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先秦]《春秋小領主》 作者:赤虎(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3-5-2 11:3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3 225809

《春秋小領主》
作者:赤虎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簡介︰
  網絡寫手,擅長寫歷史穿越作品,居於新疆烏魯木齊。
  文風不拘一格,喜愛在作品中代入自己的人生觀、世界觀,文勢大氣磅礴,給讀者揭開恢弘的歷史畫卷。
  然而其作品中卻多有針砭祖國當世弊端,常以外族之長度國人之短,略有崇洋之疑,但其希意改良之心,驅除國人麻痺思行之志,表露無遺。愛之深,恨之切。
  作品文風之中亦含悲風,積極卻少有成效,痛苦卻不曾放棄,憂思連綿隱現。筆下主角通常領導能力強,知識面廣,大到軍制建築,小到礦物果蔬,可以說通天曉地。
  好似隨身攜帶百度谷歌之類的搜索引擎,且不用勾連網絡也能使用一般。

內容簡介:
  春秋時代,是中華文明的根源,因為中國一半以上的姓氏都在春秋形成,一半以上的成語形成於春秋時代,我們文化的始源也在春秋……因為有了這段歷史,才給我們留下了人類歷史上最輝煌的遺產。
  一個偶然的原因,某男穿越來到春秋,成為一個春秋時代的封建小領主。
  他是幸運的,因為他來到這個偉大時代……的霸主國,成為一名衣食無憂的小貴族,稍稍一努力就能成為掌握話語權的「貴人」,他擁有自己的領地,自己的私軍,自己的家臣團,自己的妻妾群……
  然而,他也是不幸的,因為在這個動盪的年代,公卿之間的爭鬥從來都是血淋淋的,失敗者被抄家滅族,而晉國的公卿廝殺,慘烈之處尤為這時代之最。
  不幸的是,這名穿越者所化身的正是傳說中的「趙氏孤兒」……

【作者其他作品】:
商業三國
妖魔人生
五胡烽火錄
秘界
宋時明月
春秋小領主
興宋》 (原名《蝶鬧蜂忙宣和春》)
變異殺機
百煉成鋒
破滅天道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6-9-15 19: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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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41
第0章 序 原初:我在哪裡?

  我醒了!

  渾身肌肉酸疼,稍稍挪動了一下身子都像針紮似的,一陣陣刺痛幾乎令我忍不住慘叫起來。

  過了許久,意識才慢慢的回到了我身上,眼睛裡看到的東西也漸漸清晰。

  首先看到的是半截車頭,從前窗玻璃望過去,引擎蓋被整齊的切走一半,那切口雖不是直線,但斷裂處非常光滑,仿佛是一把極其鋒利的波浪迅速的從引擎蓋前方劃過,斜斜的切走半個車頭,留下後面的車身。

  幸好切口離駕駛座還有點距離,坐在駕駛座上面的我沒有被波及。

  我努力回憶事故原因,記憶似乎有點模糊:大雨……雷電……我被老闆命令去接他的女兒……

  順便說一聲,我是大四學生,為了早早尋找就業機會,我找到一個單位提前實習,當然,因為就業形勢嚴峻,我在校的時候不得不考了一大堆證,其中包括駕駛證。也許是因為這種在校學生的身份,所以老闆不怕我拐跑他心愛的座駕,在一個雷雨天吩咐我開車去接他的女兒……

  那天,下著大雨,我清晰的記得自己在雷雨中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車速,當時街上人很少,路上都是慢慢移動著車輛……記憶到這裡就模糊了,隨後我似乎進入一個光怪陸離的通道,強烈的劇痛使我昏迷,醒來,就是現在的模樣了。

  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握緊方向盤朝前方望去——不對,情況有點不對,殘剩的引擎蓋怎麼發出銀色金屬光澤,車身原來的油漆呢?竟然一點痕跡都沒剩下,像是才出廠還沒來得及噴漆的新車。

  是什麼力量讓車身油漆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舉起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發現我的皮膚紅的像煮熟的大蝦,好在這種狀況不是永遠,我已經感覺到,皮膚正在慢慢恢復原來的膚色,當然,整個恢復過程伴隨著強烈的劇痛,與神經質的抽搐。

  研究完自己的手掌,猛然間我想起一事,頓時一頭冷汗:馬路上的人呢?暴風雨呢?我本來開車走在城市的公路上,怎麼公路不見了?從車窗望出去,我只看到幾個樹梢。

  驚慌失措的我下意識的推開車門,沖出車內,這腳一出去,一下子踩了個空,情急之中,我竭力抓住車門的把手,只聽到門把手穿出一陣斷裂聲,似乎隨時都可能斷裂。

  我整個身體吊在半開的車門上,拼命朝腳下看——大地呢?怎麼大地也不見了?

  大地還在,只不過離我有點遠。

  極目望去,我發現自己被吊在五六米高的空中。

  車門左右搖晃,門把手持續的發出怪叫,預示著它的壽命到了極限,我在驚慌失措中左右張望,發現自己所開的汽車正被夾在兩顆大樹間,車尾的那棵大樹已經被車身的重量壓的稍稍彎曲。

  這兩棵大樹實在粗壯,雖然樹幹成彎曲狀態,但因此將車身夾得更死。

  沒等我想出辦法重新爬進車裡,車門把手一聲脆響,我從半空中墜下,沿途掠過許多樹枝,期間,我拼命的想抓住其中一個來降低墜落的速度,無奈,所有的樹枝都似乎很脆弱,一扯就斷——

  轟,我重重的墜在地上。

  許久,我才回味過來——啊,我從五六米高的空中墜落了;奇怪的是,我怎麼沒有疼痛感?

  抬手看了看手掌,手中抓著一大堆粗細不一的枝條,我慢慢的回想,心裡還在納悶:我跌了一個屁股墩,竟然不覺得痛,也沒有受傷,好奇怪?

  抬頭仰望半空中,我樂了。

  如今老闆這輛座駕的情況可真慘兮兮,整個車身光光亮亮的,沒有見到一點油漆痕跡,四個輪子雖然還在,可輪子上面的橡膠不見了,只剩下四個鐵輪圈——這種現象連報廢車廠都看不到,老闆若是現在見了,一定會殺了我。

  可是我怎麼解釋這一切?

  跟老闆說:我在馬路上開著開著,猛然間一個閃電,把車劈到了樹梢上?成了這番模樣……老闆會相信嗎?

  對了,馬路呢?我的大馬路怎麼找不見了,我應該在城裡,怎麼到了森林裡,難道是——

  一個詞不可遏制的浮現在腦海裡:穿越!

  難道閃電劈開了一個蟲洞,我從這個蟲洞裡穿過,而車頭引擎就是被蟲洞邊緣切除的。

  這故事老闆相信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老闆信不信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他已經不能讓我解釋了。

  我有點好笑,又有點期待,還有點惶恐,帶著這樣的心情我左右打量了一下環境:我所處身之處似乎是在一個山陰,山陰所在的大山不高,山坡很緩,但樹木很多,都是巨大的數目。巨樹之間是少許鬱鬱蔥蔥的草地,車子被夾在兩棵大樹中間,這兩棵大樹正在山谷最低處,是無數巨樹當中的兩棵。

  似乎是大興安嶺。記憶中,唯有那裡有這樣巨大的樹木。

  風吹過山口,樹梢發出一陣陣嗚咽聲。

  這一刻我最盼望的是重新聽到人的聲音,想到這兒,我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準備重新爬上大樹,打開汽車的收音機。

  這一跳,又嚇了我一跳——我竟然一下子跳在半空中,跳躍的高度超出了我的想像。

  來不及多思量,我一把抱住了樹幹,趴在樹上喘息。

  等了許久,驚魂未定的我小心翼翼的向樹上攀爬,等我重新爬到汽車身上,輕輕的試了試車身是否牢靠,我爬上了車頂,而後站在車頂極目眺望。

  人都說站的高看得遠,可我站在車頂的最高處,看到的只是半山坡上的樹根。

  重新爬回車裡,我打開收音機,聽不到任何聲音,這時我才想起,半個引擎已經消失不見了,其中也包括車的電源部分,沒有電的收音機怎麼可能有聲音呢。

  我坐在車裡想了許久,想不出擺脫目前困境的辦法,只是下意識的翻動汽車的抽屜:駕照,行車證,一大堆無用的檔檔案,一些小紙條上記載了些電話號碼、隨手寫下的名姓……還有一把水果刀。

  這把水果刀是我唯一的安慰。

  我捏緊了這把水果刀,重新爬出車外。這一次我小心了,我小心的攀到車頂,從車頂向後箱蓋爬去。

  車頭被切去了半邊,已經沒有動力從車內打開引擎蓋,我趴在後箱蓋上,又是撬又是啃,終於打開了後箱蓋,但裡面的東西讓我很失望。

  除了一些修車工具,一隻備用輪胎,裡面只有一個小皮箱、半袋花生、幾個紙包,和一堆剩下半瓶的幹紅、二鍋頭,三五個易開罐啤酒。

  鑽進後箱蓋裡,不再感覺到周圍的風。我坐在後箱裡,一邊打開袋子下意識的吃著花生,一邊檢查那幾個紙包。

  原來老闆才去過「農家樂」,這紙包就是他在農家勞動的收穫,裡面有十幾個棉桃;一些分辨不出的菜籽;幾個爛柿子、紅辣辣椒幾個都已被曬乾——這使我確定:老闆是把誰家菜園子當成了休閒地。他象徵性的在菜地裡轉了轉,農家包好了一些種子贈給他,作為他勞動的收穫。包這些菜種的紙是從一本農業科普書上撕下來的,紙上都是一些殘章斷句,內容似乎是沼氣池的修建技術。

  我打開小皮箱,發現這是一套野外旅行餐具,裡面有兩個人份量的盤子、刀叉,杯碗,這些東西都被分門別類、固定在箱子上,很方便出行的人,因為只要拎起皮箱,基本上裡面什麼餐具都有了。

  箱內還有一套巴掌大的野外炊事爐頭,一口小鍋。這種炊事爐頭如果加上一枚氣罐,可以在野外燒一小鍋水……可惜箱子裡沒有氣罐,估計舊的早已經用完了,而老闆還沒來得及添上新氣罐。

  我歎了口氣,望瞭望周圍的大山,猛然間,我真期望自己穿越了。

  從後箱蓋裡站起,我在空無一人的大山中放聲大喊:「穿越了嗎?真期待啊!世界,我來了?」

  這是個什麼世界?

  歎了口氣,我又在車裡翻了翻,終於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發現了一根棒球棍,一柄美國「COLDSTEEL」砍柴刀。這兩件東西老闆藏的如此隱秘,大概是想:在野外萬一遇上什麼歹徒,可以用來防身。

  不過,看他藏的如此隱蔽,真要有起什麼事,估計他一時半時也無法取出應急。

  有刀在手,天下我有!

  我的膽氣立刻壯了起來,憑藉著這柄砍柴刀,我樂呵呵的跳下車去,奮力砍倒了其中那棵被汽車壓彎了的樹,讓夾著的汽車獲得解脫,而後將汽車降到地面——奇怪的是,雖然砍伐這棵一人合抱的大樹,對於平常的我來說是不可想像的,但這次勞動卻沒讓我覺得疲乏。

  「都是刀好」,我樂呵呵的心裡想。

  這柄「COLDSTEEL」砍刀貴的要命,以前曾聽老闆說:這柄刀用來砍柴、砍麻繩非常鋒利,它甚至可以用來刮鬍子……

  沒想到老闆竟然私藏有這種好貨。想必他當初說這話,是因為剛剛把刀買到手,心中興奮。可惜,他沒能使用上。

  砍倒了大樹,我用樹枝遮住了車的殘骸,坐在地上又猛吃了一頓花生,直到花生所剩無幾,我才戀戀不捨的收住了口——這大山不知有多廣闊,總得為下一頓留點食物。

  從車上揪下座位上的毛巾毯,將一些自認為有用的東西都裹起來,紮好,我將這個大包甩在背上,左手提著棒球棍,右手提著砍刀,吹著口哨,興沖沖的向世界走去。

  吃花生太多,有點口乾舌燥,第一個任務是找水。

  轉過幾個山頂,我聽到了水流的聲音,便興沖沖的沖著水聲奔去。

  終於找見小溪了,我用那只旅行小鍋舀起一瓢水,先喝了個肚子飽,而後舀起第二鍋,意猶未盡的感慨:「這水真甜啊!」

  對著溪流照了照,我發現自己這時候的形象有點狼狽:皮膚潮紅、頭髮蓬鬆、衣服上滿是碎木屑、臉上全是汗水與塵土、肩上還扛著一個大包裹,活像逃荒的難民。

  「需要洗個臉」,我端起鍋,將水湊到唇邊,自言自語的嘟囔。

  等等,怎麼水的顏色不對勁,似乎有點發紅。

  愣了愣,我在水中看到幾抹血絲,趕緊用舌頭舔了舔,這才發覺:水裡果然有一點血腥味。

  我的目光落在溪流上,發覺溪水已經被染紅,溪流中全是隱隱的血跡。

  順著溪流往上看,發覺溪流在不遠處有個拐彎,在溪流拐彎處、小山包隆起,有半個人頭在哪裡隱隱浮動,還有輕微的說話聲。

  血?人?

  仇殺?暗殺?刺殺?

  我驚出一頭冷汗,趕緊扔掉背上的包袱,左手棒球棍,右手砍刀,悄悄的向上游摸去。

  才走幾步,山腳拐彎處的人頭已經不見了。

  四周頓時靜的可怕,我一邊擦著冷汗,一邊無意識的邁動雙腿,沖拐彎處走去,邊走心裡邊想:吃了一肚子花生,喝了一肚子涼水,要有些肉就好了。他們在宰殺什麼?總不會是人吧。

  拐過山坡,我輕輕鬆了口氣——溪水中浸泡的是一頭羊,羊皮已經撥開,羊身浸泡在溪水中,內臟已經掏出一半……看來原先有人在溪流中沖洗羊身上的血,準備將它洗乾淨清洗內臟,再……

  「燒烤!」,我情不自禁的喊了出來:「算我一份,我這裡有一些殘酒,還有燒烤用的調料——辣子、孜然、茴香、八角、雞精——就是沒有鹽……」

  這些話我是大聲喊出來的,因為那只羊的身邊已經看不到人了。

  我沖著羊的屍體大聲喊著,期望能夠將人喊出來。

  猛然間,脊背上頂上了一個尖銳的東西,沒等我的腦子做出反應,我的手首先反應了,我居然輕巧的轉過身來,隨意一刀,劈斷了對方手上的武器,隨後,我還在納悶:「怎麼,我的手這麼快?」

  站在我對面的是一位野人。

  之所以說他是野人,因為他穿的比我還狼狽:一張未加處理過的羊皮披在身上、頭髮亂松松的像是一堆亂草、臉上黑乎乎的,仿佛幾年未曾洗過臉;他的褲子只是幾張羊皮做成的裙子,腳下居然穿的是光腳。

  我還有一柄名牌砍刀,對方的武器卻很簡陋,只是一把青色的金屬物體,從斷口上看,仿佛是一件青銅器——這麼老土的武器居然還在使用,眼前這人不知道在山裡躲了多少年。難道是盜墓者?

  剛才,這個人摸到我身後,用這把粗制亂造的、說不清是刀還是棍棒的武器頂住我的後背,而本人竟然在一個呼吸間轉過身來,隨手一刀砍斷了對方的武器,讓對方來不及反應。我真行!

  對面的人個子不高,頂多一米六出頭,他傻呆呆的看著我,仿佛還沒有從震驚中回味過來,而我這一刻也不知所措,只好乾笑著向對方解釋:「抱歉,您的武器簡直太古舊了,這玩意不經打……沒關係,等我回城買一把新刀送給你,保管比你的武器更鋒利。」

  停了停,我才想起對方的武器有可能是青銅器,這讓我更加惶恐,我小心翼翼的指著地上被砍斷的那物件,有點心疼的問對方:「這東西不太貴吧?不會是古董吧?」

  正說著,背後又傳來一聲喊,一個個子矮矮的小孩拎著我扔下的大包裹,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邊跑邊喊出一些單音節字,見到與我相對站立的那男子手上只剩下半截「武器」,他丟下包裹,大喊著沖我們跑來,邊跑邊揮舞著手上的東西——他的武器更讓我發笑了,竟然是木棍。

  「天呐,這是什麼鬼日子,我遇到了一個野人還不算,又遇到了一個野人。」我自言自語的嘟囔著。

  那個小孩沖到我們跟前,又停下了,他似乎不敢靠近,站在離我五六步的距離,一邊盯著我手上的砍刀,一邊揮舞著大木棍,嘴裡還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單音節字,仿佛是山中野獸的嚎叫。

  與我對面站立的人也不敢亂動,他聽了片刻,將手中殘剩的半截武器扔在地上,雙手高舉起來——這個姿勢我懂,它古今通用,全球通用。

  舉手投降的男子嘴裡也發出幾聲單音節的字——天呐,這種單音節的字竟然是一種語言,那位元揮舞大木棍的孩子聽懂了,他悻悻然的扔掉了手中的木棍,垂著頭向我走來,邊走邊用惡狠狠的眼睛瞪著我。

  沒必要投降吧?

  我用手中的刀指了指溪水中泡的羊身,拼命解釋:「我可不是搶劫犯,只是走累了,肚子也餓了,想跟你們買一點羊肉……我飯量不大,最多也就是吃一斤肉,不用花多少錢吧?」

  這兩個絕對是野人,他們居然聽不懂我的話!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42
第一章 穿越者日誌二:兩個野人,也許三個

  等我指手畫腳半天,他們才明白:原來我餓了,想吃東西。

  但顯然他們還把我誤會為搶劫犯,接下來,他們居然指一指羊身,示意我全扛走。

  他們大方,咱可沒那麼無聊,需要跑到深山裡打劫野人。萬一我一轉身,他們立刻喊「員警」,事情就不好玩了。

  我拼命解釋,表示自己只想分享一份而已……這野人仿佛難以理解,口乾舌燥的我乾脆不解釋了,便利索的升起一堆火,砍下一隻羊腿在火上烘烤著——我用行動給他們做示範。

  兩個野人顯然是那種野的不能再野的野人,他們還是不能領會我的含義。不過,對我手中的一切東西都充滿了驚奇,包括打火機,砍刀,還有我從大包裹裡拿出的盤子與碗。從這些舉動看來,這倆野人沒見過多少世面。

  我燒烤的手藝不錯,唯一遺憾的是沒有鹽,烤出的羊肉有點寡淡無味。不過,已經走了大半天,肚子裡只吃了一點花生的我顧不得計較那麼多,聞到烤肉發出的熟味,就開始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稍稍填飽肚子,好吃的烤肉所應具備的一些特點漸漸浮上心頭,我翻騰了半天背包,從裡面翻出調料,在倆位野人口瞪目呆中,隨手撒上一撮孜然,隨即,香氣撲鼻而來,對面兩個野人喉頭蠕動,垂涎三尺。

  我砍下一大塊肉,一邊遞給他們,一邊大聲解釋:「我、不、是、搶劫犯,我、餓了,吃、你們的肉,會給錢的,放心。」

  野人還是沒聽懂我的話,但他們能聽得懂食物。兩人搶過我遞上的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在此期間,這兩人居然懂得相互謙讓,看的我很感動——山野之間,也有禮讓啊。

  我從背囊中拿出殘剩的幹紅,打開軟木塞,對著瓶口喝了一口,立刻吐了出來。老闆買的酒雖然是好酒,但打開喝了一半,剩下的殘酒擱置時間太長,已經變酸了,十分難喝。

  我正準備隨手扔掉酒瓶,眼角瞥到野人羡慕的目光,便轉手把酒瓶扔給他們,並竭力表白:「先說好,這酒不知道放了多少天,扔了可惜,你們自己想喝不妨喝掉。若是難喝,可別怪我。」

  兩個野人當中年紀大的在瓶口嗅了嗅,立刻把酒瓶子放在一邊,跪倒在地上沖我磕頭,那小的不知所以然,年長的回身對他吆喝了幾句,他也連忙爬了起來,跪在地上沖我磕頭,此時,他們的目光當中已沒了仇恨,全是感激。

  沒那麼誇張吧,一點剩酒就磕頭,這是什麼世界?

  我愣了半天,突然想起有必要瞭解對方的語言,便指了指剩下的半截羊身,嘴中喊:「羊!」

  對方抬起身來,學著我的發音說:「羊!」

  對方的發音雖然古怪,但確實說的是羊,這讓我很無奈,很惆悵。

  喘了口氣,我又繼續努力,做了個吃的動作,說:「吃!」

  對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做了一個吃的動作,堅持說:「……

  ……

  溝通就這樣斷斷續續的進行著。

  許久過後,對方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開始結結巴巴的用他們的語言與我交談。

  他們的語言都是些單音節的詞,發音很古怪,但聽得出跟我們的語言隱隱有相同之處。但似乎這野人文化水準也不高,知道的詞不多,翻來覆去也就是那麼幾百個詞,就這幾百個詞也似乎令對方愁白了頭髮,他絞盡腦汁想著自己腦海中所有的詞,竭力一一介紹給我。

  這頓飯在這樣的笨拙交流中艱難進行著,吃完飯,已經暮色蒼茫。這時對方已經明白我沒有敵意,便竭力向我解釋著什麼,看那動作,似乎是邀請我去他們房子居住。

  他們的房子簡直就是一個野人的居所,居然是一個山洞,洞前搭了半截草棚,這草棚搭的很粗糙,屋中心的柱子歪歪斜斜,屋子的正中間是一個用鵝卵石壘成的火塘,屋裡擺設很少,只有一個櫃子上擺滿了瓦罐,再就是牆上掛的十幾張獸皮。屋內沒有床,包括我躺的鋪蓋也是直接放在地板上。

  一躺在這個臭味難當的獸皮上,隨即,便被濃烈的腥膻氣嗆得差點背過氣去。

  我身下這個墊子已不知被多少野人睡過多久,各種體味混合的氣息,比香港腳還要可怕三分,比瓦斯毒氣還要強烈五倍,在昏迷之前,我恍惚想念起汽車的座墊,哦,從汽車到這裡也就是半天的路程,估計我的速度,若把那座位卸下來當作床,或許能睡得更舒服點……

  天亮時分,我被一陣陣刺啦刺啦的金屬聲驚醒,那似乎是磨刀的聲音。迷迷糊糊的我走出洞穴,發現野人果然是在磨刀。

  他在磨自己那柄斷的金屬棒,正竭力將斷口處磨平,磨出一個刀的形狀,而那名身材矮小的野人正蹲在磨刀人身邊,手裡揮舞著我的那柄砍刀,臉上全是愛不釋手的神情。見到我來,身材高的野人立刻九十度鞠躬,而後屁顛顛的端來一盆肉湯奉上……

  這是早餐嗎?

  木盤上擺著一個殘缺的瓦罐,罐裡放著幾塊骨頭,罐旁擺著一把賣相很差的銅刀。端罐的高野人神態恭敬,他低著頭,雙手高擎著木盤,一臉恭敬。這時,身材矮小的野人也跪在一旁,似乎眼巴巴等待我進食……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倆野人當時所做的是一種禮節,名叫「割獻」。它的意思是:自認臣屬,請求主人確認從屬資格,並對倆人的工作辛苦與忠心予以肯定。

  至於他們為什麼自認臣屬……好吧,我承認我並沒有王八之氣。主要是因為:在當時的生產力狀況下,單個人無法離開群體單獨在變幻莫測的大自然生存下去,若我不出現,這兩個單獨生活在群山中狩獵的野人,很可能會在不久就被荒野吞噬。而恰在此時,我出現了,舉止神態都與外面的大貴族相仿,於是,兩野人便想靠攏組織,重新回到集體生活當中……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些。當時,我只是隨意地拿起木盤上的銅刀,那是把青銅刀,而後,我隨意割了一片肉品嘗了一下,因為用力過猛,我無意中用銅刀割到了骨頭,結果,刀彎了。

  嘴裡品嘗著沒滋沒味的肉片,我回憶起電影《英雄》中的片段,在一場激烈的打鬥中,男豬腳的武器都彎成了曲尺……嘿,原來那場景是真實的,青銅器果然不如鐵器,這種刀軟的,簡直不能用來割肉嗎。嗯,似乎我的手勁也有點大了。

  嘴裡的肉有點半生不熟,更似乎寡淡無味。我只嚼了幾下就產生一種嘔吐感,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將肉囫圇吞下,趕緊沖那小野人伸出手,指指對方手中的刀——那是我的砍刀——解釋說:「這刀我還不能給你,它是我老闆的,很貴很貴的,我自己都買不起,拿來。」

  我這一伸手,那小孩臉上露出惶恐的神情,他跪在地上,雙手捧著刀舉過頭頂。與此同時,年長的漢子見到我的動作也跪了下來,嘴裡似乎說著求情的話。

  我有那麼無恥嗎?僅僅因為別人動了我的東西,就要對方下跪?

  我訕訕的收回手,猛然想到老闆的餐具箱裡有一柄彎月似的刀,那是野外刮魚鱗用的小刀。便趕緊回身取出那柄小刀,隨手遞給跪在地上的小孩,說:「剛才我弄彎了你們的銅刀,這刀子送給你了……唉,回頭我自己給老闆賠……哼哼,算起來,我都弄壞了他一輛車了,還不知道怎麼賠呐!算了,蝨子多了不癢吧。」

  接到魚鱗刀的小野人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反復磕頭,大野人端著木盤,磕不下去投,但也激動地淚流滿面。而我,也不知道剛才對方能否聽懂了,只看著連連磕頭的兩位野人,心中歎了口氣:「語言不通,害死人啊。」

  嘴裡的肉片寡淡無味,還似乎缺少了鹽。我稍稍品嘗了一下,失去了進食的興趣——即使我的肚子很餓:「來吧,這些吃的你們先分了,我沒食欲。」

  停頓了一下,我小心地說:「這裡了……嗯,離這裡最近的城市在哪裡……難道我真的穿越了?能否儘快送我出山,我要跟外界聯繫上……」

  這番話經過我連續努力,野人似乎明白了,吃晚飯,兩個野人收拾好隨身物品,領著我向山外走去。小猴子背起了我的大包裹,手裡揮舞著我的棒球棍,年長的則背著幾卷獸皮,在前面領路,領著我向附近的城市走去。

  這一走又走了三天左右,一路走我還一路繼續學習著對方的語言。在這段時間,我的皮膚也逐漸恢復了正常,但隨後,我奇怪地發現,似乎是時光倒流讓我重新回到了少年時代,我身高居然變矮,相貌也年幼了許多。

  這讓我心中很是恐懼——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真的時光倒流了?

  時光倒流後,外面的世界還在嗎?我的父母兄弟還好嗎?

  ……

  多年後我依然記不起出山的情景,仿佛那是一段夢。由於夢境過於震撼,以至於我下意識地想要把它遺忘,不願意回憶起來。

  可能似乎,好像,也許,大概……我們走到最近的獵人村用了三天,初看見那個村落時,我懷疑野人給我領錯了路,或許他們不是把我領向山外,而是領入更深的山溝,因為那座村落的文明程度並不比山中野人高多少,簡陋的泥胚房,東倒西歪的木柵欄,粗糙的工具……

  事後回想起來,當時我的心情過度震驚,以至於怎麼回到山上都不知道,影影綽綽記得,似乎,當時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顧發呆了。野人反復徵詢我的意見,看到我神態不對,又重新領著我返回山中。

  等我慢慢清醒,我首先想到的是那輛汽車,也許是想用工作忘記焦慮,也是純粹是為自己尋找寄託,我轉回當初來到這世界的地方,沒日沒夜的拆卸汽車,每天勞累到夜晚,而後背著拆接下來的零件返回山洞,躺倒就睡。

  在瘋狂的勞動過程中,我也發現兩個問題,首先是那輛汽車,不知怎地,所有的零件防銹能力陡然增加無數,仿佛所有的零件都經過「納米」處理了;其次,哦,我的力氣大了許多,很多難以拆卸的零件都能輕而易舉擰東、卸下。

  最後,我還不能確定的是,似乎我身上確實發生了什麼,我的身高矮了數釐米,從鏡子看,我相貌年幼了許多,現在說我十八九歲,沒人不信。

  此外,經過十餘天的反復學習,我也大體弄懂了對方那種簡單語言,不過,對方依然聽不懂我的問題,我的問題是:「這是什麼地方?」「現在是哪一年?」「你們是什麼人?」

  竟然有這樣的世界?

  我身邊兩位野人竟然「完全不知身在何處」。

  我已經知道了,現在我處身的世界,生產力水準極度接近原始社會,它應該屬於青銅器時代,語言、文化極為粗陋,很多地方甚至保持著原始社會的痕跡。而山中野人所會的語言,貧乏到令人絕望,也許他們知道問題答案,卻很難把意思表達清楚。

  哦,在青銅器時代,有一句著名的話:「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在這樣的社會裡,能知道自己國家叫什麼,已經是非常有學識的人了,更多的人終其一生沒有離開過家園5公里左右。在這樣的時代,不能指望一個平民能說清自己周圍環境。

  好吧,這些都是旁枝末節,我首先考慮的是重新返回社會。等我把汽車拆解完畢後,所有的零件都被分門別類藏入山洞。我用車上的零件重新武裝起來——用簡易製作的砂輪機將兩塊鋼板打磨成三把長刀;幾根鋼管斜切,做成長矛槍頭;用簡易的牽引設備製作了兩張簡陋的木弓,帶上最近獵獲的獸皮,武裝好了的我,帶著兩個野人重新下山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42
第二章 日誌三•我在春秋偷著樂

  平常與我們交換獵物的小村落,最多也就是個大點的獵人村。

  那場我記憶深刻的遭遇發生在一處山坡下,當時,一位中年人正跪在一座墳包前,捶胸頓足哭嚎,而我們的佇列中,大個子野人在前面領路,小野人在我身後蹦跳,我從山梁上走下來。見到此人時,我停住腳步,好奇地打量對方。

  這是我見到的第一位「穿完整服裝」的古代人。

  對方穿的是一身很古樸的衣服:上下連在一起的袍服、高高的冠帽,那衣料樣子奇特,似乎不是用綿布織成的。整件衣服上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扣子,只是用一根布袋纏在腰間……嗯,我曾經有個朋友喜歡「漢服」,據他說,這種服裝稱之為「漢服」。是漢民族傳統服飾。它最早於春秋中晚期成形,由於這種衣服是上下衣服連在一起的,故此稱為「深」。又由於其下裝是個裙子,故此又稱「裙」——它的全稱是「深衣褥裙」。

  ……好吧,在現代,它已經被稱為「和服」了。嗯嗯,也就是說:這人打扮的像個「漢奸」。

  此人面前的墳包似乎是才建的,上面全是新土,當時,那人正哭的昏天黑地。

  我之所以停住腳步,是因為此人身上的衣物穿得很整齊,這是我穿越以來見過的著裝最好的人。平常我所見的都是野人、獵人。為了保暖,他們大多數是用獸皮裹在身上。為了方便行動,他們的衣服上下是分開的,這也說明,無論哪個時代,野人的服裝變化不大,都很接近現代服裝。

  經過多天的學習,我已經學會了野人所用的那種單音節語言。此刻站在新墳前,我換成野人的語言,小心地向對方問候,其意思大概是:「先生,請節哀……嗯,順便問一下,這是什麼地方?」

  對方抬頭,淚眼婆娑的觀察著我。許久,對方臉色突然一變,脫口而出問了一句——他用的是野人的語言,翻譯成現代話,意思是:「你是誰?從哪裡來?」

  對方的詢問句中,「你」似乎是用的敬稱,當時我不太瞭解野人的語言,許久以後,我才知道對方那句原話是「公子從何而來?」。而「公子」這個詞,在當時,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用的。

  把野人語翻譯成現代語言太麻煩,我努力用野人語言、現代思維與那人交流:「我‘穿越’十萬大山走來,但一直弄不清自己所在的地方,這是什麼地方?……請問這兒屬於哪個國家?那個朝代?」

  對方沒有回答我的話,反而提了個問句:「什麼?你又是哪國人?」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對方:嗯,沒錯,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對方難道看不出來咱也是中國人?

  我沒好氣的反問對方:「你是哪國人?」

  沒想到對方竟然說出了一個令我大驚失色的答案:「我是晉人,這裡是晉國趙城……附近。」

  晉國趙城?!

  對方的答案讓我琢磨了許久,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又問:「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這句話我是用野人的語言問的,哪種語言詞彙笨拙,但大概意思就是那意思。

  對方倒很客氣,拱了拱手回答:「敝人嬰,名程嬰。」

  我按住狂跳的心臟,又問:「這是哪一年?」

  對方答:「景公後某年!」

  看到我還在愣神,對方馬上又說出幾個年號,無非是魯國的什麼君多少年,齊國的什麼君多少年。最終對方一句話讓我徹底明白了:「周簡王某年……」

  我張大嘴,口瞪目呆的看著對方——沒錯,青銅器時代,我早該想到青銅時代了;沒錯,對方身上穿的衣服不是用布製作的,而是一種葛麻;對方發出的都是些單音節字,這種語言如此原始,還有,還有……現在怎會不是春秋?

  我抬頭看看天空,感覺一下四周的空氣,現在是春夏之交的時候,因為這裡是山區,天氣還不算是炎熱,空氣非常濕潤,甚至有點微微發冷,但對方一身葛衣,一點沒有瑟瑟的神態。,真的很耐凍耶!

  嗯,這其實也不能說明對面這人體格強悍到變態。雖然在這個時代,剛剛度過冰河時代的古人確實比現代人耐凍,但其中更大的緣故是因為古代遠比現代氣候溫暖。據說,地球氣候開始變冷是從宋代開始的,自宋代以後,地球的四季分明起來,原先生長在北方的蓮藕、梅樹、竹子等值物才開始向南方發展。

  也就在這個時代,大多數西方人穿的甚至比中國人還簡單,比如在地中海,很多人身上只圍著一塊布,而斯巴達人似乎把連「衣服」這個名詞都不知道,那只是一群「穿大褲衩」的男人而已……

  我耳中還迴響著對方的反問,許久,我才意識到這位哭墳的程嬰還在反復詢問我一個問題:「你從山裡來,才出山嗎,沒有見過其他人?」

  我點點頭,嘴裡下意識的用現代的話說:「竟然是春秋,晉國、景公後某年,什麼意思?春秋人不太好相處吧……天呐,我怎麼活下來?」

  春秋是什麼時代,《過秦論》中說這是個「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社稷者,不可勝數」。

  也有人說這是個最璀璨的時代,中華文明有一半以上的成語出於這個時代,而中華文化在隨後的幾千年當中,不過是反復重複著春秋時代幾個大思想家的論述。

  這是一個孔子、老子、墨子、管子生存的時代。

  嗯?孔子、墨子、老子現在出生了沒有?這可是個問題。

  我努力回憶著模糊地時代知識:嗯,這時,阿基米德應該已建立了物理學體系,或許已建立數百年了吧。那麼,初中物理學課本上所學的力學、光學等內容,應該完善了。

  啊,柏拉圖建立的哲學體系也應該完善。而柏拉圖弟子色諾芬所建立的經濟學、以及他基於希臘雄辯術基礎上所建立的邏輯學也已完成……還有,三角函數、微積分概念誕生。而化學,其體系早在千年前已經出現,但正式的名稱,需等到亞歷山大大帝出生才能確定……

  我腦海中拼命回憶著關於春秋時代的一些記憶,卻記不清那些大事的具體年代。或許,我剛才所記得的東西並不精確……當時,身為趙武的我並不知道自己所記憶的歷史知識多麼荒謬,這時代遠比我想像的還要原始——我所記憶的那些希臘歷史人物,他們的祖爺爺還沒有出生。

  此時,我耳中聽到對方反問:「公子原先住在哪國?」

  豁然間,我一下想通了——這是春秋,這是個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這時代,資訊交流基本靠言傳身受。耳朵沒聽到的事情,也許他一輩子也不知道事情的發生與結束。而歷史書中所說的「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既是說:這是一個小國林立的時代;也是說:當時的語言文字很混亂。

  啊,如此說來,這是個穿越人士最好隱藏的時代,由於資訊交流不暢,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根本無法瞭解五裡以外的人是如何生活,所以,即使一個人裝束再怪異,所說的語言再怎麼詭異,也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因為他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穿越是怎麼回事,記得論壇上曾經討論過穿越的內容,有一個灌水者曾談到「疑似穿越者」公輸班的事蹟——這公輸班也就是魯班,曾被譽為「木匠的鼻祖」,他在春秋時代製作了一只能飛翔的鳥,他父親騎上這只木鳥後,從魯國飛到了吳國。

  如果這段記述是真實的話,那麼公輸班在春秋時代就造出了依靠人力驅動、能飛翔千里的木制滑翔機,他或許是個典型穿越人士……接下來,他父親的遭遇反映了絕大多數穿越人士可能遭遇的狀況——從木鳥上下來的公輸班父親,被當地百姓當作「妖人」活活燒死。

  無數穿越人士前仆後繼穿越到古代,因為顯得與古代人格格不入,大多數被古人當作木柴一類的東西就地焚燒,能夠活下來的只有那些蔫壞蔫壞的穿越者,他們像鬼子進村一樣靜悄悄的潛入人群當中,不引人注意的混跡在芸芸大眾中,並竭力與這個時代融為一體,僥倖活了下去……

  所以,穿越第一要素是:千萬別讓自己不像古人。

  不像古人的穿越者,就是古人的柴火。

  想到這裡,我平靜的拱拱手,儘量模仿古人的姿態,回答:「幸會幸會,在下穿行整個大山,也不知道在山中待了多久,故此想詢問閣下,沒想到,閣下說的年月不是我們用的記述年月,我竟然推算不出自己在山中待的確切歲月。」

  這番話當然是用古代語言說的,但翻譯成現代語言就是這個意思。春秋時代的語言都是些單音節字,很簡單,同時也難以理解,為了不與現代脫節,我儘量把古人的語言用現代的意思表述。

  對方拱手,繼續詢問:「‘公子’原先讀過書吧?……看公子的模樣,像是讀過書的。」

  豈止是讀過書,我讀書讀了十幾年,眼看就要大學畢業了。

  聽到對方的話,我點點頭。

  對方再次拱手:「公子初來我們這個地方,語言不通,不如在下給你幫個忙,我教給公子這裡的語言,還有我們的文字,以便公子能夠安居下來……只是我有點小事,也需要公子幫個忙,不知道公子是否願意幫忙?」

  對方提到文字,我這才想起來,秦始皇統一中國後還有一項功績:書同文。在秦始皇沒有統一文字之前,中原大地連各國文字都不相同,至於語言……現代各地方言都來自當時各小國語言,當時的人說「十裡不同音」。

  也就是說:這時,雖然大家都是中國人,但國與國之間的文字與語言完全不同。

  我馬上沖對方點頭:「多謝了,在下在山中不知道待了多久,語言文字都可能與你們略有不同,足下這個忙實在幫的太及時了——沒問題,你幫我忙,我也幫你忙,絕對沒問題。」

  程嬰點點頭,一指面前的新墳,解釋說:「公子既然是‘公族’,應該明白身為家僕的困難……不瞞公子說,墳中埋的是我的‘主上’,我族剛剛經過了一場變故,先主公唯一留下的血脈現在就躺在這個墳裡,而我含辛茹苦多年,現在什麼都沒了。

  我等不能沒有了‘主上’,沒有了‘主上’我們這群人都要散去!可天下之大,我們能去哪裡?我們無處可去,所以……剛才我看你的相貌,無意中發現你的相貌與我們的少主非常相似,啊,就是年齡也像,個頭略有點差異……

  我懇請閣下冒充一會兒我們的主上,因為最近有個大事,必須由我們的主上出面。等公子辦完了這件大事,我便有時間騰挪了……事後,我等必有重謝。」

  我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似乎對我沒害處。

  雖然理解不了對方那種哭著喊著尋找主人的奴性,但我還是覺得應該幫忙——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何況面前這人顯然是一名春秋時代的貴族大管家,有了對方照應,以後找個安全的地方悄悄潛伏下來,也算是一種策略。

  想了片刻,我試探的問:「你說最近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們主上出面,我能聽一聽是什麼事嗎?」

  其實,我與程嬰的對話進行的並不暢通,隨我出來的兩名野人不時上前幫忙翻譯一下,但這些細節顯然不是主要的,就忽略不計吧。

  程嬰看了看面前的新墳,他回答:「冠禮——我們主上即將舉行加冠禮,冠禮後要面見諸卿以及君上,只有經過這次冠禮,君上與諸卿才能承認趙族重立,而我趙族重立了,我們這些依附趙族而生的食客就能繼續生存下去。

  所以我請你幫這個忙。請你裝扮成墳中這個孩子,去見我們的君上與諸卿……現在時間緊迫,我已經找不到第二個代替者了,若閣下能幫我這一回,我們事後便有時間慢慢尋找一個可以頂替你的人——我保證,這個人一旦找到,我們一定會給閣下一筆重謝,而閣下便可以海闊天空,任意遨遊了。」

  嗯,這人讓我冒名頂替,這是好事,我正想頂替一個有名有姓的人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

  可為什麼對方還反復強調:事後一定會另找他人頂替?

  看對方竭力的表白,仿佛後面的條件不提,我會不答應。

  傻子才不答應,我考慮了半天,馬上爽快的同意:「這點小忙不算什麼,舉手之勞,足下還有什麼要求,請儘管說。」

  對方大喜過望,立刻從墳前站了起來,再三拜謝後,回答:「請閣下先去我的別院居住,我需要教導閣下我們的語言,還有一些相應的禮節,時間很緊,大概也就兩三個月的功夫,等閣下熟悉這些後,便去見君上。見過君上後,有一段時間你會待在封地裡,我會尋找相似的人來頂替你,而後我們再悄然調換身份,一定神不知鬼不覺。」

  他說「待在封地」?——有封地?!

  原來是個大貴族。

  有封地的大貴族,美得很。

  有貴族教導語言、文字以及禮節,保管能天衣無縫的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我想了想,指了指面前的新墳,詢問:「你們主上叫什麼名字?」

  「武——趙武!」程嬰爽快的回答,一邊回答著,他一邊警惕的盯著我,觀察著我的反應。

  武,趙武!晉,程嬰……這一切聯繫起來,猛然間我腦海中冒出一個詞來:趙氏孤兒。

  原來眼前的情景就是著名京劇《趙氏孤兒》的內容。

  嗯,《趙氏孤兒》的詳細內容是什麼?口口流傳的《趙氏孤兒》是否是真實的歷史?遺憾的是,我只記住那出京戲的大概……

  好吧,從今後我就是趙武,我便用「趙武」的名字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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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滅口」的危機

  一個月後,我這個趙武走到院子,伸了個懶腰,看著院中的幾個僕人在勞作,深深的歎了口氣。

  一個月過去了,我這個趙武才從繁瑣的竹簡文字中脫身出來,幸好我過去有一些古文知識,因此這一個月學的很快,現在已能用古代語言進行交流了——當然,看書更沒問題,只是古代語言一個詞代表多個意思,有點令人頭昏腦脹。

  ……好吧,現在是古人了,我不應該再用第一人稱,就讓我用旁觀者角度開始敘述春秋。

  這是山中一個小院,院牆都是用原木砌成,有一人多高,院內的屋子是夯土砌成。

  從院子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趙武只知道院外不遠處,住了一小隊武士,程嬰對這些武士的存在解釋為:防止別家來刺殺。但在趙武看來,他們的存在也是防止趙武逃跑。

  趙武為什麼要逃跑?這又要追溯在他遇見程嬰的那個晚上,當晚,程嬰把他安頓在這座小院中,立刻動身去給趙武請老師,但第二天清晨,趙武醒來卻發現程嬰提著沾血的劍闖進院子,正在追殺趙武帶來的兩個山中野人。

  趙武立刻揮舞棒球棍攔截,在打鬥過程中,他發現自己雖然不懂招式,但力大無窮,不管對方怎麼耍花樣,他只要一球棍打過去,巨大的力量總是打亂對方的進攻步驟,逼迫對方不得不防守,但對方的格擋總是擋不住他的力量。

  打不過趙武,程嬰放下劍,解釋說:昨晚回來後,他趕回「原來的趙武」居住的院落,把那些知道趙武病逝消息的僕人全殺了,而「現在的趙武」從山中帶出的兩名野人,是這個計畫的大破綻,為了防止洩露消息,程嬰打算殺掉這二人。

  程嬰不理解,幾個奴僕而已,「現在的趙武」有什麼捨不得,他向趙武許諾,事後多贈送數名家僕以補償,但趙武堅持不肯,最終,因雙方語言交流不暢,雞同鴨講半天,程嬰無奈表示放棄追殺……

  事後,程嬰真的出去找老師了,但他走後,驚魂未定的趙武猛然想通了——程嬰所謂的「事後放他離開」純粹是個謊言。為了防止洩密,他不惜殺光過去的家僕。按這種狀況推測,自己冒充完趙武后,程嬰為保證不洩密,不會介意再度揮刀……

  沒准,對方現在的放棄殺野人也是一種緩兵之計,他是去找更厲害的殺手。或者,殺手或許不會立刻出現,但等他出現的時候,趙武死期到了。

  天呐,自己孤身一人,而對方確實有產業的大貴族,在這個茫然的世界,對方做點小手腕,也許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也許自己無聲無息消失……

  難道我穿越來,僅僅是為了冒充一個人,而後無痕無跡的消失?

  絕不!

  輾轉反側的趙武思考了徹夜,兩天后,當程嬰帶著數名老師返回。趙武乾脆表明態度:天下之大,自己也無處可去,如果這次能成功蒙混過晉國君主與大臣,對方又許可的話,他寧願一輩子冒充趙武,以趙武的名義活下去。

  當時,程嬰詫異許久,而後反問趙武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貌似很傻很天真,讓趙武納悶半天,覺得自己無法理解古人的思維——程嬰的問題是:「公子如果一直頂替我主上趙武,那麼,你自家祖先的祭祀豈不滅絕了?」

  這個問題讓趙武的思緒一下子飛到了他原來的世界,他一臉的惆悵,一臉的黯然,一臉的無奈……

  因為無法理解春秋人的想法,趙武用了許久組織語言,卻發現自己真的無法回答。好在程嬰也沒有繼續逼問,很可能他誤會了趙武臉上的表情,許久過後,他像是明白過來,自以為是的說:「沒錯,以趙武的身份生活,事後重新找一個人祭祀足下的祖先,似乎更加簡單容易——我怎麼沒想到呢?」

  事後,程嬰對趙武的態度好了很多,他迅速指示幾名老師全力教導趙武,內容從當時的貴族禮儀與文字到生活小節,無所不包。

  也是經過他們教導,趙武才知道,「公子」這個稱呼在當時是專屬名詞,專指國王的後裔。

  想當初,程嬰張口稱他「公子」,那是一種試探,因趙武當時穿的服裝雖怪異,但布料質地不錯,看得出它們屬於春秋時代高尚用品,並且趙武舉手投足之間帶有一種文化人的自信——而文化,在春秋時代是貴族的專享。

  當時趙武身邊還帶的兩名隨從——在這年代,兩條腿的人,不是奴隸那就是貴族;能擁有自己的奴僕,定是身份不凡。

  身為貴族的程嬰不會相信那兩個山中野人與趙武純屬偶然巧遇,而後立即就決定追隨趙武——程嬰理解不了奴隸地思維,正如趙武理解不了他的思維方式一樣。

  而這個時代,正是奴隸制往封建制過度的時代。在這個時代裡,奴隸的生存是沒有保障的,他們既要面臨隨時的追捕,還要面臨野獸的襲擊、生活環境的惡劣,使他們飽嘗生活的艱辛。他們沒有身份,所以不能下山,一旦出現在人面前,就要被人虜獲重新為奴。所以,在山中,兩名山中野人見到趙武身上的寶刀與隨身的器皿,判定趙武出自於某「公族」後,立刻決定投靠。

  春秋時代,做奴隸得到的待遇,要比追隨「公子」身後做家僕淒慘的多,哪怕是國家滅亡後的流亡公子,也值得奴隸追隨,所以兩名野人馬上向趙武表達了追隨願望,可惜趙武當時沒聽懂,但他隨後賞賜給兩個野人半瓶酒,以及「割獻」後賞賜小刀的行為,在當時是一個「許可追隨」的禮節。

  嗯,春秋時代的酒,趙武隨後也品嘗了,等他嘗過春秋時代的酒,心中直後悔自己竟把半瓶殘酒賞賜給兩名野人——相比春秋時代的酸酒,那半瓶殘酒簡直是天上的瓊漿玉露。

  現在的趙武無法解釋自己的身份,既然野人與程嬰都認為他是某國流亡「公子」,他也就爽快默認了。至於他究竟是哪國流亡公子——這時代天天有小國滅亡,在資訊交流基本靠口口相傳的時代,程嬰哪有能力追查他是何方神聖。

  此後,經過趙武的堅持,這兩野人也算有了正式身份——正式的貴族奴僕身份。

  有身份了就必須有名稱。春秋時代,人的姓氏還不明顯,基本上,大多數人都叫一個單音節的「名」,而有「名」的基本上都是貴族,普通百姓連「名」都沒有的。不過,即使是貴族,他的姓氏也是模糊的,比如「趙武」,這個名詞是一種尊稱,它的意思是「封地為趙,名叫武的那個傢伙」。

  趙武不習慣對奴隸單純喊「喂」,這兩名奴隸正式確定為他的從屬後,他給這二人起了名字,年長者稱之為「清」,小孩則稱之為「連(同漣)」,以紀念他在水邊遇到這二位的情形。

  當安居下來,兩位野人洗乾淨了,趙武才發現,所謂「年長者」其實年紀並不大,「小野孩」的年紀也不小。兩人都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年紀稍長的人或許接近三十歲,年幼者二十才出頭。只是因為這時代生活條件比較惡劣,兩人的年紀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蒼老。

  而一直生活在城市中的趙武雖然二十出頭,但穿越造成的時光流轉,以及現代人的保養,讓他看起來很接近十八九歲——這或許就是程嬰讓他冒充趙武時的考量。

  小野孩「連」是個閒不住的人,幾天了,他總試圖接近院外的武士,結果對方根本不屑一顧,結果,他只能自己找樂子。現在他愛上了玩泥巴,正興致勃勃地在院裡捏泥,地下扔了一堆廢品,他還毫不氣餒地向下一個作品進攻。

  趙武閑的無聊,漫步走到連跟前,看著對方的作品,不懂裝懂的點頭表示讚賞。

  連做的是一個平底鍋,看得出,他在模仿趙武帶來的那種野外炊事鍋,這小鍋的形狀像一個小泥罐,「連」正在竭力將平底鍋的四壁捏的齊整、圓潤,可惜他的努力常常不奏效,基本上,一地的廢品都是歪瓜裂棗,沒一個形象近似者。

  趙武仰天長歎——他用現代語言在發感慨:「這時代真是‘萬惡’,簡陋的生活條件讓每個人都變成了十項全能冠軍,瞧瞧,連山中野人也開始制陶。」

  「連」聽不懂趙武的感慨,他舉起手中的泥罐,討好的說:「主(人),你看這形狀合格了嗎?」

  趙武歎了口氣,又用春秋時的語言回答:「制陶器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活,想當年我在陶吧裡泡了一個月,才學了點制陶手藝,你一個獵人玩什麼陶藝?」

  哈,當時趙武在陶吧泡了一個月,是想泡陶吧小美眉,可惜那美眉雖然每次熱情迎接,但現在想來,她歡迎的是趙武的錢包,等趙武空了,小美眉的笑容也不見了。

  連一臉純真,茫然的問:「‘陶吧’是什麼東西,是專門學習制陶手藝的地方嗎?」

  趙武嗆了一下,回答:「咳咳,我的話,你聽不懂的地方直接忽略——我告訴你,制陶首先要有陶輪,而後要對陶土進行篩選……」

  連又問:「陶輪是什麼?‘篩選’又是什麼意思?」

  趙武歪著頭,提心吊膽的捂住了嘴——他剛才險些將「公輸班」的名字脫口而出。而傳聞中,正是這公輸班發明了陶輪,而且他還發明了墨斗、鋸子、梯子、滑輪等等工具。只是趙武還不知道,這個時間裡,公輸班「穿越」成功了沒有。

  想了片刻,趙武這才想起曾經聽過的一個理論:傳聞「公輸班」並不是那些木工機械的發明人,正像漢代的蔡倫不是紙的發明人,宋代的張小泉不是剪刀的發明人一樣。因為在他們之前,已經有類似的器械誕生,只是這些人擅於總結歸納,能把當時存在的一些技術提煉出來,於是,發明這些東西的榮耀就歸於他們。

  現在,或許這些榮耀能歸於趙武。

  「傳聞魯國工匠技術都了不得,他們常使用一些輔助工具,或許魯人知道這陶輪怎麼製作……」,趙武字斟句酌的說,話說一半他禁不住思想拋錨,聯繫到「清」的身上:「我說,你一個山中獵人,不去鍛煉打獵技巧,在這裡玩泥巴幹什麼,‘清’到哪裡去了?」

  「連」有點遺憾的放下手中的泥罐,回答:「清說,院子周圍的武士很不友善,他想去找一張弓,還有劍——只要我們手中有武器,萬一有變故,還可以抵擋。」

  「清」原本是秦國戰僕。晉、秦常年作戰,在十多年前的一場戰爭中,當時身為「兩長(五人為伍,五伍為兩)」的清戰敗被俘,隨後被分配為晉國功臣的奴隸。「連」則是徹徹底底的晉人,但他不是自由民,屬於某貴族的家生奴隸。

  晉國的卿大夫之間相互鬥爭是非常殘酷的,也非常頻繁,「清」為奴兩年後,他的主人在鬥爭中失敗,整個家族被滅門。而在那場變故中,部分家奴被拉上戰場,「清」與十多歲的「連」都在其中。隨後,他們被敵對者的軍隊打散,逃入深山自謀職業,

  「清」擅長射箭,他射的箭準頭非常可觀。而「連」自幼在山區長大,擅長奔跑,於是,在山中巧遇的兩人於是自發的組成了一個狩獵組合:「清」負責射擊,「連」負責追擊受傷的野獸,直追到野獸血液流幹,力竭倒地——古代的弓箭威力不高,所以兩人狩獵生活過的很艱難,「連」因為營養不足,所以個子矮小,也因為常在山區奔跑,如今閑下來,總覺得渾身癢癢。

  見到趙武不太讚賞自己的手藝,「連」沉默了。過了片刻,他看見趙武眺望著遠處群山,在沉思,他又舉起手裡的瓦罐,解釋說:「主,這裡的肉食實在沒滋味,我記得當初我們相見時你煮的那鍋肉……呲,實在是又香又滑,所以我想做一個相同形狀的鍋,希望這鍋子煮出的肉也一樣香滑。」

  趙武的語言學的還不太完善,「連」的詞彙量似乎也不豐富,所以他說的話,趙武只能笨拙的領會成上面的內容。

  趙武收回眺望的目光,看到「連」不停地吞咽著,他也咽了口唾液,答:「說起當日的肉湯,啊,連我也饞啊,可惜當初我們太貪心,把那些好調料都快用完了……嗯,我該翻一翻背包了,或許能有剩餘,哪怕找到一枚種子也好。」

  趙武想到做到,他抬腿就走,走了幾步,又回身對連說:「去把‘清’叫來,我記得一種簡單的製作弓的方法,他不是想要弓嗎,我給他做一個……對了,你把院裡的武士頭領也找來,我吩咐他給你尋幾個好陶藝師傅。」

  回到自己的臥室,趙武看了看擺在屋裡的包裹。直感慨春秋人樸實——他帶來的那個包裹隨隨便便扔在房子裡,這麼久的時間,居然沒有人好奇的打開窺探。而他帶來的那把砍刀,應該是這時代最犀利的武器,程嬰也曾親身領教過,但那把刀隨隨便便仍在臥榻邊,居然沒人垂涎。

  在包裹裡翻檢了片刻,趙武找出一些有用的種子,也從那個餐具箱裡找出幾把刀叉——如今已經不需要顧慮自己的老闆了,所以這些物品可以隨意使用了。

  趙武查看了餐刀,感覺這刀雖然並不鋒利,但想必以它的材質、鋼火,也要勝過現在這時代的青銅器,磨一磨用來切肉,是個很不錯的工具喲。

  正琢磨間,院裡響起腳步聲,趙武趕緊收拾好包裹,轉身面對門口端坐。

  進來的是趙武的文字老師與禮儀老師,一個名叫師偃,一個名叫師修。雖然都姓「師」,但這兩人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因為「師」並不是他們的「姓」,只是對兩人職業的一種尊稱。

  程嬰給趙武請來多位老師,但其餘的老師似乎沒什麼身份,教完趙武相應的知識,立刻從莊園消失,那些老師來來去去,只有師偃、師修一直不換,似乎這兩人身份較高。

  兩人當中師偃似乎是領頭人,他五十多歲,長的乾瘦乾瘦的,一進門,他撅起山羊胡問趙武:「‘主(上)’,聽說你需要尋找陶藝師傅,還要專門找魯國工匠——再說,真要燒陶,何必那麼麻煩,主上需要什麼陶器,只管吩咐奴隸們做去,沒必要親力親為啊。這麼做哪裡像個領主、像個貴族?」

  師修年紀更大點,身為禮儀教師的他對貴族規矩更為在乎,但他對上下尊卑把持的比師偃好,師偃那裡嘮叨,他只敲邊鼓,在一旁頻頻點著頭,囉哩囉嗦給趙武講著一些「榜樣」,看似沒有直接指責,但卻讓趙武更難受。他反復說得不過一個意思:作為一個「負責任」的貴族,其行為應該是如何如何,而不應該親自動手與奴隸混在一起玩泥巴……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43
第四章 煮出一鍋好湯,難(上)

  趙武不耐煩的跺跺腳,用現代語言低聲嘟囔:「不過是想煮一鍋好湯,至於講這麼多大道理嗎?景公如何喝湯,惠公如何長大的,桓公如何飲食,跟我有什麼關係啊……得,看我的忽悠大法,身為一個‘負責人’的現代人,我不能學會本山大叔的幾成功夫,白看十多年‘春晚’了。」

  趙武在地上轉了幾個圈子,心裡組織好語言,而後用春秋話回答,只一句就讓師偃閉嘴:「你們說的道理我已經知道了——那麼,我現在做的,對趙氏有沒有利?」

  純粹是出於年輕人的好勝,趙武本來準備了滿肚子的反駁話,準備大辯論一場。現在看到大家突然不說話了,趙武反而感覺很失落,仿佛蓄滿力量的一拳打在空處,讓他心裡憋得難受,他張了張嘴,心想:果然,人世間唯有利益才是政治永久的驅動力。什麼貴族風度,什麼社交禮儀,有了足夠的利益,一切都是狗屎!

  嗯,兩位老師都是很固執的人,不容易放棄原則,怎麼一下子都不開口了,難道這裡面還有其他的秘密,難道我所做的事,利益大的超乎想像,使得他們冷靜下來一想,馬上可以認定什麼該放棄,什麼該保留?!

  算了,如今咱也算是一個有封地的大莊園主了,何必跟底下人客氣,太客氣了,就不像古人了……趙武馬上很有氣勢地擺了擺手:「我還需要幾個農民,最好是那種精通種植花草園藝的農夫,你速速給我找幾個來……」

  不等兩位老師回答,趙武拿起一份書簡,做出埋頭讀書的樣子,不再搭理其他人……稍停,腳步聲悄悄響起,兩位老師悄然退下。

  片刻後,程嬰又領著兩位老師跑了進來,劈頭就問:「我剛才聽說……現在時間緊迫,‘主(上)’不好好學習,操心陶藝的事做什麼?」

  趙武放下手中的書簡,直率第坦白:「湯啊,就為了一口好湯!啊,這裡的伙食太糟糕了,我的僕人清認為是餐具太糟糕了,他想給我製作一口瓦鍋。——就是這樣了!」

  程嬰沉默片刻,轉身叮囑師偃:「主上吩咐了,還不快去找人來。」

  師偃點頭答應著,程嬰轉過身來指指趙武手上的竹簡,問:「主上的口音聽起來還有點怪異,還要多加練習……實在不行,請主上儘量少說話,這也算是一種應對技巧。現在時間緊迫,主上還是多練習一下吧,下臣就先告辭了。」

  趙武忽然想起一事,他趕忙又喚住了程嬰:「等等,先等等:我剛才站在院裡……」

  趙武才說幾個字,程嬰連忙揮手讓兩位老師退下,回過身來,他放下了端著的架子,語氣隨意的說:「公子在外人面前說話太隨意,有些事還是私下裡說,比較好。」

  趙武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然後走近窗前,一指遠處的山梁,問:「我聽說這裡是晉國……我看到遠處山上半邊山梁是黑色的,那黑黑的東西是什麼,不會是煤炭吧?」

  程嬰扭頭眺望了一下,輕輕搖頭。

  趙武誤會了,以為對方搖頭是個否定動作,趕緊解釋:「讓院外那些武士幫我撿幾塊石頭來,我打算看看?」

  程嬰扭過頭來,馬上回答:「沒問題,公子只要不出這莊園,下面的奴僕任你指使……我這兩日要回趙城一趟,回頭我叮囑他們一聲,讓他們聽你指揮——以後公子有事,只管吩咐下人們。」

  趙武輕輕點點頭,又抱怨:「我可不是一個嚴肅的人,老這麼嚴嚴肅肅的說話,受不了啊……嗯,以後我們之間說話,是不是可以隨意點。」

  程嬰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他看著趙武,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且等公子真正學會了晉語再說……說起來,公子說的話雖不是晉語,但每每能發出不同之音,似乎你們的語言,遠比晉語還複雜,這讓我很好奇——公子原先在那個國家,從小受的什麼教育?

  ……嗯,這個問題公子不用回答,因為你的回答我聽不懂!嗯嗯,真是期待啊……」

  程嬰說罷,若有所思地起身告退。

  接下來幾天,趙武竭力在為自己的伙食改善而奮鬥。

  春秋時代沒有現代意義上的鍋,煮飯用的是三耳的銅鼎,鼎底下架了堆柴火燒水。鼎很大,散熱面積多,要煮熟鼎裡的東西,火必須足夠大才能讓湯不降溫,所以煮食的時候,鼎外熱浪翻滾令人不能靠近,等鼎裡的湯煮沸了,撤去燃燒的柴火,湯表面已經浮了一層煙灰,讓人看見就沒有食欲——鼎沒有鍋蓋。

  改革膳食水準是一項系統工程,趙武首先從改革炊事工具做起,他先是在院子裡指揮人砌起一個爐子——這時代還沒有發明磚,為了砌爐子,趙武不得不先發明制磚技術。

  做泥磚胚要先用模子,這時代沒有鋸子,無法用木板製作磚模,趙武又不得不發明鋸子——就是找一柄上好的銅劍,用修車工具裡的銼刀銼出細齒,用於切割木頭。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把木板鋸好,趙武又鬱悶的發現這時代沒有釘子,木板之間的連接依靠榫卯,或者乾脆用草繩一捆,為此,他又不得不發明釘子——就是將青銅棍一節節鋸斷,一端磨尖,當作簡陋的釘子……

  泥坯制好了,趙武又苦惱的發現這時代還沒有燒磚技術。這時的人製作房屋,土牆一般採用夯土技術。為此,他又不得不召集一群陶工製作小磚窯——這年頭磚窯也沒有發明,什麼世道啊!

  納悶……沒有舒適的、優渥的閒暇生活,那老子,墨子、孔子,又是怎麼創造出思想巨著的呐?

  總之,為了解決一頓飯的問題,趙武進行了一項大的系統工程。為了儘快完成這些瑣碎工作,儘快吃到可口食物,趙武不得不引入流水線概念、分段施工概念……他將建磚窯的陶工分成數個班組,一人負責一段牆壁進行施工。按說程嬰找來不少人,在現代,這樣一支施工隊,人數足以蓋起摩天大廈,但在春秋時代,他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蓋起了一座小型磚窯。

  還得順便說一句,當時篩土的篩子也沒有發明,製作泥胚時,奴隸們採用蹬踏的方式,用腳踩拌泥漿,以便泥漿充分拌勻——為此,趙武又不得不發明……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43
第四章 煮出一鍋好湯,難(下)

  一個月過後,小磚窯蓋好。又出現了鐵鍋問題……最終,趙武細細算了一下,這一個月時間,他以平均每天兩三件的速度發明新工具,將整個制磚與餐飲行業所需的工具全部配齊,就連鏟子也沒有放過——春秋時代的鏟子,與現代人所見到的鏟形古錢幣一樣,既笨重又不方便。

  小磚窯生火了,磚窯裡燃燒的就是趙武找到的黑色石頭——煤炭,他站在磚窯邊,望著窯內被燒成通紅的磚胚,不滿的嘟囔:「不過是一個爐子的用磚量,竟然讓幾百號人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據說,磚窯要燒好幾天,這個時間是陶工們按照制陶的時間估算的。趙武站在爐邊看了片刻,等不及磚燒好,耐不住性子,轉身返回屋裡。

  趙武沒有注意到,他剛走程嬰就出現了,後者還帶著師偃,兩人挨個檢查趙武這一個月的工作量。師偃一邊檢查,一邊評價:「這麼多新工具,我有的聽說過,有的我連聽都沒聽過……看來這公子出身陶藝大匠世家……啊,他還懂一點木匠技術、鐵器冶煉技術,這就難猜了。這年頭,人都對自家技藝看得很緊,傳子不傳婿那種,有誰會教授別家子弟?他竟然身兼三門技藝,罕見!古怪!」

  春秋時代,有知識的人都是人才,公輸班雖然是製作木工工具的木匠,但照樣屬於高科技人才,受到列國爭相聘請,所以程嬰對趙武出身大匠的身份倒沒有鄙視心情,他又領著師偃走到磚窯邊,師偃看著通紅的爐火,好奇的說:「我們日日伴著這黑石,倒不知道這黑石竟然能燃燒,真是好東西。」

  程嬰猶豫的說:「或許這位公子家鄉也有這種黑石,他們日常都用這石炭生火,所以知道這石炭的用法也未可知。」

  師偃扭頭看了看山區:「這位公子是從西南山區方向走出的,那方向,有數的大國有秦國、狄國、西戎,等等。我聽說秦國正在著力開拓西戎,自秦穆公以來,秦國大肆伐戎,滅國十二,拓土千里——這人的語言不是秦語,或許屬於某個西戎小國。」

  我猜測,他是因國家被秦所滅,祖宗絕了祭祀,便逃入群山躲避,直到最近才走出山中……」

  程嬰馬上問:「你怎麼看?」

  師偃想了想,又回答:「看相貌,這人不像是西戎人,還是中原人的相貌,但皮膚太白淨,不像風吹日曬的西戎人。我仔細看了,這人以前至少懂一種文字,他們的文字和我們同出一元,都是方方正正的字體。

  另外,我估計他們的語言文字也很完善,因為我每教給他一個新詞,他都用自己原來的語言,在新詞旁邊注釋——無論我說出什麼新詞,他都能找見相應的文字注釋,這說明他國家的語言與文字非常完善。

  這樣的人,放在那裡都屬於公族呐……或許還不止如此,據我所知,中原很多公族(公子哥)都沒受過如此完善的教育——真是妖孽啊!」

  程嬰想了片刻,輕輕吩咐:「我今日冒險告訴了你真相,但你所聽到的、所見到的,一定不要告訴其他人——也包括師修。」

  師偃馬上問:「你決定了?」

  程嬰沒有回答,他望著爐火沉思,師偃想了一想,馬上又說:「還有一事我要特別提醒你,這人在建磚窯的時候,把人手分成幾隊,恍若在指揮軍伍,我猜此人以前一定受過完整的‘公族’教育——非常完整,不僅知道如何制陶,還知道如何指揮軍隊,如何製作兵器……

  你應該看看他給自己手下製作的那張雙桑木弓。我還聽說,他在尋找鐵匠,準備製作鐵兵(器)。這樣的人,我們不知道還則罷了,知道了還錯過,簡直是罪孽,所以我認為:把他留下來,哪怕不當做趙武留下來,對我趙氏也有大用!」

  所謂「趙武製作的桑木弓」,不過是「趙武」昔日泡論壇的時候,看到某人貼出的一組照片。那組照片介紹了如何利用簡單的牽引裝置,手工製作桑木弓的技巧。趙武發明了木工工具後,順便製作了一台這樣的設備,純用人力進行牽引,給「清」與「連」製作了兩張桑木弓,弓弦則使用他從車裡的一段救生索。

  程嬰沉思良久……

  趙武不知道院中這番對話,他現在正忙著上自己的課。目前,課程已經進展到了類比訓練部分,程嬰找來了幾名僮僕,與趙武進行一對一的練習,每天,整個下午都被這種練習佔用。

  等程嬰重新走到趙武房內時,趙武還在練習,一名僮僕模仿晉國君主端坐在上方,趙武在師修的指導下,一遍一遍訓練著應對禮儀,其間,但有一點不標準,師修馬上命令趙武重新來一遍。

  程嬰進入房裡是帶著笑容的,他一揮手,幾名女子抱著一大堆竹簡翩翩走進來,程嬰指揮這些女人將竹簡堆放在地下,他笑著解釋:「主上年紀漸長,身邊也該有些女姬伺候了,我找來一些女子伴讀,希望主上能好好享受……地上這些竹簡,是先君生前的文章,請主上好好讀一讀。」

  趙武詫異的望著程嬰,他感覺到一向冷冰冰的程嬰今天的口氣多了一點親切的味道。趙武腦筋一轉,馬上厚顏提出要求:「我來這麼久了,很想要出去轉一轉,不知能否得到許可?」

  程嬰沒有半點猶豫:「沒問題,主上想去山裡轉轉,儘管去轉,只是山裡野獸兇猛,主上記得帶上足夠的護衛。」

  只能去山中,不是城裡——說明趙武的自由還有限制。

  隨後,程嬰又輕輕補充一句:「主上製作的弓箭十分粗陋,明日我找幾個木匠來,主上指點他們一下,也好製作出更完美的弓矢……還有鐵匠,我趙氏不缺鐵匠,回頭我多找幾個鐵匠來,把主上製備的那些器物都複製出來……」

  原來是看中我製作弓箭的手藝,所以才給我有限自由。趙武恍然大悟,他繼續提要求:「我在山中還留有一些昔日物品,很想帶出來,能給我準備一些大床單嗎……」

  猛然間,趙武想到這年頭還沒有床單,他又立刻解釋:「要成匹成匹的布,布的幅面越寬大越好!」

  程嬰答應的很爽快:「我今晚回城一趟,明日一早讓他們送來。」

  程嬰說「今晚回城……明日一早讓他們送來」,這意味著趙城離此並不遠,但為什麼這裡顯得如此荒涼,從沒有路人從此經過,也沒有鄉人過來窺探?

  趙武心中想到,嘴裡隨口問出這個問題。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43
第五章 一個春秋人給現代人的教育(上)

  程嬰咧嘴,微笑:「你忘了,我趙族才經過一次滅族慘禍,原先的趙地封領被大夫祈奚享用,雖然不久國君又把趙城還給了我們,但趙族已大傷元氣了——那祈奚歸還趙城之前,把趙城所屬的農夫都帶走了,幸好他看不上我們的匠人,使我們僥倖保留一點元氣……」

  程嬰回答完,像是怕趙武再提什麼難堪要求,他連忙起身,行禮告辭。隨著程嬰匆匆閃出屋外,師修後腳一揮手,指點一名豎子(童僕)上前挑出一竹簡,嘴裡吩咐:「主(上)現在識字已不成問題,唯獨對字詞的發音還有點不准,今後,我先讓小豎(童僕)誦讀這些竹簡,請主上耐心傾聽,那裡聽不懂只管問,如此教學相長,定然……」

  童子馬上展開竹簡,誦讀:「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

  這篇文章說的意思是:晉文公一回國,就教化百姓,過了兩年,就想對外用兵。子犯(狐偃)說:「請先等一等,百姓還不知道什麼是‘道義’,他們還沒有安居樂業」……

  於是,晉文公便致力於便利百姓,讓百姓安居樂業。又過了一年,他再次打算對外用兵,狐偃又說:「請先等一等,百姓還不知道什麼是信用,還不能十分明白信用的作用。」

  於是,晉文公便要求做買賣不求暴利,明碼實價,杜絕假冒偽劣以及「山寨」產品,讓百姓看到「有信(用)」的好處。

  兩年後,晉文公再問:「行了嗎?」狐偃說:「百姓還不知道秩序,還沒有對秩序產生應有的恭敬。」於是,文公便任命官員來制定法規。等到百姓知法守法之後,然後,狐偃才同意國君徵召百姓,組成軍隊征伐四境……

  這段文章讀完,師修解釋:「文公的變革措施,都是我趙氏先祖趙衰制定……」

  據說,當年文公歸國後,趙衰便抱著一大堆竹簡去見文公,他這樣告訴文公:「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晉國改革開放的指導思想就是四個字:‘全盤齊化’——我們在齊國流亡那段日子還真沒有白過,我把齊國的典章制度全部搜集到了,我們只要參考管子的治國思想就行了。」

  而管仲治國思想的核心理念是:「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讓老百姓先富起來;「政之所行,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政策的制定首先要從老百姓的角度出發,要讓老百姓安樂、安全、富足;政策實施之前,要廣泛聽取群眾的意見,有利於百姓的堅決去做,不利於百姓的法律就堅決廢除。絕不能靠恐赫百姓,靠欺騙老百姓,靠蒙蔽封殺,或者自認為「代表了」老百姓的意志,就隨意驅使百姓。

  說完這段話,師修指一指屋外熊熊燃燒的黑心小磚窯,誇獎說:「我趙氏才逢大變,如何重興家業,這是個難題,但祖宗已經給了我們啟示——我的意見是:先祖有現成的成功例子在那裡,我們何必麻煩去找尋,就按先祖三個步驟走:富民——誠信——法治。」

  趙武納悶了:難道,咱在春秋就「改革開放了」,不是說「改革開放」是「偉大黨」的創舉嗎?怎麼……這可是在2600年前啊?

  2600年前的「改革開放」——什麼世道!

  師修繼續誇:「主上組織制陶、發明各類工具,研究新工藝……這些,看似玩耍,但對庶民有用,庶民學會了,等於有了致富手段,這就是‘富民’的步驟,深合先祖治國之策,甚慰我心……嗯,你先把這些竹簡看完,竹簡上還有歷代趙氏先祖確定的律法……我認為,趙氏振興,有這些律法,足夠了。」

  不光春秋時代有這些法律足夠了——趙武隨手撿起一卷竹簡,看過之後他認為:二十一世紀,有這些律法也足夠了。

  趙衰是趙武的祖爺爺,趙盾是趙武的爺爺,這兩人似乎是法家思想的開創者,他們在春秋時代便確定:法律條文必須明確公佈出來讓人人都知道,這才能被稱之為「法」,否則,悄悄隱藏起具體條款,等人違反了才處置,那不叫「法」,叫「迫害」,叫「折騰」,叫「逗你玩兒」——明示,才可稱為」法「;明行,那才叫」執法「。這是中華文明中,「法」這個字的「最本初」之意。

  其中,趙盾還明確表示:法律還沒有公佈之前有人觸犯了,不能去懲罰他(法無明令則為行)。否則,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就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就會沒有安全感,進而引起社會的動亂。這樣的政府不叫有信用的政府。

  趙盾還表示:法律一定要公正,要制度明確(同罪同罰);法律的執行,必須「殺有罪,不寬赦」;法律條款一定要硬邦邦沒有彈性,這才讓貪官惡霸鑽不到漏洞,而有彈性的條文不能稱之為‘法’(同罪異罰,非刑也),這種任由自己隨心解釋的東西只能稱之為‘霸王條款(一夫(獨夫)之令)’;而執行刑罰一定公開執法,民眾就會知道遵守——「權威明示於眾,法律就不必一再重申」。

  換成今天的說法,意思是:執法要公開、公平、公正,要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聽說這句話是現代某個「偉大」發明的。

  這說明什麼?

  說明春秋時代的趙盾就知道「隱蔽執法」,「釣魚式執法」是不對滴,而且他們的國君還把這一點向全國百姓明確頒佈,讓當時的庶民人人都知道自覺抵制「釣魚式執法」!

  趙武聽著童僕誦讀的內容,感慨萬千……他不知道,趙武名義上的孫子趙鞅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個鑄造刑鼎的人,而且他製作的是一尊鐵鼎,這是中華第一鐵鼎。這個趙鞅也是中國第一個明確將法律刻在鼎上的政治家。此後的法家便紛紛照貓畫虎,將法律鑄造在各種各樣的鼎器上公示百姓,而只要如此公示律法了,現代人便將他們稱之為「法家」。

  翻檢著這些春秋時代的思想,趙武一邊看一邊感慨,因為思想觸動過大,他竟忘了招呼那些伴隨竹簡而來的女姬。這讓女姬們很怏怏不快,也讓師修頻頻讚賞。他立刻用老師的身份,吩咐女姬們居住在下屋,嘴裡嘮叨:「主上最近有大事,等過了這陣子,主上若不親近你們,我來訓斥他。」

  什麼,竟有這樣的好事?……性福啊?貴族的生活真腐化……我喜歡!

  趙武急忙伸手,想抓住點什麼。沒想到那些女姬聽話的很,師修一吩咐,她們馬上起身,潮水般向外退去,連趙武伸手都無法阻止……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44
第五章 一個春秋人給現代人的教育(下)

  第二天,程嬰自己沒來,他派人用馬匹駝過來十餘匹布,搬動這些東西不用趙武動身,可明顯的,那些女姬得到了特別叮嚀,她們低眉順眼地工作著,期間,竟無一人抬眼看看趙武,而趙武看著戰馬旁邊搬布的少女浮想聯翩,啊,個個都擺出一副任君品嘗的模樣,他竟然能看不能上手,實在是……

  鬱悶!

  一旁的師偃見到趙武望著戰馬發呆,他走過來驕傲地炫耀:「我趙氏先祖在商代的時候就給商王駕車,在(周)穆王的時候,先祖造父曾給周穆王禦戎(駕車),與穆王一同西游,後來穆王把先祖留在身邊,把先祖的兄弟分在西方——那位就是秦國君主。

  再後來,(周)天王身邊發生宮廷爭鬥,我趙氏先祖離開天王身邊,來到了晉地,成為上國公卿——從上古時期到現在,我趙氏從不缺戰馬,也不缺養馬牧馬技術,今後你要執掌趙家,首先要學會熟悉馬性——將來或許你會為國君禦戎,這駕車技術也是非學不可。」

  難怪後來的趙武靈王首先把騎兵技術引入中國,原來趙氏一族有數千年牧馬的經驗積累,不過……

  趙武指著戰馬,問:「這上面怎麼沒有馬鞍,難道沒有人單獨騎馬嗎?」

  師偃撇撇嘴,倨傲的回答:「以前也曾有人這麼單獨騎馬的,這叫‘單騎’。軍中稱為‘先馬’、有‘走馬’和‘馬射’的說法,但如今,大多數馬都是用來駕車的。至於你說的馬鞍,我恍惚聽過這東西,大約是齊地公子哥為了‘單騎’舒服製作的小玩意——不過真要貪圖舒服,坐車豈不比單騎舒服多。」

  趙武沒有覺察到師偃口氣中那濃重的嘲諷意味,他指了指馬,又問:「嬰(程嬰)走後,這莊園應該是以你為首吧?……嬰大概吩咐你了吧,我打算出去轉轉!」

  師偃點頭:「嬰確實這麼說過,但你不要走太遠,出了莊園,一定帶足隨從——現在的晉國,對於趙氏來說,可不安全。」

  趙武點點頭:「山區無法行車(戰車),我準備單騎走走,還要帶著‘清’跟‘連’去,可是那群武士恐怕不會聽‘清’的,請你交代一下:我打算出遊幾日,從山中帶回昔日的物品。目前唯有‘清’與‘連’識路,所以,武士們必須聽從清與連的指揮。」

  師偃答:「沒問題——主上這幾日看書看到深夜,也該休息幾天了,散散心了……嬰送來了二十匹戰馬,兩輛輕車。主上雖然不打算用車,但駕車技術卻必須練會。」

  趙武低聲用現代語言嘟囔:「也就是看到那粗製濫造的兵車,我才必須取回自己東西。這戰車居然沒有車軸,車輪是直接鑲嵌在車架上的,如此一來,車身的全部重量都在車輪上,這樣的戰車……」

  當日中午,趙武都沒顧上休息便他急忙吩咐清與連帶領武士向山中走去——師偃曾要求趙武帶足人手,但現在趙族衰敗了,湊不齊符合身份的扈從。最終,師偃勉為其難的給趙武調撥了五百名武士。他對這點人手感到羞愧不已,但趙武對此的感覺卻大不一樣。

  五百人,這讓見慣了現代小公司員工數的趙武暗自咂舌不已,按現代標準,有五百名保安人員,那得是跨國公司了,年營業額總得在數十億以上——趙氏居然對這樣的人手感覺不滿意……這是個什麼時代啊!

  趙武吃驚的神態全顯露在臉上,讓師偃心中很是鄙視一番,等趙武領人走後,師偃還不肯甘休,向師修嘲諷說:「小家子氣啊,一看就是小國君主的後代,沒見過咱晉國公卿的派頭,這才五百人……」

  師修晃著白髮蒼蒼的腦袋,不滿的打斷師偃的話,譴責說:「今後他是你我的封君——你怎能如此不恭。」

  師偃搖頭,脫口而出:「還沒決定呢……且等他通過冠禮再說。」

  師修驚問:「什麼?你這話什麼意思?」

  師偃立刻掩飾:「我是說:他必須在冠禮上讓國君認可,才能重獲領地,不是嗎?」

  ……

  有熟悉山路的清與連領路,趙武一行人走得很快。到了離趙武「出事」的地點約莫四五裡路的距離,趙武讓「清」帶領武士就地駐紮,並在附近狩獵,他則領著「連」,牽著駝布的馬匹,繼續往山中攀爬。

  終於回到了山洞,趙武開始一一檢查著零件,而後用布將所有的零件一一包裹起來。「連」在一旁幫忙,他滿臉驚奇不已。原先拆卸汽車的時候,趙武神思恍惚,「連」有話沒敢問,現在大家都共同生活了數月,相互間語言溝通不成問題了。故此,連摸著光滑的零件,小心翼翼地像摸著一塊滾燙的炭一樣,輕輕問:「主,這是天帝的車嗎?……真是奇妙!」

  趙武搖搖頭,他無法解釋「連」看到的這輛汽車,索性也就不解釋了——貴族嘛,有這個特權:「連,你今天看到的情景,一定不要對別人說。這是我們的秘密,決不能讓別人知道!」

  連點點頭,又說:「主,真要把這東西拉回去嗎?運回去的話,山莊裡的人看見了,怎麼不會問?那我們該怎麼說?」

  「你什麼都不知道,能說出個什麼……就這麼說:什麼都不知道!」吩咐完,趙武開始繼續包裹車身零件——那些卸下的輪轂、鋼圈,「連」一個人搬不動,趙武卻可以輕鬆的一手提一隻……

  ……

  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趙武用整匹的布將一個個零件包成大包裹。最後,汽車只剩車底盤框架了,面對渾若一體的車架,趙武無從下手。

  很奇怪的是,車身的油漆被打磨掉了,論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風吹日曬,車身應該鏽跡斑斑,但蟲洞似乎給金屬表面鍍上了一層什麼,光亮的金屬表面一點沒有鏽痕。趙武看著車的底盤,感慨說:「剩下的活恐怕要用焊槍了,真遺憾,都是好鋼啊。」

  轉過身,趙武指著滿地的包裹,吩咐說:「剩下的活兒是我們兩人的了。這些包裹,我們要一個個馱著走出約兩裡地外,而後都堆放在地上,等全部零件搬運完畢,我來看管這些東西,你去喊那些武士過來搬運。」

  這麼做,是為了防止武士們發現這裡的山洞,發現山洞裡未搬走的車底盤。

  連興致勃勃的看著車框架,又問:「這些不拆了嗎……主上沒工夫經常過來,或許我能搞定它們,以後我玩耍的時候就過來拆一塊,一點一點的往家裡搬。」

  趙武點頭應承:「行,都交給你了——除非你能用牙啃。」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44
第六章 為了生活,努力發明(上)

  一路無話,返回山下的莊院,趙武首先要製作的是圓鋸,他先拿半截引擎蓋,在引擎蓋上畫了個大圓,細心的用剪刀剪出圓形,然後用剪刀在圓盤邊緣剪出鋸齒,再用銼刀打磨……而後在圓中心部位鑿一個四方孔,在四方孔中安裝上四方形青銅柱,再製作一根手搖柄——一座手動式圓鋸機床誕生了。

  它的效率雖然低的令人髮指,但比起這年代,純用斧子砍木板的工作方式要快的多。

  是男人都有點機械愛好,圓鋸製作完後,「連」愛不釋手,他不知疲倦的搖著鋸子,看到鋸下出現的一塊塊木板,他歡喜的扔下鋸子,跳到院中吼叫不止,引得院子周圍守衛的武士以為某一頭豺狼狡猾的鑽過了他們的防線,進入院裡撒野……

  這或許就是古人的成就感吧。

  圓鋸製作完後,趙武也失去親自動手的耐心,他指揮工匠依樣仿製,又指點著工匠為他製作一個馬鞍,以便今後他可以騎馬去山中閒逛。

  馬鞍完成後,接著又需製作馬蹄鐵,馬鞭,馬嚼……這一套設備完成後,趙武沒打算推廣使用,因為他記得:第一個引入騎兵機制的趙武靈王遭到全國貴族的抵制,最後的下場很慘。所以他只是製作了十餘副,而後騎上馬,帶十餘名自願追隨的侍從在山中閒逛。

  他也不是純閒逛,他是在熟悉四周的環境,尋找應急逃跑的路線。當然,為了掩飾,他也順便找尋一些礦石,植物、樹種……

  馬鞍製作完成後,已經進入秋季了——春秋時代沒有確切的月份表述(以陰曆計年的太初曆是在西漢初年制定的),當時的史官,在記錄這時代的事情,常用四季表示,而春秋兩季是人們活動最頻繁的時間,於是史冊上常見「某年春」、「某年秋」的記錄方式,現代人因而把這個時代叫做「春秋」。

  因為這個原故,趙武不知道現在具體的月份,他是看到院中栽培的那些植物結了果實,故此推測現在大約在八月底、九月初左右。

  據程嬰表述,趙武初來的時候是春季,剛好是播種季節。其後,趙武從背包裡翻出一些種子,讓人種下去,當然,為了小心謹慎起見,趙武把各個品種只種下了一半的份量,沒想到,如今這些種子都結了果——也不知這屬於人品問題,還是春秋的氣候特別好。

  程嬰對趙武播下的那些奇怪種子並沒有疑問,或許他認為,這只是「逃亡公子」帶來的家鄉物種,出於思鄉情緒才想在異地栽種繁育。為了安慰這位異國「公子」,程嬰還從領地內抽調一批種田好手,精心照管地裡的種子。

  總之,這莊園附近氣候濕潤,晝夜溫差不大,土地肥沃,再加上精心的照顧,種下的種子都開花結果了。品種有花生、棉桃、番茄、紅辣椒、芸豆、孜然、大茴香(八角),胡椒、大豆、黃豆;水果有葡萄與蘋果,也發芽長出枝條。

  這些種子都是個位數的存在,但經過農夫精心料理,每樣都能幸運的種活。趙武自己都沒捨得吃,已經下令,讓農夫小心收穫照管,等完全成熟後小心採摘,種子細心保管,以便明年繼續擴大種植。

  在此期間,趙武「發明」的磚也燒制也許多。而圓鋸的出現,使得各種陶器的模具也得以批量生產。煤炭的使用使得爐火的溫度超越以往,因此那座山中小磚窯燒制的陶器品質非常好,成品陶壁表面敲擊起來,能發出金石之音。

  在此期間,程嬰又進山一次,看到這種現象,立刻召集大量陶工進山學習這種製作技術,學成手藝後的陶工眨眼之間又消失不見了,估計是被程嬰安置在其他地方。

  隨著這批陶工的出師,似乎趙氏的財政狀況明顯改善了不少,等程嬰再進山,穿戴已齊整起來,帶來的食物布匹與奴僕數量,也多了起來。

  小磚窯連續開工,燒出的磚以堆滿了院子,趙武便琢磨著蓋一座紅磚大院,他四處轉悠,尋找施工需要的礦石。但沒幾日,師偃來抱怨:「主上何必凡是自己動手,放著那些僕隸閑著沒事……我聽說你最近四處挖炭石,這種活你吩咐一聲,自有下人們去幹,主上還是抓緊學習為好。」

  趙武微笑著看著師偃,反問:「最近伙食怎麼樣?」

  師偃不自覺的說溜了嘴:「嗯,主上指導製作的那些瓦罐瓦鍋極其好賣,如今我趙氏的陶器也算是國中一絕,都已經販賣到了齊國。用這些陶器煮出來的湯也確實鮮美,非比尋常。」

  趙武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他得意的回答:「我的本事,又豈止是在制陶方面。」

  師偃這次倒很贊同,他頻頻點頭:「這幾日,我把主上製作的那些器物整理了一下,準備替主上編錄一部《百器譜》,不知主上是否許可?」

  趙武脫口而出:「怎麼印刷……我是說怎麼在竹簡上把它繪出來?等等,我有辦法了。」

  紙,這一切都要歸結到紙上。

  想到印刷,趙武腦海中一閃念,想起一個旅遊節目介紹的韓紙(高麗紙)的製作工藝,據說這種高麗紙的製作工藝是宋人傳過去的,號稱能用一千年,起初,韓國人將這種紙稱之為「宋紙」。到了21世紀,它是「世界文化遺產」之一,是「韓國國寶」,還被譽為「亞洲的驕傲」。

  這種紙的製作工藝來自宋代,沒摻雜任何現代技術,在這春秋時代複製出來容易,但悍然複製……嗯,最近趙武發明的東西太多了,再這樣下去,他要被古人當作柴火,焚燒了事。所以,還是先等等。

  「用羊皮卷」,在趙武神思飛揚的時候,師偃給出答案:「昔日秦國曾用五張羊皮換回百里奚,那時的秦國就喜歡用羊皮製作地圖及書籍,我們《百器譜》不妨也用羊皮製備……」

  趙武想了下,吩咐:「我看見工匠製作青銅的時候,有人用蠟製作模型……你找一個青銅鑄造工,直接在蠟上刻畫出圖樣,然後製作成銅板圖畫,再用銅板畫在羊皮上敲一下,刻畫出凹痕,隨後,我們只需手工描繪一下,這不就成了?」

  趙武說的漫不經心,但他不知道這個時代青銅是一種貴重金屬,基本上等同於貨幣。而印刷《百器譜》至少需要製作一百張銅版,需耗費大量的青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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