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先秦]《春秋小領主》 作者:赤虎(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3-5-2 11:3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3 225816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7 20:03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居然成了誘餌

  伯州平是負責甲氏日常政務的,他聽到詢問上前回答:「第二軍在邯鄲補充了軍械,他們直接奔東山皋落氏去了。皋落氏有一條大路通向我們甲氏,大軍沿著這條路行進,補給方便。」

  東山皋落氏(垣曲縣,商周為亙方,春秋為東山皋落氏部族。戰國魏地稱垣,西漢稱垣縣)為赤狄強部。春秋早期,赤狄因受晉國壓迫,曾東下太行而「伐邢、滅衛」。為此齊桓公率領鄭、宋等華夏國抵禦狄人「救邢安衛」。此後,赤狄還攻打過鄭、東周、齊等國。在晉獻公時代,一場宮廷陰謀使獻公令晉太子申生攻打皋落氏,「盡敵而返」 ……

  隨後發生的事件就是晉文公重耳出奔到了白狄(金髮碧眼的白人部落),白狄人把美女叔隗嫁給重耳,季隗則嫁給趙衰。而赤狄此後受晉國壓迫不斷北遷……再後來,赤狄部落被稱之為「匈奴」。

  然而,赤狄強部皋落氏,並不是炎黃之外的部族。上古傳說認為堯帝時,皋落氏部族首領皋陶(讀音gao藥不可讀作gaotao),乃黃帝之子少昊之後,又名咎繇,他曾是堯帝選定的繼承人,只是因為早死而未得到繼位,所以皋陶與堯、舜、禹並列為「古代四聖」。皋陶的主要功績,是制定了刑法和教育制度,幫助堯推行「五刑」、「五教」。皋陶是在中國建立司法制度的第一人,被後人尊為「獄神」。中國的司法之所以叫「法」,得名於皋陶的一頭寵物,那寵物是頭獨角獸,名字就叫「法」。

  東山皋落氏被晉國兼併之後,起初這塊領地被賜給先元帥裡克,但因為這塊土地在晉獻公、晉文公時代屬於飛地,隔著甲氏有無數狄人部落生存,所以裡克家族也沒有對這片領地進行經營。等到了後來,裡克家族在晉國的家族爭鬥中衰落下去,皋落氏更是處於被遺忘的地步,直到趙武開始開發甲氏。

  無論是真實的歷史還是現在的歷史上,當趙武開始著手開發長治盆地的時候,已經被邊緣化的裡克家族遺脈開始找上趙武,他們本打算依附趙氏做附庸,但沒想到國君對這片土地也非常的有興趣。此時,裡克家族遺脈已經分化成「皋氏」、「洛氏」。而國君對這片土地感興趣,是因為這片土地也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它本是后羿的故鄉,更確切的說,它是后羿妻子的故鄉,而后羿這位妻子有兩種身份,其一是民間傳說中的洛神宓妃,其二則是另一位神靈,即那位偷吃了后羿仙藥,奔向月亮的嫦娥……

  因為有了國君的關注,皋落氏開始緩慢的發展,其中之一就是趙氏不得不修建一條大路,連同東山皋落氏部族。再後來,有了霸主國封地的身份,皋落氏逐漸吸引周圍的赤狄部族定居,然後發展成一個較大的部落,興建起自己的城市。等到了戰國之後,皋落氏終於實現了他們最初的願望,即:依附於趙氏旗下當作附庸。

  中行氏帶領大軍不走陽氏,反而走了偏西的道路,也是時代的必然。好歹中行氏帶領了一個整編軍,約兩萬餘人,這兩萬餘人一天吃一斗糧,每天消耗的糧草就是兩萬多鬥。而陽氏畢竟交通不便,糧草儲存不多,選擇陽氏這條道路,也無法提供足夠的糧草,方便大軍前進。

  趙武現在行進的陽氏大路是由齊軍開拓的,陽氏前面不遠也有一塊彷彿雞澤一樣的大湖,只是春秋時代,陽氏屬於被人忽視的角落  這座大湖沒有被命名。穿過這個大湖,也差不多像雞澤一樣,只行進五六十米就是黃河。等渡過黃河,在黃河兩條南北支流夾裹的那片孤島上,對稱性的出現另一個湖泊,這個被稱為「衡水湖」的湖泊到了現代已經乾枯。

  趙氏的軍隊就行進在這種古樹森森,湖光水色裡,彷彿是《勇敢的心》中,行進在蘇格蘭叢林中的英國軍隊一樣,對這一切司空見慣的古人沒甚麼特別的感覺,趙武卻看得心曠神怡,只希望這樣的旅行可以到永遠。可惜,離開陽氏沒走多久,家臣衛敏興沖沖的趕來匯報,打破了寧靜:「主上,前方發現齊軍修築的一處宿營地,營地四周丟棄了許多巨木:都是曬乾曬透的木材。」

  衛敏話說一半,嘎然而止,他眼巴巴的望著趙武,等待趙武接腔。

  衛敏不得不急切,如今趙氏家臣的新一代迅速崛起,這一代人都是趙城學宮出來的,他們緊緊的依附在嫡長子趙成周圍,衛敏這群老人幾乎挨不到趙成身邊。而趙武此時也開始對家臣們進行賞功,早一代家臣當中,齊策、潘黨已經獲得了封地,正式成為趙氏的封臣(臣下臣),接下來肯定輪到了趙氏財務管家東郭離了……

  但再接下來會是誰?對此,衛敏等家臣翹首企盼。如果他們這夥人,這次無法從趙武那裡獲得自己的封地,或許今後永遠輪不到他們了。眼見得趙成即將掌管家業,今後就沒有機會讓這群老臣立功了。

  趙武回答的很爽快,遠方飛地,與其自己經營花費巨大行政成本,不如封分給部下,既能賞功,又能擴張屬地:「誰發現,誰擁有,既然是你發現的,你就召喚自己的家臣,佔據那座營地,然後四處伐木,將木材運至黃河邊,修建造船廠,建造船隻……等周圍的森林伐光了,那就是糧田了,此地便封給你了。」

  衛敏喜出望外,猶豫片刻,衛敏扭捏的說:「不知主上打算怎麼命名這處封地……哦,我雖然被稱為衛敏,但把此處稱為衛,也不合適,懇請主上另外想個名字」,衛敏說著,齊策遞上來當地的地圖,這是封建禮的第一步,趙武需要在地圖上標注此處的地名。

  提起筆來,趙武思索片刻,猶豫的說:「乾脆把此地稱之為「蒙」…… 」齊策馬上提醒:「秦國已經有了一塊叫做蒙的封地。」「無所謂了,我記得被稱為唐的國家有兩三個,被稱為燕的國家也有兩三個,至於被稱為陽的國家有四五個,連南方楚國也有一個陽國(南陽),所以,世上再多一個蒙國也無所謂。」趙武的意思是:衛敏這次獲得封賞,純因他心情好,給自己「蒙」來一塊封地,所以應該被稱為「蒙」。

  衛敏,現在應該被稱為蒙敏了,對趙武的心思不瞭解,他還在為自己獲得封地而傻樂,高興了半天,他指著更南方詢問:「主上,再往南去有一片大澤,還沒有命名,請主上一併命名它。」趙武壞壞的笑著:「既然此處的地理彷彿雞澤,乾脆就叫它「鴨澤」。」

  衛敏興奮的拜謝……這廝的幸運立刻引起了隨行武士的羨慕,大家都知道趙武這一趟旅行將封賞老臣,沒想到趙武手頭這麼松,衛敏隨隨便便就「蒙」得了一片位於河邊的肥沃領地。

  這片土地確實肥沃,旁邊是鴨澤,周圍是森森的古木,這些巨大的樹木對別人來說,可能是行動的妨礙,或者難以逾越的天塹,但對趙氏來說,那是數不清的財富。衛敏只要把族人遷居於此處,前期對此地的開發可以依靠販賣樹木獲益。等到周圍的樹木砍光了,土地就平整為農田了,他將繼續從農田中獲益。

  蒙敏的幸運立刻引起家臣的效仿,在剩下的旅途中,家臣們顯得很慇勤,賣力地圍在趙武身邊討好。而趙武也確實慷慨大方,他走一路封賞一路,原本被他視為股肱的家臣,被他星羅棋布的分佈在沿途……

  如此慷慨的行為,被齊策讚賞不止,他湊在趙武身邊低聲自語:「吾土吾民……守土守民,齊人曾不為人知的推進到此處,原本我們趙氏為了防範齊人,要花大力氣構築一條東部防線,但現在有了這些封臣,他們因為守土有責,便讓我趙氏不花一分錢,建立起了東部防禦屏障。」

  齊策說的話,就是對「超穩定」封建社會的本質的描述:封臣們有了自己的封土,便擁有了自己的封民,這使他們成為貴族,封土封民是封建貴族立身於這個社會的基礎,失去了自己的封地,他們就成了一位浪人(流浪武士)。因此,為了保住自己的社會地位、為了保住自己的財產以及貴族身份,在他們遇到侵略時,不用別人招呼,他們會自發的拚死抵抗。所以在封建社會,絕不會出現類似宋末、明末那種一兩個金兵攻陷數座城市的現象,除非當地封臣們都死光了。

  這些沿途的無主之地,如果由趙氏親自開發,不免要動用大量的家族財力與物力。將這片土地封賞給功臣,功臣們不免要動用自己歷年的積蓄對這片土地進行開發,由此,本地的開發從動用趙氏積蓄變成家臣群策群力,趙氏自己不需投一個錢,事後還能獲得家臣交納的「徵稅」,而且趙氏有功必賞的行為,讓家族武士對家族充滿凝聚力……這「一舉」何止「三得,簡直令趙氏子孫後代受益無窮。

  對於齊策來說,他本人當然期望這片土地能得到大力開發,因為他自己的封地就在黃河南南支流的南岸。如果這片土地開發完善,則意味著他本人的領地得以與趙氏本土溝通起來,再也不是「孤懸海外」。正因為如此,齊策才湊到趙武身邊,假裝低聲讚頌,卻把話清晰地傳入趙武耳中。

  趙武一路封賞下來,也帶來另一種後果,隨著他一路南行,家臣們不斷的派遣自己的家臣趕往邯鄲城,他們呼朋喚友,開始組織家族遷移的事宜。他們的行為,又使得這條道路上人員來往不停,原先偏僻的大路,頓時熙熙攘攘成了主幹道。

  穿過了鴨澤,快馬趕來的築橋隊伍也趕到了這附近,在伯州平的規劃下,鴨澤左右將修建起兩座連通南岸的大橋,築橋工程師們緊張的談論著築橋方案,索要著築橋物資。趙武在鴨澤停留數天,見這項工程一時難以結束,便留下伯州平繼續與築橋工人商議,自己又帶著大部隊向黃河入海口行進。

  秋末,趙武的隊伍一邊走一邊伐木修路,一邊接近了趙氏位於海邊的飛地:東津(東晉)。此時,晉國軍隊也接踵而至。中行吳不愧是天生打手,他抵達皋落氏後分兵兩路,自己帶隊直奔鮮虞,擊破了集結在鮮虞附近的中山國殘餘分子,而後率領大軍繼續北上,前鋒已經進入燕國,與久不通中原的燕國國君開始接觸。而另一路大軍則由趙獲統領。此前,趙獲得到趙武的允諾,他將擔任晉國東部防區最高長官,這也意味著中山趙氏將在當地重新獲得一塊自己的封地,並從趙氏獨立出去,成為一位新貴族。

  被巨額的獎勵刺激的趙獲,已完全陷入瘋狂狀態,他把自己家族所有的力量全部拿出來,馬不停蹄的以令人驚詫的速度向南掃蕩著代國的遊牧部落。據軍報傳來的消息,趙獲居然創造了一日連破十一城的戰績,這份戰績連趙武見了都有點膛目結舌。

  「好兇猛啊!」趙武感慨:「一日連破十一城,我自己都做不到。」

  一向喜歡唱反調的潘黨照例開腔了,不過這次他唱得反調,其實是一個馬屁:「主上何必妄自菲薄,代國所謂的「城」連中原一個小小「邦」都趕不上,頂多也就是一個村落,而趙獲如此快速的攻擊行動,終究是源於趙氏的騎兵戰術。當年趙獲被你指使到了中山國,那中山國本身是個大牧場,趙獲在中山國學到了趙氏的騎兵馬鞍技術與馬蹄鐵技術,他在中山國這麼多年,主要負責中山國的治安,所以天天與騎兵打交道,自然學會了趙氏游騎兵的游騎戰術。在我看來,他這次行動,不過是趙氏巡警隊戰術的山塞而已。」

  潘黨是個軍人,哦,現在應該叫他陽黨了,他的說法純粹從軍事角度分析趙獲的戰術,這一點都沒錯。趙獲現在確實在採用中山巡警隊掃蕩當地遊牧部族時所使用的戰術。中山國畢竟是一個落後國家,該國遊牧人使用的都是劣質青銅武器,因為冶煉技術欠發達,弓箭手們手裡拿的箭桿很少有金屬箭頭,大多數屬於骨質或石頭製成的。趙獲在那裡多年,用鐵器文明攻擊處於石器時代晚期、青銅器時代早期的士兵……那不是一場戰鬥了,簡直是一場屠殺。

  趙獲自己的家族武裝並不多,只有大約一千多人,他帶領的士兵中,除了家族武裝外,剩下的多數是中山國當地渴望獲得功勳的低層武士。想當初他們出戰的時候,配置的武器也不高級,畢竟中山國才開發了十多年。但誰讓趙獲臨走前去了一趟邯鄲呢,從那以後一切都不一樣了,如今趙獲旗下兩個師的隊伍,最差也能得到一副金鏤甲,高級軍官則是全身板甲,再加上鋒利的刀劍,用趙氏出產的鋼刀對付手持棍棒的代國部族民,簡直像全副武裝的武士去攻擊手無寸鐵的農夫一樣,那是一場壓倒性的勝利。

  軍報上說,趙獲所有的戰績,幾乎都是一鼓而下,脆弱的代國守軍承受不住他的一次衝鋒,基本上都潰散了。勢如破竹的趙獲現在已經開始分散軍隊,四處攻擊代國人的定居點,渴望掠奪更多的奴隸,以及牛、馬、羊等戰利品。

  「不對,兵力分散的太開。」趙武看著軍報,低聲嘟囔:「居然以「卒(375人)為單位,四散攻擊代國人的村落,這樣一來,攻擊面是足夠寬了,但一旦代國反擊,急切之間,趙獲恐怕集結不起足夠的力量進行反擊。」

  陽黨嘲笑說:「你終究還是一個屬烏龜的,總想著手中握有盡量多的兵力。其實,戰爭一旦發動,統帥應該傾聽前線將領的判斷,畢竟他們親身感受到敵軍的戰鬥力,可以給出第一手的資料。嗯!趙獲自發動攻擊以來,所向披靡,代國的軍力完全不值得一提,趙獲依據自己的交戰經歷,做出合適的指揮……所以,你就別干涉他的行動了。」

  趙武歎了口氣,將軍報扔到一邊:「不是我多慮,侯晉之前來報告說,代國的攻擊讓他窮於應付。侯晉雖然出於鄭國,但他好歹在晉國軍中待過幾年,既然他這麼說了,說明代國的軍事力量,還是不容小小視的。趙獲帶領大軍負責南部攻略,在我看來,他應該揮軍直接攻擊代國首都。如今,他才在邊境打了幾個小村子,就分散軍隊四處擄掠,一旦代國主力回軍,我看他拿甚麼進行反擊。」

  陽黨擺擺手:「代國終究是個小國,如今還處於部落聯盟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們聽到晉國的上軍將帶領大軍從北攻擊,左軍佐則中路開花,而號稱「天下第一將」的元帥,偷偷的帶領軍隊沿黃河向東推進,你猜代君的主力會沖誰來?別告訴我代君沒有發現你的動態,這種說法純粹是掩耳盜鈴。」

  趙武又好氣又好笑:「你是說,我被趙獲那廝利用了,明明我是來視察自己領地的,這廝卻大肆宣揚我的到來,利用我引來代君的注意力,自己在後頭悶頭髮財……我軍是否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7 20:04
第二百八十五章   征服人心的勝利

  對趙武的問話,陽黨這次難得沒唱反調:「準備?你也不看看你帶的是甚麼軍隊,趙氏常備軍是與魏氏並稱的、晉國最精銳的兩支部隊之一,這些人是武士而不是士兵,全征戰殺場多年了,而你們晉人又素來講究整齊,所以即使在行軍途中,想必也無需任何準備,招之能戰……

  停了一會兒,陽黨歎息:「論起來,楚國這次敗在你的手上,真是無可抱怨。楚軍的猛士雖然強,單個相比與晉人差不了多少,但整體軍隊的組織性,以及他們對命令的追求,遠遠比不上你帶領的晉軍啊!」

  陽黨說完這話,齊策接過隨從遞上來的幾個卷宗,翻動了幾頁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趙武瞥了一眼齊策,哈哈大笑著對陽黨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說:一個楚兵能打贏兩到三個晉兵,一個楚「兩(75人)」能與一個晉「兩」抗衡,但一個楚卒(375人)就要弱於一個晉「卒」了,至於一個晉「師」那就需要三個楚「師」才能抗衡。

  雖然你對楚兵的個人武力估計過高,但我原諒你,我真心為你的話而感到喜悅,因為你終於肯承認:楚國軍隊比不上晉國了!說實話,晉楚爭霸這麼多年,我不為打敗楚國而欣喜,因為晉國能在戰場上戰勝楚國,那是毫無懸念的,我只為征服楚國的人心而欣喜。連你這個楚國的死硬分子都承認楚不如晉,這下子我對韓起的出征,感到放心了。」

  當初潘黨一時軟弱,投靠了趙武,此後潘黨帶有一種自我厭棄心理,所以他處處頂撞趙武,以此發洩心中的不快和對自己的不滿意。趙武知道對方心理不平衡,對他來說:自家養的一條狗,只要他能夠在自己需要的時候,肯衝上前去沖敵人憤怒撕咬,那麼,他閒著沒事衝自己咆哮兩聲,也就無所謂了……全當是娛樂吧!這麼多年來,這是第一次,潘黨肯承認楚國失敗的必然,這是徹底的心理臣服。

  這次「征」楚,潘黨曾預見到了楚國的戰敗,他中途離開趙武,就是不願親見楚國的衰落。但他沒想到,楚國居然超乎想像的投降了,既然楚國國王都降了,去掉自己的王號改稱為「君」,承認對周王的臣屬,那麼自己的投降算甚麼?不過是早了幾天而已。意識到這點,猛然間,潘黨的內心世界崩塌了,他的內疚心理減輕不少,從此,他就是徹徹底底的趙氏家臣「陽黨」了。

  齊策站在趙武身邊,親眼目睹了潘黨的轉變,欣慰的沖陽黨點點頭,而後他攤開腋下夾的卷宗,歎了口氣:「主上,飛地實在不好管理啊!天高地遠,政令難以傳達,堆積的問題我們難以迅速解決。這裡有數十份卷宗,都是當地領主互相告狀的。這裡地廣人稀,原本小領主之間的封地相隔大塊的森林與河流,但因為長久以來,我們管理的注意力沒有集中在此處,因此許多小領主偷偷遷移自己的封庭,私下裡擴張自己的領地,以至於與相鄰的領主發生了衝突,領主們互相投訴的很多。」

  齊策這麼一說,趙武恍然大悟:「我就說嘛!代國甚麼武力,居然壓迫我的封臣們窮於應付,現在我明白了,這裡的小領主限於內訌當中,大軍壓境,他們都指望著對方倒霉,全無相互幫助的心思,以至於侯晉集結不起足夠的軍力,這才頻頻向我告急。」

  「庭」這個詞,從廣從廷,它也是屬於後來被弱化的詞之一。最早,周王室實行封建的時候,給手下的封君們劃了一塊領地,封君會在領地邊境修建幾座亭子,這座亭子標示著自己的領地範圍,意思是:庭宇。庭宇之內的地盤,就是「家」。這種在邊境修亭子的風俗,其實來自原始氏族社會遺俗。

  在原始社會,旅行的先民見到一座草廷,就知道進入了別人的土地。當然,原始社會的這種習俗,或許來自猛獸的習慣,但凡猛獸都喜歡在自己的領域邊撒尿,借助氣味標示自己的領地。人是高等級動物,比猛獸要擅長營建,所以有了草廷建築。人類修建這種庭子也帶有歡迎他鄉流浪客的意思。後來,到了雙音節時代,人們便把它稱之為「封庭(封建的建,就是建一座庭子做標誌物)封庭之內就是「庭宇」也稱「領地」。

  再後來,封建取消了,用來表示爵位的封建名稱只剩下一個「封號」存在,沒有具體的封地。於是,獲得爵位封號的人就會在自家院子裡修建一座「庭」式建築,稱之為「中庭」,來安慰自己失去封建地盤的心靈。那時候,把自家的房子稱之為「庭院」就意味著自家屋子擁有一座中庭,自己是貴族,是有爵位的大人物……到了清代,中庭改稱為「中堂」或「庭堂」,而「堂」就成了書香門第的家族客廳,因為書香門第,無論是中舉還是中進士,最後多少都能獲得一個「超國民待遇」。

  趙武目光一閃:「好得很,他們遷移封庭,最終要先把「庭」拆除了,然後異地復原。你既然說山高地遠,那麼,拆除封庭的人,是否很勤快地重新復原了那些封庭?或許,他們以為我們不會這麼快巡查東津,偷了點懶?」

  趙武這麼問是有原因的,做為小領主封土的「地標」,封庭修建是有規格標準的,不同的爵位亭子都有不同的裝飾。尤為重要的是,為了做為標誌建築永久存在,趙氏規定封庭都是採用水泥與石樑建造的。而這幾年,因為大肆修建道路,以及領土擴張迅速,趙氏的水泥在市場上供不應求,那麼,位於偏遠的海外的侯晉封地,除非他們發現新的石灰礦,否則,那些拆毀了庭子的中小領主,根本無法將庭子重新復原。

  果然,齊策回答:「很少有領主重新復原了「封庭」,大多數領主偷偷拆毀了封庭之後,將建築封庭的石料重新堆砌在自己滿意的地方,而後上報說:是風雨雷電摧毀了亭子,並懇求我們撥付需要的物資,重新修建封庭。」

  趙武拍著大腿,樂呵呵的說:「按照封建法則,有封庭的人有封土。既然風雨雷電摧毀了他們的封庭,這說明上天不承認他們的封土。策,你去盤點「封庭」,凡是封庭完好的人,可以繼續擁有封土,否則的話……」趙武頓了頓,說出了封建社會最嚴重的兩個詞:「削封」。趙武這兩個詞說出來,齊策與陽黨均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齊策還算沉穩。

  陽黨馬上問:「如果這樣,如果真是風雨損毀封庭的呢?好吧!如果不是風雨損毀,是我家族敵對的人損毀了封庭,又該怎麼辦?」趙武微笑的反問:「法律必須充滿鋼性,這是我趙氏一向提倡的。如果遇到你說的那種情況,那麼按照我趙氏一向的習慣,你說該怎麼辦?」

  齊策稍有顧慮:「此剛大戰在即,主上整頓此處的封地,萬一引發動盪,導致軍心不穩……」

  「哼,強敵來臨的時候,彼此觀望,心裡都期盼著對方失敗,以便自己偷偷挪動封庭。這種情況不能繼續下去,傳令,大軍向棘蒲前進,命令侯晉帶中小領主,前來軍前履行軍賦義務。」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趙武收起了一路上的悠閒態度,他發出一連串命令。趙氏衛隊也開始緊張起來,在趙武的命令下,他們在行軍時都披上了鎧甲,斥候派出二十里遠,整個軍隊像一條憤怒的蛇,豎起了渾身的鱗片,蛇信不斷吞吐,向前游動起來。

  中午時分,距離棘蒲約十五里,衛隊前鋒遇到了侯晉派出來的信使,這位信使神態焦灼,他一見趙武,劈頭匯報:「主上,趙獲敗了!」

  「不可能!」趙武與齊策同時異口同聲的說:「絕無可能。」急喘了幾口氣,趙武搖著頭,難以置信的說:「趙獲雖然帶領的不是我趙氏領主武裝,但終究屬於趙氏旁支。他趙獲被我發配到中山國多年,已經完全熟悉了我趙氏的作戰方式,而且他來之前還去了一趟邯鄲城,進行了全面換裝。雖然我給他的武器與鎧甲不是最好的,但我聽說代國還處在石器時代末期,青銅器時代早期。一群武裝到牙齒的人,竟然被一群揮舞著棍棒與石塊的部民打敗了,這絕無可能。」

  旁邊的陽黨插話說:「怎麼不可能,看來我們低估了代人。不過,細想一下,赤狄曾數次攻到周天王的王都之下,列國前來勤王的軍隊他們打敗了不少,他們甚至逼迫周天王不得不遷都躲避,所以……」

  趙武搖著頭,他目光四處打量著:「雖然,冷兵器時代的武器差距並不是十分明顯,但我晉國立國以來,打異族人從來沒有失敗過,我們天生擅長與異族人作戰,趙獲率領的終究是晉國的武士,他們作戰經驗豐富,怎麼可能被代人打敗了呢?」

  齊策馬上想到了這一情況帶來的局勢變化:「這就是說,目前在這片土地上,唯一成建制存在的軍隊,就是我們了……趙獲是怎麼敗的。」

  侯晉派來的傳令兵茫然的瞪大眼睛:「我不清楚,三天前有一夥潰兵竄到我們領主的府邸,要求我主盡快進行救援。我主接到消息後,立刻進行了全體動員,我當時就被派出來通知元帥,後續情況全不知曉。」

  陽黨插話:「趙獲是真敗還是假敗?如果是真敗了,究竟是怎麼敗的?當然,這些情況現在都不重要,齊策說得對,如今這片土地上唯一的軍隊就是我們,請主上迅速做出決斷。」

  趙武一揮手:「陽黨,你帶先驅軍攻擊前進,目標棘蒲。」稍停,趙武轉向衛敏:「你帶左矩尾隨陽黨,我的左翼交給你了。」衛敏挺起胸膛回答:「我主放心,有我在,左翼穩如泰山。」

  趙武轉向林虎:「你帶一個卒去黃河邊,點燃烽火,召喚江上的船隊進行集結,而後沿河運動,保護我的右翼。記住,無論任何情況,你都不能來救援。因為如果我們戰敗了,你一個卒的士兵,來了也是白給,反而丟了我們的退路,切記:守住河上的船隻,就是守住我們的退路。」

  林虎領命而去,齊策舉了舉腰中的寶劍:「我當為主上當先開路。」陽黨鞠躬:「先驅先行,請主上允許我動身。」趙武一揮手,陽黨轉身大叫:「第一旅,隨我動身,披甲持戈,全副武裝,攻擊前進。」

  趙武招手喚過英觸與吳熏:「後隊交給你們了,那裡裝載的是我們的軍械物資。前方戰況不明,既然代軍能打敗趙獲,說明我們原先對代人的估計不足,所以,隨軍攜帶的物資最為重要,如果沒有那些備用武器,我們將無法繼續戰鬥下去,所以後衛的安全就是我們的安全,若後衛失去,你我都將葬身於這片土地。」英觸與吳熏深深施禮:「謹遵命!」

  一連串的口令此起彼伏,趙武衛隊的警戒更加升級了。如果,整個隊伍原先是一條激怒的蛇,現在,這條蛇已經擺出了攻擊姿態。

  日落時分,棘蒲在望,先驅陽黨過來匯報:「棘蒲沒有人煙,似乎已經被放棄。我軍即將對棘蒲進行攻擊,請主上隨後跟進。」趙武擺了擺手,催促說:「快快,太陽落山後,我們全軍必須進入棘蒲,整修工事,準備防禦。」不一會兒,趙武的中軍前哨接近棘蒲。陽黨派人回報:「棘蒲空無一人,我已經攻擊得手,請主上進入棘蒲。」

  趙武點點頭,催動戰馬衝入棘蒲。在棘蒲村落門口,他遇到了齊策與陽黨,齊策搶先匯報:「我已經安排人整修寨牆,整理房屋,尋找水井,請主上盡快入內安歇。」趙武這時沒有乘坐戰車。出於烏龜流的個性,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他還是騎上了戰馬……鞍具齊全的戰馬,跑起路來總比戰車快。

  立在馬上,趙武打量著棘蒲,這是一座代人聚居的小城邦,這座城邦在晉人眼裡,連城市都算不上,其簡陋可想而知。太陽逐漸在落山,滿天的霞光令天空一片火紅,借助霞光,趙武打量著棘蒲的塞牆。環繞這座村寨堆砌了一階腳脖子高的土階,土階上稀稀疏疏的紮了一圈籬笆牆,算作是圍牆吧!估計這道籬笆牆是代人用來防止野狗野狼叼去家畜的,所以這道籬笆牆雖然低矮,但橫生的枝權還算過得去,野兔等小動物可以從枝權中隨意穿過,更大的動物就別想了。可惜。它能夠防狼,卻防不住人。

  先期進入營地的士兵魚貫匯報:「村中的草屋有火燒的痕跡,火燒的痕跡很新。草屋牆邊有弓箭射擊的痕跡,還有刀砍斧鑿,彷彿前不久曾被人攻陷過,故而塞中沒有一座屋頂是完整的。」「寨內的水井已經塌陷,不過整修水井的工程量不大,將士們正在動手修整,可惜這座塞子似乎是容納千把人的,我們住進去有點擁擠,水源不夠。」

  「沒有食物,沒有牲畜,塞裡被打掃的很乾淨,打掃戰利品的手法很像我們趙氏……」 「村落裡發現埋屍坑,有百餘具代人屍首埋藏在坑中,屍體很新鮮,最多是十餘天前埋葬的。埋屍這種事,似乎只有我趙氏會做,埋屍的手法也像我趙氏,屍體擺放得整整齊齊,坑上還有我趙氏軍用工兵鏟的痕跡……」

  趙武用馬鞭一指齊策:「紮營的事情由你安排,昆,趁著天色還早,四下裡還能看得清楚,你隨我巡視一遍寨牆。」陽黨躬身答應,他呼喚從人牽過一匹馬,陪伴著趙武沿著棘蒲的院牆巡視。棘蒲城的院牆不容樂觀,它只到人胸口高矮,雖然戰馬無法躍過,但只要幾柄大斧子,或者一隻火把,就能破開院牆進入到這裡。

  趙武巡視一圈,臉色沉重:「昆,你說趙獲怎麼會戰敗?」「昆」的意思是高大魁梧。陽黨以前以「武士昆」的稱號出現於趙氏,所以「昆」既是對他的尊稱,也是他那時候的化名。

  潘黨一邊打量周圍的地形,一邊回答:「夷狄人彷彿是野獸,他們戰鬥的技巧幾乎與野獸相同。我原先在楚國,雖然沒有接觸過北方狄人,但南方的夷人接觸過不少,他們武器雖然簡陋,戰鬥技巧雖然原始,但勝在作戰時不畏生死,前赴後繼,從來不知道後退是何物。其實,主上原先就隱約說出了趙獲戰敗的原因。代國畢竟是個國家,趙獲在沒有取得絕對勝利前,分散士卒四處劫掠,也許,這就是他戰敗的原因。」

  稍停,武士昆補充:「我聽說管仲時代,代國對齊國騷擾不停,連管仲都覺得頭疼。當時齊國是天下霸主,他們尚不能戰勝代國,被迫使用了經濟武器制裁,所以我想,我們可能犯下了一個大錯,代國軍隊的戰鬥力不能低估,萬萬不能低估。」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8 21:36
第二百八十六章   彷彿衝進一團迷霧中

  趙武心神不屬的附和:「是呀!兔子急了還要咬人,所以獅子搏兔也要用盡全力,我們確實估計錯了代國的力量。不過這沒關係,趙獲從來沒有領軍上陣過,他的戰敗並不影響我的計劃……嘿嘿,都看到代國是塊肥肉,都想來搶奪,也不看看自己的牙口,這不,肉骨頭崩壞了牙,不是嗎?」

  陽黨用馬鞭一指眼前一片低窪地,建議:「那裡,是一小塊低窪地方,我估計原先是代人的池塘,主要用於讓牲畜飲水。此地距離黃河不遠,地下水位應該很高,讓士兵去挖一挖那個池塘,挖出來的土堆砌在塞牆四周,形成一道胸牆,順便再讓他們把棘蒲這塊營地稍稍擴大一下,以便容納我們萬人駐防。」

  趙武點點頭,撥轉馬頭說:「好吧!寨牆看完了,趕緊去通知齊策佈置。」

  此時,齊策正在疏導後續進入棘蒲的輜重部隊、商隊。他命令武士們把輜重車上攜帶的布匹全拿出來,粗粗織補一下,蒙在屋頂以便遮風避雨。有武士心疼的說:「塚宰(家老,指大管家),這些布都是新的,我們拿出來用了就算是舊東西了,以後賣不出價錢了。」

  齊策大罵:「如今我們身處野外,四周敵情不明,你我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還很難說,在這種情況下,怎能為愛惜幾匹布而讓自己不自在?」

  趙武笑嘻嘻的插話:「策,我們必定能夠見到明天的太陽,將士們,我向你們保證這點。代人雖然戰敗了趙獲,但我不是趙獲,我是趙武」。

  齊策被趙武提醒,醒悟到自己說錯話了,有可能影響士氣。他目光轉向陽黨,以目示意,陽黨馬上接腔:「不錯,雖然代軍勢力大漲,但我們不怕。大江上行走的是我趙氏的戰船,我們只要在這裡點起烽火,船上的人就能望到,並做出相應的軍事行動。」

  趙武跺了跺腳,繼續說:「陽黨少說了一點: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是棘蒲,我們背後五十里遠就是趙氏的屯墾點東津,從東津騎快馬,只需要一日就能往返此地。所以,我們不是孤立無援,雖然我們不明敵情,但我們絕不是孤軍作戰。」

  潘黨看了看周圍,又大聲補充:「元帥是誰?自元帥從軍以來,無數次以少勝多,以寡敵眾,可曾有失手的時候?」

  潘黨開始竭力在煽動士氣,趙武卻在此時走神了,他眺望著四周,此時,紅撲撲的太陽已經沉入地平線,滿天的霞光正趨於黯淡,趙武不知不覺自語:「只記得,是李牧滅代國時很簡單,史書上只有聊聊幾個字而已,不記的那場滅代戰爭有甚麼波折……怎麼,代人還有餘力反抗,趙獲居然戰敗了?」

  齊策在一邊,乘著潘黨說話的間隙,指派人按潘黨的意思前去挖掘那個低注地帶。稍後,吳熏與英觸開始入營,他們接過了後勤管理工作,組織人手清點輜重物資,佈置人力重新修建一道胸牆,並竭力擴大棘蒲營地的範圍。

  新修建的營地將那個池塘也涵蓋進去了,一個卒的士兵被派到池塘邊,維持池塘水源的清潔,並守衛池塘外側新建的寨牆。按照趙氏一向的行軍習慣,齊策還命令士兵們挖掘足夠多廁所,以便讓每個旅都分配上一間廁所,及一個浴室。

  佈置完這些工作,齊策插話說:「主上,其實我晉國對夷人的戰爭也不是百戰百勝的,我們也曾有失敗的經歷。惠公時代,我們不是也曾與狄人講和了,還默許他們生活在「王野」。」

  趙武咧嘴一笑:「但如今,這伙狄人在哪裡?」

  齊策微微一笑,答:「哦,這伙狄人已經徹底消失在魏氏與韓氏族中,他們被魏氏韓氏融合了。」轉回頭,連齊策也不由自主的自語:「怎麼會敗呢?趙獲帶領的是中山趙氏的家族武裝,這夥人在中山國的時候,做為巡警,與中山狄人有不少交戰經歷,他們熟悉狄人的戰法,多少接受過我趙氏的訓練,怎麼會戰敗呢?即使他分散兵力,也不應該啊!?」

  恰在這時,侍衛來報告,趙武的住所已經搭建完畢。齊策不得不停止感慨,引領趙武前去安歇。如今事情緊急,齊策也不打算過日子了,輜重隊伍裡面運載的整匹白布被他拿出來,粗針大線的縫了一下,而後,一個個蒙在棘蒲的殘牆斷壁上,於是,一座簡陋的屋子搭起來了。

  趙武抵達自己的住所時,士兵們還在忙碌著整理其它的屋子。在齊策的引領下,趙武進入村中最大的一座堂屋,他滿意的看了看屋頂,這座屋頂雖然簡陋,站在其下,還能從布縫裡看見天空,但野外宿營,有這種條件已經不錯了。侍從們川流不息的拿進來火爐,開始燒熱房間……其實現在正是秋末,屋子被布蒙起來後,屋內反而有點悶熱。火爐拿進來純粹是出於春秋習慣,或者是為了去除房間的異味。

  代人的生活習俗較為接近原始人,因為心疼牲畜,代人常常在夜晚將牲畜趕進屋裡居住,這使得他們的屋裡常年瀰漫著一股馬糞雞屎味。這味道已經滲透到牆壁裡,滲透到每一個角落。

  幾盆炭火一烘,燒紅的炭火上再灑一點香料,香料中也包括趙武才從南方獲得的掛皮,以及趙氏新栽培出來的茶樹葉子,於是,空氣中逐漸多了一股香氣。從人拿過來幾盞琉璃燈一一點亮,此時,庭院中傳來叮叮噹噹的斧鑿聲,這是侍衛們在緊急趕製桌椅板凳。不一會兒,鋸聲子也響起來了……漸漸的,叮叮噹噹的聲連成一片。

  棘蒲現在等同於一座廢墟,這座廢墟只剩下了殘牆斷壁,甚麼傢俱都沒有。所以,在傢俱沒有做好之前,地圖只能鋪到地上。趙武不顧地面的骯髒,趴在地上舉著燈火觀察地圖。嘴裡低聲嘟囔:「需要向附近派出探馬了……可惜天已經黑了,那就讓探馬先探明周圍五里的情況,等明天白天,再派兩個「卒」出去,或者派一個「兩」向東方突圍,爭取聯絡上侯晉,命令他盡快帶齊東津各家族武裝,趕到棘蒲增援。」

  齊策蹲在趙武身旁,觀察著地圖說:「我剛才反覆詢問過那位傳令兵,據說侯晉一接到戰敗消息,立復派他出來通報我們,所以,這位信使甚麼情況都不知道,他說不清趙獲在哪裡敗的,更說不清敵軍兵力,移動路線,統軍將領,糧草狀況,等等。」

  趙武又問:「侯晉是去年報告「代人騷擾」的吧?最初的報告說甚麼?」

  齊策回憶了一下,回答:「報告上說代人:單騎走馬,忽東忽西,以千人為隊伍,搶掠我們的囤殖點。各家族出去救援的兵力,人數少了多被代人伏擊,人多則找不到代人蹤跡。代人幾次伏擊過後,周圍小領主再有告警,附近囤殖點都不敢輕易出動救援。代人從秋天騷擾到冬天,簡直一刻不停,侯晉曾想集結起所有的兵力,回擊代人,但各家族擔心自己的兵力抽調之後,領地遭到代人的攻擊,所以不願出兵,侯晉迫不得已,只能向家族本部求援。」

  趙武反覆看了看地圖,歎了口氣:「我們現在兩眼一抹黑,不知道周圍的地理情況,不知道敵軍兵力如何,不知道趙獲是怎麼戰敗的,甚至不知道我們是否被敵人盯上,在這種情況下……」齊策領會了趙武的意思,趕緊補充:「在這種情況下,一靜不如一動。」

  其實,在古代的路程意義上,棘蒲離黃河很遠。當地距離石家莊不遠,這點距離,現代人可能一腳油門就能過去,但在春秋時代,在叢林中行進,可能需要跋涉一個月。棘蒲這個地方,現代被稱為「趙縣」。

  趙武之所以說地理情況不熟,是因為春秋時代的河北平原跟現代完全不同,這片地方在春秋時代幾乎是一個大的沼澤地,黃河水在此地支流氾濫,與此同時,太行山、燕山的積雪融化,在地面上形成縱橫的溪流,有的溪流一步就能邁過,而有的溪流則需要涉水走半天的時間,更有溪流雖然看起來很窄,水的深度卻能行駛載貨十噸的木船。

  趙武手裡的地圖是他從《現代地圖冊》拓印下來的,當時上面沒有標注任何地名,後來,隨著趙氏商隊深入代國各處行商,這份地圖逐漸得以完善。但這份地圖是現代地圖,春秋時代數千年的地理變遷,滄海變桑田,尤其是代地增添了許多河流,種種因素,讓這份地圖顯得很粗陋。

  另外,擁有大塊原始沼澤地的地形最難繪製,因為在這樣的地貌下,昨天的河流情況與今天完全不同,春季與秋季也不一樣,有時候,早晨這片地方還是堅硬的地面,結果上游下了一場雨,到了中午時分,堅硬地面成了波濤洶湧的大河。即使現代,人們對亞馬遜地帶尚不能做到精確繪製出地圖,何況春秋時代。

  趙武看了半天地圖,越看越心情越煩躁,他直起身來,輕聲說:「我們彷彿衝進了一團迷霧當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知道自己的同伴是誰」。

  齊策馬上回答:「還要慶幸的是,這片土地上不缺木材。」「事情緊急,命令士兵們今夜別睡了,讓他們帶著斧子去周圍的叢林,盡量砍伐周邊的林木堆積在營地內,我們儲備的木材越多越好。」

  一聲令下,晉軍點著火把連夜出營,帶著斧子衝入周邊森林裡,當夜,晉人的火把像是天上的繁星,照亮了棘蒲周邊,經過上萬人一整夜的繁忙工作,到第二天天亮,一座稍具規模的營寨初具雛形。

  太陽重新升起,晨禱的軍號響起來,隨軍的輜重隊點燃便攜式火爐,開始為士兵燒火做飯,飯菜的香味佈滿了整個軍營。侍從官也給趙武端來滾熱的肉湯,一夜未睡的趙武,在樹根做成的凳子上,端著滾熱的肉湯,與同樣徹夜未睡的將領們商議:「飯後休息兩個時辰,而後派出探馬,探察周圍二十里的情況,如有可能,我希望繼續向西,深入探察代國的狀況。」

  齊策呼呼作響的喝著肉湯,含含糊糊的說:「當務之急是:趕緊與侯晉取得聯繫。剛才天亮的時候。我巳經派出英觸,帶了一個卒前去打探情況,我讓他們帶上了乾糧,邊走邊吃,讓他們盡快將我們所在的方位通知侯晉。」

  陽黨補充:「我們在棘蒲還不知道要停留多久,兩個時辰休息之後,我建議向周圍叢林派出捕獵隊,讓他們搜尋食物,搜集柴草、搜集一切資源。」

  聽到陽黨這麼說,趙武趕緊添上一句:「營地建設也不能耽誤,白天的時候,派出士兵們輪流作業,修建營牆,挖設壕溝。侯晉曾匯報說:代人幾乎都是騎兵,移動速度非常快,打得趙獲來不及組織抵抗。所以,我們需要在周圍挖設陷馬坑,來防止代人突然襲擊。」

  齊策停止喝湯,想了想說:「三天,按我們的速度,只要代人給我們三天時間,我就能交給主上一座牢不可破的營寨。」

  「我們不能祈求代人的恩賜,傳令:今天正午,諸軍休整之後,向周圍進行武力接索,我需要保持至少一天的預警時間……快去行動吧!」

  三日後,武裝搜索隊首先發現了侯晉的隊伍,趙武既為侯晉的快速而驚訝,又為侯晉帶來的士兵人數而感到詫異,雙方見面後,趙武劈頭問:「你帶來了多少人?」侯晉回答:「主,我帶來了七百士卒。」「這麼少?!」

  侯晉苦著臉回答:「主,我領內總共不過三千餘人,連四千人都不到,除去留守的人員,除去婦女、兒童以及老人和不到當兵年齡的男丁,我幾乎把所有能搜羅到的人手,都給帶來了……幸好,我趙氏從來不缺武器,否則的話,我恐怕也要拿木棍作戰了。」

  「其他的人呢?」侯晉急喘幾口氣,穩定一下呼吸:「主,其他的領主領地有遠有近,抵達此地也有先後之別,我等不及,就留下兒子在後面集結軍隊,最多三五日後,他們一定帶著軍隊趕到此處。」

  趙武抬眼望望侯晉帶來的隊伍,這支隊伍,士兵個頭高高低低,年紀老老少少……好在趙武剛在都城處理了絳城老人事件。侯晉體察到趙武的心思,隊伍裡倒沒有白髮蒼蒼的老兵,然而,兒童兵有不少。許多兒童還沒有槍桿高,帶著明顯大一號的頭盔,穿著如同袍子一樣的鎧甲,拿著幾乎與個頭相仿的長戟,在那裡挺胸腆肚,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趙武一指那些明顯未成年的男童,說:「把你的隊伍精簡一下吧!過於老弱的編入後勤隊伍,負責煮飯燒火,軍中只留下年輕力壯的。」侯晉偷偷看了一下趙武,小心的提醒:「主,我手下的人平常都是農人或者船夫,沒接受多少軍事訓練,即使他們當中那些傻大笨粗的傢伙,也都是從未上過戰場。」

  趙武笑了:「鄭人,你把鄭國的習慣帶到了晉國。」

  侯晉是鄭國逃臣,在晉國沒接受多久熏陶,就開始獨立經營一塊海外領地。所以,他現在雖然是趙氏附庸、名義上的晉國人,但生活習慣還是根深蒂固的鄭國習慣。比如,侯晉的領地不流行晉國人喜歡的競技體育,而閒暇時分,身為領主的侯晉也沒有興趣帶領屬民進行軍事七練。上行下效,他所在的這塊海外領地,雖然百姓也受到軍功授爵的誘惑,渴望上戰場走一圈,但他們的組織性……實在讓人無話可說。

  吳熏跳上前,招手指點著隊伍中瘦弱、年幼、年老的男丁:「你你你,去第一師第三旅伙房,你你,去……」淘汰下來的幼童與老人很不服氣,被吳熏這麼一挑揀,侯晉帶來的七百人隊伍,只剩下不足一百名合格士兵。晉人軍紀嚴明,被淘汰的人雖然滿肚子不滿,但卻不敢出聲抱怨,只得乖乖隨著後勤軍官們轉身離去。

  趙武正想巡視營地,他招手讓侯晉陪同,順便也讓後者熟悉一下環境。當然,出於他一向的習慣,潘黨與衛敏依舊按劍陪伴在左右。

  侯晉一邊走一邊打量著營地,同時向趙武介紹著戰情:「左行獲是在一處不知名的地方遇襲的,當時他正帶著隨從射鹿,突然遭到代人大規模襲擊,左行獲奮戰突圍而去,下落不明。隨後,由於我軍士兵找不見左行獲的蹤跡,失去指揮的左行軍一片茫然。當夜,他們首先遭到了一群猛獸的突擊,緊接著,代人臉上畫著鬼面,尾隨猛獸隊突入營寨,左行軍因此大崩,各自分散突圍。數天後,有一小隊潰兵竄到了我那裡,把情況告訴了我。」

  想了想,侯晉又補充:「逃到我哪裡的那隊潰兵,帶隊的是一位中山人,原本也是趙氏的族人,數年前曾帶領商隊到我鹽場買鹽,他知道去我那裡的路徑,又認為,在大軍潰散的情況下,與其退回甲氏不如退到我那裡,至少可以乘船撤離,所以……」

  「這麼說,他在那場突襲戰後,只知道一路逃跑,壓根不知道後續情況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20 18:03
第二百八十七章 驅虎狼為兵

  侯晉默默點點頭。稍後,他調轉話題,把馬屁拍得咚咚響:「常聽說我主擅於築城,果不其然啊!……這才幾天的工夫,棘蒲變得我都認不出來了。」

  如今的棘蒲城有三層木柵欄組成,最外層是一圈削尖的木樁圍成的拒馬牆,這層換馬牆是由一根根木樁組成,木樁與木樁之間相隔兩個馬身,每個木樁均削尖了,樁尖向外,斜斜的半埋在地下,兩根木樁之間的空地則堆起了小腿高的土壘,用於固定木樁。這層拒馬牆內圍,是稀疏的籬笆,這層籬笆牆較高,一根根一人多高的木頭垂直埋在地上,木樁與木樁之間依舊離著兩個馬身的距離。

  如今士兵們正忙著用馬尾、稻草編的繩索,以及造船用的大號青銅釘,為這些木樁釘上橫木,將木樁兩兩連接起來。不過,那些橫木釘得很稀疏。看士兵們的動作,這道院牆還處於未完工狀態,所以營中的士兵大多集中第二道籬笆牆後,緊張的修繕著。營塞最內圍是半人高的胸牆土壘。看得出,由於過於倉促,晉軍士兵沒有對這道胸牆進行夯土作業,只是將土隨便的堆積到半人高,便算完事了。

  胸牆土壘往內,就是晉軍大營了。晉國人向來喜歡整齊,這座軍營雖然是倉促搭建,但依然顯露出晉國人那種一板一眼的,追求整齊的刻板態度。營區內部規劃出幾條大路,幾座小校場。另外,趙武屋前是整個營地內佔地面積最大的巨型校場。

  侯晉來自鄭國,對晉國的戰術不是很清楚,此刻他一邊看一邊思索,同時還在默默記憶霸主國的紮營技巧。這技巧很容易記憶:晉國軍營內的大路是以旅為單位間隔的,每個旅居住在一個小方格內,旅長房屋面前就是能集合一個旅兵力的小校場。沿著旅長的房屋,整齊的散佈著一個個卒級單位,每一個小方格區域內,帳篷的佈局都完全相同,熟悉了其中一個小方格,就等於掌握了整個軍營的分佈規律。

  一個個小方格的四角,都釘著高及膝蓋的小木樁,木樁上掛著牌子,似乎標明各個旅的番號,侯晉走了幾步,詫異的問:「主,怎麼這些牌子上掛的軍事單位,我看不懂?」

  趙武這時思想又跑路了,他壓根沒有聽到侯晉剛才的馬屁,這會兒,他的思緒被侯晉的呼喚喊了回來,漫不經心的回答:「哦,我的衛隊是趙氏家族武裝,他們採用的軍事編制跟晉國本軍不一樣。我們沒有戰車,是純粹的步兵與騎兵,所以最小的戰鬥單位不是「兩」。因為沒有戰車,所以我擴大了「兩(75人)」的編制,這裡最小的戰鬥單位是百人隊,指揮官稱之為百夫長。

  百夫長之下是兩個副百夫長,掌管兩個五十人隊;副百夫長之下是十夫長,掌管十名士兵。我的百人隊之上沒有「卒(五輛戰車,兵力375人)」的編制,由五個百人隊直接組成一個旅,五個旅直接組成一個師。但是我在一個師團裡又增加一個輜重旅,一個醫護工兵旅,這樣,我的一個師將由七個旅組成,總人數依舊與原有的師級單位相同。」

  趙武這種改變是一種「和稀泥」,他取消了「卒」級編製,卻又加強了最底層的作戰單元,以百人隊為軍隊最基礎戰鬥單位,這樣,高級軍官的指揮層次少了,可以直接調動有力的戰鬥單元進行戰鬥。同時,他加強了軍隊後勤單元,這種調整適應了戰爭越來越專業化的時代趨勢。

  但是,趙武對軍隊的官銜、稱呼、指揮關係,卻沒做多大的改變,一個師原本擁有的兵力依舊跟原來相同,只是作戰輔助人員多了兩個旅。由於沒有對軍隊體制做大的調整,別說晉國軍官,連侯晉一聽介紹,也能馬上適應這種新的指揮層次。

  稍停,趙武抬起眼來打量著侯晉指點的木牌,神思不屬的繼續說:「因為最小的戰鬥單位擴大了,所以我軍沒有卒一級的戰鬥單位,我軍沒有戰車掩護,百人隊的訓練只能更嚴酷……」

  侯晉回身看了看,他帶來的那些「武士」正在領受後勤任務。侯晉嚥了嚥唾沫,指了指地上一塊塊方格問:「主上帶來了約兩個師的兵力吧……我數了數這些方格,大約就是兩個師的人數。主,這點兵力……我聽說趙獲帶了一個整編軍,依然戰敗了!」

  趙武眼睛逐漸變得有神,似乎他已經想通了剛才思索的問題:「啊!其實還不到兩個師,我趙氏常備武裝,總共也就三個師多一點,我帶來了一個整編師,那些多出來的人員,基本上都是商隊,以及商隊的護衛人員。不過,這些隨行的商人是我趙氏的商人,我趙氏一向對軍事訓練抓得嚴,他們在民間的時候,按我趙氏的習慣每天跑操,一旦出行就以軍法管理行伍,令行禁止。所以,別看這些人是商人,但我相信他們的戰鬥力比你帶來的人要強。」

  當然比侯晉帶來的人強,侯晉暗自嘟囔:「我聽說,武子復起之後,擔心再發生類似「下宮之亂」的事件,讓趙氏沒有足夠兵力應付,所以花了很大力氣,把自己領地經營的如同鐵壁銅牆,據說其領內領民每天都要講行操練,每月都要相互較技,讓公社之間的領民比個高低上下……瞧瞧這群商人,他們真是「商人」嘛?個個隨身攜帶不止一把弩弓,配著趙氏金精刀(鐵刀)、連長戟都配了四五隻,真是有錢人啊!人都說我侯晉因魚鹽而富裕,我怎麼沒把自己的商隊武裝成這付模樣?」

  侯晉所說的「公社之間每月相互較技」其實說的是趙氏舉行的體育聯賽,主要是棒球與足球聯賽。在春秋時代,足球棒球本來就是軍事體育,所以侯晉以為趙武借助軍事體育,對領民進行軍事練,也不算是誤解。

  侯晉正感慨呢,忽然,第二道柵欄牆上敲響了銅鑼,高高的哨塔上,趙氏瞭望手大聲匯報:「我們的斥候回來了。」趙武一擺手:「走,去迎迎……這下子,我們不用兩眼一抹黑了。」

  營門口,趕來迎接斥候的不止趙武一人,幾乎所有的軍官都聚集在營門口,準備第一時間知道外界消息。這次,回來的斥候隊伍龐大了許多,趙武派出的斥候隊是十人一組,回來的隊伍超過了一百餘人。

  營門口,斥候十夫長跳下戰馬,氣都沒有喘勻就匯報:「主,我們在西方山林裡,收攏了很多潰軍。聽說左行獲已經撤往了東山皋落氏,他的主力並未受到太大損傷,但他麾下第五師、第六師有三分之一潰散。有消息說:代軍已經調轉攻擊方向,轉向海邊,意圖攻擊我趙氏的東津封領。」

  「不可能!」趙武與齊策又同時喊了出來。稍停,齊策解釋說:「代人缺少約束,而代國不過是一個個部落聯盟……大軍在攻擊中,中途轉向,這一點,很少有軍隊能夠做到,更何況一向散漫的代國人。」

  沒等趙武說出原因,齊策大喊:「陰謀!代國有能人了,這是一個陰謀。他先用頻繁的攻擊引出我晉國的大軍,然後再引誘我晉國軍隊分兵,自己卻集結出主力對左行獲發動偷襲。策劃這個陰謀的人十分高明,侯晉,你曾聽到甚麼消息?」

  侯晉茫然,齊策趕緊又解釋:「接到你的求援報告後,我搜集了所有的代國資料。代國人在最近這一連串的戰鬥中,表現的非常反常,所以指揮代國軍隊的一定不是代人。你最近有沒有聽說過,曾有別國公子王孫逃亡到了代國?」

  侯晉眼睛一亮:「我曾隱約聽說,燕國發生了一場內訌,有一位公子在君權爭鬥中失敗,出逃到了代國,聽說他原本打算逃亡到齊國,但恰好我軍開始與齊國大戰,就是幾年前范丐元帥舉行的那場大入侵。」

  稍停,侯晉又帶著思索的神情說:「這消息是一名燕國商人在閒聊的時候跟我說起的……主,你知道我本身就是逃臣,所以聽到燕國公子逃亡的遭遇,還打算去與他溝通一番,彼此同病相憐一下,但沒想到,事後無論我如何打探,此人就彷彿石沉大海一般,再無人知道他的行蹤。」

  「永遠不要小看春秋人!」趙武心中暗自嘟囔。侯晉剛才觀察營盤建設時,他的走神,是在反覆琢磨:當初,戰國時代李牧是如何滅代的,彷彿李牧滅代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怎麼當他自己信心滿滿發動滅代戰爭時,卻遇到了這麼大的一個坎,差點絆倒他。趙武後來想通了的是:李牧是誰?他是戰國末期有數的名將之一,人家李牧滅代不費吹灰之力,並不代表他也能同樣做到。想到這,趙武對滅代戰爭正式重視起來……

  當然,他還不知道,李牧之所以輕而易舉的滅了代國,是因為那位當世罕見的名將,攜帶了十二萬騎兵。而趙武此行,以及他在整個戰爭中動用的總兵力沒有超過四萬,就這點兵力,還經歷了數次分兵。或許,中行吳是在東山皋落氏聽到了甚麼消息,他才果斷與趙獲分兵,自己直接轉向了燕國,打算從燕國方向由北向南攻擊。按時間推算,中行吳或許已經發動了攻擊,也許正是由於這一戰況,代人才停止了對趙獲的追擊行動,而把攻擊方向轉移了。

  陣前調轉攻擊方向,這屬於高難度動作,能完成這樣軍事調動的將領,已經屬於名將了。代國沒有這樣的名將,縱貫天下列國,能做到這一點的將領,屈指可數。

  「還等甚麼?」侯晉話音剛落,陽黨已經大聲建議:「我們的工事修得還不夠穩固,要做好代人長期圍困的打算;我們的食物儲存不夠;柴草也儲備的不足;營外陷馬坑挖的不多……趕緊讓士兵行動起來,我們將經歷一場大戰,一場難以想像的大戰。」

  趙武點頭:「代人曾驅趕虎狼,對趙獲發動攻擊……我們的柵欄修得足以讓兩匹馬並行通過,這原來是限制代人攻擊的方向、減緩代人攻擊速度的,但既然他們能夠驅趕虎狼作為前鋒,我們的寨牆確實修得簡陋了,讓士兵們把柵欄加密,土壘加高,城外的陷馬坑盡量多挖。」

  齊策在一邊補充:「虎狼縱躍能力遠遠超過人類,現在大戰來臨,挖的壕溝再寬再深,也抵禦不了虎狼的襲擊,而且平白耗費士兵的體能,不如讓士兵停下挖掘壕溝的工作,讓他們加大力量加固加密加寬加高寮牆。」

  趙武搖著腦袋,不解地問:「驅虎狼為兵,厲害啊!過去歷史上,可曾記錄這樣的歷史記錄?」齊策用力點點頭:「當然記錄過,傳說黃帝大戰蚩尤的時候,來自南方的蚩尤就驅趕虎狼為兵。」

  「哦……」,趙武滿臉的疑惑:「原來真有這回事,我就納悶了,這些虎狼是哪裡來的?沒聽說過代國有大型的動物園,或者有極其高明的馴獸師,這位馴獸師能夠聽懂野獸的語言,指揮野獸當作士兵,攻擊自己指定的目標……」

  這麼一說,向來號稱智者的齊策,以及以勇猛著稱的潘黨與林虎都沉思起來。林胡人林虎帶著思索的神情回憶說:「我們族人當中,雖然也有號稱獵虎獵狼的勇士,但猛獸之所以稱之為猛獸,就在於它其野性難馴,越是兇猛的野獸,王者尊嚴越不容冒犯,對他們來說,人只是食物中的一種,讓它聽從食物的指示行動……?!

  猛獸就是動物世界的王者,如果真的將猛獸馴化了……哦,也不是沒有類似事件,比如狼被馴化成狗,但隨著它的馴化,狼的野性已經消失了。我初次聽說蚩尤的事情,蚩尤能夠讓野獸聽懂自己的語言,驅趕野獸做為士兵,這還是人類做的事情嗎?蚩尤之所以被稱之為神,我想,正是因為他這項本事吧!」

  趙武被林虎逗樂了:「你說你一個林胡人,居然也學得文縐縐的說話?」

  林虎被趙武嘲笑的臉紅脖子粗,他頭一梗,強辯說:「主,留點體面啊!好歹,我現在也是晉國上大夫,是貴族中的貴族。」

  趙武哈哈大笑:「林虎啊!我之所以欣賞你,是因為你的勇猛與憨直,失去了勇猛與憨直的林虎,與普通晉國人有甚麼區別,不過是泯然大眾而已。」

  因為林虎的行為比較逗笑,戰前的緊張情緒反而一掃而空,趙武哈哈大笑著返回自己的營帳,齊策也憋不住笑安排著諸將進行分工協作。緊接著,整個晉國軍營彷彿一架精確的戰爭機器,開始緊張有序的活動起來。

  稍後,伐木組攜帶鋼斧進入附近的森林,他們砍下巨大的木材,然後用馬托著木材返回營地;輜重營的隨軍工匠們開動隨身所攜帶的工具,他們先用輪鋸,將成形的木材鋸成三米一段的木段,然後將較細的枝幹頂端削尖,交給修建營壘的士兵,將其當作拒馬樁埋設到地下。而那些中等粗細的木樁,則用來修造第二層營壘。

  第二層營壘用一根根木樁緊密的拼接在一起,成為一道密不透風的柵欄牆,這道柵欄牆有大約四米高,木牆頂端的木樁依然被削尖,尖利的木樁環繞起來,化成了一道密實的木製堡壘。另外,木牆高處還增添了一條走道,用於守軍進行機動防禦,同時也可當作箭斗、哨鬥。

  伐木組砍下來的巨木,經過木工分割,只剩下最底層、一人不能合抱的粗壯基幹。木匠們再用輪鋸將其切割成一塊塊木板,然後將木板分割成一根根木條,用砂輪將木條磨圓磨光滑,製作成弓箭、弩箭……因為隨身攜帶的金屬箭頭不多,所以軍械修理部門只能採用簡單的火烤法,用火焚燒木條的一端,對木條進行碳化,然後磨掉炭燒的痕跡,形成箭尖,原始人的武器就是這樣的。

  一些心思靈巧的工匠,他們往往享有很高的勳爵,這些人開始利用簡單的木材制備弩車。他們手頭的木材是豐富的,弩弦可的用棉繩代替,但弩機的主要金屬構件缺乏,工匠們雖然用硬木做出許多替代部件,但可以想像,這些木製的部件使用壽命都不長……

  日暮時分,出去狩獵的人員回來了,他們帶來了豐厚的獵物。這次有侯晉這位鹽場主在場,趙氏營地裡雖然缺乏金屬器械,但食鹽不缺乏,大量的捕獲物被醃製成鹹肉,依靠伐木獲得的海量樹葉,士兵們也在熏制著煙燻肉。這些肉類將用於長期儲存,以防備營地遭遇長久圍困。

  家臣都知道趙武在吃穿上面比較講究,於是,士兵們牽來一條瘸腿的鹿,在趙武面前當面宰殺。現宰的鮮血淋漓的肉,用果酒浸泡後加上一點香料,撒上鹽,在鐵板上烤得吱吱響,鹿肉的香氣飄蕩在整個帳篷裡,趙武吃得嘴角流油。

  伺候他的士兵看趙武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禁不住多嘴:「主,鹿肉雖然鮮嫩,卻不如龍肉罕見。士兵們在河邊隨手獵得了幾條豬婆龍(鱷魚),那士兵把鱷魚皮擄了下來,打算製作一副龍甲。肉卻不知道如何處理,聽說龍肉鮮美,他不敢獨自享用,主上如果有意,我讓他獻上一點龍肉。」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0:09
第二百八十八章 獸兵奔湧


    在現代時,趙武曾在飯館裡吃過鱷魚肉,這種兩棲動物肉質還算細嫩,但有一點獨特的腥味,如果沒有用夠充足的香料,用鱷魚肉做出來食物會腥臭難當  所謂「士兵不敢獨立享用」其實是那士兵隨身攜帶的調料不夠,擔心把罕見的龍肉糟蹋了。所以想獻給自己的領主,順便從領主那裡獲得一些回賜的香拜

    趙武望了一眼營帳內的家臣們,這時,家臣們多數已經把自己負擔的工作安排下去,這就夠了!因為晉國人比較講究紀律,講究各負其責,所以晉人工作起來像機器一樣精確,只要上面把工作安排下來,下面,不用上司在場監督,負責的人也會將工作一板一眼,完美的收官。

    晉國人的這種特性,讓家臣們現在有機會聚在趙武的營帳,享受鮮嫩的鹿肉  這種所謂的「鮮嫩鹿肉」在現代看來似乎有點殘忍,因為它是從鹿身上活割下來的。因為上一秒鐘它還是生命體,所以肉裡的肌酸還沒有沉積,使得烤出來的肉非常軟滑。

    聽到侍從的建議,那些吃得滿嘴流油的家臣們連說話的工夫都沒有,他們嘴裡鼓鼓囊囊,一邊拚力咀嚼著。一邊用鼻音出響亮的贊同聲:「龍肉,好。快點烤,嘗嘗

    趙武對龍肉顯得很無所謂了,他揮了揮手:「那就讓他把龍肉獻上來吧,讓廚師們烤好之後,回賜他半扇烤好的」誰付出誰擁有。他的獵獲物,主權在他。你問問,他比較喜歡龍的左半邊還是右半扇?」

    侍從訕笑著:「主,龍有四隻腿,它可沒有左撇子與右撇子的說法。左右對它來說毫無意義  再說,主權在主領權在主,主接受了他的進獻,回賜回賜體現的是領權他烤好的半扇龍肉,他該歡天喜地了,還挑什麼左右」,

    再說,誰有什麼大的肚量,能吃下半隻龍?我建議主上回賜他一條腿得了,他一個人,屋裡這麼多人

    侍從武官說著,又低聲吩咐旁邊照看炭火的侍者,出去把屠龍者叫來。不一會兒,那位屠龍的勇士趾高氣昂的進來了。

    趙武上下打量對方一番,他對屠龍的經歷非常感興趣,一邊接受對方的「割獻」一邊隨口問:「人常說龍上、下牙一旦合攏,咬合的力量達到兩噸。甚至能將青銅劍一口咬斷」你竟然能夠屠龍,讓我很詫異,絕對的勇士啊,你想獲得什麼獎賞?」

    屠龍勇士鞠躬:「主,我本是一個奴隸。生活朝不保夕,在我的故鄉,貴人們從不正眼瞧我一眼,甚至不踏上我走過的土地,害怕我的晦氣污染他們的車駕。

    天下之間,唯有主能夠正眼看我們這群奴隸,且,自從盤古開天地以來,我未曾聽說貴人們能與我們這些卑賤的奴隸殺白馬盟誓,約定:凡努力者必將獲得報

    我因為主的恩惠而生,因為主的恩惠獲得自由成為國人自由民,也因為主的恩惠有了披甲上陣的資格士族資格,今天能有機會,使我的獵獲物獲得主的正眼看顧,這已經是我、也是我父親難以想像的待遇了,我不敢再要求其它,能得到主回賜的一點龍肉,我、以及我的家族已感到莫大的榮譽了。

    」

    趙武擺了擺手,侍者們開始打雞蛋,和面,用油料將雞蛋、麵粉、以及香料混合在一起成為麵糊,然後用鬃毛的刷子,將雞蛋麵糊刷到龍體上。趙氏席廚師得到趙武的示意,拎起斧頭示意了一下:「主,這玩意整體烘烤完畢大約需要一個時辰,主上要是心急,我切成小塊,小塊烤炙的龍肉,馬上就能好。」

    稍停,席廚師補充說:「一個時辰後,等著龍肉烤炙完畢,我立刻給他進行分割,我會從脊椎中部劈開

    趙武不理會席廚師的嘮叨,他轉向屠龍者,沒話找話的詢問:「你還沒有風答我,你是怎麼屠龍的?難道這世間,真有專門的「屠龍技。?」

    屠龍者鞠了個躬,回答:「我曾是趙野趙城郊外第三「裡。附屬公社棒球隊的成員,我小隊的夥伴也網好是同一個棒球隊的成員」

    這位屠龍者顯然是個話癆,趙武問他如何屠龍,他就差沒有從盤古開天地談起」,不過,既然龍肉想完全烤好,需要兩個小時一個時辰才能吃到嘴中,趙武也不著急,他隨口順著對方的話題閒扯:「哦,你既然被所在公社選入棒球隊,那麼棒球一定打的很不錯?」

    屠龍者很謙遜,他老實的回答:「其實我足球踢得最好,但社長里長不讓我入足球隊,結果我只能進了棒球隊。」

    在場的家臣們憋不住想笑,趙武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繼續說:「那麼,你這位擅長踢足球的棒球隊員,帶著你的棒球隊去了河辦  ,

    屠龍者接過侍者遞上的一杯酒,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接著說下去:「我們去了河邊,現河上有許多豬婆龍在翻滾,捕獵隊都非常恐懼,因為傳說中豬婆龍能夠一口

    。所以大家都想就此撤退

    我說了:家主告訴我們要多多捕獵,積累食物。家主交代的任務,如果我們不做,家主就不高興了,而我們沒準以後要餓肚子了,所以,別說是龍了,就是一群老虎在,我們也要上去獵頭  」

    趙武一拍大腿:「真勇士也,來,賞他一杯酒,獎賞他的勇氣。」

    屠龍者歡快淋漓的喝完那杯酒,也不擦一擦嘴角的酒跡,接著說:「我聽說曾經有齊人勇氣多的自己用不了,要出售給別人餘勇可賈,在那一刻,我確實有一點「餘勇可賈。的感覺」

    恍惚之間,趙武有點回到現代昭上的感覺    果然是每說三句必跑題,這位屠龍者現在的話已經離題萬里了。趙武趕緊把話題揪回來:「於是。你就招呼同伴們上了?」

    屠龍者嘿嘿一笑,回答:「我告訴同伴,這就彷彿打一場棒球。有擊球手,有接球手,也有跑位的。

    現在,投球手負責把自己手中的長槍當梭鏢投擲出去,接球手負責用長戟迎接豬婆龍的撲擊,游擊手負責跑位,趁機用長槍刺豬婆龍的眼睛

    然後,屠龍者彳曬叨的補充說:「然後,我們」最後,我們一個小組獵殺了七隻豬婆龍  一隻是有些人。還是有點手與眼配合不得力,明明我要求刺龍的眼睛,他們多把長槍刺入了龍嘴,雖然有龍張嘴咬斷了刺入嘴中的長槍,但長槍的槍刃依舊穿透了它們的下顧,將它們釘在地上」可惜,有許多張龍皮破損了一  都是做鎧甲的好材料啊!」

    屠龍的話癆嘮嘮叨叨的,進行了大量的鋪墊,最後的屠龍事蹟卻說得平平無奇,其中捕獵的驚險全部忽略而過,趙武本來準備傾聽一場驚心動魄的屠龍大戰,沒想到對方的話語卻平淡無華。

    這麼快就結束了屠龍的話題,趙武不免要尋找新話題,讓這位話癆繼續扯開長腔,他撓了撓頭。問:「你們捕獵隊最近的收穫很豐厚啊」瞧,你一次獵捕了七條龍,據說捕鹿隊總共獵捕了千餘頭鹿一

    趙武說完,馬上被自己的話嚇著了,他立刻陷入沉思當中,對面的屠龍者毫無所覺,接過話題嘮叨:「沒錯啊,聽捕獵的兄弟說,代國確實物產豐富,野獸都不知道迴避人小鹿甚至擦著人的腳尖跑過去,也不知道躲再一下。

    很多捕獵隊的兄弟,只是單純用刀劍進行迎擊、割喉,就殺死了很多擦肩而過的野獸。我聽說他們的獵獲物可豐富了,不僅有鹿,還有羊,野被  ,」

    趙武豁然站起,他的動作過於劇烈,以至於帶翻了烤肉的爐子,引起屋內家臣的抱怨聲。

    趙武不顧家臣的抱怨,大聲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黃尤是怎麼驅野獸為兵的

    齊策晃了晃腦袋,問:「主上說過,代人不可能飼養動物,那麼,代人是用什麼方法驅趕野獸為兵的?」

    「圍獵!」趙武大聲宣佈:「上古時代就有圍獵的習慣,叫一圈人散佈開來,形成一個圍獵場,一邊走一邊敲打林木,這就是所謂的「打草驚蛇」即:把獵物從休息地方驚動出來,然後向固定的方向驅趕,這不是古時候的圍獵技巧嗎?!

    黃尤當初肯定是利用這個圍獵技巧,把野獸向固定方向驅趕。原本,應該在野獸逃竄方向,等待進行射獵的大批獵手,現在換成黃尤的敵人,讓野獸向敵人所在的方向逃竄,這不就是「驅野獸為兵。嗎?」

    齊策恍然大悟,在家臣們還迷惑的時候,他一拍桌子:「代人已經來了一  所以最近野獸行跡反常,連人都不知道迴避」我們獵獲物格外多,是因為代人在替我們驅趕野獸。而且,他們驅趕的隊伍離我們不遠了!」

    掃視了一遍周圍疑惑的目光,齊策進一步解釋:「不錯,就是圍獵,代人有計小的向一個固定方向驅趕野獸,結果讓趙獲先到了一群野獸的襲擊,野獸群奔過之後,驅趕圍獵的代人接踵而至,順勢攻破了趙獲的營地。

    既然代人擅長「驅野獸為兵」那麼之前,野獸一定有異動 剛才那位屠龍者說,小鹿只顧逃竄,路過捕獵隊都不知道躲避,這說明代人驅趕獵物的隊伍離我們不遠了。野獸群中。先期被驚動而逃竄的,一定是膽小而腿快的食草動物。食草動物過後就是猛獸啦。

    食草動物天生膽看到我們這麼多人所在的營寨,不敢衝擊,所以它們必定不是代人的攻擊主力。等食草動物逃過之後,輪到猛獸出動了,代人必然會收縮包圍圈,然後逼迫這群猛獸朝我們營寨所在的方向突圍。」

    衛敏先反應過來,他一拍桌子:「鹿群、羊群、豬群都已經驚動了一  代人必然離我們不遠

    英觸第三個反應過來,他馬上尋找自己的佩劍,一把抓起來,響應:「就在今夜!」    陽黨想了想,穩穩的站起身來,肯定說:「就在今夜!」

    齊策低身用叉子叉起一片鹿肉,原本他解釋完,準備

    續填飽肚午,現在幾位將領巳經站起身了。作為第策不得不遺憾的看了看叉子上的鹿脯,嘆了口氣,將叉子上的肉扔在地上:「傳令各營塞亮起火把,命令散佈在外的各小隊迅回營,進行休整,以應付大戰    吹響軍號,擂響戰鼓,敲響銅鑼。戰爭,開始了!」

    趙武依舊站著,他聲音恢復了原先的溫柔,細聲細氣的說:「既然會有大量的虎豹撲擊我們的營寨,那麼我們能否在今晚之前,把塞牆進行完斟  」

    齊策猛的扔下手中的叉子,那叉子咚的一聲叉在地上,叉柄搖晃不停,出嗡嗡的響聲,齊策跺著腳說:「今天日落前修建不好營塞。你我今晚就成為野獸肚裡的食物一把這話告訴將士們,讓將士們加一把力,停下手頭所有的工作,必須把院牆加高加固

    隨著齊策的話,晉**營裡各種動靜響成了一片,所有的士兵,連同隨行的歌伎舞伎也都挽起了袖子,幫助士兵們抬木頭,挖坑,修營壘一  畢竟,誰都不想成為野獸肚子裡的食物。

    日落十分,侯晉的嫡長子侯海引著第一批報到的領主趕到營塞一侯晉現在這個名字,其意思是:逃亡晉國,替晉國守衛邊境的侯那個傢伙。

    侯晉以前也有名姓,但他自從從鄭國出逃之後,自己的封地已經失去,家族名也徹底成了無根之憑,所以《左傳》、《春秋》裡都以「侯晉。的名稱來稱呼他一這個名稱是他逃亡晉國後,蓋棺論定的名稱。

    侯晉的嫡長子也比照其父親起的,他的名字意思是:守衛海邊的人。

    侯海帶著大約十幾個中小領主,約兩百武士趕到了營寨,這兩百武士帶了一千餘名侍從,每名侍從或者親手推著獨輪小車,或者趕著牛拉的輻重車,一路急趕來到棘蒲營地,他們的到來,使得棘蒲營地內物資更加充分。

    侯晉帶來的是鯨肉、鯨蠟、鯨油、以及鯨皮。大塊的、整張的鯨皮可以替代趙氏原先由布匹搭成的簡易屋頂,鯨皮防水,經過精細處理的鯨皮非常輕軟,有了這批鯨皮,棘蒲的軍營換了新面貌。

    此時正是秋末,最近有點秋雨連綿,住進了鯨皮帳篷後,士卒們不再擔心衣服不干。

    而有了大量的肉食,至少趙兵不再為食物愁。大量液體鯨蠟則讓環繞營寨外的火把明亮了許多,趙兵就在這些明亮的火把下,奮力搶修著營牆。    他們知道,如果塞牆不能完善,今夜他們將是野獸的食物。

    當夜,倒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天空,太陽落山時下起了毛毛雨,夜色越深,雨越大。

    趙武睡不著,披著鯨皮披風走上了寨牆,親自巡視著士兵們的工作,在察牆上,他眺望著細密的雨簾後、遠處黑深深的森林,不自覺的用祈求的語氣說:「今夜下雨,代人不會襲擊了吧?」

    齊策摸了一把滿臉的雨水。提出相反的論斷:「敵軍的攻擊主力是野獸,野獸才不怕這樣的毛毛細雨,況且,敵軍既然驅趕野獸來襲,一場雨過後,野獸的氣味都被雨水沖刷,獸群會解體,反而不容易驅趕一  所以我猜,代國人豁出命來,也要在今晚達成攻擊。」

    齊策的話音網落,遠處森林中亮點的火光  所謂「望山跑死馬。」大約說的就是現在的情景吧。森林中星星點點的火把閃爍著,跳動著,存潮氣十足的夜空,看起來那火光近在眼前,但實際上,舉火把的人可能離晉軍營塞很遠,至少也在二十里之外。

    隨著火把的出現,這世界立刻變成了動物世界,猛獸的嚎叫聲此起彼伏,其中,溫馴的食草動物顧不得喊叫,它們低著頭一個勁向前奔跑」

    整個隊伍裡呈現出一副奇怪的景象,彷彿被雷擊之後的森林一樣,群獸在紛紛出逃,結果一隻老虎身邊可能奔跑著幾隻鹿。但無論是老虎還是鹿,都沒心思關心自己的同伴是誰,它們只顧埋著頭跑路。

    現場的情景有點像螞蟻大戰,無數野獸彷彿數不清的螞蟻一樣,向營寨方向奔湧,頓時,野獸的身影遮住了趙武特意讓人伐木兒形成的營前空地。稍後,這群野獸像慢慢展開的地毯一樣,覆蓋了眼前的整個世界    無邊無際。

    好在大多數野獸天生對尖銳的東西有所恐懼。蜂擁的野獸群,雖然先席捲了壕溝前的陷馬坑,而後前仆後繼的用身體填埋了壕溝,沒頭沒尾的向晉軍營地撞了過去,但最終,臨到最後關頭時,它們不自覺地避開了尖利的木樁,緊貼著木製寨牆向左右分流。

    野獸就是野獸,它們不可能做到如臂使指  晉軍營地已經緊急趕工完畢,雖然設施修的很簡陋,但至少密不透風。大多數猛獸己經開始轉換行動的方向,擦著營塞向側方跑去,唯有少量的食草動物慌不擇路,它們的身軀重重撞在寨牆上,撞得塞牆搖晃不停。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0:24
第二百八十九章天下第一接球


    野獸奔湧而過那些野獸從不刷牙,它們半裡噴出的臭氣,讓牆邊的士兵摀住鼻子,站不住腳。

    浪潮般的野獸群不斷的奔湧,趙武在第二道塞牆上,望著營地前的空地,懊惱的說:「前面挖的坑白費了,幸好,這是野獸,不具備人類的智慧看來,遇到他們只要自己不慌亂,還是容易應付的。」

    齊策不慌不忙:「怎能說前面干的工作沒有用呢?陷馬坑中、塞牆邊沿,撞牆而死的野獸都已經堆積如山了,明天天亮的時候我讓士兵整理一下,這些,都將是我們的食物,這下子再沒人敢說我們只會做出堅守的樣子了,我們現在兵精糧足,確實能夠長久堅守下去。」

    彷彿要為齊策的話添上一個註解,叢林裡陣陣野獸咆哮,此起彼伏。

    拜趙武營塞堅固所賜,大多數猛獸均沒有對趙氏士兵構成威脅,少數猛獸即使衝擊到塞牆下,也對甚高的木櫥欄望而興嘆,隨後。它們不是在後續獸群的衝擊下,慌不擇路的撞向木姍欄,就是紛紛繞開堅固的木牆。轉而向其它方向逃生。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猛獸,而是人類。

    猛獸隊伍跑散之後,人類隊伍出現了。黑暗中看不清他們有多少。只看見叢林裡星星點點的全是火把。

    那些代人身上披著虎皮豹皮,臉上被各種粉彩畫出顏色繽紛的花紋,他們頭頂著猛獸的頭蓋骨。手舉著火把,在叢林的深處跳躍著,嘴裡出攝魂動魄的怪叫聲。讓這片叢林頓時成為一個妖魔世界。

    可惜,這些舉動對晉國人沒有用,城濮之戰,奶之戰之中,晉國士兵曾經遭遇過楚國士兵類似的攻擊,當時楚國人給戰馬披上猛獸的毛皮,衝擊晉國的軍陣,而晉國後來針鋒相對,也讓士兵們披上猛獸的毛皮進行反擊。

    楚國是級大國,憑他們的國力,以及楚人在干戈舞上面的藝術造詣,楚國士兵裝扮成猛獸,那是惟妙惟肖一與楚國人的表演藝術相比,代國人這點手法,顯得相當初級。

    經歷了這麼多,所以,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鬼叫聲中,晉國士兵顯得情緒穩定。雖然有將領建議趁夜出擊,但趙武對這種想法嗤之以鼻:「我們有堅固的堡壘,有舒適的屋子,這半夜三更的,讓我離開溫暖的房屋去戰鬥…還是等天亮再說!」

    趙武說完,打了個哈欠,懶散的走下了察牆。走不了幾步,趙武突然停步,問齊策:「我們那件秘密武器,我的行李當中是否帶了那件秘密武器,帶了多少?」

    齊策躬身:「主,肯定帶了,我親手放進去的,前幾日盤點抬重物資,我還特地把它們放在一過,」

    趙武命令:「挑選部分士兵,把那件武器分下去,讓士兵先熟悉一下操作,免得事到臨頭而慌亂。」

    「我來安排,主上放心去睡吧,策來替主上守衛這一獸夜」

    這一夜,野獸群的奔跑聲從日落到天明。即使驅趕獸群的代人已出現再營地旁,但那些被獸群驚動、又落單的野獸,依舊星星落落地奔跑著,它們一般毫無頭緒的亂跑,一邊出呼喚同伴的嘶叫,趙武就在這種鬼哭狼嚎中安枕高臥到天明,塞牆上,忐忑不安的士兵聽到趙武的鼾聲,卻不知不覺的平靜下來,彼此相互提醒:「噓,小聲點,別打攪主(上)安眠。」

    天亮時分,齊策來叫醒趙武時,趙武伸了個懶腰,這動作讓齊策觀察了半天,他反覆探究,想知道趙武是真睡還是做樣子,可惜,他最終無法確定,只能看著後者悠悠閒閒的披掛起鎧甲,拎起佩劍走上塞牆視救

    一夜的工夫,猛獸的屍體已經填平了壕溝外的陷馬坑,舉目望過去,四處空地上全是東倒西歪的野獸,有半數的野獸被陷馬坑跌斷了腿,還沒有徹底的死去,它們躺倒在地上,出一聲聲的哀鳴一一而此時,代人們的咆哮與鬼叫,並沒有停止。

    天亮了,營塞外,準備圍攻晉人的代人形象歷歷入目。趙武初一打量,感覺似乎見到了一群維京海盜,他們像海盜一樣,頭凌亂的披散在兩肩,毛之間結著厚厚的油脂,看起來他們的頭彷彿氈子一樣頂在頭頂。

    趙武第一眼望過去,就覺得頭皮癢。直懷疑自己最近洗澡次數不夠。

    這群人形野獸臉上也不乾淨,許多人的臉黑聳乎的,彷彿去年吃的飯,油還蹭在臉上。他們(它們)壓根沒有洗臉的意識,臉上已經看不清原來的皮膚,只見到油汪汪一層污跡,估計這些人一旦放聲大笑,臉上的油泥會撲簇簇落下。

    經過一夜吼叫,確實,很多代人現在臉上乾淨了很多,原本這些人臉上還畫滿各種獸紋,但其實。經過這一夜的咆哮,這些人根本不用畫臉譜,臉本身就成了一副詭異的臉譜肌肉的溝壑內,油泥已經完全脫落;而那些不運動的肌肉,依舊顯得污跡一片。於是,溝壑內露出的嫩紅膚色,將他們臉上的皺紋勾畫的更請晰小也更詭異。

    趙武望著牆外代人的身影,深深吸了口氣。

    現在全明白了,

    白趙獲是怎麼戰敗的

    寨牆外,代人鋪天蓋地,他們的身影晃動在稀疏的叢林中,彷彿襯林中所有的樹木都成了他們的化身。那些黑壓壓晃動的身影一眼望不到頭,無邊無際。

    一名處身於叢林邊緣的代國士兵趾高氣昂的衝著這裡喊叫著,他喊的話趙武聽不懂,但趙武認識對方身上披的鎧甲那是一身板式青銅甲。

    當今天下間,只有趙武有生產板式青銅甲的技術。這種青銅甲不對外出售,但前不久,趙獲曾從趙武那裡獲得了一批,裝備自己的軍隊。

    趙武招來斥候帶回的潰兵指著外面晃動的板式鎧甲詢問一一城牆外、叢林中,晃動的不止是一副板式鎧甲,晨曦當中,無數代人士兵胸前都閃爍著青銅光芒。趙武嘆了口氣,手指著牆外詢問:「怎麼會這樣?你瞧瞧,那些精美的鎧甲如今穿在誰身上?

    我武裝到牙齒的晉國第四軍,竟然被一群手持木棍的暴徒所打敗了。他們是怎麼敗的?這身鎧甲是怎麼到了代人的身上?」

    潰兵滿臉羞慚,他們的領低聲回答:「主,他們人太多刪一我曾今見過一副場景,十幾名代兵按住了被俘士卒的手腳,然後用石刀實行割喉刪」

    趙武真正想問的是:我那些裝備精良的士兵,他們怎麼就戰敗了?你瞧瞧如今穿在代人身上的鎧甲,上面連一個破洞都沒有,我們的士兵是怎麼戰鬥的?

    潰兵領的回答是:他們人太多,純粹是靠人多勢眾按住了我們士兵的手腳,而後實行割喉,這才完整的扒下了士兵的盔甲,

    營塞外,代人的咆哮依舊沒有停止,這些怪叫聲如今已經沙啞,使得那些吶喊更像是噪音,吵得人心情很煩。

    忍不住的英觸一挺手中的寶劍,建議說:「主,代軍吼了一夜。正是最疲憊的時候,我帶一個旅過去突擊一下

    趙武冷冷一笑,細聲細氣的回答:「咬人的狗不叫!唯有羊羔與麋鹿,才會在被屠宰之前聲嘶力竭的喊你派幾個人過去問問。代人口渴不渴?」

    趙武這麼一說,旁邊的士卒哄然大笑,這一剎那,大家緊張煩躁的心情都不見了。他們好奇的看著使者出營。親眼目睹著使者在叢林邊緣向代人鞠躬,交談著什麼。然後這名使者被引領到一名酋長模樣的人跟前,」

    稍停,使者回來了,代人的回答非常憨厚:「確實口渴,如果有一點肉湯潤嗓,那是極好的一細湯中最好加一點你們趙氏那種特別的香料。」

    趙武被代人的憨厚逗樂了他輕聲回答:「可惜我這裡沒有肉湯,只有血水,你問他要不要?」

    使者也知道趙武的話不好聽小他嘿嘿一笑,腳下卻沒有動。

    此時,陽黨目不轉睛的觀察著代人的軍隊,而後得出結論:「代人身上披的是沒有去毛的整張羊皮,這種羊皮乾枯之後非常堅硬。不怕弓箭射擊」…難怪趙獲會戰敗的那麼快。」

    齊策也順勢響應:「沒錯,這老羊皮衣服,一邊是光板的皮子,另一邊卻是羊毛,這件羊皮他們穿了很久。我猜測有些羊皮甚至是他們的父親、祖父流傳下來的。」

    英觸點頭:「沒錯,這種羊皮襖是弓箭手與劍手最頭疼的,因為它們朝外一邊堅硬,而堅硬的皮子裡頭,卻是原來的羊毛,柔軟,能減輕鈍器的衝擊力」

    趙武立刻用一大堆新名詞解釋潘黨的話:「你是說,他們身上披的羊皮簡直是一副復合甲,外面是光潔的羊皮,羊皮裡面是柔軟的羊毛。如此一來,柔中有剛,網中有柔,披著這樣羊皮衣的代國人,我們簡直沒有辦法對付?」

    家臣們齊齊點頭,趙武輕輕一笑:「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在它不被人瞭解的時候,它是不可能的,而一旦我們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一切皆有可能。」

    不等家臣們應過來,趙武擺手:「命令士兵們將刀尖磨利。我要求「甜區。之上的刀尖全部磨出鋒刃來。」

    所謂。甜區走一句棒球俗語,它指的是棒球棍從頭部開始算起,約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部位。當棍棒這塊區域擊打到棒球時,可以將揮棍產生的能量,大部分傳遞到球身上。

    在場的趙氏士兵都能明白這句話,英觸抽出佩的,打量了一下。猶豫的問:「主上,上陣用的刀劍跟平常家中用的切菜刀不一樣,因為上陣用的武器是用來格鬥的,武器之間經常生劇烈的磕碰,所以不能磨的太鋒利,否則就會崩壞鋒刃

    齊策反應過來,直接插話:「所以才讓你們把「甜區。磨的很鋒利,兒其它的部位則完全照舊一代軍穿的羊皮襖,弓箭不能傷害,兵器鈍了也不容易切割,我們把「甜區,部位的刀刃磨得鋒利,正好可以割開老羊皮。

    告訴士兵」甜區,的刀刃部分,磨的越鋒利越好。如果與敵軍格鬥起來,他們可以用刀刃的其它部分進行擋格,防禦。」

    英觸也是個用劍高手,他揮舞了一下手中的佩劍,感覺了一下劍上「甜區。的部位,欣然回答:「沒錯,只把刀尖部分磨利,用刀尖揮口破沼…8。(漁書凹)不樣的體驗!

    老羊皮。很

    此時,寨牆外。代人的隊伍還在傻傻的等待趙武送去潤喉的冉湯。以滋潤他們冒煙的嗓子,但趙武交代完防守事務,隨即轉身走下了塞牆。

    叢林中的代人見到趙武的儀仗、麾旗從牆頭消失,齊聲出懊惱的感慨,他們的喊聲驚天動地。齊策眉頭皺了皺,衛敏小心的問:「代人會不會惱羞成怒,立刻動攻擊?」

    陽黨翻了個自眼:「代人原來就在攻擊昨夜它們徹夜騷擾不定,如果現在,疲憊的代人因為憤怒而立即動攻擊,我軍求之不得。」

    衛敏是今天輪值的執勤將領,他恍然大悟:「主上只管安心休息,我一定想法激怒代人,讓他們立即攻擊。小

    接近正午的時候,耐不住性子的代人動攻擊了。他們跟趙兵不一樣。代人一天只吃兩頓飯。他們在營牆外堅守到中午,原本,這些人似乎等待指揮者就位,但嗅到晉軍營地裡飄出飯菜的香味,叢林中的代國酋長終於醒悟了:晉國人煮的肉湯,絕不是給他們吃的。

    惱羞成怒的代人開始在叢林邊緣準備,城牆上,晉國士兵很好奇的看著代的動作一向散漫、不聽從約束的代**隊,居然有板有眼的像晉國人一樣,在叢林邊緣列出攻擊方陣,看樣子,他們這些舉動做的非常正規,肯定不是出於臨時的教導。

    代人酋長咆哮著,在叢林邊緣整隊,他們的陣型鋒線上稍稍豪華點。許多人手上拿的是晉人的青銅武器鐵製武器,身上多穿著晉人的鎧甲一他們這些物品,定是繳獲自趙獲。

    稍停,代國人居然敲起了軍鼓,在軍鼓統一的號聲下,叢林邊緣的代軍開始相互移動更多數的代人手上的武器僅僅是木棒與石斧。

    看到代人士兵動作,三米高的木櫥欄頂端,晉人軍官們立刻喊出號令,趙氏士兵們隨著號令,將身後的披風移到胸前斗篷之下,大多數士兵一手舉著圓盾,一手拿著一柄上了弦的弩弓。

    此時,城牆之上,趙武麾旗重新出現,形象最顯眼,他披著一件大紅披風。頭上的盔纓高聳著,活像一根避雷針一樣。而陪伴他左右的軍官以及高級武士們,大都穿著一身青色的青銅甲,唯獨趙武的鎧甲全是黑色。

    微風吹來,趙武紅色的斗蓬輕輕抖動著,而他露在斗篷外的兩隻胳膊,是呈現濃重黑色的鐵甲。偶爾一陣風大,撩起斗蓬的一角,又露出下面的黑甲紅與黑,對比那麼鮮明。其中,紅色彷彿流淌出來的鮮血,黑色彷彿地獄張開的大嘴。

    他這副形象站在高高的寨牆上,寨牆外行進的代人抬頭仰望,彷彿仰望著一尊魔神。

    代人果然散漫,他們剛剛走出叢林不久,便已經失去了跟隨鼓點行進的耐心。也許是趙武給他們的壓迫太大,先是隊列中某人怪叫一聲,緊接著,代人此起彼伏的出一聲聲怪叫,他們不顧一切的奔跑起來,越過壕溝,越過營塞外的尖樁,那些代人瘋狂的撞向木塞牆,還有些人受不了沉重的心理壓力,不顧一切地將手中的武器投擲出去。

    於是,天空中彷彿下了一場石頭雨。

    第一撥扔出來的,都是後排代人裡手裡石質武器,石斧、石槍,前排打頭的代人,似乎更珍惜自己手裡的金屬武器。而站在他們身後的代人們,則聲嘶力竭的喊叫著,奮力將手中的武器拋擲出去。

    寨牆上無數趙氏士兵來不及反應,只好低下頭。打算仗著鎧甲堅固硬抗這陣石頭暴雨,許多人沒有料想到石質武器的衝擊力,被石頭武器砸中之後,在塞牆上立腳不住,翻身滾下塞牆;也有人背砸得倒飛出去,在空中手舞足蹈一番,墜下了三米高的塞牆。

    一柄石斧翻滾著掠過趙武耳邊,他沒有動;

    一柄磨石為刃的梭鏢直衝趙武頭部撲來,趙武只是微微偏了偏頭。讓這柄石頭梭鏢擦肩而過。

    又一柄石斧扔得比較準,衝著他胸膛撲來,趙武看躲無可躲,他伸出手來,輕輕一探,將這柄石斧拎在手中。

    趙武穿的太華麗,也太顯眼。於是,他在塞牆上彷彿一塊吸鐵石,凡是在他的正面衝擊的代軍士兵小多數都將武器衝他扔了過來。

    剛才那柄石斧飛過後,趙武接在手中還沒來得及查看武器的材質,更多的武器絡繹不絕的衝他撲來一枷事情緊急,趙武來不及再在牆頭擺那酷酷的造型,他狼狽的左擋右接,神奇地將連續飛來的武器接下,令旁邊的士兵齊聲讚歎:「主,你若去棒球隊,一定是天下第一的接球手。」

    出這聲讚歎的武士還想再說幾句誇獎的話,但他這一扭頭說話,忘了自身防禦,隨即,一枚飛來的石斧撞到他的頭盔上,那人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彷彿為自己的失誤感到不可思議,他踉蹌地退了幾步一一不小心,他已經推到牆邊,一腳踏空的他手在空中揮舞了幾下,終究沒能恢復平衡,於是,一臉詭笑的他翻身墜下了寨牆。。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0:24
第二百九十章羊皮襖叔不給力啊


    這時,趙武已來不及跟人閒扯了,他也不再「接球」了,只來得及揮舞著手中一柄石槍,拚命擊打著份飛來的石塊,,

    乒乒乓乓的一陣亂響,石塊雨稍稍停頓下來,就在這一剎那。臉上畫的獸紋、身披厚重的羊皮襖的代人已一路怪叫著,衝到木甜欄之下,他們舉起手中的青銅武器,兇猛地砍向木製耕欄。

    寨牆上,趙武撩起擋箭的披風,露出了手中的弩弓,他仔細瞄準了一下,衝著代人的臉部扣動了弩機。

    弩箭離弦而去,飛快的紮在對面那名代人的眼窩中,受傷的代人出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手裡抓著眼窩中的弩箭,疼的在地上翻滾起來」

    隨著趙武的動作,周圍響起一片嘣嘣的弩弦聲」但,這陣急促的弩弓射擊並沒有打退代人的攻擊,此時,攻擊的代軍彷彿一陣陣浪潮,營塞底下已經看不清地面泥土的顏色,全是密密麻麻的、湧動的人頭。代人那常年不洗、彷彿油氈一樣的頭不斷起伏著,頭之下,他們彷彿野獸一樣怪叫著,前仆後繼的衝著寨牆撲來。

    稍後,扔了武器的代人也衝到了,如瓢潑大雨的弩箭並沒給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赤手空拳的代人即使手中一無所有,但他們依然頑強奔跑著,等衝擊到木柵欄之下,他們憤怒的團身猛撞寨牆,讓塞牆出連續不斷的「咚咚」聲。

    寨牆開始劇烈搖晃,塞牆頂端的箭塔之上,趙軍士兵雖然站不穩身子,但他們依舊在奮力射擊著,許多士兵一手緊緊抓住木牆,另一手配合腳,竭力替弩弓上弦。然後幕力的將手中的弩箭射擊出去。

    有些士兵用力過猛,繃斷了弩弦,他們急得將手中的弩弓從塞牆上扔了下去,然後抓起身邊所有能投擲的武器,毫無頭緒的從寨牆上拋擲下去。

    撞擊聲接連不斷,趙武附身衝下望瞭望,低聲自語:「應該夠了。」

    齊策聽到信號,立刻沖寨牆後揮手一寨牆後,無數抬重兵正架著大鍋燒著什麼東西,齊策揮手的動作引來一聲號角,抬重兵們聽到號角聲,立刻將大鍋加上旁邊的滑輪架,隨著一聲聲吆喝,大鍋緩緩吊起。隨後,木牆上的趙兵小心翼翼地移動著滾燙的夫鍋,將鍋沿挪到了牆邊。

    「還等什麼?」趙武不耐煩地催促。此時,代人的衝擊愈兇猛,見到城頭上的射擊無效,他們長聲嘶叫著,猛烈地用身子撞擊木牆,用手中的武器砍伐木牆的底部。

    牆邊的士兵站不住腳,幸好木柵欄都是用最粗大的木材基部修築,代人的砍伐動作,彷彿給它們撓癢。趙氏士兵勉強在搖晃的木牆上站穩,小心地掀翻鍋底鍋內的湯汁傾倒下去了。

    大鍋裡煮的不是沸水,是青銅液。

    添加了很多錫料的青銅被大大降低了熔點。以至於用鐵鍋都能融化它。這種富含錫料的青銅汁過軟,不能被鑄造成金屬器皿,甚至柔軟的幾乎不能被稱為金屬。但其中蘊含的熱能,卻正是羊皮襖的剋星。

    一鍋青銅汁倒下去了,一名代人正舉著拳頭槌擊寨牆,青銅汁順著對方的拳頭流淌而下,將其手上的肌肉像融化蠟一樣融化,眨眼之間,殘剩的骨頭燃燒起來,那名代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大火燃著了羊皮襖,頓時,他成為一支火炬。

    這名代人是幸運的,因為他還來不及有疼痛反應,就已經斃命。更多不幸的代人被兩三滴青銅汁濺上,深度灼燒的他們疼的長聲慘叫、滿地打滾。而正在進攻的代人根本剎不住腳,無數大腳踩上去,令滿地亂棍的代人有冤無處申」

    寨牆底下,靠近塞牆的地方已經成了火海,灼熱的青銅汁滴上羊皮襖,富含油脂的羊皮襖反而成了趙兵的幫凶,將一名名代人化為火炬一此時,第一撥衝擊的代人已傷亡慘重,第二撥衝擊的代人已經撲到了寨牆邊。他們看到先期攻擊的代人如此遭遇,大多數人邊跑邊脫衣服,開始赤膊上陣了。

    代人很兇猛,寨牆底下的大火並未使他們畏縮,脫去衣物的代人勇敢地衝進了火海,,塞牆上,趙武見到代人的攻擊依舊此起彼伏。他嘟囔一聲:「還不夠嗎?」

    齊策再度揮手:「投石車,阻斷射擊!」

    隨著齊策的喊聲,營寨內響起霹靂一般的響聲,威的是趙氏著名的投石車。由扭力彈簧作為動能輸出的投石車無需精準度,只需要將足夠大的石塊、瓦罐、陶球,投出去就成。這些被拋到天空的石塊瓦罐,頓時形成了一片石頭雨。投石車體積龐大,趙武不可能在旅遊中也攜帶這樣的大型武器。但對於扭力投石車來說,他只要攜帶一副彈簧就足夠了。這玩意壓根不追求精準度,找幾根木頭臨時湊活一下,就是一副投石車了。而且這種車,有多少扭力彈簧就能建造多少。

    至於扭力彈簧從哪裡找一趙武戰車上的避震彈簧就是。

    石塊雨

    下,代人或者被打倒,或者在躲避日石襲擊,時卿的代人變得稀少後面的攻不上來,前面的被趙氏暴雨般的箭雨擊倒,或者在一片火海中,四處尋找下腳地。不過,攻來的代人手中武器越來越好,這些人當中,已逐漸有了金屬甲與金屬武器,他們冒著箭雨,用手中的武器不斷敲打寨牆,在他們的敲擊下,寨牆底部木屑橫飛。

    此時,趙武腳邊扔了一堆石器,那些石質武器埋到了他的小腿,全是他剛才接下來的東西,趙武艱難的從石堆裡拔出腳來,回身看了看被石塊擊落到牆下的趙氏士兵,嘆了口氣:「羊皮襖大叔,皮襖不給力啊」哦,咱的弩箭也不給力。

    嘿嘿,這些代人一定不會打棒球,投來的武器比棒球度慢,隨便哪個趙人,能接得住棒球,怎會接不住這些大型的石斧、石槍。」

    趙武感慨的話音才落,寨牆上,齊策大聲下令:「倒沸水」。

    幾名士兵端起城頭上的大鍋,將滾燙的沸水沖著寨牆下潑灑而去,沸水澆熄了寨牆木頭上燃燒的火苗,每倒下一鍋沸水,都引出一片劇烈的慘叫,寨牆下正在砍擊的代軍士兵立刻丟下了武器。在地上翻滾起來」

    這鍋水如果用來對付中原人,效果可能非常理想,但如果用來對付早先的代人,可能毫無用處。當時,代人身上多披著厚重的羊皮襖,頭上的頭結成一頂鍋盔一樣的油氈,他們已經不能用人類來衡量了,沸水如果不是直接倒進他們脖子裡,幾乎不能對他們造成傷害。

    可惜,這一波衝鋒的代人,基本上在火海前脫下了羊皮襖,結果,赤身**的他們遭遇滾燙的沸水,造成的效果,,

    但緊接著,代人現了對付沸水的訣竅,寨牆上網一露出鍋沿,底下的代兵見到,立刻撿起身邊那些代人遺留下的、尚未燒燬的老羊皮,把它蒙在頭上,形成一頂頂羊皮雨傘,於是。一鍋鍋沸水倒下去。水汽蒸騰,下面的慘叫聲反而越來越少。

    趙武身邊,彷彿像彈棉花一樣的連續不斷的弓弦聲響起,這是潘黨威了,他連續張弓射倒了數名代軍指揮官。等代軍的攻勢稍稍緩和,他嘆了口氣:「太多了,代人鋪天蓋地,目不暇給。」

    趙武點點頭:「我們準備的還不充分。我現在知道趙獲為什麼戰敗了。」

    寨牆又劇烈的對撞擊著,營寨下端,代人再次揮武起手中的武器,劇烈的搖晃讓潘黨也站不住,他左手搭上了寨牆頂端,轉身問趙武:「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征服代人?」

    齊策的喊叫聲又傳來了,一隊手持奇怪弩匣的趙氏士兵開始奔上塞牆,另有一對人抬著小型扭力拋石機奔上,其中,弩兵在搖晃的塞牆上,按彼此間相等距離散開。而抬重兵則開始與寨牆上架設小型投石車。

    稍等,寨牆上一切佈置完畢,抬重兵們將一疊金屬圓鋸安裝在投石器上,開始旋動扭臂;弩兵則在軍官的命令下,將身子一半探出寨牆,用手中的武器對準塞牆下的代兵。

    一聲號令,弩兵扣動扳機開始射擊,從此,「世界第一連武器。一連弩,次大規模的應用在戰場上了。

    趙武自從繳獲了楚國刺客的連弩後,一直在命令家臣仿製,這種武器射程並不遠,使用侷限性很大,但應用在此處戰場,不大不正合適。

    可惜的是,連弩初一上陣,它的風光都被它身邊的武器奪走了一隨著軍官的號令,操縱投石器的士兵鬆開了扭臂,扭臂上的金屬鋸盤顫顫悠悠飛離了塞牆,這些金屬據盤雖然高旋轉著,但飛的度並不快,活像一個現代玩具:飛盤。

    飛盤飄出了寨牆,向代兵後續隊伍飛去。此時寨牆周圍的的大火逐漸平息。趙兵為了防止木耕欄焚燒,澆淋了大量的沸水,現在地面上流淌成了水窪,後續的代兵已經可以直接對寨牆進行遠程攻擊了。

    代人沒見過飛盤這種武器,他們的注意力全被慢悠悠的飛盤吸引了。一枚飛盤飛近代人身邊,一名代人好奇地伸出槍桿一檔,只聽嗡的一聲,飛盤旋轉著,切進槍桿中,將那名代人嚇了一跳。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另一名代人用手中的青銅劍一擋飛盤,叮的一聲,飛盤與青銅劍濺出火星。迅變向,旁邊的一名代兵來不及躲閃,笑嘻嘻地伸出手去,想抓住這件緩飛舞的金屬器但他隨即出一聲劇烈的慘叫,飛盤毫不費力的切斷他的手指,扎進他的懷抱,像切紙一樣切開了他的羊皮襖,切開了他的肋骨

    越來越多的飛盤飛離了寨牆,這些飛盤飛行度並不快,方向性也不好,但底下的代人已經把飛盤看作是魔飛舞的飛盤所經之處,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密密麻麻的代人擴大飛盤的危害,幾乎每個飛盤落地前。都帶給代人濃重的傷害。

    飛盤飛舞中,弩兵的設計並沒有停止,蹦蹦蹦的弩弦釋放聲,配合嗡嗡嗡

    轉聲,構成了曲地獄交響樂。為這個交響樂做和人高一山氐一聲的慘叫、呻吟、掙扎,」

    這年頭,金屬製品都是高科技產物,圓形鋸更是高科技裡的高科技,唯有趙氏肯用上萬隻圓鋸,一次性當武器打出去。

    寨牆高不過三米,而代人因為攜帶的攻城器械很少,無法跳躍到寨牆頂部跟趙兵打肉搏戰鬥,這三米的菇離。網好是射程七米的連弩。揮最大威力的時候。晃動的寨牆讓普通的弩弓無法上弦,對於連弩來說幾乎沒有影響。

    連弩兵將身子一半探出寨牆外,快扣動了扳機,他們在一呼吸間將弩匣裡二十支弩箭射出,緊接著,他們一轉身,從身上取下另一支裝配好的箭匣,重新安裝在射空的弩架之上,再度扣動扳機」

    如果說代人剛才投擲的石塊雨是一隻暴雨的話,那麼現在趙氏連弩兵的射擊就是一陣陣細雨。暴雨來得急,去得快;細雨綿軟,但勝在連綿不絕。

    弩箭上塗抹著這時特有的植物毒素:烏頭毒。這種毒素見效稍有點緩,但一旦作。全身的肌肉就處於痙李狀態,這種痙李甚至包括肺部肌肉的痙李。所以中毒之後,代軍士兵就彷彿河灘上渴死的魚。他們竭力張大嘴,響呼入足夠的空氣,但痙李的肺部肌肉,卻無法完成這一工作,結果,倒臥的代軍士兵個個都張大嘴,眼珠因嚴重缺氧而鼓出眼眶。身體僵直,只能看到細小的抽搐。

    細雨掃過去,網開始效果並不理想,彷彿被蚊子叮了一下的代人,繼續砍伐著木製的塞牆,但突然之間,代軍士兵倒下一片,緊接著,毒性作的代軍士兵接二連三倒下,他們躺在地上,身體強硬的僵直著,一挺一挺的,張大嘴竭力想呼吸。但半中既沒有呼出的氣體,也沒有吸入的氣體。

    這種詭異的現象讓代軍士兵愣了一僅這一愣,世界已經顛倒了。

    緩過勁來的晉軍士兵恢復了他們那種練有素的刻板,軍官們站在不再搖晃的寨牆上,開始有條不紊的令,增援的士卒不斷湧上塞牆,填補陣亡士兵留下的空缺,傷者則被魚貫的送下集牆,送入後方治療。

    一旦隊列恢復整齊,晉人就是天下無敵。

    塞牆上,原先守衛的士兵在軍官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上弦,瞄準,射擊。這些人手中的弩弓威力較大,恰好可以替連弩兵拾遺補缺,而他們針對的目標多數是隊列中的代軍小酋長,將這些酋長一一射傷後,代軍有組織的抵抗結束了,細雨飛飛的連弩,會將酋長的部下一個不落地留在現場。

    不知過了多會兒,代軍的攻擊結束了。叢林邊緣,慌張失措的代軍士兵大聲叫喊著,他們往往會向叢林祈求,彷彿像鬼神祈求。趙氏奇怪的連武器、緩慢飛行卻威力無比的飛盤,以及中箭後代兵毫無預兆的大規模倒斃,讓處於原始社會的代人驚慌失措,他們以為趙軍得到了鬼神保佑,雖然軍官一再大聲催促,部落酋長們卻再也不肯派一兵一卒上前攻擊。

    寨牆上,趙武下令:「開城牆,出去追殺。」

    齊策搖搖頭,苦笑的說:「塞牆打不開了,牆外屍體堆積的很高,堵住了塞門。士兵們正在緊急清理,但恐怕來不及了

    趙武轉身下了寨牆,當他隨齊策與潘黨來到塞門邊時,士兵們正在奮力的拆卸著塞門上的橫木一剛才事情緊急,後勤兵們替塞牆增添了許多人字影的支撐木樁,為了防止敵軍從塞門突破,他們干脆將塞門用橫木釘死。

    此時,寨門已經嚴重變形,門中央部位向內鼓出,裂開的木縫裡可以望見門外堆積的屍。大門上的木材多有斷裂,白生生的木材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順著那些斷裂的木材,鮮血還在不斷的流淌著,讓真個木門彷彿淋浴過後的浴室牆壁一樣濕潤。而滴下的血液,在門口匯成一片小窪,因為時間長了,血泊正處於凝固狀態,因而呈現出一片讓人心驚肉跳的黑紅色。

    隨著轟隆一聲響,寨門打開了,寨門邊堆積的屍彷彿滾落的土豆一樣,一個個滾落下來,屍牆崩塌,屍體一個個滾落到血泊裡。

    那些屍體毫無生氣,純粹以自由落體狀態在地面上滾動著,稍遇阻力,他們便顫動著停頓下來,這番場景讓趙武皺了皺眉頭,他微微背過身子,心中有一種嘔吐的感覺。

    冷酷的晉國士兵對此視而不見,他們只想著執行趙武的命令。趕緊上前將門口堆積的屍體撥拉到一邊,等清理完大門之後,一隊隊步卒順著晉國的營門湧出去,準備動反擊,」

    趙武背朝著營門,看著舉著寶劍,躍躍欲試的衛敏與英觸,吩咐說:「不要追擊進入森林,到森林邊緣就立刻停止吧趙獲因分兵而被人襲擊,我們不要重蹈覆轍。」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0:26
第二百九十一章 滅代,還得由我來


    正在這時,侯晉提著刀跑過來,望瞭望營寨外,建議:「主,昨夜外面死了很多野獸,我帶的食鹽足夠,不如讓士兵們順便蒐集野獸的屍體,醃製之後作為食物——我們不知道要堅守多久。」

    聽了這話,趙武直想打人。外面的代人還在圍困,你說侯晉你一個封臣,怎麼只想到吃上面?

    此時,齊策拎著劍走過來,示意侯晉讓開。他的插話似乎也不在意外面的代人:「就按侯晉的意思辦……主,代人僅僅攻擊了我們一瞬間,如果他們再堅持一炷香的功夫,崩潰的就是我們了——連弩兵已經射空了所有的弩匣,飛盤兵將上萬付鋸盤射出去,現在我們已經沒能力再應付代人類似強度的攻擊了。」

    趙武想了想,問:「如果代人退守叢林……一夜的工夫,我們可以做多少弩箭?」

    齊策搖了搖頭:「主上,連弩的箭桿要求非常苛刻,我們隨軍攜帶的簡陋器材,無法大批量製備連弩的箭桿,即使能製作出合格產品,速度也會很慢,而且不免佔用了製作其它武器的時間。」

    稍停,齊策建議:「主,向國內發信號吧,要求國內進行增援。」

    趙武咧嘴一笑:「不可能有增援了,我指派了一個整編軍來到代國,就是因為我們的國力已經枯竭了,雖然參戰的武士因為戰爭掠奪的戰利品非常富足,但百姓,以及普通人的勞力已經枯竭,他們已拿出所有的積蓄,供養武士出戰,我們必須讓他們喘口氣。

    你記得那位絳城老人嘛,為了承擔軍役,連他那樣的老人都被征發了。如果我們再要求國內增援,當然,國內也不是不拿不出軍力,然而,此後百姓將更困苦了。

    你見過一滴墨水滴進水裡的狀況嗎——那團墨水會在水裡擴散,然後整桶水變的稍稍渾濁,以至於整桶水呈現出淡淡的墨色。

    現在國內就處於這種狀態,我們從南方掠奪回來的財富正在緩慢的擴散,如果在這時候,我們將墨塊重新撈出來,那麼墨仍然是墨,水仍然是水。」

    陽黨在一旁詢問:「主,你說的是:我們掠奪回來的戰爭財富,還沒有充分讓國民分享到,如果在這時,將那些武士們重新集結起來出戰,那麼我們從南方掠奪的財物,就要消耗在對代國的戰爭中,本國國民卻無法分享到之前的戰爭好處。」

    稍停,陽黨繼續問:「我不是聽不明白元帥的話,元帥是要給國內一個時間,讓我們通過戰爭獲得的財富,能夠在國內沉澱下來,以便全體國民均享,但既然元帥有這心思,為什麼還要緊接著發動對代國的戰爭。」

    稍稍喘了口氣,陽黨悄聲補充了一句:「獅子搏兔也要用盡全力,既然發動了對代戰爭,元帥卻只派一個軍來……我現在直慶幸趙獲沒有採購我們的軍鏟與軍斧,如果他也採購了士兵的隨身工具,我們這座營寨還能保住嗎?」

    不等趙武回答,齊策馬上幫趙武解釋:「出戰代國是為了報復代國的入侵,這一戰略是元帥於回國前,在黃河岸邊決定的,當時元帥並不知道國力的情況。

    等元帥回到國內之後,即使知道了國內的真實情況,這場戰爭也刻不容緩——因為我們剛剛整編完軍隊,在對外戰爭勝利的情況下,必須繼續用勝利來證明我們整編軍隊的正確性。」

    趙武擺擺手:「不要說了,說這些都已經無用,我本想只用一個軍來滅了代國,但現在看來,這場戰爭並不容易。」

    齊策馬上補充:「這場戰爭,還應該由我們來打——國內將領,如果沒有我們主持,全變成了廢柴。」

    這時,營寨外發出一聲大喊,趙武順著喊聲向外一看——天空中一片通紅。

    此時,連中午都不到,滿天都是紅霞——代軍放火了。

    眼看進攻無望的代軍開始在叢林裡點火,他們想用烈火驅趕野獸,或者用火逼迫趙軍撤退,然後再來一次對趙獲式的追擊戰。

    趙武連忙問:「我們距離森林邊緣有多遠?」

    齊策馬上回答:「棘蒲小城,北邊非常開闊,距離森林大約有二十里的距離。南邊卻緊挨著林木。最早,那片林子距離寨牆也就兩里路,最近因為我們伐木整修寨牆,所以擴張出去一段,現在,森林的邊緣大約距此地約三里,最多不過四里。」

    趙武自語:「四里路,如果火大的話,周圍的火都燃燒起來,傳來的熱浪依舊讓人受不了。」

    趙武在這裡談論的「裡」是春秋裡,它比華裡略小一點。此時森林邊緣距趙武的營牆大約一千二百米到一千五百米的樣子,這個距離恰好是春秋時代,交戰雙方距離的安全距離。

    一般來說,春秋時,兩國交戰的軍隊會在這個距離上排列戰陣,然後同時向前推進,進行「會戰」。

    這距離雖然弓箭射不到,但如果周圍全部燃起了大火的話,卻遠遠不是安全距離。

    趙武咧嘴一笑:「策,你說得對,趙獲只適合做一名軍尉,中行吳只適合做一個打手,這些人打起仗來只有戰術,沒有戰略眼光,滅代,還得由我來——我們不是挖了一個小池塘嗎,讓士兵們用所有的器具打水,澆濕寨牆,清理射界內一切屍首與可燃燒物,準備迎接大火。」

    稍停,趙武馬上又補充:「把所有的毛巾全部分發下去,讓士兵把毛巾打濕了,綁在臉上遮住口鼻,毛巾幹了,就立刻重新打濕,挨過這片大火,我們開始追擊代兵。」

    陽黨挺了挺胸膛,插話說:「我們還沒有敗,中行吳轉向攻擊北方,等他與燕國聯繫上,他會從北向南攻擊,估摸這時候,他已經發動了。而代軍既然點燃了森林,他們也無法在林中存生。所以我們目前唯一的敵人就是大火,大火過後,代軍至少遠在五十里外,火不熄滅,他們無法發動攻擊。」

    春秋人都對火有一種恐懼,當大火剛剛燃起的時候,出營追擊的趙兵已開始退卻,營地裡的士兵很有點惶恐不安的情緒,所以陽黨這麼說,是在安慰大家。

    亂哄哄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聽到了陽黨的話,齊策倒是聽到了,他馬上點頭附和:「立刻安排士兵入營,重新整修營門,開始做防火準備,同時,我們也應該向士兵們宣傳陽黨的話。」

    稍停,齊策喘了口氣:「我們低估了代人,他們的攻擊讓我們喘不過氣來,但現在代人卻給我們喘氣的機會,讓我們可以重新恢復士氣,主上,我們要把握這個機會。」

    眾人紛紛擾擾當中,趙武注視著遠處的叢林,心不在焉的問:「風在向哪裡刮?」

    侯晉是當地人,他最有權力說這個話:「北方海面上無遮無攔,風向基本上是固定的,所以稱之為信風。我們行船一個多月,基本上不用調整帆的方向。但陸地上就難說了,一片山丘的存在也可以改變風的走向,而樹林……」

    「直接說」,趙武目光盯著叢林,催促。

    叢林邊出現一個戴著高高的官帽的人影,這人頭上戴的冠,是一塊竹板雕塑成的,形狀有點類似漢代的峨冠——僅僅這麼一個官帽,就顯得此人像鶴立雞群一樣站在身披獸皮的代人當中,他正站在叢林邊,指揮著代人撤退,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趙武從寨牆上投射過去的目光,浴室,此人很貴族地向趙武存在的方向微微鞠躬,做了一個告辭的禮節,而後隱入叢林中。

    侯晉被趙武打斷話,這才醒悟自己的囉嗦,他趕忙回答:「現在風是從西向東吹的——原本此處沒有風,但因為烈火一起,我們這塊四處沒有叢林,風只能向我們這個方向吹來……」

    趙武輕輕一笑:「燕人果然是叢林中常居的族群,他們非常擅長叢林生活,精通一切叢林法則。我原本想著,這人在自己的身後放火,難道不怕大火吞噬他們自己,原來大火一起,風向就變了。」

    齊策憂心忡忡的說:「叢林邊緣距我們這裡三四里,這片營寨應該不成問題吧?」

    趙武搖搖頭:「大火是不可能燒到我們的營寨,但大火燃燒之後的高溫……以及對空氣流動的影響,那就難說了。」

    趙武本來不想說最後那句話,但考慮很久,他還是說出來了。熊熊的大火燃燒起來,四周都是參天的古木,這些森林燃燒起來所需要的巨量氧氣,以及使空氣產生了劇烈的對流,在這種情況下,很難說這場大火是否能影響到趙武的營寨。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趙武只能硬挺了,現在棄寨而逃,只會被海量的代人在平原上追殺,那樣的話,趙武就是第二個趙獲——直到現在,代人的騎兵還沒有出現,沒準他們就隱藏在荒原的盡頭,像鬣狗一樣等待趙軍落單。

    趙武的那番話讓齊策更加忐忑不安,他回身望望東方,轉而問侯晉:「你屬下的小領主什麼時候能夠抵達?」

    侯晉一咬牙,惡狠狠的說:「請主上放心,援軍帶隊的是我兩個兒子,無論什麼樣的大火,不見元帥,他們也絕不放棄前進。」

    大火升起來了,火勢越來越大,叢林中無數代人也被火勢波及,但代軍的主力在有序的指揮下,還是從大火的邊緣安全撤退。

    敵人走了,趙武卻在烈火中堅持,第一日,濃濃的黑煙嗆得人喘不過氣來,趙軍將毛巾打濕了,捂在嘴上堅持。

    第二日,熊熊大火讓水塘變成溫泉——也幸虧有這個溫泉,趙兵才能堅持下來。溫泉的存在讓此處的水位很低,趙軍攜帶的戰馬耐受不住周圍的高溫,趙武命令士兵掘地挖坑,儘量把自己潛藏在地下,以躲避高溫,沒想到掘地成泉。

    周圍熊熊大火,地面卻湧出泉水,宛如神助。迷信的古人立刻信心高漲,連周圍的烈火都無法撼動他們的鬥志。

    第三日晨,天空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午後,雨越下越大,森林大火隨之開始減弱……

    第四日,雨還在下,燃燒後的森林一片黑色,偶爾有雨滴滴落下去,還發出呲的一聲響,隨即,一股白煙冒了出來——那是尚未撲滅的火苗被雨水浸透後的殘跡。

    雖然說瓢潑大雨下了一整夜,但森林大火卻不是一場暴雨能夠阻止的,一夜的瓢潑大雨只是將火勢微弱的部分浸濕,隨即,雨水化成蒸汽,讓整個火災現場彷彿桑拿浴一般白煙蒸騰,緊接著,水汽帶來的降溫,帶來的氧氣隔絕現象,使得大火變成了燒紅的火炭。

    接下來,雨水不停的滋潤下,有些火炭已經徹底澆熄……但有些炭火依舊赤紅著,如果雨水持續的時間不長,那麼這些通紅的炭火又將重新燃燒起來,當它再燃燒的時候,四周都是大火燃燒後形成的木炭,火勢將一發不可控制。

    森林邊,趙氏士兵披著簡陋的雨具,儘量翻動著被大火燒倒的巨樹殘骸,儘量讓這些樹木浸泡在雨水裡,並將那通紅的炭火敲碎,讓它們充分浸泡雨水。

    極目望過去,遠處暗沉沉的天空隱隱發紅,這是火勢在向西部擴張。說明棘蒲地區雖然下了暴雨,但森林的更深處依舊是晴天,故此森林大火還在向那個方向蔓延。

    趙武看著天際邊的紅光,自言自語的說:「燕離真狠啊,這一把大火,不知多少林木受到危害,叢林中,不知多少野獸受大火波及……不知陽城那邊,有沒有因此受災?」

    齊策也若有所思的自語:「這幾天我一直在琢磨,燕國的公子怎麼肯定自己能從這場大火中脫身,後來我才想通,他肯定是從黃河邊撤退的。這場森林大火雖然兇猛,但河邊的空氣濕潤,大火不一定會燒到那裡,他一定是沿河走了幾十里,而後北上。」

    趙武知道齊策想說什麼,他一咧嘴,回答:「天時不如地利,地理不如人和。我們攻擊代國做的很冒失啊,現在看來我們遠不如燕公子離熟悉代國的地理情況。

    至於人和,那就更不用說了,燕公子離大約把代國所有的男丁都集結起來了,我們卻茫然不知地撞進了他們的伏擊圈。」

    齊策輕鬆的聳聳肩:「都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在我看來,這場大雨巧合的澆透了森林大火,說明老天站在我們這一邊,我們掌握天時……哼哼,接下來,我倒要看看這『天時』怎麼個不如『地利』與『人和』?」

    其實,棘蒲這幾天下了一場暴雨,一點不足為奇。代國這裡河汊縱橫,此片平原上知名不知名的河流有十數條,到了漢代,記載當地的大河數目有七條,而春秋時代,代國處於邊荒地帶,史書沒有記錄這裡有多少河流,而光是趙氏商隊畫在地圖上的大河數目,就有十數條——所謂大河,是指人無法泅渡,河面寬度至少在兩公里以上的大型河流。

    現在正是秋季,秋季雨水本來就多,河汊縱橫、沼澤地密佈的代國地區,在這個季節本來就隔三岔五要來一場小雨,否則的話,本地也不會形成大型古森林,以及連片的沼澤地。

    所以大雨適時澆熄了森林火災,不是偶然,不是神助,而是必然——這句話趙武當然不會解釋給齊策了。

    齊策把這場大雨歸結到天時上,固然有振奮人心的作用,但趙武用兵,不太希望搞鬼神迷信那套,他還是希望自己的家臣能老老實實的依據實力對比跟對方較量,畢竟,唯有實力才是最可信的。唯有每戰依據實力,才能保證家族常戰常勝。

    「老聃曾經給我一本書,書中說的雖然有一點謬誤,但也說出了一些道理,比如『剛不可久,柔不可持』,代國集結了全國的男丁,連續突襲趙獲與我的部隊,兵鋒實在剛利,但在我看來,燕公子離沒安好心。

    所謂『剛不可久』,大約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全國的男丁集結在一起,我承認,代人常年在叢林與野獸打交道,體格雄壯的如同野獸,他們的兵鋒所向讓我們吃了大虧。但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都吃什麼?

    代國人以捕獵為生,在代國這種沼澤密佈的區域內,肉食最不可能長久存放。所以,別看代人很兇猛的接連攻擊了趙獲與我,但我預料,代人現在已經吃光了所有的食物,他們無法戰鬥下去。

    想一想,我們是晉國,是霸主。我們霸主的實力怎樣,我們能聚集起多少兵力,保持持久的攻擊力——即便是我們,現在都感到養活軍隊吃力,代人比得過我們嗎?」

    趙武說完,又冷笑地補充:「代軍聘請燕公子主持這場戰爭,這位燕公子的心思卻不在取勝上,他對代國並不是一心一意啊!糧草缺乏的軍隊,三心二意的統帥,疲憊不堪的士兵,加上衰弱的國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0:26
第二百九十二章齊策的兩面派

    齊策稍一思索,恍然大悟:「沒錯,代國這地方上既沒有銅礦也無足夠的人力。對於一個國家來說,無銅則無錢,則缺少兵器(指青銅武器)。所以,代人所有的武器都必須依靠從外購入,比如齊國或者燕國。

    代人沒有什麼出產,所以當初管仲稍稍動用了經濟武器,代國就經濟崩潰了。代人想要得到武器,唯有用大量的糧食、畜牧物資交換。代國這個的地界雖然雨水充沛,但因為缺乏金屬器物,導致他們開荒不多,可耕作的區域也不多,所以代人不可能生產多少糧食。

    而用糧交換武器依齊人的苛刻,堆滿車的糧食與肉食,不見得能換一柄青銅劍。所以代人很少有武器,很多武器都是從趙獲那裡繳獲的,這些繳獲物勾起了代人劫掠的熱情。我們必須把這股熱情迎頭痛擊下去,才能保證東部邊境的安寧。

    代人周圍茂密的叢林,為代人提供了足夠的狩獵區域,所以代人一向不以耕作而著稱。他們還要用寶貴的糧食換武器,換戰爭物資。所以代人不可能有太多的戰爭儲備。沒有足夠的糧食儲備,怎麼動戰爭?我們晉國雖然是天下霸主,二十年來都在不斷推新新良種、新耕作方法,可耕地面積不斷擴張,奴隸人口也在急劇擴張,但這次,我們也就是拿出了一個軍來,進行滅代之戰。

    我們霸主的國力都如此了,代人難道比我們更強盛如果他們比我們更強盛,早沒有今天的晉國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代人這次的軍事動作就顯得格外詭異:這麼多代人聚集在一起,一天要消耗多少糧食?代人如何養活這些軍隊?這場仗打下來,即便是勝利,代人又能經受住幾次這樣的勝利?

    難怪主上說燕公子離意圖不善,他對代人壓根沒有存好心經過這麼一折騰,代人即使勝利了,也是便宜燕人。而他們失敗了,燕人也沒有什麼損失,不是嗎?。

    自己的猜想得到齊策的肯定,趙武顯得有點得意,馬上得意地問:「我們的糧食儲備怎麼樣?,小

    侯晉立刻插話:「大火過後,棲息在森林中的動物被燒死不少,我已讓兒郎們進入森林,打點一下森林中動物的殘肢,收拾一下我們射出去的軍械」這些動物基本上都是烤熟的,用鹽巴臉一臉,立刻就能製作成肉脯。

    等東海的援兵到了,我們的後路也暢通了,我馬上可以從領地調集巨量的肉食與食鹽,我軍糧草問題,主上不用愁」嘿嘿,就是這仗打得有點虧本,上萬張「飛盤,射出去,弩箭也射了數十萬,只撈到一點半烤熟的野獸

    趙武答:「領土,你還沒計算領土,而領土是無價的,花多大的代價都值」還有俘虜,我看代人身強力壯,扔出的戰斧能打倒我的士兵,我喜歡。現在我們的戰馬雖然不多了,但我們趙氏士兵以擅長奔跑而著名,如果我們輕裝前進,追擊代人士兵,會怎麼樣?。

    幾位家將躍躍欲試,齊策突然插話:「我想了半天,突然間想明白了一主上還記得假途滅貌嗎?肥城過去不遠就是鍵國。

    當年我們晉國滅了鍵國後,卻並沒有佔領貌國的土地,因為那片土地對我們來說太荒涼了。相隔本土太遙遠了。而當初攻擊鍵國,只是為了防止鍵國對我們的劫掠燕公子離這次誘引我晉國出兵,又集結代國所有的青壯,不顧一切地進行了大會戰,莫非

    齊策這麼一說,最先反應過來的衛敏目光連閃:「莫非燕公子離的出逃也是一個圈套,他故意出逃到代國,誘引代國國君察覺自己的賢能,而後讓自己來治國。隨即設計了一個圈套,借助我晉人的力量大肆消耗代人的軍力。

    他或許以為我們晉國攻代之後,會像以前攻擊鍵國一樣,因為土地遠離本土而放棄佔領,然後。趁我晉國顧不上佔領代國,轉而引導燕國向南展,順勢,不費一兵一卒的佔領沒有兵力的代國?」

    如果這一猜測屬實,那麼燕公子離所做的事情,就是「中國第一反間計。」他也成為「中國第一臥底幫助秦國修建鄭國渠的鄭國,還早數百年。

    不過,對於春秋人來說,這個計畫太龐大,很難想像一個春秋人會設計出如此連環計:先是假意爭位失敗而出逃,再假意因渡河困難而滯留北岸,接著讓自己的名氣引起代國國君的注意,而後隱瞞身份主持代國政務,設計一個圈套造成侯晉像國內求援兵,接下來非常兇猛的攻擊晉國的部隊,讓晉國高估代國的實力,近而引來晉國人難以想像的報復力量,藉機將代國的實力消耗一空」,

    齊策繼續說:「我剛才想通的結論,可能有點嚇人。結論是:如果推論屬實,那麼燕國已經做好的戰鬥準備,很可能即將參戰,甚至已經參戰。也就是說:我們的敵人已不僅僅是代人。光憑代人,無法單獨給我們造成如此危害

    這一連串推理下來,在場的人無不被最後的推理結果而震驚。

    趙武搖著腦袋,感慨說:「無

    麼匪夷所思。如果從結論到推上去的話合理即幟川嗯」既然這樣,我們就推燕公子離一把吧。」

    燕公子離預料到了開頭。他沒有預料到結尾。

    晉國人確實被激怒了,晉國確實因為剛剛結束了南方大戰,新獲得的巨量俘虜與財富還沒來得及消化,因而稍顯虛弱。但如果燕公子離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晉國已無力擴張,那他就錯了奴隸社會的人,永遠不能理解封建擴張的級穩固性。

    「行動起來。」趙武大聲命令:「孩子們,有人盯著我們的戰利品,有人想搶奪我們的勝利果實。那些許諾封給你們的田地,山林、湖澤,有人看上了。我們流血流汗,可不是替別人無私奉獻的,我們不是奴隸!

    挑選身強力壯者,還能繼續戰鬥的人,拿起你們的武器,跟我一起奔跑,快點,我們要搶在他們前頭。」

    在趙武的命令下,趙軍士兵行動起來,部分體弱者被篩選下來,留守棘蒲營地,並尋求與後方溝通,身強力壯者則重新編組組成突擊隊,冒的突擊。

    正午時分,趙武親自帶領大軍走出棘蒲,冒雨前進了二十里。這時,雨絲越來越在連續渡過三條小河之後,天空變得晴朗,而樹林也開始變得稀疏,前方的道路兩邊也出現了農田,不過,長期與世隔絕的代人,現在農田裡依舊種植者糜、稷、麻、獲,只有少量的麥田。

    代國氣候稍稍寒冷,趙軍從邯鄲出時,晉國已經開始收割,而代國這塊地方還沒有動鐮刀。沿路走來,麥田裡偶爾晃動著幾個人影,大約是想搶先收割,但看到晉**隊的出現,這些人又慌慌張張的竄入農田中,隨即。晉國幾名騎兵衝入,開始了追逐。

    日落時分。趙武靠河紮營,並將士兵們分散到林間,砍伐小樹苗,搭建成簡易的營地此地林木雖然茂密,但幾乎沒有參天的古木,倒讓人覺得奇怪。

    雖然如此,但經受過一次烈火考驗的趙兵依舊小心謹慎,他們在叢林中開出幾條防火帶,以防止烈火侵襲,而這項工作讓士兵勞累到後半夜,以至於天亮時,士兵依舊酣睡未醒。

    第二天中午時分,營帳裡炊煙燃起。趙武巡視軍營,見到士兵疲憊不堪,倒沒有催著士兵起床,他背著手。巡視著繁忙的營寨,悠閒地對齊策說:「過去我曾經一日行軍百里,但現在我明白為什麼古時行軍,一天只走一舍啊(春秋時的三十里,相當於現在十一公里左右)。」

    齊策微笑著應和:「在無後勤補給下,軍隊一天要操心兩頓飯,早晨起來砍柴生火,等飯煮好了就接近中午。吃完飯後趕一點路,又要早早紮營。如果工具不稱手,修建營寨需花大量時間,等營寨修建好之後。還要蒐集柴草重新生火做被,

    這樣的話,一天到頭,三分之二的時間花在「拔營、紮營、燒火、做飯,上,可不得一天走一舍嘛?」

    此刻,一向以裝備精良,養尊處優著稱的趙氏士兵,已經完全回到了春秋平均配置水平。他們隨身只攜帶了少量的乾糧,除了武器之外,大多數人只背了一張弓弩、一柄鏟子,一個睡袋。於是,即使一向追求享受的趙武,昨晚上也是滾在睡袋裡,而士兵們則不得不用佩劍砍柴,不得不用稍加削剪的樹枝,當作吃飯的筷子。回歸春秋狀態的趙氏士兵,雖然還佩戴著鐵器時代的武器,但他們的行軍度也不得不回到了春秋狀態。正午時分,趙兵飽餐一頓,而後行進了大約兩小時光景,便再度紮營一趙武從邯鄲城出來的時候,帶的衛隊人數過一萬,現在隨身只有一個整編師,約三千人出頭的樣子。

    這天,趙軍紮營的地盤選在一處平原,營塞依舊背靠小河,面前是大片的農田。因為這片農田的存在,宿營的當夜,趙兵不再為火災而愁,他們隨處砍伐了一些枝條用於生火做飯,然後挖了幾道壕溝,將營地環繞起來,等日落時分,一些趙兵便進入農田,割了一些糜子桿,回來鋪到身下,草草的入睡了。

    當夜,月明星拜

    趙武屢次被寂靜的夜空所驚醒,天亮時分,他睡不著了,便推醒了齊策,拉上侯晉巡視營地,邊走邊擔憂的問:「代軍的騎兵在哪裡?怎麼至今沒有出現

    「主上無須過多憂心」齊策開解:「在我看來,我們只要做出出擊的樣子,我們只要踏出棘蒲營地,這場戰爭我們已經勝利了。

    我們畢竟是霸主,主上在棘蒲營地堅持不退,給了代人沉重的打擊,代人經過那一戰,還能剩多少抵抗意志,這很值得懷疑,而我們在大火熄滅後主公追擊,就是宣示戰場的主動權在我們手裡,我們依舊有攻擊的能力。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失去戰場主動權的代人,等於打敗了那場棘蒲之戰。

    沒錯,我們現在是兩眼一抹黑,不瞭解地理,不瞭解戰況,不瞭解敵軍動態,但我們是霸主,我們的百年威嚴還在,這百年的積威將是天下諸侯心中最濃重的陰影。沒有哪個國君在挑戰我們霸權之前,不三思而

    所以,當我們氣勢洶洶踏出營寨的時候,我猜,無論是燕君還是代君,都已經瑟瑟抖了。他們現在該考慮的不是繼續攻擊我們,該考慮討好我們了。」

    「不好吧」趙武打量著周圍:「據說趙獲遇襲時,代人的騎兵給了他很大的威脅,使他組織不起抵抗,但直到現在,我們又看到一名代軍騎兵。說實話。我是騎兵戰術的起人,我知道騎兵的威力,見不到它們的騎兵,讓我心裡老是毛。」

    齊策咧嘴:「主,棘蒲位於叢林」早先,我們的騎兵去農田裡追逐代國農夫,尚且被農田裡的糜桿劃傷了馬眼,代人的戰馬遠比我們珍貴,他們會把寶貴的騎兵投入森林嗎?」哦,一匹馬一天吃多少糧草,代人還有多餘的糧草餵馬嗎?。

    趙武停下腳步:「策,你這點我很不喜歡:在營地的時候,你竭力誇大代軍實力,出了營地,你又竭力貶低他們。我究竟該相信什麼時候的你?」

    齊策微笑著回答:「主,在營地時我誇大代軍實力,是希望主上對代軍慎重,並做好充足準備。但既然已經踏出了營地股子已經擲下,我所該做的是:鼓舞主上的鬥志,令主上真往直前。」

    趙武趕緊回身拜謝:「是我不聰明然大軍已經出營。就不該瞻前顧後。策,謝謝你的提醒,今後再有這樣的事,你別忘了繼續提醒我。那麼,我軍鼓勇向前,別管後路了。」

    齊策的安慰雖然見效,但對於敵軍騎兵的擔憂,始終伴隨著趙武,直到趙武推進到駐河邊緣,找到了撤退代軍的主力,他才長長鬆了口氣。

    大河對岸是肥城,此刻,燕公子離已經帶領潰兵退入了肥城,少量代軍則留在河岸上,看守大河。此時,隔著寬闊的河面,還能看到河對岸代軍營地的旗幟。趙武先命令士兵紮營,自己則領著家臣來到河岸一處高坡,眺望著河對岸的敵情。

    侯晉見到趙武一直愁眉不展。沒話找話的問:「主上,駝河寬闊,河水冰冷,是否需要我調一些船隻來,協助我軍渡河。」

    趙武答非所問:「一路行來,路邊的代國村莊,都已經廢棄了。即便是農田,附近也沒有見到幾個勞作的代人。我們騎兵太少,無法四散追擊,不知道過河之後,代國境內是否都是這般模樣,,堅壁清野,燕離也知道堅壁清野?代人都到哪裡去了?」齊策也有點愁:「茫然啊,我眺望江面,心中一片茫然,對敵情也是一片茫然。我們不知道代人到哪裡去了,不知道代軍的主力還有多少?不知道對面的情況,我們勢單力薄,甚至不敢讓斥候走得太遠,現在,我們對周圍一片茫然啊

    侯晉一陣陣膽寒,心說:「啊,晉人個個都是傻大膽,如果我鄭國人遇到這種情況,早已躲入城中,深溝高壘的嚴防死守。而這些晉國人,竟然在敵情未明的情況下,耀武揚威的率領三千殘兵,寸步不讓的逼迫過來,,就不怕代人狗急跳牆,反過來滅了他們?」

    齊策接下來的一句話,稍稍減輕了侯晉的恐懼。他說:「估摸時間,趙獲應該跟中行吳匯合了吧,中行吳性格狂暴,遇到這種遭暗算的事,他不會輕易退縮,反而會更狂烈的攻擊代國。

    那麼,按時間推算,如果中行吳開始動了,沒準今天他已經推進到代國國都之下」真不知道河對岸的代軍聽說自己國都遭受攻擊後,他們是否還能堅持?」

    侯晉心情剛剛一鬆,趙武的話又將他的心情推入谷底。

    趙武說:「我不擔心代人隔河攻擊我們,我們雖然兵少,但代人卻沒那個能力,一次性運來足夠的兵力,撼動我的營寨,,所以我現在只擔心代軍潰散。

    這片地區林木過於茂密,沼澤地密佈,我軍行動只敢沿著大路推進,如果代軍逃入叢林與沼澤當中,不時的跳出來騷擾我們,那麼這片地方將是我們的百年噩夢,我們實在沒有精力,將太多的兵力投入這片泥沼

    齊策順嘴補充:「但願燕公子離確實如我們猜想的那樣,是想極大的削弱代國的國力。如果他確實如此,那麼他會拖住代軍主力,以便讓我們實行最後打擊。」

    許久不開口的陽黨(潘黨)插嘴;「也不見得燕公子離是以代軍統帥的身份指揮代軍的,在代人看來,他是代國的恩人。我若是燕公子,判斷我軍集結的力量足夠了,也許會立刻解散軍隊,讓這些軍卒散入叢林與沼澤,繼續與我們為難。

    等我們覺得不勝其煩,打算撤軍了。那麼我們撤軍後,燕公子離再跳出來,代人依舊會視他為恩人,沒準會乖乖的聚集在他的旗下圖謀復仇。接下來,燕公子離提出向燕國借兵報仇,代人不會有絲毫猶豫一如此,燕人的陰謀就成功了,他們將不費吹飛之力獲得這塊地盤,並獲得這片土地上代人的擁護。」

    齊策點頭附和:「我若是燕公子離,也會這麼做。」
Babcorn 發表於 2016-5-11 10:48
第二百九十三章靜坐戰爭


    趙武接過話題:「也就是說,代國國都不破,燕公子離會繼續聚攏軍隊,阻止我的進軍,但如果代國國都被攻破了,從此代人沒有了精神領袖,燕公子離就可以毫無顧忌的解散軍隊,讓代人躲藏起來,繼續與我們為敵?」

    齊策笑著插嘴:「接下來,要看主上打算為誰奪取這片土地了?」

    趙武笑而不語,眾家臣們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一片茫然表情。

    齊策看到這種情況,微笑的解釋:「如果是為晉國奪佔這片土地,那麼我們就要渡過河去,不計傷亡地緊緊壓迫燕公子離,讓他不敢輕易解散軍隊,這種壓迫行動一直要保持到我們援兵到來。而後再聚殲這伙代人。」

    稍停,齊策語氣一轉,和緩的說:「如果是為趙氏奪得代地,那麼幹脆放任燕公子離離開,聽任代國遍地戰火,這樣的話,君上冊封的領主在代地無法存生,而我們趙氏卻可以憑藉鄰代地的方便,不斷的向此處滲透擴張,直到將代地全部蠶食。

    這兩個計策嘛,前一個策略可以快見效,後一種策略,可能需要數十年。甚至上再年的時間」

    明白了齊策的謀劃,衛敏快嘴快舌的回答:「大老不要說了,我們現在只有三千步兵,即使打過河去,恐怕也不是代人的對手,而我們的援兵,一時半時難以出現,即使我們想渡過河緊逼代軍,恐怕我們也做不到。」

    陽黨等其他人開口,慢慢的插嘴說:「我們當然做不到,在代軍的堅持下,即使我軍能夠造好木筏,渡過鴕河,我們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展開強大的攻勢,以便在北岸灘塗獲取一片落腳點。

    此前,代人兩次攻勢如狂,按我們親身的經歷,這些代人恍如野獸,根本不懼傷痛,不懼弓箭。他們人多勢眾,即使我們手持利器,也無法與他們短兵相搏我們人手不足啊。」

    稍停,反應過來的英觸也表態:「主上出的時候,不是預料到代人兵糧不多了嗎?我聽侯晉的長子說,公子離原先退到了距離肥城約六十里的地方,他現在又退到了肥城城中,說明他確實糧草不足。

    代人比較散漫,糧草不足則四處捕獵。我猜:到了最後,公子離根本無法約束代人,隨著代人糧草吃盡,他們會自地不斷離開他們終將散入叢林與沼澤裡。」

    趙武輕輕的搖搖頭,他原本默不作聲,是想假惺惺的愛國一下,沒料到他的屬下,個頂個的不愛國家,只愛自己的家(族)。

    當然。他們當然有資格,只顧著自己所屬的家族利益了,因為他們是封建領主的家臣,如果他們不顧本家族的利益,那麼當家族勢力削弱,或者覆滅的時候,這些家臣們也就不存在了。

    這是封建的必拜

    家臣們說的**裸,而趙武知道,他替這個國家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即使他做得再多,接下來,他付出的勞動也未必會得到相應的報酬一晉國還有其他的家族,對於其他家族來說,趙氏的勢力已經龐大的令人恐懼了,如果聽任趙氏繼續擴張,那麼其他家族就沒活路了。沒準,狗急跳牆之下,他們就要籌劃另一次「下宮之亂」。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趙武即使滅了代國,他也不會得到多麼豐厚的封賞一沒見到中行吳急切的跳出來,想承擔這次軍事任務嗎?

    想到這裡,趙武勉為其難的攤開手:「那麼,我們確實沒兵力阻止公子離的行動,真是可小更可惜的是,此後代國將成為一個戰爭泥沼,誰也無法輕易佔領此地。」

    稍停,起武指著對面河岸詢問:「過河之後是什麼?」

    侯晉回答:「農田,數不盡的農田。代國在駝河南岸幾乎沒有耕作,相反,他們在北岸開墾了許多農田,代國國內九成的農田都在駝河以北。」齊策輕輕一笑:「這麼說來,如果中行吳從太行山上撲下來,恰好可以收割大片的麥田。」

    「恐怕沒有麥子,代國人很少種植麥子」侯晉還在解釋。趙武已經背過身去,輕輕地說了一句:「代人要秋收了。」

    陽虎感慨一句:「我們身後的路上也有農田,可惜我們無法分兵前去收割。」

    趙武抬腿向營帳走去」那麼,接下來的日子,趙軍當然地進入了「靜坐戰爭」他們在河岸上叮叮噹噹的小用手中的刀劍伐木,然後開始修建自己牢不可破的營地。而對面的代軍彷彿也失去了進取心,他們坐看職河南岸趙軍一天天的把自己的營塞修理起來,直到

    直到有一天。約五千騎兵進入趙軍的營察。

    進入趙軍營塞的是林虎。他預先被趙武打到河岸上,接到趙武受到攻擊的消息,林虎見到自己兵少救援無望,一邊將代國的戰況傳送到國內,一邊直接去了黃河南岸。

    黃河南岸有武衛師一個補充團,當地還是齊策的封地,雖然齊策很少回寺加照顧自家產業,但面臨齊國強

    壓力,當地小小領走們有點錢都投入到軍事裝備卜銷…間,把自己武裝到了牙齒。

    當林虎傳來本宗宗主趙武受困的消息,當地的領主炸了窩。他們孤懸海外,別人不是顧忌他們身後的宗主存在,任他們多少軍隊。怎麼武裝精良,也不是齊國一個大國的對手,所以,宗主的安危就是他們自身的安危。

    動員令一下,武士們群情激奮。紛紛從自己家中翻出儲藏的武器鎧甲,牽引上耕作的馬匹,隨便僱用一些商隊的貨船,爭先恐後地將自己的隊伍擺渡到黃河北岸。

    最後,連不是趙氏一系的領主也做不住了,他們跟著瘋狂起來,部分原因也來自封建法則。因為他們是領主的臣下臣,如果直屬大領主陣亡了,那麼這些小領主將面臨轉封的待遇。也就是說:無論晉國國君挑選誰來擔任下一任南岸領主,那些南岸的貴族們都要顛沛流離一番,為此他們能不拚命。

    6續渡河的趙氏領主武裝,以及武衛師補充團先趕到了棘蒲,他們帶來的藥品大大緩解了棘蒲軍營傷病員的傷情惡化,部分恢復過來的士兵們成了援兵的領路人,他們借助援兵帶來的戰馬,給自己插上了翅膀,趙武在河邊的營塞還沒修好,自棘蒲來的援兵已經絡繹不絕趕到。

    林虎還帶來了趙氏家族的南岸管家仲平,此人是趙氏武士直系後裔。趙武重新獲得趙城的時候,他做為第一批武士遺孤進入趙城學宮進行學習,學成之後,剛開始他擔任中山國的小官吏,因為擅長組織協調,又被趙武調往黃河南卓,負責經營趙氏在南岸的飛地。

    仲平入營的時候,連聲道歉:「主,我在南岸稍耽擱了幾天。這是為了等待戚林父的消息,戚林父的領地跟我們接近,原本,戚林父的長子打算出兵援助我們,但我拒絕了。事後,我拜託他看顧我們南岸的飛地。如今南岸領主倒空了家底,南岸只剩下婦女兒童守衛,我擔心齊人因此搗亂。

    等這事情交接完了之後。我才領著援兵上路。因此救援來遲了幾天,請主上原諒。」

    趙武微微一笑,柔和的回答:「很好,這才是穩妥的措施。我原先或許輕視了代國人,但無論代人怎麼出乎我的意料,他們還沒有能力把我全殲。所以你們先穩住後方的舉措非常好,仲平,這下子,我才真正放心把南岸交給你。

    稍停,趙武目光閃動:「仲平,你原本是我趙氏遺孤,受我趙氏撫養長大,我有意把你作為旁支列入族譜,以獎勵你的穩重,如何?」

    彷彿一個霹靂在眾人頭頂上響動。大家都被趙武的建議驚呆了。

    春秋時代,貴族中,不太注重血緣關係的似乎是齊國的田氏後來他篡國了。

    而這時代,雖然貴族們為了家族祭祀傳承,有時也會打破慣例,挑選一些優秀人才冒充家族後裔一但那些,都是私底下偷偷摸摸干的。即使如今的田氏,也才剛剛開始動作借助:家姬招待客人,然後把懷孕的家姬當作自己的姬妾,生下來的孩子給予田氏姓氏,以此擴大自己的血脈族育。

    不過,田氏對這些舉動並不張揚,倒是趙武,在這時代先跳到眾人面前。表示他要收養武士遺孤,甚至將外來的血液引入趙氏。

    然而,在場的人沒有反對,仲平一他現在應該稱薦「趙平」或者「趙仲平」了感激涕零的跪了下來,用彬彬有禮的禮貌抑制住激動,抽泣著說:「我仲平,自小被老師收養,記憶當中不記得父親的形象,只記得從小大大老師對我的教誨。今日我能列升趙氏祖祀,想必父親知道後,一定會在天上感動的哭起來我家族也能成為趙氏一脈,這是幾輩子的願望啊」

    齊策皺了一下眉頭,心說:「賞賜太重。」

    但稍稍沉思一下,齊策又在心裡補充:「南岸的趙氏封地孤懸在外,豈能交託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來負責,此人孤軍來援,才好使我們擺脫了困境,況且他本來就是主上收養的。給他一個趙姓,想必也不過分。」

    其實,齊策沒有現,早期的他對於趙氏來說,更像是一個御戎,負責駕駛以及引領趙氏戰車的走向,那時的他經常指點趙武,並直言不諱的指出趙武的錯誤。而現在,齊策更像是車右,他已經不再掌管趙氏的展方向,更多的擔負起維護趙武的角色。

    齊策沒有現,他甚至不覺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完成了這一角色轉換的。要擁往常,趙武這麼做,齊策準會跳出來反對,但現在他心裡琢磨了一下,馬上替趙武找見開脫的理由。

    趙平一陣感謝之後,趙武拉起他,轉身向陽黨交代:「騎兵千里疾馳,馬力已經用盡,且讓他們休息一天,等明天凌晨時分,由你帶領騎兵隊向駐河上游武力偵查,英觸帶領另一支騎兵隊向下游游動,我需要盡快知」

    話剛說到這裡,河對岸顯出一片驚天動地的敲打聲,趙武趕緊止住話頭,引領著眾將來口凹孫。8。(泡書膽)不挫的體驗!

    眺望塔。

    鴕河河面很寬,距離此地大約有一公里的模樣,江水治滴,奔流不息,但奔流的江水聲壓不住代軍營塞的呼喊聲,站在高處可以見到代軍營塞已經炸了鍋,到處是湧動的人頭,以及閃亮的、揮動的武器。

    眾將還沒來得及對代軍的營塞的設置表評論,代軍炸營了。無數人形野獸一樣的物體推倒了河岸邊代軍豎立的木柵欄,狼奔趾撲的向荒野中跑去,他們目標明確,離開營塞的時候頭也不回,不一會兒。代軍士兵的身影隱入了叢林,與地平線盡處。

    新來的林虎很納悶:「主上,你怎麼欺負他們的,怎麼他們一看到援軍,連繼續戰鬥的**都沒有小只想著逃命他們甚至沒有試探一下的勇氣。」

    趙武神色很平靜:「哦,我只不過讓他們見識了一下這時代的機關槍一棘蒲一戰,代軍漫山遍野的衝擊營塞,我動用了四百把連弩,在一個啤吸間射出了八萬支箭」

    稍停,趙武補充:「當然,我們的射擊不止維持了一呼吸。事後,大多數士兵射空了隨身攜帶的十二支弩匣,我們總共射了約九十六萬支弩箭,一萬四千枚鋸盤,投石車扔出去的石頭鋪滿了棘蒲地面」,,代人最終留下了三萬多具屍體。」

    林虎眼睛陡然瞪得像牛鈴大,脫口而出:「三萬名」屍體?都像代軍營中那些人一樣,個個是壯勞力?」

    林虎的話引起了哄堂大笑,笑聲網止,齊策插嘴:「我們的阻擊不止是遏制了代軍的攻擊勢頭,重要的是:我們摧毀的代軍的抵抗意識。在代軍佔盡上風的時候,我們盡出法寶,令代軍感受到聞所未聞的力量,代人都以為這種力量來自神魔,我們在大火中的堅持也被代人認為神魔。先前我們人少,代人還敢堅持,等我們援兵到了,代人的意志就崩潰了,他們堅持不住了。」

    陽黨馬上建議:「我們說笑了這麼久。坐觀代人轟散,想必這會兒,援兵的馬力已經恢復過來了,我請求帶一個百人隊過去,查看一下代軍的營寨至少要看看他們在營中留下了什麼。」

    趙武點頭:「可!」

    不一會兒,陽黨(潘黨)領著百名騎兵轟隆隆出營,緊接著,英觸坐不住了,他跳起來問:「主上小既然馬力恢復了。或許我們還能挑出一個百人隊來,我請求帶著這支騎兵向鮮虞方向移動,爭取能與中行吳,或者趙獲聯絡上。」

    趙武答應:「中行吳那裡。現在無關戰局了」一個百人隊太多了,你們主要的任務是與附近晉軍聯絡,所以五十人足夠了,這活兒是個小卒干的事,你不用親自領兵,隨便讓個軍官領人立刻出

    趙武是個謹慎的人,他身邊總是留下足夠的力量保護,如今潘黨出營了,其餘人就別想出擊。

    英觸嘴唇動了動,手按住了劍柄,挺直了胸膛,他再度出請求,但馬上想到:按趙武的習慣小在這個時候,他鐵定會把其餘人都留下來保護自己,既然如此,自己求戰也沒有用。

    援兵到來,趙武的氣勢也漲了很多,他舉步向營塞外走去。邊走邊招呼從人:「去江邊看看,我們三日前就推測,代人已經吃光了糧食,沒想到他們繼續堅持了三天,我想看看代人的潰散,是否是另一個圈套。」

    齊策與侯晉提劍跟上,前者邊走邊說:「我猜不會是圈套,誘敵之計不能輕易使用,代人一向散漫,對於軍紀要求不高,即使燕公子離想製造假象,引誘我們轉移注意力小但你也要看士兵是誰了,代人的隊伍一旦解散,想重新聚集起來,恐怕不會像晉**隊一樣整齊有序。」

    趙武沒有答應,他走到河邊,眺望著江水,不自覺的問:「當天,當我們初次來到這條大河邊的時候,我曾經講過,如果我陣亡了,不過是陣亡了一名普通的晉國人,但如果代國的國君陣亡了,那又會怎麼樣呢?」

    齊策嘿嘿一笑:「主上過于謙虛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晉國的卿位是不停輪換的,你身為執政,即使陣亡於戰場,國內馬上會推出另一位正卿擔任執政,所以你的陣亡,與普通晉國人的陣亡沒什麼兩樣。」

    齊策嘆著氣,長長地嘆息說:「主上還忘了一件事:晉國的執政雖然很多,雖然輪換的很快。但趙武只有一個。這可是不可替換的一個人。

    先不要說戰場上陣亡一名執政,是多麼恐怖的事情。雖然我晉國從立國以來,幾乎沒遇到的執政陣亡事件,而卿大夫被俘的現象並不罕見,比如先元帥智翼,就曾做過十餘年的楚囚,」然而這都不算什麼。一位元帥的損失對我晉國來說還能夠承受住,但我晉國卻經受不住失去趙武的損失。主上,這是一個末世,世界正處於變革的邊緣,是你,唯有你才能引領晉國走向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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