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百媚圖 作者:美味羅宋湯(連載中)

 
wwdon 2013-3-16 22:38:5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4 73802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57
第七十五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四)

錢逸群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中行悅如此誠懇地吐露一些事情的真堊相。哪怕當初慷慨這太監大方地教他無且手,都隱約含堊著一些難以名狀的目的心。

對于中行悅的進步,錢逸群當然要有所表示。他雖然沒有遣散那五個魅靈,但是命令它們住手之后,中行悅起碼不用承受痛苦折磨。至于什么時候將他從鐵索中解放出來,那就要看未來的表現了。

唯一遺憾的,只有用陣法才能將魅靈從人身上扯出來。而這個陣法,肯定不是身為囚徒的中行悅會用的。

或者,殺人。

人死之后,魅靈自然回歸。

錢逸群想了想這個利用身中土然幻化成沙子的神通,又想了想自己容納魅靈的上限,并不打算把自己弄殘。雖然得道成仙十分渺茫,錢逸群也的確重視玄術勝于大道。但若是貪圖一個眼前自己未必有用的神通,壞了百年大計,總是愚蠢的行徑。

厚道堊人五行強木,木能克土,所以身中土然估計是五杰之中最少的。萬一依附了這個神通連一次都用不出來,那豈不是很糟糕?

——算了,就讓那個小二無憂無慮地帶著這個神通好好過日子吧。

錢逸群心中暗道,回到了身堊體之中,快步朝樓下走去。

“等等,你是修陰山法的?”符玉澤也與小二錯肩而過,敏銳地抽動了一下鼻子,叫住了其貌不揚的店小——。

錢逸群聽到“陰山法”三個字,立刻停住了腳步,轉身相視。

“客官,您這說的什么意思?”那人臉上堆笑,緩緩將手縮入袖中。

“你身上有鬼頭砂的味道,”符玉澤朗聲道,“只有陰山法用那種砂畫符。”

狐貍嗅了嗅,立刻躲了起來,可見它是同意符玉澤的判斷。

“去死!”那人突然從袖中拋出一蓬粉末,轉身就跑。

錢逸群三兩步追了上去,手中節隱劍已經追到那人后心。他本以為長劍換成短劍之后自己會有所不習堊慣,但是真到用的時候,卻發現短劍更為靈活多變,能夠將猿公劍法發揮得威力無窮。

那店小二不是旁人,正是白眉老祖的弟子羅奧松。他親眼看著錢逸群殺死了自己的師父,那真是干凈利落,什么多余的話都沒有。跟這種人還有什么好談的?當然是突然襲擊之后立刻抽身而退。

他沒想到錢逸群的速度卻這么快,轉眼間已經快追到了自己身后。

一萬幸爺爺我有個保命絕技!就連師父都不知道。

羅奧松沒有回頭,只等背上傳來金屬的刺感,只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劍尖透體而出,卻沒有絲毫痛楚。

他的血肉之軀已經變成了一尊沙土凝聚的人形。

錢逸群并不意外,這多半便是幻沙的神通表現。

“米粒之珠!”錢逸群摯出無相扇,猛地碰出一團靈蘊。

靈蘊散發出的藍光十分漂亮,落在羅奧松眼里卻是催命的死光。這團靈蘊夾裹著的勁風吹散了不少沙土,就像是活活錄去了他的一層皮膚。

羅奧松不相信自己能夠打贏魚簍道堊人,催動神通,整個人都化成了干燥的沙粒,從木地板上的間隙中滲透下去。

下面很快就傳來了房客憤怒的喊聲。

羅奧松卻不管那么多,他已經控制了自己身上的每一粒沙子,在驚懼的目光中凝聚成堊人,推窗而出。

錢逸群飛快地躍下樓梯,沖進那間飄蕩著驚恐余音的客舍。洞開的窗戶里吹進來一股冷風,屋里除了瑟瑟發堊抖的房客之外再無他人。

“逃掉了?”符玉澤追了下來。

錢逸群陰著臉點了點頭,心道:果然是刺客的逃命絕技。照道理說,木能克土,但是我的草木之心怎么就沒如此強大的功能呢?除了望遠鏡和遠程狙擊……”唔,不對!還有治療植物啊!如果植物可以醫治,那能讓它們生長么?

想到自己一直專心玄術,忽略了這種“神通”級別的力量,錢逸群不免有些臉紅。因為心杰不足,他對于心算的使用比較吝嗇,但是自己肝焦旺盛,完全可以試著開發一下草木之心的能力。

要找的人已經走了,意外撞見的人已經逃了。此番無功而返,錢逸群只得帶著符玉澤返回瓊花觀。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支開符玉澤,只需要瞬間就可以從翠巒圣境中打個來回。

在這個剛剛過了春節的時候,如果說要找植物的種子,那翠巒圣境便是最佳的庫房。那里一直是溫暖的春天,植物們生長孕育,卻從不見枯萎,是個十分罕見的世界。

錢逸群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藤蔓種子,虛虛埋在土中,試著用肝杰催發它們。誠如當日為無常藤醫治一般,這些藤蔓果然受到了刺堊激冒出小芽,破土而出,嫩綠色的藤絲努力尋找著能夠攀附的物體。錢逸群退開兩步,嘗試著不用肢堊體碰觸,凌空催發N雖然一樣能夠成功,但是效率卻低了許多,大部分肝杰都在離體之后散入空中,成為虛空木然中的一份子。

“咦,怎么感覺你突然變了一個人?”符玉澤從門外進來,意外地看著錢逸群。

錢逸群剛在圣境中度過了三天,算是時間很短的閉關。饒是如此,人的氣質也會有所不同,而且最明顯的是胡子長了。

他揮了揮手,道:“真人無相。”

“就你還真人?”符玉澤嗤之以鼻,低下頭看了看狐貍,上前柔聲道:“狐貍兄,你能再說兩句話不?”

“有什么好說的?”狐貍沒好氣道。

錢逸群知道這是狐貍在傲嬌了。若是真的不想讓符玉澤知道它的秘密,它壓根就不用暴露自己會說話的事實。聯想到這次狐貍積極主動地要去玉鉤洞天,錢逸群懷疑這是它開啟了尋回靈體的大目標。

——自己答應過的事,總是得做的。何況我跟狐貍也算患難之交了……雖然是我患難,它旁觀。

錢逸群掰著手指:現在下玉鉤洞天的話,符玉澤算一個起碼不拖后腿。若是能說動白芥子,就有個劍術高手能夠擋在前面了。自己的玄術越學越多,但怎么感覺好像走偏了呢?越來越像個刺客加輔助……

“我去找白芥子聊聊你們慢慢交流感情。”錢逸群坐都沒坐,便要往外走。

然而瓊花觀的邪性已經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錢逸群還沒有走到寨舍門口,白楓就已經來了。

隨白楓一起來的,還有白沙。

“這是我的族兄白沙白彌子。”白楓難得主動開口說話,臉上已經騰起一股紅暈0

錢逸群聽鄭翰學說起過白沙其人,知道他是《墨憨齋》的人,好奇問道:“你們一個是蘇州人,一個是績溪人怎么會是兄弟?”

“我們都是榜頭白氏的支脈,當時太祖公五人以木火土金水為房號。蘇州這一脈是木房的,他們水房遷徙到了安徽。”白楓解釋道。

錢逸群哦了一聲,尋思著怎么開口說服白楓一起組隊去洞天的事。

“我想請道長幫個忙。”白楓道。

錢逸群大喜,心道:這就可以互幫互助了!連忙道:“力所能及敢不效命?”

“我這兄弟要去玉鉤洞天一探想請道長隨行0”白楓解釋道,“在下的劍法雖然能夠護住他但論說殺敵滅鬼還是不如道長遠矣。”

錢逸群面色沉重,好像在努力思考,心中已經樂開了花: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白楓自己提出來這事,我焉能不搭個順風車?

“道長,”白沙開口道,“在下并非為了以及只好奇。道長可聽說過《墨憨齋志異》?”

《墨憨齋志異》的創刊號已經在江淮間發行但只是被人當做尋常志怪小說,并沒有引起江湖和秘法兩個圈子的矚目。原本對此抱有雄心壯志的墨憨齋等人,被現實的成績打擊頗大,但是有周、文兩家的堅定支持自然不會輕易退卻。

白沙在解釋了《墨憨齋志異》的遠大抱負和深遠影響之后,說道:“故而在下要去洞天乃是為了讓更多的堊江湖同道有所知,有所不惑,僅此而已!”

錢逸群心中暗贊:果然是個操守的新聞工作者,文化產業的先驅啊!

他一臉正色:“雖然不明所以,但總覺得此書必然光炳史冊,道堊人我自然樂于助你!何況芥子兄開口了,小道怎么也得賣他個面子。”

“道長真爽快人。”白沙喜出望外。

“多謝道長。”白楓心中暗道:這些卻是欠了這厚道堊人的人情,不知日后要怎么還他。唉,罷了,且走著看吧。

“你們要去玉鉤洞天?不帶我么!”符玉澤等了半天,見沒人邀請他,不由急了。

“你個累贅……”,錢逸群面露為難。

符玉澤大叫道:“累贅!?你去外面找找看,十歲授升玄箓的道士有幾個!道爺我是天縱奇才好嘛!更何況道爺我身上帶著的靈符神符,換成銀子都能把這兒埋了!道爺我………”

錢逸群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教訓道:“沒大沒小貧道還站在這里呢,你就‘道爺’‘道爺’的,知道什么叫規矩么?”

符玉澤張紅了臉,眼淚已經含在眼眶里了。

“到了洞天,多少老成些,否則死得快!”錢逸群轉過話頭,惡聲惡氣警告道。

“欲!”符玉澤破涕而笑,爽快地答應下來。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0 23:58
第七十六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五)

的確,馴狗。

在眼下這個時代,并沒有那么多人會溫情脈脈地將狗視作家庭一份子。對于馴狗人來說,狗就是維生的工具。既然是工具,訓練方法自然不會很溫柔。

最常見的一種方式,便是將狗餓得渾身無力,然后棍棒狠狠打一頓。持它感覺身處絕境之后,扔塊肉或者骨頭給它。很快那狗就服服帖帖,對主人忠心耿耿了。

人也是如此。

當人被一個兇狂的殺手綁架,隨時要取他的命,人就會把生命權漸漸付托給這個兇徒。

時間拖久了,這人每吃一口飯、喝一口水,每一次呼吸,都會覺得是殺手對他的寬忍和慈悲。他的恐懼,會轉化為對殺手的感激,然后變為一種崇拜,最后下意識地認為兇徒的安全,就是自己的安全。

所以說,打一棒子給一粒甜棗能成為朋友。

打很多棒子給一粒甜棗,能馴服人類。

錢逸群并沒意識到自己在馴服符玉澤,但符玉澤越來越聽話卻是事實,而他十分樂于見到這種事實。

符玉澤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被馴服,他只是覺得厚道人還是很好說話的,無論自己要什么,最終都會得到滿足。不過就是過程上有些讓人難堪……這又算什么呢?道爺我才是最后的勝利者啊!符玉澤心中充滿了得意。

“既然要走,我們就速度準備吧。”錢逸群望向白楓,“芥子兄,咱們兩個負責帶干糧和水吧。”

“好。”白芥子沒有絲毫猶豫。

“唔,還有換洗的衣裳,這回可能不是一天兩天能出來的。”錢逸群從居行波口中知道玉鉤洞天也有時差,大約是洞內十天,世間一天的比例。

“那我去多準備一些符!”符玉澤自告奮勇道。

“乖。”錢逸群毫無誠意地點了點頭,道,“如果沒什么問題,咱們明天就走吧。”

“過兩天好像是二月二了。”白沙突然道。

二月二,龍抬頭。過完了這天,就算是徹底出了新年。

“我日子過得稀里糊涂的,二月二怎么了?”錢逸群好奇道。

“江湖傳聞,九華山一樂法師要在二月二日來瓊花觀找道長論說雪花庵血案一事。”白沙一口氣說道。他身為新聞從業人員,對于秘法和江湖上的種種傳聞無比關切。許多看似荒誕不經的故事,說不定都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錢逸群暗道:這消息傳得倒是很快啊,看來是那封失而復得的信果然讓有心人看過了。

那些販賣情報的消息販子,原本并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然而居行波從井底歸來之后,陰山法白眉一脈好像蠢蠢欲動,有人自稱大師哥,召集司門,要下洞天,聲勢之大幾乎堪比白眉在世。

消息販子當即聯想到了這些人的仇家、瓊花觀厚道人口

賣消息無非是賣親友、仇家、競爭對手。

一樂法師要找錢逸群麻煩的消息,以最快地速度送到了大師兄手中,換了五兩銀子。

鬼面大師兄拿到這個消息,一個絕世妙計不由浮現在腦海之中。

既然符兵難以對付,光借武林人士恐怕不夠,那不如拉那位在世金剛下水!唔,還有那位戰敗了的嘎巴大喇嘛,輸了一次還可以再來一次嘛,誰說人一定會在同個地方跌倒兩次?

這其中,還缺一條線,得將他們穿起來。

鬼面大師兄坐在紅木交椅上,手指輕輕在桌案上敲打。他的目光落在了書案上的一個竹雕筆筒,竹青子的名號突然在他腦海中閃過。如果讓竹青子把那個女囚抓回來,何愁厚道人不上當?而且厚道人已經中了毒,功力該當大打折扣,如此一來,師父的仇也能報了,十卷陰山法也能追回來了!

一念及此,鬼面大師兄嘴角上揚,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成功的模樣。

“既然二月二那和尚要來找我麻煩,我就等他一等。”錢逸群皺眉,心中暗道:若不除了這后患,到時候被他追進洞天難免要壞我大事。

白楓道:“為何還要等?這種事,上門解釋清楚不是更好?”

那是因為人的確是我殺的,經也的確是我盜的。

錢逸群心中暗道,嘴上卻說:“人家還沒來指證,自己就湊上去解釋,豈不是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還有件事要拜托彌子兄。”

“道長請說。”白沙豪爽道。

“這些日子我事物繁雜,一直沒顧上尋我師兄。”錢逸群道,“我師兄大約就在淮揚一帶,不知能否拜托彌子兄。”

“這事,不難。”白沙答應道,“不知令師兄姓甚名誰,有何特征?.

“伽…叫阿牛。

”錢逸群道,“唔,恐怕他們已經變裝易容了,這樣,麻煩兄弟散播兩句話在江湖上。便說:‘孫膠門人,定觀瓊花。”,

“這樣”,白沙點頭道,“請道長寫出來,以免訛誤口”

錢逸群想想也是,當即叫符玉澤取了紙筆,寫下這八個字。所謂孫臏門人,乃是不臏當年在穹窿山茅蓬塢寫兵法,習一個大門進出的意思。“定”是指柳定定,觀瓊花自然是瓊花觀。

不明底細的外人,多半看不懂,或是想到岔處去。以師兄的智力水準,肯定也是想不到的。不過柳定定她老爹,那位柳和尚卻不是吃素的,絕對不會看不出如此明顯的暗示。

只要柳和尚找到這里,難道會坐視自己被人欺負么?唔,雖然他也是和尚,但顯然是和尚中的異類,大可以爭取拉攏口

白沙在揚州立足以來,已經聯絡到了江湖上幾個有名的包打聽,消息往來有了自己的渠道。鄭翰學的金銀支待,更讓他如虎添翼,做得風生水起。如今瓊花觀玉鉤洞天是江湖上的大熱門,這八個字里又有“瓊花”之說,要傳播出去絕對不難。

然而.,.。

錢逸群卻注定等不到柳和尚尋過來。

當天夜里,有賊人在瓊花觀放了一把火!

雖然那些賊人用了硫磺硝石之類的引火之物,但是他們沒算到有符玉澤這樣的符家能手住在觀里。這少年本身有通神的天賦,又是五行強水,當即甩出十來張地六成水符,幾乎將瓊花觀池塘里的水抽干,很快就撲滅了玉皇閣、賞香廳、道士察舍的火勢。

錢逸群當然不相信這些人只是來放一把火。這種火頭要想燒死尋常人足夠,要是針對他的話,..,還是太嫩了!

在眾人救火的當口,錢逸群已經站在了房頂上,沐浴在月光之下。

狐貍不敢登高,只得蹲在角落里,仰頭看著那個月光下的黑影口

終于,另一個黑影沖錢逸群所在方位飛奔過去,手中一竿白幡揮動,射出一團團黑霧。

錢逸群提起茅君筆,一道金光符在空中迅速凝就,轟然打爆了那團黑霧口

那黑影身形一滯,轉頭就跑。

跑了沒多遠,他又回來了。

因為錢逸群沒有追。

“調虎離山這樣低級的伎倆就想騙到我么?”錢逸群放聲嘲笑起來

那黑影頗為無奈,緩緩走到月光之下,在錢逸群飛劍可及之處開口道:“我的確是奉了大師兄之命,前來調虎離山的。”

這聲音,赫然正是玉豐樓的小二。

錢逸群好奇地看著他道:“你不怕死?”

“怕。”小二道,“我姓羅名奧松,是白眉老祖的二弟子,出了名的怕死。”

“那你還不逃?”錢逸群等的是后招。既然有人要調虎離山,肯定是針對觀里的某人某物。唔,如果是白眉老祖那邊的人做下的,那九成九就是沖著竹青子和柳定定來的了。當日他們抓柳定定是與嘎巴達瓦聯盟,如今卻是為了什么?

“我若是真逃了,才會喪命。”羅奧松道,“道長若是信得過我,請隨我來。”

“當然信不過你。”錢逸群道,“好讓你們去抓人么?”

羅奧松隱藏在面罩之下的顏色變化,過了很久方才道:“道長明察秋毫口大師兄的意思正是要綁了那女子,引誘嘎巴番僧和道長您去玉鉤洞天口”

“好替你們對付符兵?”錢逸群嘲笑道。

“正是”,羅奧松承認道,“如此一樂和尚也會去,只要你們開通一條路出來,大師兄就好與本門前輩十全老人和圓明和尚一起取了其中寶藏。”

“到底是何寶藏?”

“這個,我也不知道。”羅奧松苦笑,“我們師兄弟之間,也是要互相提防的。暗害同門之事,從來沒有少過。”

,恍如你這樣?”錢逸群笑道。

“我是為了自保。”羅奧松辯解道,“道長今日也看到了我的手段,那化沙之法卻不是我修成的秘湘,.而是奪來的。”

“你怎么奪的?”錢逸群好奇問道。

“我陰山法中的奪魂入如”羅奧松道,“我是機緣巧合奪來的神魂,若是讓我大師兄知道,他必然要殺我奪魂,所以嘛,“”,

“死道友不死貧道,對吧?”

“正是,在下也是被逼無奈。”羅奧松說得如同真事。

錢逸群卻不是白癡:若是真不想被殺,只需要隱瞞不用便是了。莫名其妙說這么多話,無非是為了禍水外延。估計他師兄死了,這位老二能得不少好處。唔,對了,還是得速戰速決干掉他,然后去保護柳姑娘。

錢逸群心中一動,手中已經捏起了指訣。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1 00:01
第七十七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六)

在下早就有棄暗投明之心,還請道長慈悲,度我一場。”羅奧松道。

“要我如何相信你?”

“這個”羅奧松四周一望,道,“道長,其實那位姑娘在放火之前已經被劫走了。我師妹竹青子一直在她身邊。”

“唔,原來她是臥底。”錢逸群嘆了口氣,心中頗有挫敗感,竟然沒有早些看出來。

“放火只是為了阻隔消息,好拖延時間,一旦他們進了洞天,住林子里一鉆,未必能找到他們。”羅奧松道,“洞里過個十天,咱們這里才一天。所以即便道長現在追下去,他們也已經走了差不多一天路程。”

錢逸群心道:這回倒是真的被坑了,不過本來就打算明天出發,只是需要提前一些罷了。麻煩的是那個嘎巴喇嘛,若是陰魂不散纏在我身后,又是一樁麻煩事。

“師弟、師弟!”一個清脆的聲音在眾人的喧嘩之中響起,讓錢逸群精神為之一振。

是柳定定!

錢逸群翻手一道輕身符,從屋檐上楓落而下,展開雙臂護住了柳定定,不讓羅奧松偷襲。

羅奧松也認出了這個聲音,頗為意外,心中暗道:多半是竹青子那小賤堊人已經鐵了心要反骨,嘖嘖,可惜落在大師兄手里,死也不是件易事。對啊,我還在這里磨蹭什么?不管怎么先將番僧騙下去,到時候住鬼臉頭上一推便是了。

錢逸群仰頭見羅奧松踩著屋頂往外跑去,并不追趕,回頭對這位嫂子道:“柳姑娘,你沒被抓走?”

“你倒是挺失望么?”柳定定沒好氣道,“是方姑娘替我被抓了。我等藥力一過便跑來找你你快去將方姑娘救回來。”

方姑娘便是竹青子的俗家姓氏,也是她與俗緣的最后一絲聯系。

生性懦弱的方姑娘不敢違背大師兄的法旨,卻又不愿意背棄柳定定這么個唯一的朋友,索性用藥迷倒柳定定,藏了起來,自己換了柳定定的衣服,拿了約定好的記號,服下藥躺在床上等著被抓。

十全老人與圓明和尚的如約而至。他倆不認識竹青子,也沒見過柳定定只是因為大師兄知道錢逸群厲害,借口要收攏門人布陣,讓這兩位“高人”出手。這兩位并不畏懼,便按照記號抓人。

他們沒見到內應,還以為幫著放火去了扛起竹青子便往玉鉤井跑去。

到了玉鉤井鬼面一眼就認出是竹青子,不由暴怒;“怎么是你!”

竹青子蜷起身子,委屈道:“我被看破了,反中了自己的藥。”

鬼面知道這個師妹純粹就是個鼎爐腦子也不好使,發生這種事固然讓人惱火,卻也不算出人意料。他揮了揮手,對兩位前輩道:“師伯、師叔恐怕還得請你們再跑一趔。”

十全老人與圓明和尚還沒說話,羅奧松已經按照約定的時辰在觀里放火了。一時間人聲鼎沸,就連外面的人都被驚動了。這種情況之下要去找個沒見過的女子,又沒有記號可認,怎么可能找得到?

“先下去吧羅師弟素來聰明,好歹能把那個番僧騙來。”鬼面嘆了口氣,怒視竹青子“你的解藥呢!”

竹青子怯怯道:“還沒配呢。

“謝師弟,扛著她走。”鬼面大師兄一揮手朝井口一比,道,“師伯師叔,請。”

二老也不客氣,等前面揮路的弟子下去,便跟著跳下了井中。布在井欄周圍的陣圖,發出陣陣熒光,每穿過一人,便有一截白骨化作粉末。謝宣等同門都下了井,換了新的白骨,便要將竹青子扔下去。

“師弟,”竹青子哭道,“我最怕那些陰鬼,放過我吧。”

謝宣手下略一遲頓,緩緩道:“我若放了你,大師兄恐怕放不過我呢。”說罷將牙一咬,手上用力,把竹青子拋入井中,旋即跟著跳了下去。

“她那師兄最多就是抓她當個燒飯煮水之類的苦力,不會害她的。”錢逸群寬慰嫂嫂道,“這樣,讓我約齊幫手,明日一早就下去救人,如何?”

柳定定心中擔憂,恨不得自己有錢逸群這樣的本事。她催促道:“你且快些,她那些師兄弟們都不是什么好人,若是傷了她總是不好。”

“那是那是,一旦人手到齊,我就下井!”錢逸群信誓旦旦道。

“師兄!”符玉澤從人群中發現了兩個游離眾人之外的身影,仔細一看果然是錢逸群與個他沒見過的女子。

一身為道士,怎么可以近女色呢!

符玉澤為了錢逸群的戒品節操,匆匆撲滅了大火,便將收尾的工作留給了其他道士,住錢逸群這邊跑了過來。

“師兄!”符玉澤跑得氣喘吁吁,“這火十分蹊蹺!”

“嗯,我知道了。”錢逸群轉而對柳定定道,“這是我的幫手之一,乃是個用符的高手,明天他也與我一并去。”

柳定定看著這個頗有些女氣的年輕道士,開口問道:你是男是女?”

符玉澤被打擊得無言以對,沉默很長時間,方才安慰自己道:等過兩年換了聲音,便不會再有人這么無禮了!

“他是男的,”錢逸群替符玉澤道,“是天師府張真人的師侄。”

“沒想到年紀這么輕,那除他之外還有誰人跟你一起去?”柳定定問道。

“還要等白氏昆仲,他們乃是我的故舊,尤其是白楓白芥子,一手自反劍承襲先奏服劍術,端的厲害!”錢逸群替白楓吹噓道。

“厚道刺”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傳傳來。能夠隔開那么遠,穿破重重欒音,清晰地落在眾人耳中,可見其人功力不弱。

一人說:夜不說鬼!怎么我剛說到你自反劍,你就來個自犯賤!

錢逸群神情復欒地看著來人正是風流倜儻的白氏昆仲。白杈走在前面,手中提劍,還朝錢逸群搖了搖手。

“他就是白芥子?”柳定定一語道破,“看來方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你說得很對……”,錢逸群應承著,心中暗道:這是坑我啊!今晚還讓不讓人體息了!

雖然竹青子的確長得勾人,但是對于錢逸群卻沒有多大的吸引力。錢逸群更喜歡腦子清楚一些的女人,若是帶點毒性那就更好了,能讓他有種征服的快感。對于竹青子這種傻乎乎的天然呆,厚道人實在提不起興趣。

“我得到消息今晚江湖中風波涌動,陰山一脈好像有什么大動作,便趕來與道長報信。”白沙從白楓身后走來,朝柳定定微微點了點頭。那模樣真是能夠迷倒不知多少懷春少女,只是柳定定口味奇特癡情阿牛并不被迷惑。

“那些人應該已經進了洞天。”錢逸群道,“我們……”

“既然人到齊了,咱們也去吧!”柳定定替錢逸群說完了后面半句話。

“這個水和糧加……”

“我備好了足夠二十日的消耗。”白楓道。

“符也都準備妥當了!”符玉澤連忙表功。

一你們還真是效率很高啊!

“我還有個老奴……”錢逸群想起了錢衛。

“留書給他,讓他等在外面。”柳定定直按替錢逸群下了決定,:“反正一個老奴也沒什么助力吧。”

一比你有用!

錢逸群心中暗道。他四周一望,見狐貍也已經蹲在了旁邊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自己,分明是在說:走!

“那就走!”錢逸群吸了口氣充滿焦臭氣味的空氣,反正今晚也無法休息了。至于錢衛,就讓他留在地面照顧楊愛她們吧。再看隨身的東西都還在,當下便帶著一群人往玉鉤井走去。

玉鉤井并不比瓊花觀冷清。

陰山一脈要下洞天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許多江湖人士聽說過陰山法的奧妙,紛紛聚攏過來想搭順風車。

錢逸群趕到的時候,這些人已經排了隊往井里條就如同下餃子一般。偶爾還會發出兩聲落水的聲音,那是陣法失敗了。

鬼面大師兄當然不會翻這種低級錯誤。之所以會有這等慘劇是因為此刻主持陣法、更換材料的人,是一位被人稱作李爺的道士。

李一清。

“師兄,你也要下去?”李一清在火把的照明下看到了錢逸群,興奮叫道。

一我是不是該看看毒歷?

錢逸群道:“你妹呢!”

“將她安頓在客棧里了。”李一清絲毫沒想到錢逸群是在垛粗口,猶自笑道,“我與這些江湖上的好朋友,也打算今晚下洞天!”

“即便是李爺的朋友,也得排隊啊!我們這里人這么多。”后面有人叫道。

“住。!他是大名鼎鼎的魚簍道人!”李一清吼了一嗓子,好像在這群江湖豪杰之中地位不低。

“讓魚簍道長先下!”一個沉厚的聲音壓過眾人喧嘩,上前對錢逸群抱拳道:“在下李柏寬,又見到魚道長了。”

一尼瑪的魚道刺你全家都是魚道刺

錢逸群硬吸了口氣,道:“抱歉,趕著救人,插個隊。”說罷一揮手,讓白氏昆仲下井。

李一清討好地幫錢逸群換了陣骨,道:“這回絕對不會有問題。”

錢逸群掃了一眼旁邊瑟瑟發抖裹著棉被的江湖好漢,硬生生剎住腳步,在魚簍中一頓亂模,模出一張徹地符:“我還是用這個吧。”

狐貍緊緊抱住錢逸群的小腿,等錢逸群用符帶它下去。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1 00:02
第七十八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七)

符光閃討,錢逸群只經帶著狐貍到了井口下方,連忙讓開一邊以免被上面落下來的人砸到。

符光再閃,是白楓白沙兄弟倆,原乘他們也沒有從那個不牢靠的陣法過來。

“幸好我也買了。”白沙笑道,“果然人生處處皆當有所準備。”

“那個小道”。”

符光又閃。

“咦,你們都有徹地符啊,我白副了那么多。”符玉澤已經跟著下來了。瓊花觀的道人用他天師府的徹地符撈錢,這事怎么可能瞞過他的耳目?何況售賣點就在大門口。

與符玉澤一同下來的,卻是柳定定。

錢逸群對于這咋”小隊的定位是。精英!

現在才柳定定拖后腿,恐怕連優秀都算不上。

“嫂嫂,你下來干嘛?、,錢逸出苦惱道,“我們是去救人的。”

“我怕留在上面再被歹人算計。”柳定定角是大方,爽快道,“是走這邊么?”說著便要往洞里鉆。

錢逸群連忙拉住這位枷姑娘,從魚簍里取出一枚珠子,塞在狐貍嘴里。“你走前面。”

雖然明知沒有危險,但是狐貍還是走得戰戰兢兢,心中將錢逸群罵得天厭地棄。

錢逸群又摸出幾介,夜明珠,以免腳下的路不好走。這手豪闊實在震撼了眾人,心甘情愿將他視作領頭人了。

“師弟,我們怎么去找到他們?”柳定定問道。

“喏,看到這頭狐貍了吧?它跟狗是近親,鼻子靈得很。只要循著氣牛,我們便能找到方姑娘了。”錢逸群毫無誠意道。

其他人聽了,并沒有什么異樣。

白沙是下來采集新聞素材的,白楓是保護他兄弟。

符玉澤是有地方玩就行了,根本不在乎干什么。

柳定定長長哦了一聲,又道。“但是這狐貍怎么知道方姑娘是什么氣味呢?”

狐貍心中冷笑。看讓你把別人當傻子吧!

錢逸群也是一頭毛汗,支吾道。“唔,因為、因為你啊!”

“我?”柳定安大為不解了

“你想,你整天跟方姑娘呆在一起,狐貍聞了你身上的氣味,就知道方姑娘的氣味了。”錢逸群終于解徑出來了,暗中為自己喝彩。

狐貍喇了咧嘴。你還真能瞎掰!

“狐貍啊狐貍,方姑娘是個好姑娘,她的性命全靠你了!”柳定定對狐貍說道。

狐貍暗笑。你那師弟將領路的責任扔給我,便是沒有救人的心思你還真當他是菩薩心腸么?那廝可是無利不起早,不見兔子不猴鷹的貨!

一行人出了山洞,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只見洞口乒乓作響,原來先下來的江湖豪杰已經伐木造墻,隱約搭了個寨子的模樣出來。這情形哪里是來探寶分明是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啊!

見到又有人來這里的領頭人手持一柄巨斧就走了過來,喝道。“你們是什么人?要想從這里過,得聽長樂幫調遣了。,

“憑什么!”符玉澤跳了出來,一邊撩起了袖子。

錢逸群出手如電,拉住了他的后領子,低聲道。“這些江湖惡霸都是喜歡這樣,不用理會他們。若是碰到個傻子你就要動一次手,累垮了你都走不出去。”

“喔,也是。”符玉澤仍舊有些躍躍欲試。,小孩子學了法術總是想找個實驗對象看看效果。

“毛賊敢爾!”巨斧壯漢暴喝一聲,掄起巨斧就要動手。

錢逸群御起節隱劍,手中訣法捏動,兩個呼吸之間已經布下了八門混天陣,將自己這邊籠罩其中。

一還是有點慢了。

錢逸群心中暗道,不過轉而又得意了些。已經比之前快了許多了

“要不是他嚇傻了,你已經被砍死了。”白楓走上前,抬了抬假劍,對那巨漢道。“這里不是你長樂幫開的,要是再敢做此綠林行徑別怪在下動粗。”

“跟他廢話什么?直接打上去不就行了?”柳定定忍不住喊道了

“不教而罰謂之虐,當以教化為本,教化不得方能行懲罰事。”白楓一本正經對柳定定道。

柳定定一愣,緩緩靠近錢逸群,低聲道。“你哪里找來的老夫子?他真是個好幫手么?”

錢逸群沒多說什么,收起節隱劍撤了陣法,暗中嘆息。看來以后還真的不能沖在前面獨領風騷了!若是有能像金剛珠一樣強力的護身法寶,卻又不用那么麻煩祭煉就好了。

“走啦走啦!”符玉澤一指跑在前面的狐貍,大聲叫著快步追了上去。

巨斧壯漢側身讓路,嚇得后背都濕了。傳說中的御劍仙人,竟然就站在自己眼前,這是哪輩子造的孽啊?

他等錢逸群走過,一眼看到錢逸群后腰上的魚簍,頓時心臟跳得飛快。這人竟然就是魚簍道人!終究還是將他驚動了!傳說在這里有什么寶貝看來他便是沖寶貝而來的。

還好,還好他是沖寶貝來的。壯漢抹了一把虛汗一放聲大喊!“弟兄們都快些啊!后面的人又要來了!”

長樂幫可是看中了這里的地盤,來搶占碼頭的。

居行波當眾描繪了此間的情形,怎能讓人不動心?不同的是,有些人因為寶藏而動心,有些人卻是因為這里的樹木而動心。無論什么時候,木材可都是重要的建材工地面上的木頭都是皇帝家的,誰敢亂砍?這里嘛,是神仙家的,先占先得!

玉鉤洞天之中一直都是白晝,錢逸群收回了珠子,見地平線上隱隱出現一片叢林。居行波說出了洞口就是樹林,此時看來,那家伙的地理狂念真心很成問題。早知如此,就應該帶上坐騎一并下來。

“沒想到這里這么大!早知道我該副點神行符!”符玉澤驚嘆道。

“我有縮地術。”錢逸群簡單明了道。

柳定定頗為羨慕,見錢逸群抱起了狐貍,突然意識到不對。她叫道。“我們用縮地術,這狐貍還能嗅到方姑娘的氣味么?”

一姐姐,你用不著這么聰明吧!你這樣我師兄怎么活?

錢逸群心中腹讓道。

“沒問題,咱是靈狐。”狐貍突然開口說道。

眾人臉上不由精彩非常。

錢逸群頗為意外,暗道。這么多外人,你傻了么?

符玉法十分得意,分明是在說。道爺我早就知道了!

白沙上前細細端詳狐貍,道。“竟然真有靈物能作人語,古人誠不予欺!”

唯有白楓面色不變,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狐貍見錢逸群心有疑惑,暗道。今后要取得靈體,靠你一人可是遠遠不足,咱也得先結下善緣工

它見符玉澤是神仙和子,白楓又迂腐謹言,白沙說出去估計也沒什么人信,柳定定聰明卻不失淳樸,故而即便道破身份也不用不擔心什么。而且這一路上,保不定什么時候就得咱老人家開口指點小輩呢?還不如早些認了方便。

“白彌子,你可別什么都往書里寫啊。”錢逸群還是提醒了一句。

白沙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在下有分寸的。”

“好了,日后再敘,如今嘛,快些趕路吧!”狐貍尖叫一嗓子,對于這個隊伍的配置倒還算滿意。雖然眾人進洞天的目的不同,但沒有那種拆臺的小人,這才是真正難得的事。

錢逸群誦持完畢,為眾人加持縮地之術,一時間步履如風,五人以極快的速度往樹林沖去了

這沿途過去,自然看到一排排樹木被人滾向營地,再看那些人身上的裝備扮相,顯然都是有備而來。這些人見了風馳電掣的錢逸群一行,頓時停下腳步,駐足觀望,心中默念彌陀,亦禱天尊,凡是能想得到的神佛菩薩統統告了個遍。

因為太陽高懸,眾人也無從分出南北,便以洞口為男,一路北上。很快便看到了一片密林。

這密林如同一條玉帶,朝東西兩側蔓延開去,一眼望不到盡頭,誰都不知道有多么長。好在寬度上卻只有五六天路程,有了縮地術加成,只需要幾個時辰便能穿過去。

然而…。”

“走了多久了?怎么一點邊際都看不到?”柳定定即便有縮地術加持,也是累得夠嗆。

眾人只得停下來,白楓和錢逸群取了火和和干糧凈水,準備開伙。白沙和符玉澤尋了些石塊,拿來圍出了個小火塘,又去找了些干柴,好讓篝火點起來。

狐貍鉆進草叢之中,不一會兒便叼了只免子回來,顯然身手不錯。沒有荒疲這副身體的本能。

白楓本著君子遠庖廚的古訓,遠遠避開。

“來,放著我來吧。”倒是寺廟出身的柳定定,大大方方拎過兔子,干凈利索地打理妥當。

錢逸群心中贊道。柳哥純爺們,鐵血真漢子!

“咱有話說。”狐貍吐了吐嘴里的兔毛,坐到錢逸群身邊,認真道,“這里恐怕有不少猛獸工”

白沙好奇問道,“我聽人說,這里只有兔子松鼠之類的小動物。”

“咳咳,據道爺我所知,居行波的話靠不住。”符玉涇生怕自己沒有存在感,大搖大擺說道。

狐貍瞅了他一眼,繼續道。“這附近有野狼的尿味,聞起來比尋常山里的狼恐怕還要大一些。”

“這里沒有晚上,它們怎么活動?”白楓問道。

“誰說狼只有晚上出來活動?”錢逸群很難理解儒生的僵化腦袋。

似乎為了印證錢逸群的話,密林深處很快就傳出了一聲狼嚎。

這聲狼嚎如同砸入湖面的石子,驚起一圈圈漣漪。只是呼吸之間。眾人就好像陷入了群狼的海洋,被圍了個嚴嚴實實。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1 00:03
第七十九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八)

犬科動物有用尿液標識地盤的習慣,野狼也不例外。不同體積年齡的野狼,尿液的氣味也不一樣。人或許聞不出來,狐貍在這方面卻是權威。

事實也證明狐貍所言不虛,就是遲了一些。

錢逸群去過翠巒圣境,知道那里面沒有昆蟲走獸,可以說除了植物沒有任何活著的東西。所以當他聽說這里的樹林里沒有大型猛獸,并沒有起疑。如果郭璞不喜歡猛獸,自然不會讓它們出現在這個叢林里。

然而錢逸群卻忘了鐵杖道人何守清說的話:這里是六道口,能通諸界。

所謂六道口,絕不是一個圣人能夠憑空創造出來的東西,那是道在演化中自然形成的奇特所在。何守清以為錢逸群應該明白,但是錢逸群數倍的時間都泡在翠巒圣境之中,早就將他的話忘得一干二凈。

更何況居行波當日說的話里,有更大的漏洞吸引了錢逸群和狐貍的注意力,以至于這么個小問題竟然被兩個智力不弱的家伙忽略了。

“收拾東西,這里不能呆了。”錢逸群起身道。

“仙境里還真有這等猛獸?”白沙驚訝道。

“仙人的口味誰知道呢?”錢逸群一邊收著東西,一邊準備好了八門混天陣。若是狼群突然沖過來,也不怕它們能沖破陣法。

“說是仙境,左右仍在欲界六天之中。”狐貍道,“和人間相差仿佛。”

“什么欲界?”柳定定沒有絲毫害怕,鎮定問道。

道家所謂三界,乃是指欲界六天:太皇黃曾天、太明玉完天、清明何童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舉天、上明七曜摩夷天。這六天之中,有情有色,雌雄而產子。

跳出欲界便是色界十八天:虛無越衡天、太極蒙翳天、赤明和陽天、玄明恭華天、耀明宗飄天、竺落皇笳天、虛明堂耀天、觀明端靖天、玄明恭慶天、太煥極瑤天、元載孔升天、太安黃崖天、顯定極風天、始皇孝芒天、太極翁重浮容天、無思江由天、上揲阮樂天、無極曇誓天。

這十八天中,有色而無情,雌雄氣感而化生后代。

出了色界便是無色界四天;皓庭霄度天、淵通元洞天、太文翰寵妙成天、太素秀樂禁上天。到了此界,不僅沒有,而且也沒有形色。凡人無法看見任何東西,只有真人才能見到。

這便是三界二十八天,加上更上一層的四梵天為三十二天。四梵天之上便是三位天尊所居的三清天,共為三十五天。更上則大羅天包羅這三十五天,傳說為太上道祖所居,統轄諸天。由此方是三十六天齊備。

人們常要跳出三界外,許多人卻不知道三界是哪三界。仔細說來,人間到底是在欲界哪一天也很值得商榷。若是成天,又與經典不符,就連許多出家修道之人都說不清楚。

錢逸群聽狐貍細數完畢,心道:這也就是閑得蛋疼,統稱“異界”不就行了?還起這么多稀奇古怪的名字。

說話間,眾人已經收拾好了一應事物,各自取出兵器,準備從狼群之中穿越而過。

狼群也很快完成了集結,果然如狐貍所言,比尋常山狼大了不少,隱約可見的幾匹狼宛如牛犢,毛色藏青。隨著狼王一聲長嘯,狼群漸漸縮小了包圍,密密麻麻圍了一圈,卻是被錢逸群的八門混天陣擋在了外面。

這陣法越大越難控制,好在這些野獸嘗試一番之后,發現自己抓不破這無形的罩子,便耐心地守在外面,想要困死錢逸群等人。

“狐哥,去跟它們聊聊,靠你了。”錢逸群拍了拍狐貍的肩膀。

狐貍扭頭道:“狼的話你信么?”

錢逸群頓時一噎,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就算交涉成功,這些狡詐猛獸的承諾,可信么?它們只有食肉本能,不修禮義廉恥啊!

“這些三眼青狼恐怕不好對付。”白沙突然說道。

眾人雖然看不見,但是他的摩訶薩天眼卻能清楚看到群狼額頭上的第三只眼。相比那雙綠色的窄細眼睛,這第三只眼射出紅光,更加駭人。

狐貍瞅了白沙一眼,暗道:我還以為是個沒什么能耐的書生,原來生就一副摩訶薩天眼,竟認得這是三眼青狼。

“這三眼青狼狡詐殘忍,看上的獵物便一定要吃到嘴里,否則死咬不放。”狐貍道,“若想出去,除非將它們殺光。”

錢逸群并非大慈大愛的動物保護主義者,他對于尊重自然的理解僅限于“互不侵犯”。這幫青狼如此明目張膽地圍攻自己,肯定不能輕易放過。不過若說將它們殺盡,那居行波一伙人是怎么過去的?

“那幫人的戰斗力,不可能全員無損地穿過這么密集的狼陣。”錢逸群道,“起碼居行波身上就不可能不留點傷痕。”

狐貍眼睛轉了兩轉,道:“你說的有理,或許是這些狼群沒有發現他們。”

“總之咱們得從這里出去,對吧?”符玉澤上前興奮道,“看道爺我的手段!”說罷,手中一翻,從袖中取出一把靈符。

那符上隱隱溢出黃色光芒,可見不凡。

符玉澤喝道:“黃中總炁,戊土神兵。鎮星伏穢,流煉神庭。吾奉太上急急如律令!起!”

一把靈符扇形拋開,卻是五張。這五張戊土神兵符落在地上,飛快地滲入土中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漸漸隆起的小土堆。

這土堆漸漸升高,露出一張雕刻出來的五官。四周的泥土如同泉涌,將這腦袋漸漸抬高,化作肩膀、軀干、雙腿。不過片刻,五個泥土為膚,堅石為骨的人形便站在了眾人面前。每個人形土偶都有一丈身高,比之劉宗敏、嘎巴達瓦都要高出許多,是常人絕不可能長到這個高度的。

符玉澤全神貫注,手中虛抓,喝道:“上!”

戊土神兵卻沒有動彈。

錢逸群望向符玉澤:“你掉什么鏈子了?怎么不動?”

“我是讓你們上!”符玉澤白皙的額頭上爆出一根青筋,“道爺我光陰寶貴,千金不換,難道守在這里等它們殺光這些野狼?咱們坐這土兵身上,自然可以撒開腿狂奔而去,又不違上天好生之德。”

“你不錯。”錢逸群夸贊一聲,感覺這孩子沒有自己這般戾氣倒是難得。

當場五人,各上了一具土兵。根本沒有人操心狐貍,因為它緊緊抱住錢逸群的大腿,根本沒有絲毫放松。

錢逸群站在土兵三尺寬肩膀上,訣咒并用,施展出縮地術。法術的靈光籠罩這幾個土兵,頓時轟隆聲大作,如同十臺打樁機一般捶打著大地。柳定定興奮得哇哇大叫,就像是在玩一個極有趣的游戲。

白沙緊緊拉著土兵的耳朵,心道:本以為自己已經摸到了更高的世界,沒想到人中自有神仙術,竟如此神奇!這五具土兵可不是尋常可得吧,若是用在戰陣上,誰扛得住?

底下三眼青狼紛紛躍起,利爪卻最多只能抓到土兵的胸口。犬科動物不善跳躍,而且它們的身形尤其龐大,體重也讓它們難以躍起捕獵。而原本無堅不摧的利爪,抓在這些土兵身上,卻如同刺在石頭上一般,磨出一道道白痕,卻沒有絲毫傷害。

“哇哈哈哈!看道爺我踩死你們!”符玉澤尖聲大笑,控制著自己座下土兵,抬起巨大的腳掌,啪嘰一聲踩死了一頭青狼。

——剛才我看錯你了!

錢逸群吸了口冷氣,叫道:“喂,這符你會畫么?”

“這種靈符天下罕見,千金難求,就是師伯一年也就最多畫出一兩張來,我怎么可能畫得出?”符玉澤大聲答道,一邊又哈哈大笑著踩死了另一頭青狼,玩得不亦樂乎。

“喂喂,你這么虐殺就有點變態了!”錢逸群想起那些用放大鏡燒螞蟻的熊孩子,心中泛起一股寒意:人類幼崽真是太可怕了!

“好吧好吧,”符玉澤不甘心道,“咱們走。”

眾人心中紛紛暗道:看來馴養見效了。

土兵一旦要撤離戰場倒是十分簡單,在縮地術的加持之下速度遠勝狼群。錢逸群站在土兵的肩膀上,看著撲面而來的樹木被土兵的大手一拍即倒,也不由心曠神怡。

身后的狼群付出慘重的代價,卻追不上這些土兵,只得發出一聲聲屈辱不甘的長嚎,像是在咒罵這些不肯乖乖當食物的人類。

戊土神兵能持續的時間取決于畫符人的功力。這些神兵足足跑了一天,方才的重新歸于大地。

“這里是后土之炁旺盛的地方,所以此符威力更大。”符玉澤略略失落,“我曾經也試過,不過非但沒畫成,差點被招來的神將所傷。”

“畫符還有這個危險?”錢逸群好奇道。

“當然,一點真靈便是符。這真靈你控它不住,豈不是糟糕?”符玉澤搖了搖頭,“師伯說我若是用功,再過個五六年,便能畫出來了。”

“好好干。”錢逸群拍了拍符玉澤的肩膀,“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什么?”符玉澤故作深沉地看著錢逸群,心中歡笑,暗自吶喊道:是要給我松子么?快些吧!別客氣!我不會拒絕你的!

“你娃真是個敗家子!”

若是讓錢逸群知道這戊土神兵符如此寶貴,就連張天師都不能量產,他絕不會同意符玉澤一下子扔出來五張充當坐騎!

這種崽賣爺田不心疼的事,竟然真的發生在自己身邊了。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1 00:03
第八十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十九)

“那厚道人怎么還沒到?”一個須發全白的干瘦老人不耐煩地在林中踱步。

他身處一片密林之中,四周卻有一道用巨木豎起來的木柵欄,將中間這塊空地圍成臨時的營寨。

這寨子長寬不過二十來步,擠著幾個帳篷。帳篷中間有堆篝火,篝火上正用陶鍋煮著肉湯。從灰堆之中可以看出,這些人已經在這里住了好些天了。

十來個青壯圍坐在篝火四周,無精打采。偶爾抬起頭,也是瞄向不遠處一個正在打水的少女。

那少女為了做事爽利,用淺色布條束緊了腰,顯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她雙手被井繩勒得通紅,奮力從這新開出的土井中提起一桶水。彎下去的小腰好似會被滿滿的水桶折斷,雙腿繃緊,撐得圓臀格外地翹。

青壯們咽了口唾沫,再次垂下頭去,無精打采地劃著地面。

他們可沒忘記,上一個敢毛手毛腳的家伙此刻正躺在寨子外面,也不知道被野獸吃剩下幾根骨頭。

“那厚道人怎么還不到!”須發全白的老人發出與他身材不相應的咆哮,震得樹枝直顫,眾人膽寒。

這老人拉起篝火旁的一個青壯,大聲喝問道:“你這無用的狗才!放出了畜生道里的惡獸我不怪你,但那厚道人為何還沒有到此地!為何!是不是你這狗才沒將走出無窮木陣的法子告訴他了!”

被拉起的青壯正是居行波。

他面對這干瘦的老者卻完全沒有抵抗之力,也難以興起抵抗之心。就在前日,他親眼看到這個老者一掌下去,將比他健碩數倍的壯漢打得骨骼盡碎,內臟破裂。如此蠻力,絕非人所能有的,必然有秘法加持。

“我、我、我說了。”居行波撒謊道。

這片樹林便是老人說的無窮木陣,若是不得其法,這里便會有無窮無盡的樹木,將人活活困殺。然而居行波覺得自己若是將無窮木陣的破解法說出來,肯定會引起錢逸群的猜疑,又相信厚道人的本事不小,即便自己不說,他也多半能找到辦法破陣。

誰知……他對厚道人實在心生失望啊!

“那他為何還不來!”老人怒氣沖沖,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幾乎擠到了一起,比山魈更嚇人。

“他、他、他多半是忘記了!”居行波覺得有股尿意,咬碎了牙根方才忍了下來。

“那閨女!你來!”老人怒吼一聲,恍如虎豹。

井邊打水的少女連忙放下水桶,輕輕抬起衣袖擦了鬢角流下的汗珠,碎步上前福了福:“老爺,您叫我。”

你是見過那厚道人的,他多大年紀,記性如何!”老人大聲道。

“回老爺……”少女望向居行波,后者一臉哀求,神情可憐。

這少女正是竹青子。當日她那大師兄沒舍得當場擊殺她,便帶了下來當做奴仆丫鬟一般使喚。她一如平素逆來順受,也沒想過讓人幫忙。此刻看到居行波無聲的哀求,這姑娘心腸一軟,低聲道:“厚道人大約二十五六年紀,不過記性的確奇差。今日連昨日之事都未必記得。”

“哼!”老人聽了這話,將居行波重重往地上一摔,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粗氣。

“十全,戒嗔戒怒啊。”帳篷幕簾一翻,從中走出個滿頭一寸銀發的老僧,紅光滿面,看似一團和氣。

他這出來,卻讓一干青壯面露驚恐,紛紛退到一旁。如果說得罪了那位十全老人,只是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那么得罪了這位圓明和尚,那便是身不如死、死無全尸、魂魄不寧的結局!

緊隨圓明老僧出來的是便戴著鬼面面具的大師兄。他看了一眼師妹竹青子,又見沒人死在當場,不由松了口氣。

這里的每個青壯都是白眉老祖的弟子傳人,死任何一個都是自己的損失。然而這兩個老妖怪卻不這么看,對于他們來說,白眉一系的人只要利用完了,最好全部死光,省得麻煩。

真正的絕學并不僅僅是威力巨大,更是因為會的人少。如果不能修得更大的威力,那么減少一些會的人口,一樣能造出一門絕學。

這些人原本只比錢逸群早了一天的行程,后來聽說厚道人竟然還會縮地術,不由格外緊張,生怕被他追到,破了計策。誰知行了兩天,厚道人竟然連影子都沒出現。當時就讓兩個老妖怪起了疑心,沒想到厚道人還真的被這無窮木陣困住了。

“師伯師叔不用擔心,羅師弟辦事向來穩當,他肯定會想辦法將突破無窮木陣的法子散播出去。”鬼面大師兄上前勸道,“咱們在這兒也不在乎多呆兩天。”

“就怕那個賊道想回也回不去了!”十全老人恨恨道。

轟隆隆。

“打雷了?”眾人紛紛抬頭,看著晴空萬里,一時沒想到這雷是怎么來的。

“那是什么!”有人直指天際一個小黑點。

是小鳥?

是老鷹?

是錢逸群!

厚道人再遲鈍,也知道自己一行人在縮地術的加持下跑了五天都沒見到出路,肯定是這片樹林子有問題。對此錢逸群和狐貍十分費解,甚至還去了里請教陰謀家的祖宗——中行悅。

——把我扯下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對付符兵么?為什么不告訴我穿越這片樹林的秘法呢?

中行悅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白癡做的事,十萬個智者都猜不透。

——尼瑪,難道是想試探道人我的實力么!

錢逸群十分不爽,內心中已經決定在抓到那些陰山邪道之后好生教訓一番。

至于如何脫離眼下這個困境,錢逸群想出了一個登高望遠的辦法。

當然,這里沒有高山,樹木雖高卻還不夠。

于是,錢逸群糊了一個孔明燈,在自己身上貼了八張輕身符之后,終于隨著孔明燈徐徐升空。他本來指望節隱劍能夠在御劍訣的控制下,直接帶著他在這個洞天飛一遍,但是御劍訣對外物的牽扯力顯然連孔明燈都不如。

升到了極限的錢逸群四面張望,到處都是茂密的叢林,完全沒有城池的影子。在這個獎將近五十米的高度,如果真有一座城池,還有高聳的城墻,那絕對沒有道理看不見!尤其錢逸群還有草木之心加持的千里眼。

突然,一道并不明顯的青煙落入了錢逸群的視網膜。

錢逸群凝視其中,隱約看到了一個木寨子。寨子不大,但是有火有人。只可惜千里眼到了極限,無法看清是些什么人。

有人就好!哪怕那些人是和自己一樣被困在這里,也是可以過去溝通一下。

在這濃密的森林之中,很容易走歪方向,導致迷路。錢逸群捏起指訣,手中掌心雷浮現、凝聚,等它漲大到了極限,便轟隆隆奔向遠處的巨樹。

巨樹應聲而倒,牽連了周邊一片。

錢逸群在這條筆直指向寨子的線路上,又召喚了兩個掌心雷。

密林中頓時多了三個窟窿。

有這三個窟窿做標識,就算走歪了也應該能夠很快矯正。

符玉澤仰著頭,等錢逸群扯了扯繩子,這才將他拉回地面。

“師兄,找到出路了么?”符玉澤問道。

“暫時沒,不過看到個寨子有人做飯,我們先過去看看。咱們被困在這里已經五天了,后面那些江湖客也該跟上來了。”錢逸群抹了把汗,抬頭看了一眼正午的烈日。

“那就快走吧。”柳定定道,“也不知道靈狐的鼻子是怎么搞的,竟然能追得迷路。”這姑娘雖然聰明,但是江湖閱歷卻不高,渾然沒想到錢逸群和狐貍壓根沒有把那位方姑娘放在心上。

狐貍頗為無奈,快步竄到了前面的草叢中,好像打前站似的。其實它那個膽子怎么敢探路,只是躲在草叢里等眾人走過,好跟在后面罷了。

白楓的儒雅風度受到了極大打擊,數日沒有洗臉,多少有些乞丐模樣。他持劍走在前面,將攔路的荊棘灌木盡數砍倒,在這密林中開出一條路來。

錢逸群看著白楓臟兮兮的白衣,心道:儒生一旦邋遢就看似失魂落魄,道士邋遢點卻是游戲人間。果然還是當道士好!

眾人在林間穿梭,總算挨個找到了掌心雷轟出來的坑洞。錢逸群再次浮空確定方向,只是這次已經看不到青煙標記了。寨子里也沒有了人影晃動,不知是否因為掌心雷雷聲太大,把人嚇跑了。

在長達一個時辰的折騰奔馳之下,錢逸群等人終于到了那寨子門下,意外地發現寨子里還是有人的,只是一個個手持棍棒刀劍,如臨大敵。

見到風塵仆仆趕來的五人,木寨中領頭那人顫聲喊道:“這兒是嵩山派所據,來的是哪一路上的好漢?”

“小道瓊花觀厚道人,”錢逸群上前打了個躬,“不小心在這里迷路了,想借個方便。”

那人連忙回禮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厚道長!”他回頭喊道:“弟兄們!不慌了,是厚道長來了。”

下面頓時一片呼聲,木門徐徐打開。

錢逸群等人進了寨子,不由對這寨子的頗有些失望。再看寨子里的人,都是一些青壯,彼此之間都十分熟絡,果然是一伙的。

“芥子,你怎么看?”錢逸群壓后一步,低聲問白楓道。

白楓掃視一周,低聲回道:“我看這里必有蹊蹺。”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1 00:05
第八十一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廿)

這里的確外外流露著蹊蹺。

這些自稱嵩山派的人看起來雖然認識,但并非同門學武。他們手中刀劍棍棒齊全,而嵩山不過是以劍派聞名。再看他們的衣著神情,帳篷所扎入泥土的新舊,都可以判斷出他們在這里起碼呆了數日。

柳定定十分欣喜地發現這里竟然有口井,跑過去打了一桶水上來,洗手洗臉,被地下水冰得咯咯直笑。

錢逸群掃視這些嵩山門人,對于柳定定這樣級別的美女,竟然興趣缺缺,那他們的眼光得有多高?

領頭人從木臺上下來,上前抱拳笑道:“久仰厚道長大名,今日得見真人,實在三生有幸。不過道長啊,您剛才說迷路?”

“正是,怎么都走不出這片林子。”錢逸群淡淡道,好像壓根不把迷路放在心上。這倒不是他裝樣,而是他已經心存戒備,無論這人說什么,都不會盡信,故而才會露出這副云淡風輪的模樣。

那人道:“道長莫非不知道這無窮木陣的走法么?”

“哦?原來卻是個高明的陣法,不知這走法又是如何?”錢逸群問道。

“道長要往前走,須得尋一株本木。”那人道,“任何一株樹都能當做本木。待定好了這本木,便朝前直直拋出一件物事,砸到前面哪棵樹,那棵樹便是下一棵本木。只要這么走下去,哪怕是走偏了,也能走出這個無窮木陣。”

“這是什么原理?”錢逸群眉頭一皺。聽上去哪里像陣法玄術,更似山野巫婆神漢玩弄的把戲。

如果真的走偏都不要緊,那每走個十來步便敲一敲樹不就行了?

“好像是木然移轉之說,”那人自嘲笑道,“我們江湖魯莽人,不懂那么多,反正江湖傳聞便是如此。”

“你們就留在這里不走了么?”白楓問道。

“正是此意。”那人道,“這個林子里木材豐茂,能當棟梁的好木頭到處都是,又無窮無盡開采不完,以后說不定還會有城鎮呢!我等就是想先占個地利,等本門弟子和道上的朋友來了,開個客棧,讓那些伐木客們有個落腳的地方。”

“恐怕還會有獵戶要來呢。”符王澤湊了過來,高興道,“這里的走獸真是不少。”

那人連聲稱“是,”總之將他們掌門夸得無比英明。

“中元之后,這里便不再是仙境了,到時候你們怎么辦?”白沙也好奇道。

“這位公子,我們這些刀口上舔血過日子的人,哪里還管那么多么?從現在到中元不還有五個多月么?再說地下十日,人間一天,算起來在這里便有四年光陰。老天爺,這可已經是長久買賣啦!”

錢逸群點頭道:“這買賣做得過。”

“正是呢。”那人眉開眼笑。

“還有件事要請教壯士。”錢逸群抱了抱拳。

那人連稱“不敢”。

“羅奧松來了么?”錢逸群問道。

“羅、羅什么松是誰?”那人一臉驚詫地問道,拳頭不由攥緊。

“唔,你不知道么?”錢逸群也取出了節隱劍,緩緩浮在空中,“那么你們那個鬼面大師兄,還有十全老人、圓明和尚。他們都已經往前面去了么?”

“道長,您說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那人退了一步,額頭見汗,聲音發顫,心中惴惴不安:這道人真是奸滑似鬼!他是如何看出破綻的?

“你們渾身上下都是白眉老妖的邪氣,以為我們是瞎子么?”錢逸群冷笑一聲,“說起來,他們既然指望我去開路,那就該是躲在后面吧?你們就沒什么法子,把他們叫出來?”

“你們把方姑娘怎么了!”柳定定突然高聲叫道,手里卻拿著一支嵌了珠子的銀簪。

這是她從井邊的泥土中發現的,顯然是方清竹故意插在那里的。

這些人數日來唯一的休閑活動便是偷窺竹青子,哪里會不認得這支銀簪?見身份暴露,那人撤步立了個門戶,失聲叫道:“厚道長!”

“雷來!”錢逸群一奐暴喝,身上氣勢渾然一變,如同天神下凡,又似雷公蒞臨。

“饒命啊!”那人就地一跪,雙手前伸,行了個五體投地大禮。他整張臉都埋在地上,說話間不知道吃進去多少泥土。他哽咽道:“道長明察秋毫!他們的確先走了!留我們在此為的是引道長前去鬼城。”

錢逸群其實連指訣都沒掐,純屬嚇唬人,當下變得和顏悅色道:“你看,乖乖說了不就好了么?他們走了多久?哪個方向?可有其他埋伏?,‘

“他們是聽到晴天打雷才走的,算起來一個時辰上下。”那人伏在地上,“道長啊,那十全老人和圓明和尚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小的實在猜不出他們會做什么傷天害理人神共憤冒犯道長的事啊!”

“唔,也是,你不過是被他們是做土雞瓦狗的小碎催罷了。”錢逸群嘆了口氣,轉頭對眾人道怎么說?是追卜去干掉他們,還是在這里休息片刻,吃些東西?”

“當然是追上去將方姑娘救出來!”柳定定怒道,“都已經追到眼拼了,難道還能看著他們逍遙么!”

“皇帝還不差餓兵呢。”符玉澤揉了揉肚子,“咱們也好久都沒吃東西了吧。”

“兩個時辰前你剛吃了一只兔子。”柳定定沒好氣道,“你個小白眼狼,看我以后還給你烤肉吃!”

符玉澤這些天來的確很是激發了柳定定的母性,頗受她照顧,此時被這位大姐—兇,登時就虛軟了,躲在錢逸群身后不敢出聲。

“那個……幾位是在擔心竹青子師姐么?”趴在地上的那人抬起頭,討好道,“他們倒不會對竹青子師姐不利。”

“為什么?”柳定定將信將疑,卻想聽些讓自己寬心的消息。她對于自己離開了父母丈夫沒有絲毫擔憂,因為她知道父母和情郎絕不會有危險,但是對于那個才認識沒多久、手無縛雞之力卻又性格懦弱誰都能踩一腳的“妖女”十分上心。

“竹青子師姐是圓明和尚和十全老人看上的鼎爐,在他們兩個商議妥當之前,是不可能傷到她的。”地上那人昂著頭,像只伏地的烏龜一般耐心解說道。他已經看出這幫人中只有柳定定是真心關切竹青子,也是最為善良好說話的人,下定決心要在這位女菩薩手里討條小命。

錢逸群開口道:“好了,既然方姑娘沒事,我們不妨休整一下,然后去找那些邪徒,將方姑娘救出來。”

符玉澤最先解放,歡呼一聲,上前將那些陰山門人驅鳥一般揮散開來,獨霸了火塘。白楓白沙也過去,取水取肉,開始解決午餐。狐貍不用人叫,早就已經不聲不響湊過去準備開飯了。

柳定定恨恨看了一眼錢逸群,道:“人民關天,你竟然如此冷漠。”

一—因為我實在不知道一個腦殘女跟我有什么關系啊!肯救她就已經不錯了吧。而且這女人到底是真腦殘還是城府深,還很難說。

錢逸群的目光落在了那支插在井邊的簪子上。竹青子能夠猜到自己一行人的到來,不為人知地留下記號,說不定還算準了這記號會最先被柳定定看到。這布局能力絲毫不弱啊!

“常將有事做無事,”錢逸群干笑兩聲道,“對手都是狡詐惡徒,咱們把自己折騰進去倒也罷了,方姑娘那樣冰清玉潔善良純真的女子,卻要被化老八十的邪徒欺壓………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定定撇了撇嘴:“你當我是傻子,聽不出你的言下之意么!”

“嫂嫂冤枉,小弟哪里來的言下之意?哈哈,哈哈。”錢逸群自覺調戲了嫂子,心滿意足地跑去吃飯了。

白沙正煮開了一鍋水,將筍片倒進去。這些極嫩的筍片,入水滾了兩滾,便冒出陣陣清香。這種天靈地寶斷然是不能加佐料的,符玉澤端著碗,就等白沙大勺一動,給他先盛一碗。

“再滾滾!我只要湯!”錢逸群高聲喊道,生怕筍子的鮮美還沒溶入湯里,就被這三個餓鬼瓜分完了。

白沙咧嘴笑道:“肯定還”……”

三字剛出口,白楓突然出手如電,一腳踢在白沙胸口。

白沙頓時倒飛出去。

圍觀眾人以為這伙人突然內訌,心中詫異莫名。

錢逸群卻抬頭朝空中望去,一個怪人正無聲無息地撲殺下來。

那怪人渾身長滿了棕色長毛,嘴鼻極長,竟然是妖異的藍紫膚色。他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穩穩落在白沙適才所站的位置。一只粗糙的手掌毫無停滯地朝陶鍋抓去,似乎想抓出里面的筍片。

沸水燙得他縮回了手,一雙彈珠大小的圓眼睛迸射兇光,渣渣怪叫一聲,伸腿踢翻了鍋架。

“食腦山魅!”

狐貍混在人群之中尖叫一聲,下一瞬間已經鉆進了一頂帳篷之中。

白楓離這山魁最近,當即抽出假劍,朝這似人的怪獸刺了過去。

那山魅渣渣叫著,露出一口尖銳的白牙,伸出爪子就去抓白楓的假劍。它哪里知道這假劍是削鐵如泥的寶器?這血肉之軀撞上劍刃,頓時落得個整齊的切口。

白楓的劍術即便再保守,對付一只野獸也不需要第二招。假劍直接刺穿了山魅的喉嚨,轉瞬之間一進一出,連血跡都沒有沾到。

山魅抽搐著倒在地上,腥血留了一地。

“麻煩大兵……”

錢逸群抬眼四周,寨子外面的樹冠中傳來呼啦啦如同風過的聲音。從繁茂的枝葉中,更多的圓眼藍臉冒了出來,仿佛多得沒有盡頭。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1 00:06
第八十二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廿一)

這些山魈彈跳力驚人,只是幾躍之間便跳上了木柵欄。它們也不沖下來,只是蹲坐在柵欄上呲牙咧嘴,嘴角流淌出濁白的垂涎。在它們眼中,這些被圍在中間的人類,就像是餐盤上的食物。

眾人紛紛拿起了家伙,圍成一圈,背靠背對著這些介于野獸與妖獸之間的動物。此時此刻,誰都不在乎修的什么法,習的什么術,是否有血海深仇……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

“狐貍,你作死啊!”錢逸堊眉頭一皺,大聲吼道。

狐貍躲在帳篷里,聽到錢逸堊在外面大叫,心中一動:咱真是嚇傻了!若是三眼青狼,咱還能混著逃出去,這些食腦山魈只要碰到有腦子的活物就不會放過,咱躲在這里終究難逃一劫!

它連忙蹬動后腿,如同一道紅色的箭飛射堊出去,轉眼之間已經抱住了錢逸堊的大堊腿。

錢逸堊沒養過貓貓狗狗之類的寵物,對于這種賣萌的行徑十分不適應。他不記得一以前狐貍有這個習慣,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竟然會抱大堊腿的!

被一頭將近三十斤的狐貍抱住了腿,犬坐在自己腳背上,這還怎么戰斗!

錢逸堊踢了踢腿,喝道:“放開!”

狐貍緊閉著眼睛,渾身發堊抖。

轉眼之間,柵欄上已經密密麻麻擠滿了山魈。它們鼓舞狂嚎,卻沒有沖下來。

“它們在等什么?”白楓站在了前面,手中假劍出鞘。

錢逸堊駕馭節隱劍,布下八門混天陣,道:“估計是要等老大的命令。”

狼堊有狼王,猴堊有猴王。

只聽一聲尖銳的嚎叫從林中傳來,這些山魈如同受到了極大的刺堊激,各個眼睛發紅,一舉躍下。山魈的利爪如同鋒銳短劍,人堊體肌肉骨骼在這利劍之下就如豆腐一般。幾個反應慢些的陰山法術士,只是一合之間便被山魈抓成幾塊。

受到血堊腥的刺堊激,山魈堊中越發激蕩,數頭壯實的大山魈撲了過去,撿起地上的殘肢放在嘴里啃噬,發出嘎嘰嘎嘰的咀嚼聲。率先捕獲獵物的山魈更是捧起了犧牲者的腦袋,兩顆尖銳的犬牙刺入了那顆孤零零的頭顱,只是一撬,腦袋的頭蓋骨整個都被掀了起來。

周圍的山魈仲出爪子,從頭顱里瓜分豆腐一樣的腦子,氣得狩獵者喳喳怪叫,捧著頭顱送到嘴邊,將整個長嘴都塞了進去,舌堊頭一舔就將人腦送進了嘴里。

白楓平時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鎮定模樣,好像完全沒有種種情緒,然而此刻卻也被惡心得皺起了眉頭,出手一劍刺入了那頭山魈的心口,同時又撩殺了周圍分食殘肢的山魈,結束了這場小小的聚會。

然而,慘嚎聲相繼傳來,一場浩大的饕餮盛宴正在展開。

在八門混天陣中受到保護的柳定定努力定下心神,見白沙饒有興致的模樣,心中暗道:這是什么怪人,看到人死成這樣還能這副模樣!

“正一天雷,除妖滅怪,起!”符玉澤高聲喝道,手中一張雷蛇符飛了出去,正中一頭正要殺堊人的山魈。

只見一道雷光閃過,電光如蛇纏上了那頭山魈,頓時電得它皮肉焦枯,如同烤肉。周圍的山魈湊得太近,驚恐地看著同伴倒在地上,不由渣渣亂叫,像是要喚堊醒它一般。孰料這正一雷蛇符的威能可不止于此。

電光從被電死的山魈身上竄了出去,又纏上了身邊最近的那頭山魈,在山魈抽堊搐倒地之后。電蛇再次咬住了第三個目標,只是電流的威力卻明顯減弱了。如此五次,一道雷蛇符方才耗盡,最后那頭山魈雖然沒死,卻也被電得口吐白沫,癱倒在地。

符玉澤心中暗喜:這才是我大天師府的本事!震堊驚了吧!哈哈哈!

他下意識地望向錢逸堊,頗想換來一個驚嘆贊賞的目光,卻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錢逸堊目光空靈,站在陣中,充當陣眼,故而不能隨意出擊。然而他此時卻是口堊中默誦掌心雷咒,嘴唇翕張之間,一團電球便飛了出去,將山魈擊飛。這掌心雷的威力還不足以殺死這種皮厚肉糙的山魈,但是卻足以讓它們在地上抽堊搐半晌。

雷的威力雖然不大,但是這發射速度卻快得讓人晃眼,幾息功夫便擊飛了數頭沖過來的大山魈。

僅僅如此還不足以讓符玉澤驚嘆。

每每有山魈抓到八門渾天陣上時,錢逸堊便變幻指訣,接手陣法。八門流轉,將打在護罩上的力量盡數導走。

總有一頭剛好碰堊觸護罩的山魈被震飛出去。

借力打力!

錢逸堊還做不到高仁那般將力量凌空彈射堊出去,但對于同樣接堊觸陣法護罩的人,卻能夠給予一擊。這種太極手法非但體現了八門混天陣的攻防一體,更能夠節省立陣人的靈蘊,可以說幾乎沒有消耗。

符玉澤雖然年紀輕,閱歷淺,但是他身邊的人可都是天下有數的高手,平日里閑聊玩笑積攢下來的見聞便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見到錢逸堊如此控陣,符玉澤怎么不驚,心中暗道:上回張師伯說起天下陣家,還唏噓已經罕見有人能夠控陣不懈,移星換斗,沒想到他竟然能夠做到,不知道師出哪門。

錢逸堊從高仁處學的陣法,雖然聽高仁說了一堆的祖師傳承,但也沒一個有呂純陽、王重陽那樣的名望,聽過便忘了。若是符玉澤真要想知道錢逸堊的陣法堊師承,恐怕只有去找高仁了。

錢逸堊卻不滿足這種后發制人的招式,他更喜歡能夠攻擊力強大的玄術。眼看周圍陰山法脈的青壯被殺得支離破碎,錢逸堊心中的憤懣漸漸暴堊漲。

—真恨不得自己沖上去!

錢逸堊看白楓半天都砍不死一只山魈,不由心焦。自反劍遇強則強,遇弱則守,這些山魈純粹靠本能攻殺,在白楓面前自然是屬于弱者。他再看符玉澤,一道道雷蛇符甩得是很起勁,殺傷力也比白楓強許多,但終究有些不夠看的感覺。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1 00:07
第八十三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廿二)

錢逸群的指訣在掌心雷咒與八門混天陣之間變換……邊抵御山魅的爪擊,一邊抽空甩出電球。每一次換訣都需要五指力張,好讓靈蘊散去,不影響下一個指訣的效果。這個動作讓錢逸群的手掌肌肉不住抽搐。整只左手在數以千計的訣法變動之余,幾乎麻木得失去了知覺。

錢逸群的掌心雷打中了一頭山魅。

那山魑的體格雖比其它司類更為壯碩,錢逸群的怒氣卻也較之前更為高漲。這一雷打在它身上,頓時將這個大塊頭高高拋起。

大塊頭被電得頭暈目眩,砰然落地,旋即彈跳起來。它咧著嘴,露出里面的獠牙,尋找著打飛自己的禍首。終于,它一個轉身,看到了白楓。

白楓頗有此以少戰多的經驗,總是優先解決自己后背的山魅,以免落入四面包圍,被利爪撕成碎片。然而,突然飛來的巨大大山魅正好落在了他的背后,而此時如果立刻解決背后的威脅,那勢必要打亂節奏。

控制戰斗節奏,制敵而不致于敵,這才是自反劍的最高守則,也是這劍法能夠以少勝多的秘訣所在。

白楓不由落入了兩難之境,回身是死不回身也是死。

“小白哥!”符玉澤喊了一聲,隨手一張雷蛇符飛出,口中咒言清晰吐出,也多少有點“誦咒如神”的味道。

“你們怕我死不了么!”白楓再也撐不住顏面,大聲喝罵起來。

雷蛇符可不會自己分辯敵我。

大塊頭第一個被雷蛇符打中,渾身抽搐,口中白沫亂噴,卻沒有死。

雷蛇符失去了耐心,愉快地跳到了第二頭山魅身上。

白楓眼看著身側的山魅四肢抖動,口沫橫飛,終于亂了心神。

下一次的跳躍,就會跳到我身上了吧!

白楓覺得手中的劍無比沉重。

“金光速現!”

一聲暴喝傳來,白楓被莫名而來的金光包裹,幾乎晃到了自己的眼睛。

雷蛇符終于跳到了白楓身上,被困在金光之外,無論如何張牙舞爪都穿不過拿到薄薄的金光。

“十息,無敵!”錢逸群緊接著高身喊道。

白楓聞言瞬間改變了劍法,再不是自反劍那樣一板一眼,頗有些殺伐凌厲的氣勢。

漫天的劍氣從假劍上散發開來,頓時掀起了一股腥風血雨。他不管不顧沖進了山魁群中,假劍被走過一寸,都必然帶來一蓬鮮血。

“靠,只有十息!”錢逸群吼道。

白楓沖了足足五步,一個華麗的轉身,朝八門混天陣的護罩沖殺過來,身后留下一片殘肢碎肉。他再次轉過身,靠在護罩上,正好金光散去,劍法也換回了那一板一眼看得人心焦的自反劍。

“我數著。”白楓不無得意地回了一句。

錢逸群如果會翻白眼,肯定不會吝嗇送他一個。

周圍的山魅感覺到了這場餐餐盛宴之中不和諧的小點,有五個食物竟然不肯乖乖被吃掉,還殺傷了不少自己的同族,不由朝這個小團伙湊了過來。

白楓頓時壓力大增,手臂上不知什么時候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錢逸群見白楓掛彩,當即用陣法震開幾個砸罩子砸得不亦樂乎的山魅,手中取出清心鐘,琳琳瑯瑯搖了起來。

一道淡藍色的靈光夾裹著錢逸群七成的靈蘊凌空而出,籠罩白楓周身,滲入體內。

白楓驚呼一聲,手中腳下竟然快得讓他不可思議。還來不及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錢逸群已經在他身后暴喝道:“金光速現!”

金光速現!

白楓借著震鈴加持,又有金光護身,頓時如魚化龍,再次使出剛才那種凌厲劍招。這回是純粹為了殺敵而給予的加持,死在白楓劍下的山魅難以計數,在短短十息之中,便殺出了一片空地。

山魅雖是獸類,也知道畏懼。見到白楓殺了這么多同族,終究還是會肝寒膽顫的。見白楓穩住了戰場,外面的山魅卻仍舊源源不斷涌進來,錢逸群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符玉澤:“這時候不用戊土神兵還等什么!”

符玉澤上次被錢逸群教訓了一頓,雖然不怎么服氣,還夾雜著青春期的叛逆,但也感覺到了戊土神兵的珍貴。嗯想前面的路上還不知道會碰到什么,的確不該撒豆子一樣放開了用。

此刻被錢逸群一喊,符玉澤嘴巴不由上翹,暗自腹訴:不用也是你說,用也是你說,什么都讓你說了!

“靠!再不用我們就都死在這里了!”錢逸群仿佛聽到了符玉澤的腹訴,適時地補了一句。

金剛珠的護體只剩最后一次,哪怕自己戰斗中進入翠巒山祭煉珠子,也保不齊有人被山魅瞬間擊殺。這時候若是不乘勝追擊,一旦讓山魅再次涌進來掌握主動,那大家的結果只有成為猿糞。

符玉澤看到錢逸群的怒目,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連忙掏出戊土神兵符,拍在地上,高聲喝道:“黃中總然,戊土神兵。鎮星伏穢,流煉神庭。吾奉太上急急如律令!起!”

地上的泥土如同涌泉一般沖了上來,凝聚起一個巨大的土石神兵。

這土石神兵一出場,頓時打開了一片天他。

巨大的拳頭輕易就將山魅轟殺成渣,完全無視它們堅韌的肌肉和強硬的骨骼。

山魅們看著這個龐然大物,膽小的已經逃上了柵欄,膽大的飛身朝土石神兵發起了攻擊。

土石神兵雖然有五官,但并不真正需要這些。它完全在符玉澤的操縱之下動作,而其中的聯系卻不是山魅的智力能夠看透的。

有了這個土石神兵擋在前面,白楓即便沒有金光護身也開始使用那套凌厲的劍法。顯然他在這套劍法上下的功夫遠不如自反劍,連錢逸群都看出了許多滯礙不通,轉化生硬的地方。

錢逸群不用維持陣法之后,掌心雷的攻擊速度和力度都大幅度見長。他更是意外地發現,金光咒竟可以從天地間吸取微弱的道熱,轉化為自身的靈蘊。這在這之前是難以想象的,也是震鈴消耗太大,這才顯露出金光咒的隱藏屬性來。

雖然是“微弱的道杰“但是轉化出來的靈蘊卻十分可觀。尤其重要的是,一旦這條通道被錢逸群掌握,自己的靈蘊就能夠無窮無盡!非但能夠敞開了用震鈴,說不定還能沖開八風穴的其他七穴。

“雷來!”錢逸群不知疲倦地拋出了一個又一個掌心雷,終于將營寨里的山魅趕出了柵欄。

空氣中飄散著濃郁的腥臭味,源自地上那層厚厚的血泥。

幸存者掃視四周,發現整個營裳已經沒有陌生人了。

咋一站著的五個人,互相都認識。

自然是錢逸群和他的伙伴。

狐貍從錢逸群腳背上下來,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吐了。口水,道:“它們還沒走遠。”

“你現在知道救人要冒出多大的代價了?”錢逸群望向柳定定。

柳定定真不辜負柳和尚給她起的名字,鎮定地看著地上的殘尸,抬起頭迎向錢逸群的目光,大聲道:“即便如此,救人也比貪圖寶貝要強!你其實是為了什么東西才來的吧?別把我當傻子,你和你的狐貍壓根沒有用心找方姑娘。”

錢逸群差點惱羞成怒。

“沒什么可以否認的,我和老狐的確是來尋寶的。”錢逸群忍住氣道,“我尋寶的目的是為了我的親戚朋友,一切在乎我和我在乎的人,我的確不會莫名其妙跟一個從小被魔頭養大的人打得火熱,交心換肺。”

“這里有什么寶貝?”符玉澤好奇地插進了話,渾然沒發現柳定定狠狠地割了他一眼。

“不知道。”錢逸群坦白道。

“這洞天是郭璞開創的,但六道口卻是大道所化的通路。”狐貍是這里最不愿意看到團隊分化的“人”了,上前說道:“即便沒有先天靈寶,也多半存有郭仙師的遺物。無論是什么,拿出去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這樣的寶貝,若是落在無德者手中,實在是蒼生之禍。”

“偽善!”柳定定怒目道,“連身邊的人都不想著救,還想著蒼生!騙鬼啊!”

“柳姑娘,”白楓輕咳一聲,“那位方姑娘只是你身邊的人吧。這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若是同路,互幫互助是應該的。如果不司路,自然也沒必要繼續走下去。”他倒不是偏向錢逸群,而是儒生講禮。

禮者,離也。最重視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交淺言深、正邪不辨‘柳定定在白楓看來的確是個“非齊L”的愚婦。

柳定定沒想到老成穩重的白楓都出口教訓自己,不由鼻頭泛酸,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強忍著哭意道:“好好好,是我連累你們了!我走!”

“你走毛!”錢逸群見白楓狐貍都開口了,本來就想這么算了,誰知道柳定定竟然耍大小姐膽氣,不由怒上心頭。

“既然不司路,我留在這里干嘛!”柳定定也沖錢逸群吼道。

你特么就是我那個白癡師兄看上的女人罷了!真要死在這里關我鳥事!

“你兇,”錢逸群怒極反笑,“走,我送你出去,走啊!”

柳定定被錢逸群這么一激,頓時倔脾氣上來了,大步朝門口走去。

錢逸群緊隨其后,好像真的在護送她出去一樣0他摯出節隱劍,輕輕一揮,砍斷了吊門的繩子,大門應聲而倒,露出一條人踩出來的小道,正是眾人在不久之間進來的路。

柳定定見錢逸群沒有留她的意思,心中也氣到了極致,硬著頭皮就往外闖。

“小心!”狐貍敏銳地發現了空氣中的危險,高聲尖叫。

一團黑影從樹冠叢中撲下,帶起一股勁風。

柳定定被風聲驚動,抬起頭,茫然地看到一個黑影。

對于她這種沒有接受過體術訓練、靈修錘煉的普通人,即便意識到了濃濃的危險,身體也無法做出正確的躲避反應。就如同一只小白兔意外地正面一頭猛虎,猛虎的氣勢就已經足以讓它嚇趴在原地,乖乖落入虎口。

柳定定發出一聲慘厲地尖叫,蹲在地上。

錢逸群至始至終都看在眼里。在他眼中,分明映射出這頭巨型山魅距離柳定定所需要的時間。

誰都沒有發現,當錢逸群揮劍砍斷繩索的時候,左手已經偷偷捏起了指訣。

他捏得極慢,慢得連自己的靈蘊都忍不住想沖上去完成這個指訣N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這一刻,巨型山魅以千鈞之力壓頂而下。

這一刻,節隱劍化身七十二支口

這一刻,支支節隱劍依次插入土中。

一道屏障徒然而生。

山魅看不見這屏障,但是本能中覺察到了危機。然而身在空中,無從借力,它又不可能右腳踩左腳踩回樹頂,只能順從地球弓力的拉扯,越來越快地沖向蜷曲一團的弱小食物。

在它的計劃中,完全可以趕在不遠處那個較為危險的“食物”靠近之前,將這個最溫順的“食物”帶走。

起碼能夠帶走頭顱,里面有滾熱香嫩的腦子。

然而,實際中的危險比預想中的來得更快。

N乎是陣圖成型的剎那,這頭巨魅已經撞在了八門混天陣形成的屏障上。

軟軟的,沒事么?

巨魅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片段,疑惑代替了恐懼。

緊接而來的,卻是如同海浪一般的回震之力。

這一波波,一層層,一疊疊,”……綿綿不絕的力量盡數從屏障上打入巨魅的身體之中。既沒有將它震飛,也沒有讓它砸破陣圖,只是被錢逸群分成了三股,如齒輪交替一般3回了巨魅體內。

說來繁雜,其實只是個腦神經樹爆發出一點火花的剎那。

剛才與巨魅的短暫戰斗,錢逸群的八門混天陣第一次經受實戰的考驗。即便是在翠巒圣境中演練無數次,也遠不如一次這樣的真實考驗能夠讓人成長。小錢道士的悟性本來就好,又聽說過太極借力打力、以柔克剛之類的高深武學理念,雖不能盡悟,也有個概念性方向。

幾經琢磨之后,錢逸群已經基本掌握了用靈蘊年弓外力在陣圖八門中游走的竅門,再不至于被雷蛇符震得五臟顫動。

而此刻,正是錢逸群這場考試的最終答卷。

綿力。

綿綿不絕,絕不浪費,每一絲陣法上的力量都被牽走,又回向錢逸群希望它們去的地方。

巨魅發出一聲慕嚎,只是一個短暫的開頭,便戛然而止。它如同一條破麻袋,軟軟地被甩到了一旁,破裂的血管很快就涌出黑紅色的血液,將身下土地徹底渙透。

柳定定等了片刻,看到一縷殷紅緩緩滲到了自己腳下,發出一聲更為激蕩的哭聲。

錢逸群收起劍法,感覺嘴唇上方微微發癢,伸手一摸,滿手鮮紅。對于他來說,駕馭這股強大的力量終究還是太勉強了。

“沒事吧!”符玉澤還是很緊張柳定定的。他從小在道觀里長大,以前覺得沒有父母有師父也一樣,現在才知道有一種溫溫軟軟的愛是師父不能給予的。

白楓和白沙也跟了上來,一旦進入戰斗被分成兩邊可不好。

狐貍自然不會獨自留在營地,跑得極快,在地上印出一個個梅花樁的爪印。

眾人很快就圍成了一圈,四面警惕。

錢逸群仰頭環視四周樹林。

那是因為他留鼻血了,””

這頭巨魅一死十面埋伏蠢蠢欲動的山魅們,紛紛逃散,沒有絲毫留下收尸的打算。

“柳姐姐,你沒事吧?”符玉澤湊近柳定定,關切問道。

柳定定蹲在地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雙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強自按捺住心中激蕩,飛快吐出兩個字:“沒事。”

符玉澤蹲在柳定定身前,輕聲安撫道,眉眼間看上去就如女孩一般。他見柳定定仍舊埋著頭不肯起身,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望向旁邊白楓白沙和錢逸群。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光看眼神就知道這群不著調的哥哥也沒什么靠譜的主意。

“剛才好懸啊!”符玉澤道,“柳姐姐,這道符你留著護身吧!”

眾人望向符玉澤是手,只見他正從袖子里取出一快玉牌,乃是上好的白玉,宛如羊脂,表面上刻著符文。

符玉澤將玉牌塞在柳定定手中,道:“這張黃巾力士符是張師伯畫的,天下罕見,若是遇到致命之險,它自己就會裂開,你不用管它。到時候黃巾力士附身,誰都傷不了你。”

白沙饒有興致地蹲下身,極力往柳定定手中的玉牌瞅去,卻又要保持男女大防的安全距離,整張臉都扯長了。

白楓也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暗道:原來這就是黃巾力士符,竟然還是自然發動,果然是神符。

錢逸群和狐貍卻只是聽過便算,連頭都沒抬。

他正用節隱劍將地上那巨魅尸體剖開,用劍輕輕在這對雜碎中挑撥,從頭到尾一絲一點都不放過。如果這不是在找什么東西,那絕對只有“變態”來解釋了。
hung.chen 發表於 2015-8-31 00:09
第八十四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廿三)

……你說的那個山魂應該是在腦子里吧?”錢逸群心中暗問。

“書里只說過是在身中,卻沒說是腦子里。”中行悅的太監嗓子旋即回應。

自從上次咨詢中行悅如何走出這片森林開始,錢逸群便將放在了懷中,也允許中行悅保留一個神念交流的通道。

適才山魁圍攻的時候,中行悅就點破了有一頭山魅之王躲在附近,只要殺了它,其他山魅自然退散。

這種食腦山魅只曾出現在古人傳說之中,就連中行悅這西漢初年之人都不曾見過活物。從有限的古書中能夠知道,山魅王非但體型巨大,而且死后魂魄會凝聚成一塊晶石,食之不惑。

關于這點,錢逸群并不十分相信。

《山海經》里有太多這種記載,幾乎每一種奇獸珍草都有個注腳:食之如何。

說得好像華夏先民都吃過一樣。

若是那些東西看著能吃也就罷了,偏偏都是些奇形怪狀的詭異生物,要是這都能毫無心理障礙地吃下去,屬性點全加在吃貨等級上了吧!

反正就算找到了,錢逸群也絕不能接受吃這種東西。

“咦!是這個么?”錢逸群終于從巨魑身體之中摸到一塊軟軟涼涼,如同果凍似的東西。這東西意外地留在了巨魅的肺里,并沒有染上多少血跡,看上去倒還干凈。

眾人的目光瞬間涌向錢逸群,以及他手上的果凍。

“這是什么?”白沙湊了過來,好奇地靠近那塊晶瑩剔透的山魂,“很像皮凍啊。”

錢逸群拿著這個雞肋,道:“這東西是食腦山魅的魂魄所化,叫做山魂。”

“干嘛用的?”白沙問道。

“據說吃了之后可以不惑。”錢逸群簡單道。

“這東西如果是魂魄所化,那吃和不吃并沒有什么區別。”白楓悠悠道”‘如果不是凝成了這塊肉凍’而是散入虛空我們呼吸之間也就吸收了。說不定等到此身滅度,稱愿再來的時候,魂魄中還會融上那么一些。”

“別說那么惡心的事。”錢逸群搖了搖頭,“這樣,這東西也不是俗物,大家拍賣吧。誰想要就出錢買。”

“這個我吃的話好像太浪費了。”白沙搖頭道,“芥子,你呢?”

白楓搖頭不屑道:“儒者自有修養之法不依賴這些奇詭外物。”

“我能吃么?”符玉澤興高采烈躍躍欲試。

“剛才那個黃中力士符,拿兩張來。”錢逸群道。

符玉澤是個崽賣爺田不心疼的主兒,又想到這一路上若是碰到危險,難道錢逸群就死守著神符不用么?這簡直是白送一樣的好買賣呀!他當即就從袖子里抽出兩塊玉符,正要遞給錢逸群突然見到一旁的狐貍猛然一竄一口吞下了錢逸群手里的山魂。

“你要吃就說嘛,沒道理你要我不給你……”,錢逸群被嚇了一跳。

狐貍猛地撲向錢逸群長嘴一聳已經將嘴里的山魂吐進了錢逸群口中。這山魂被狐貍用法術包裹,一旦進了錢逸群口中卻是旋即化成一股清氣,順著喉管便往下走,滲入四肢百骸之中,最后走脊柱回歸腦髓海。

錢逸群干嘔了半天,面色慘白。

“其實你想想就沒什么了。你不也吃過牛羊肉?不也吃過雞鴨禽蛋?猴腦猩唇都有大把的人吃何況這東西是魂魄所凝,說穿了不過一股陰陽之氣,何必如此抗拒呢!”狐貍倒是很耐心地開導錢逸群。

在狐貍眼中,這個團認為自己未來或許大有好處但是其中更有個須臾都離不開的核心,那就是跟自己聯系最為緊密的錢逸群。無論是符玉澤還是白楓他們若是離開總有人能替代,但是錢逸群對它而言卻是無可替代的人物。

對于“不惑,”旁人或許還停留在孔子說的“四十不惑,”但是通達萬物的的白澤卻很清楚漢朝人的習慣——

不惑的意思并非是沒有疑惑,而是不受蠱惑、魅惑、誘惑。可以說是直接堅定道心的上品天珍,無論是求道還是求術,如果能有這么一塊東西,絕對是不可多得的異寶。

道理雖然如此,但是要就這么生吃下去,實在需要極大的勇氣。狐貍見錢逸群缺乏這種勇氣,只有略略犧牲色相,推他一把。

“這種進食方式我不習慣,”錢逸群簡單道,“也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把心定下來,你湊近花花草草和湊近我,并無區別。”狐貍老僧說法一般,隨意發揮著萬物齊一之論。

錢逸群腹訴道:花花草草的味道跟你嘴里的腥臭是一樣的么?

不過這東西終究是個好東西,錢逸群也能明白狐貍的好意,既然吃了也就吃了吧。不去想它的話,身體并沒有任何異常,這比那些吃了上吐下瀉的靈丹妙藥更容易接受。

“我們快走吧,這里真臭。”符玉澤沒吃到這山魂,頗為失望,收起了黃巾力士符,嘴巴微微嘟起。

柳定定早就恨不得飛出去了,一則是這里實在太險惡,二則也是因為這個師弟太讓她心情郁悶。

錢逸群點了點頭,在前面開路。剛走了兩步,突然感覺奇怪。這些樹木之間仿佛有一股微弱的力量牽引著自己。這股力量十分弱小只要錢逸群微微一掙脫,便會扯斷。當錢逸群扭動身子往前走的時候,它又會依附過來,黏在自己身上。

——這是怎么回事?

錢逸群依照營地那人說的,選定本木,撿起地上一塊石頭敲了敲,直直扔向前面那棵樹。他循著石頭飛過的軌跡走去,這股微弱的力量卻散開了。

一原來如此!所謂的木然轉移。只是借兩點之間的木杰震開了陣法中的牽引力。

錢逸群心中解開了謎團,不由得意,突然之間卻想到:陣法內每個節點都能影響陣內靈蘊流轉,那豈不是每個點都是陣眼,又都不是陣眼!?

這兩棵樹被同一塊石頭敲過之后便沒了陣圖之力,正是陣眼被移動的緣故。但若是將這些樹砍掉,無窮木陣卻不會因此而破,可見這些節點有著是與非兩種屬性乃是陰陽交替的典范。

一個陣圖脫離了五行八卦,升華到了陰陽的境界,可見布陣之人果然不是凡人!

錢逸群很快就想到了郭璞,那人是風水木十的祖師爺。恐怕陣法正是他的拿手本領。狐貍見錢逸群若有所思,心中暗道:看,你還不肯吃那山魂,這不是眼看著就有好處了么!

一行人加持了縮地術,從一棵樹跑到另一棵樹行進極快。兩個時辰之后,林間的樹木越來越稀疏,地上露出了堅實的土地,不在是之前落滿腐葉的泥路。

眾人看到天光,不由高興正要加快腳步走出這片看膩味了的林子卻聽到一陣人聲傳來,全是男子粗獷的嗓子。

錢逸群從這陣喧嘩中捕捉到了兩個格外熟悉的喝斥聲。這兩個聲音哪怕他在翠巒圣境里呆上幾年也不容易忘記。

一個大喇嘛嘎巴達瓦。

另一個卻是師兄阿牛。

前者是將他逼得最無力的對手,后者是他同門受道的兄弟。

錢逸群身形一晃,如同靈猿一般,整個人騰空而起,雙腳重重蹬在樹干上。輕身符旋即出手,貼在自己身上頓時身輕如燕,已經撞在了前方樹上。他此刻就是那顆撞破陣法之力的石子,在陣眼間飛過。

幾個起落之后,錢逸群已經看到了前面圍觀眾人的后腦勺。他們松松圍成一個圈像是壓陣又像是在看把戲,手中刀劍出鞘卻都虛虛指著地上,顯然只是給自己壯膽而已。

錢逸群正好高高躍起,看到圈子里對戰那兩人,真是阿牛和嘎巴。柳和尚也在圈子之中,卻倒在地上,面如金紙,呼吸微弱,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一般。他身后有個女子,面容皎麗,眉眼間和柳定定一模一樣,卻帶著異域風情,多半就是柳和尚的妻子,柳定定的母親。

也是嘎巴達瓦要找的人吧。

場中阿牛一拳轟在嘎巴身上,嘎巴只是晃了晃,卻轉手同樣是一拳打出。那一拳勢如風雷,若是打在人身上必然是骨碎肉爛。阿牛也不知道躲避,怒吼一聲就揮拳頂了上去。

錢逸群見阿牛七竅流血,只是憑著超人的體魄在硬抗,也不知道這一拳能不能撐住。正想用金剛珠罩他,卻猛然想起今天白楓用了兩次,救柳定定用了一次,卻因為忙著趕路,沒有及時去翠巒山里祭煉。

真是偷不得一點懶啊!

阿牛的拳頭與嘎巴的相撞。

仿佛一道氣浪從兩人之間迸發蕩漾,沖得腳下青草折腰。

圍觀眾人只舉得勁風撲面,又是發出一陣呼喝。

“啊!”阿牛只覺得身體里一股氣勁橫師直撞,被激出一口逆血,旋即朝后退了五六步,仰天栽倒。

嘎巴怒喝一身,欺身上前,高高抬起一腳,重重踏向阿牛胸口。

喀嚓!

脆裂聲響,許多刀頭上舔血的江湖客都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嘎已抬起頭,警惕地掃視四周。

剛才這志在必得要將阿牛踏殺的一腳,被一層目不可見的屏障硬生生攔了下來。嘎巴知道有人出手,卻不知道誰人有這種本事。除了上次與賊道交手時碰到的金光,還沒什么東西能擋住自己的寶象之力。

他沒有發現,在阿牛身周,有一圈寶劍,直沒土中。劍柄在青草的遮掩下,若隱若現。

錢逸群看到阿牛與嘎巴拼拳,心中已經有了一絲不祥。雖然阿牛師兄天生神力,但是這嘎巴的力量卻是他親身領教過的,當真是碰著即死擦著便亡。

沒有了金剛珠護體,錢逸群急中生智,淺淺飛出節隱劍,就著阿牛退后的位置先分出七十二分支。當阿牛到底的剎那,八門混天陣的指訣也掐好了。節隱劍依次插入陣圖節點之中,立時撐起了一道屏障。

嘎巴沖上來的時候,這道屏障已經可以傲然說一句:老夫等你多時了!

“米粒之珠!”錢逸群高聲暴喝,飛身沖進戰圈,手中無相扇撲出一團靈蘊。八門混天陣無論布在哪里陣眼永遠都是布陣者本人。他這一動,這陣自然也就破了。

嘎巴卻也不能再對地上的阿牛施以攻擊,見鋪面而來的靈蘊之光,他只有退開一步,雙臂交叉護住臉面。

錢逸群知道這些靈蘊只是給他的撓癢癢,當即收回節隱劍,守了個門戶,心中暗道:這喇嘛就和開了外掛一樣,刀槍不入力大無比,這架可不好打啊!除非我能召出玉清天雷,否則斷然沒有贏他的機會。

他在沉入靈蘊海一看,拿到玉清天雷凝在身體中的玉符,仍舊被冰層厚厚封著沒有絲毫解封的跡象。

“又是你!”嘎巴放下手雙足生根,怒目啡牙聲若洪鐘。

“呦還記得道人我么?”錢逸群堆起一個虛情假意的笑臉,“還想被天雷轟上一回么?嘖嘖,你的那些個小喇嘛呢?這回誰抬你回去?”

嘎巴自從修成《大威德金剛密法》第一層之后,便再沒有受過傷。那天他以第二層的功境,召喚大威德金剛法身影子附體,竟然被錢逸群召來天雷轟得幾乎死去心中難免存下了一絲懼意。

“今天喇嘛找到了明妃,不跟你打。”嘎巴大聲道。

“你能不能專一點啊?”錢逸群閥笑道,“你上個明妃還在道人我手里呢!”

“那個假的,這個真的。”嘎巴伸出食指指向阿牛的岳母。

錢逸群心道:果然是她。

“唔,那我就不攪合你的好事了。”錢逸群誠懇地露出了八顆牙齒笑道,“說起來上回跟你打架,我也很辛苦啊。”

嘎巴暗道:這道人還有些眼水。此地不宜久留,他們漢家人的寶貝不要也罷,只帶了我的明妃便回青海去。

阿牛剛才憋過氣去,正好轉醒,隱約聽到身邊有人說話,聲音格外耳熟。他正要脫口而出一聲“師弟”錢逸群已經搶先一步,踏在他身上,硬生生讓他把那兩個字又憋了回去。

“不過,道人想跟你做筆買賣。”錢逸群笑道,“你上回還有根棒槌在我手里呢,敢問一句,喇嘛打算出多少錢贖買回去?”

嘎巴大奇:我那金剛伏魔杵有藏地五百仁波切的佛法加持,乃是用圣山星鐵混了云銅打造而成,當得上除妖伏魔一大利器,如此寶貝他竟然肯還給我?

“你那棒槌太重,賣給鐵匠又熔不掉,索性你出個價錢,我吃些虧,物歸原主罷了。”錢逸群見嘎巴眼中充滿疑色,隨口解釋了一句。

嘎巴這才放下心,暗道:走了,這道人的大腿還沒我的伏魔杵粗,想他也拿不動。

“我沒錢。”嘎巴道,“你若是隨我去藏地,我就給你五百頭牛,五百頭羊,五百個能生養的女奴。”

“此話當真?”錢逸群眉頭一挑。

“出家人從不騙人!”嘎巴傲然道。

錢逸群上前兩步走到圈中,從魚簍中先丟出了翠巒山,然后才得以拉出一個綴滿了寶石的杵頭。

嘎巴當日就覺得驚奇,此刻再見錢逸群使出手段,心中暗道:待我拿回伏魔杵,回手便將你打成肉泥,你這寶貝便也是我的了!

“哎呦呦,好重好重!喇嘛快來幫忙!”錢逸群扯出杵頭之后,好像撐不住力道,一松手便將那頭砸在地上。他弓步挺腰,渾身骨架連帶著一起哆嗦,好像真是重得連魚簍都拿不住了。

“哈哈哈!我的金剛伏魔杵有兩百三十斤重,你個尕娃還是不行啊!”嘎巴見自己趁手的兵器回來,心中暗道:都說漢人刁鉆精明,卻讓我碰上個傻的,真是佛菩薩保佑!哈,此番沒有白來。

嘎巴信步上前,一把就抓起了地上的伏魔杵,正要往外扯,只見錢逸群突然趴倒在地,像是徹底吃不住力了。

“哈……”

“翠巒!”

白光閃過。

錢逸群倒地是假,只是好方便抓住這喇嘛的腳踝。一旦肢體接觸,錢逸群便對著地上的翠巒山喊出了。令。翠巒山毫無延遲地吐出白光,將兩人包裹起來,拉入圣境之中。

眼前白光尚未散去,只聞到地上青草飄香,錢逸群立刻松開了手,就地一滾,以極低的聲音、極快的語速,說出“如意”兩字,旋即又被送出了圣境。

在場眾人只看到好像有道白光閃過,然后……

然后……

喇嘛不見了。

只有道士躺在地上,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錢逸群從地上跳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安然收起了魚簍和地上的翠巒山。略一查探,金剛伏魔杵仍舊在魚簍中,大約是嘎巴不小心松了手,又滑了進去吧。

“大叔,你沒事吧?”錢逸群一掃現場,阿牛已經自己坐起身,傻乎乎地看著他,便走到了柳和尚身邊。對柳定定的母親點了點頭,叫了聲“嬸嬸”。

柳和尚伸出手,拉住錢逸群衣袖,氣若游絲:“我、我、我怕是不行了……你、去找、找定晨六

錢逸群反手一把握住,道:“定定一早就被我救出來了,馬上就到!你別說話了,用靈蘊滋養身體要緊。”

“他的靈蘊已經耗竭,只是硬撐著一口氣想見女兒罷了。”身邊的柳嬸幽幽說道,果然不是江南語調。

“放心,有我在!”錢逸群取出清心鐘,隨起了流水鈴子。

“爹!爹!女兒來了!”

白楓等人見錢逸群突然加速離開,知道前面有事,卻要照顧柳定定,不敢跑得太快,故而晚到了一步。柳定定剛出林子,就從人群間隙中看到了自己父親倒在母親懷里,不容集觀。

“滾開!我爹還沒死!不要你來超度!”柳定定撲向柳和尚,沖錢逸群大聲哭喊道。

錢逸群沒有理會這個傻婆娘,手中清心鐘搖動,運起白蓮法螺秘法,要將自己身中靈蘊度給柳和尚。

柳和尚摸到了女兒的頭發,心中心愿已了,正要長松一口氣,與世長辭沉眠不醒,突然一股清涼純凈的靈蘊沖入體內。誠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柳和尚全身一顫,又吸回了一口氣,說話都有了力氣。

他的目光越過女兒,落在錢逸群身上,道:“別為我續命了,這身子已經不是靈蘊能夠修補的了。”

“柳叔剛才被那喇嘛打了十幾拳。”阿牛走到錢逸群身邊低聲解釋,眼中含淚,“都怪我沒用。”

錢逸群不言不語,這白蓮法螺對靈蘊的消耗極高,想要靠這個續命的確有些不現實。

柳嬸將丈夫和女兒團團抱在身前,低聲道:“好歹我們又在一起了。”

“我走之后,你要孝敬好你母親。”柳和尚嘴角竟然露出一個微笑,深情地看著愛妻的眼睛,“這一世剩下的路,只有你獨自走了。”

“下一世,我們還在一起。”柳嬸握著丈大的手,輕輕唱起了歌謠。

歌聲空靈悠揚,音域之高,絕非漢地的樂曲。這歌聲中漫溢著對親人的深情厚愛,帶著對未來重聚的期盼和喜悅,卻沒有一絲不舍。

“生死修短,豈能強求?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予惡乎知夫者不悔其始之……”柳和尚出聲打斷了妻子的歌唱,誦完長長一段話,緩緩閉上了眼睛。

錢逸群站在一旁,如同醍醐灌頂。

當日在茅蓬塢,師父傳下流鈴八沖,用的也是一個迥然不同的聲音。

這是心傳。

柳和尚將自己師門代代心傳的真言在此刻傳給了錢逸群。

——生命的長短,難道是可以強求的么?

——我哪里知道,貪生不是旅途迷誤?

——我哪里知道,怕死不是近鄉情怯?

——我哪里知道,我死后是否會因為曾經的貪生而懊你……

每一個音都在錢逸群心中回蕩。

靈蘊海上的那口黝黑大鐘,稍鎖作響,將金光咒的咒音壓得渺不可聞。

鐘面上,裂紋橫生,嘩啵之聲不絕于耳。

片刻之間,裂紋中射出比之鐘身更為黝黯的黑光。

錢逸群腰間一麻,一股涼意從兩腎噴涌而出,沿著脊柱洶涌而上。到達頭頂百會,頓時化作甘霖灑落,舔舐周身,回歸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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