的身份。

眼下這小二,正是在人鬼之間徘徊,或許他自己壓根就不知道。

錢逸群悄悄取出,用節隱刺破手指,穿過玄門進入圖中世界。

中行悅不在家。

整間屋子里沒有人在,靜謐得讓人覺得可怕。錢逸群不相信中行悅能逃跑,要能逃早逃了。他走到門口,推開移門,不出所料地見到了被束縛在虛空之中的中行悅。五個魅靈正用各種獵奇的刑具虐打他。

“你怎么了?”錢逸群問道。

中行悅吐出一口無形的血,夾雜著哀嚎叫道:“你言而無信!”

“這怎么說的?”錢逸群不悅道”‘又不是我讓它們回圖里來的。”錢逸群仍然記得自己所發的周天大誓,但現在這種狀況顯然跟自己的誓言沒多大關系。

“你快些將它們驅散!”中行悅喊道。

錢逸群第一次驅散這些魅靈的時候,并不知道它們每一個都代表著一種神通。如今知道這個秘密,怎么舍得輕易驅散呢?

“其實,你是玩脫了吧。”錢逸群沒好氣道。

“什么意思!”中行悅忍著劇痛,并不能理解“玩脫”的意思。

“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有魅靈歸圖?難道這五個魅靈是一起回來的?”錢逸群聲音漸漸冷倒起來,“你對于魅靈有自己的控制手段,說不定假以時日,你能將這個監獄變成自己的天下,所以最好我不要插手,對不對?”

中行悅一時間都忘記了疼痛,心中暗道:他怎么會知道?是那頭白澤告訴他的么!

錢逸群從來就不笨,修行之后他的反應和感覺越發敏銳,也往往能夠看到事物的實質。上兩次過來,他見里的房間樣式都改成了漢代風格,便有種不好的感覺。此刻中行悅無言以對,顯然是自巳猜的不錯。

“要想別人以誠待你,便要自己以誠待人。”錢逸群笑道”‘這是你教我的啊!怎么反而會忘了?”

中行悅緩緩抬起頭,道:“不錯!這個監牢若是沒有周天百魅坐鎮,假以時日我便能逃出生天,轉世為人!你后悔了么?你發過周天大誓的!”

“我在誓中說:決不讓百魅歸圖。不過呢,它自己回來的我也擋不住。

”錢逸群道”‘別遷怒于我,這不都是你自己當年造的孽么?話說回來,當年宇文化及對你就很客氣么?”

中行悅被囚禁千年,而圖中與外界更是有著極大的時間差。漫長的歲月中,他的大部分神識已經消磨,如果再不能出去,恐怕最終只有歸于虛空一一以一個個靈魂因子的形態,天地間再不可能有任何他的記憶。

原本他已經看到了逃出去的希望,可是被錢逸群扔入金鱗簍之后,魅靈突然激增,之前的男力盡數化作泡影,怎能讓他不激動不遷怒?

錢逸群的話讓中行悅暴躁的心緩緩冷靜下來,不得不承認厚道人在歷任圖主之中的確是最厚道的。

錢逸群見中行悅減弱了敵意,方才又說道,“我好像遇到個魅靈附體的人,不知道怎么判斷口第二件事,有沒有辦法知道他的魅靈是什么神通。”

中行悅抬頭凝視這扭曲的空間,緩緩說道:“那人的確是魅靈附體,神通是……,幻沙。”

“幻沙?”

“利用身中土杰,將身體幻成沙子。”中行悅態度好了許多,也沒隱瞞,“這神通對于刺客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偷襲、保命手段。”

錢逸群微微頜首,突然大吼一聲道:“你們給我住手!”

此言一出,魅靈們手中各式刑具紛紛放了下來,只是呆若木雞地站在一旁。

錢逸群心中大爽:道人我果然是天資異稟,把她們都干服帖了!

中行悅沒想到錢逸群會主動停下刑罰,頗有些意外地看著錢逸群。他已經習慣了鉤心斗角,等價交換,暗藏陰招……對于自己求學時候的踏實、誠懇、仁慈、善良,早就拋諸腦后不知多少歲月。

像錢逸群這樣主動地施與恩惠,讓他極端不適應。

“你只凝成了兩魄,若是再多收魅靈,怕是也要被這陰鬼之氣拖累。”中行悅心中閃過一絲感動,自覺說道,“原本是方士們修法的工具,大約原理便是方士吸納魅靈,用自身的陽氣緩緩轉化它的陰氣,就如同磨刀石一般。陰鬼之氣為磨石,人為刀劍,這樣磨出純陽便成仙人。”

錢逸群哦了一聲,心道:難怪狐貍也說這法寶是用來修法的!是后代子孫無能,才用作了玄術。

“若是自身修為不足,磨石也會將刀劍磨斷。”中行悅繼續道,“若是一旦陷入陰鬼之身,這輩子的道行修為,便有限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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