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先秦]《春秋小領主》 作者:赤虎(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3-5-2 11:3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3 225805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49
第十三章 原來是春秋第一罵手(上)

  想到鋸子,趙武頓時明白了:在沒有鋸子的時代,要想純用斧子砍出一根均勻筆直的木棍,似乎不可想像,而砂輪更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難怪整個楚國只能找到三根好箭。

  「可我還是不明白,送出這三樣東西,怎麼就引得那些人願意結盟?難道是《百器譜》的功勞?」趙武想了想,自以為是的說:「沒錯,製作這些東西的工具,在《百器譜》中都有標注。」

  齊策馬上建議:「那麼《百器譜》更不應該輕易交出去,主上可以取部分殘章送給那三家,這也是各家慣用手段,想必三家明知道是殘章,也不敢抱怨。」

  趙武皺了皺眉頭:「齊策,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說出原因——為什麼是為三郤掘墳。」

  齊策笑了笑:「這個計畫很龐大,當時的情景雖然簡單,但要說明這個計畫,就不得不解釋許多——主上,韓起收起了弓箭後,曾要求派人到趙氏學習,當時你答應了,隨後魏氏、範氏也各自看清了手中禮物的價值。

  他們手中的禮物表明,趙氏已在他們所擅長的領域裡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但趙氏卻並沒有大動作,沒有利用手上的東西與他們爭利,所以其餘兩家馬上露出了學習的意願……」

  趙武點點頭:「這我明白,我趙家若是動手了,就擠佔他們的市場份額了,所以他們擔心……難怪,難怪當時那些人拼命沖韓起使眼色,而後韓起要我向他們索要禮物,原來如此。」

  齊策點頭:「趙氏要崛起,就必須獲得三郤之外其餘家族的支持,當時韓起替你做主了,表明趙氏願意將各家擅長的技術送給各家,而主上當時的回答也妙不可言,主上當時張口要織工,說明趙氏不願在其餘三家所擅長的方面與他們爭利,三家自然大為放心,欣然贊助——我以為教授這些知識,主上不要過於急迫,用個十年八年再教會他們,那種效果最佳。」

  趙武一拍齊策肩膀:「十年八年——這建議太有趣了,我明白,用個十年八年,將這三家捆綁在我們身邊,太妙了,你放心,我們有很多東西研究,即使研究一百年,也不見得將這些知識鑽研窮盡。」

  齊策臉綠了:「一百年,太黑心了!」

  師修厲聲提醒:「策,端莊點!」

  齊策馬上躬身告罪,趙武輕鬆下來,輕輕擺手:「兩位不要這樣有板有眼,我對這個世界不熟悉,今後還要依仗你們,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若日日如此古板,時時如此拘謹,生活豈不無趣極了。」

  齊策與師修趕緊離席而起,跪地叩首:「我二位今天遇到明主了……」

  兩人說了一大堆感謝話,似乎感動的無以復加,趙武擺擺手:「瞧,我剛說不要禮節太多,你們又來了,快起來吧,智罌大人去了西園,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我們時間不多,趕緊再給我解釋一下,所謂我們南街之會‘替三郤掘墳’,又是怎麼回事?」

  齊策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其實答案很明顯,三郤對趙氏的敵意總是難消,趙氏要想重新奪得新位,則必須從三郤下手——因為他們手頭有三個卿位。

  如今欒氏與三郤爭鬥越來越激烈,三郤再不放棄手中的權力,必有災禍降臨,等到巨變發生的時候,趙氏一族身系多個家族,三郤空出來的位置欒氏還能給誰,他還敢給誰?故此,下臣要在這裡恭賀主上,趙氏興起的曙光已經出現了。」

  趙武裝作深沉的點點頭,一時之間,他腦袋被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搞懵了,還沒有醒過神來,所以只好不懂裝懂的裝深沉。齊策馬上又補充說:「主上剛才拒絕中行氏、荀氏的陪嫁,也做得好啊。」

  這話說完,師修起身,悄悄踱到門口,在門口磨磨蹭蹭,假意要去取炭火,實際上在為兩位把風。齊策知時間緊迫,趕緊低聲說:「晉國八正卿,荀氏現在占了兩位,欒書鬥倒了三郤後,荀氏定然也能占點便宜,等到那時,八位正卿荀氏有可能占了三位——這荀氏就是下一個三郤。

  趙氏崛起,雖然不得不仰仗智氏,但與這三家過於密不可分,對趙氏未必是福。大家族之間,利益隨時產生變化,今日的盟友也許就是以後的死仇,趙氏家中荀氏獨大,未必是好事!」

  趙武馬上想起了他那位正妻,緊迫的問:「韓起每次提起嬌嬌,總是嘿嘿而笑,倒是怎麼回事?你在國都待過,聽說過這位嬌嬌嗎?」

  「嬌嬌」不是名字,這個詞類似現代的「寶貝兒」、「天使」、「安琪兒」一樣,都是對愛女的一種昵稱。同樣類似的昵稱還有「薑」、「無鹽」——當時人們的主要調味品就是薑,做菜則主要靠鹽提味,「無鹽」則沒有味道。故此這兩個名詞就成了自己心愛人的昵稱。

  院外響起腳步聲,師修低聲咳嗽了一下,齊策趕緊低聲說:「主上,你想,若是你十六歲定親,同伴都做母親了,你還遲遲未嫁,只等著那人記起來娶你,你的脾氣會怎樣……這魏家的魏相可是文采斐然,主上讀過《絕秦書》了沒有,我還記得其中的精彩段落……」

  齊策後面說的話是為了掩飾,緊接著,他搖頭晃腦的背誦起來。趙武被誇得不好意思,他心中暗想:「什麼呀,我是看到你們談起嬌嬌都臉色怪異,才拒絕的陪嫁的——天呐,一隻母老虎就夠可怕的,來一群母老虎,還讓不讓人活了。我還想‘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哪敢放群虎入門。」

  正思索間,齊策吟誦的句子讓趙武跳了起來——好熟,原來是熟人,天呐,原來這「魏相」就是「呂相」,就是《絕秦書》的作者。這篇文章,師修曾讓趙武讀過,而在現代,《古文觀止》裡收錄過這篇文章,趙武正是用這篇記憶中的文章對比古今,學會了當時的語言和文字。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50
第十三章 原來是春秋第一罵手(下)

  按師修的交代,數年前,晉國派呂相(魏相)作為使者,正式宣佈與秦絕交。這本是戰爭前的例行外交程式,但呂相的《絕秦書》卻洋洋近千言,被稱為「古今第一顛倒黑白文」。文章中,呂相強詞奪理地追溯了自晉獻公、秦穆公以來八九十年來兩國之間的是非恩怨,顛倒黑白的歷數晉人的仁至義盡和秦人的沽惡不逡……

  整篇文章慷慨雄辯,行文恣肆,辭藻華美,開啟了《戰國策》中以口舌捭闔諸侯的先河,還留下了「戮力同心」、「痛心疾首」、「惟利是視」等成語。

  這篇文章好得連被罵的秦國人也愛不釋手,他們仔細留存,認真學習,在日後罵楚國人的一篇公文裡完全模擬了此文。

  可惜的是,古人似乎不太支持山寨版,他們將原裝正版的《絕秦書》收錄在《古文觀止》裡,給予很高評價,卻將秦國人的山寨版克隆《絕楚書》扔在一邊,導致秦人文章只留下了個名字——而且還是駡名,杯具啊。啊,《絕楚書》的具體內容最終絕傳於世,常使今人難以揣測春秋人的抄襲水準……嗯,那可是「中國第一剽竊文」,很令人浮想聯翩的。

  魏家有這樣一位春秋第一罵手——,他有可能還是「中國第一罵手」,這樣一位口才了得,滔滔不絕的雄辯家姓魏,想來,他們在今後的家族爭鬥中絕不會處於下風……但是,南街聚會上,魏相為何一直微笑著,雖然舉止很文雅,但他那滔滔不絕的嘴卻沒有發動。

  「那小子在哪裡?」那篇文章讓齊策也愛不釋手,他正在滔滔不絕背誦,一句厲聲喝斥打斷了齊策的背誦,緊接著,一個馬鞭貼著齊策的鼻尖擦過,令齊策嚇了一跳,他趕忙閉住嘴,閃到一邊。

  一個身材高挑,剛勁婀娜的女子走了進來,她顯然認識齊策,嬌喝:「策兒,你投新主人了?很好,以後我有折騰的東西了,你給我彈開。」

  門邊出現師偃的聲音,他緊著沖趙武擠擠眼,似乎在鼓勵對方多多忍耐,但沒想到,這名貌似暴烈的女子見到趙武,陡然吃了一驚,緊接著,她放下了馬鞭,很淑女的走到炭火旁,溫柔的從趙武手裡接過火筷,撥弄著火炭。

  師偃頭上冒出了冷汗,師修趕緊站在趙武身邊,齊策眼珠亂轉,似乎在緊急考慮對策。趙武突然遇到自己名義上的妻子,他有點不知所措,在他原來的世界裡,他還沒有應對這種貴族嬌嬌女的經驗,只好按照師修的教導——既然沒對策,乾脆端坐不動。

  嬌嬌夾起了一塊火炭,師偃、師修同時做出撲擊的動作,似乎想從對方手裡奪過火筷子,看來這女人以前沒少做過拿火炭燙人的把戲,齊策咳嗽了一聲,笑嘻嘻的問:「智伯……」

  嬌嬌厲聲喝斥:「閉嘴……」

  轉過臉來,她將火炭重新放回炭堆,又從炭堆裡夾出幾塊灰燼,添加了幾塊新木柴,而後拿起一串烤肉熏烤著,但她似乎沒有耐心等肉烤完,簡單的用火燎了幾下,她舉起肉串,溫柔的做出呈獻的動作,向身邊的趙武遞去。

  趙武沒有動,嬌嬌也沒有動,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珠沒有望向肉串,而是借著這個送遞的動作,目不轉睛的打量趙武,半晌,她輕輕歎了口氣:「也值,不枉等了這許多年。」

  師偃、師修松了口氣,齊策咳嗽一聲:「智姬,怎麼不見智伯?」

  「智姬」是很正式的稱呼,如果她嫁給趙武,就該稱呼為「趙智姬」,這個稱呼的全部含義是「嫁入趙氏的那位智家女孩」。這是一種尊稱,點名了她丈夫與父家的大貴族身份。

  嬌嬌目不轉睛的看著趙武,回答:「我父親要《百器譜》——全本的,一頁不落。」

  別人看著《百器譜》珍貴,但這些對趙武來說,只是日常所用、最普通不過的工具而已,所以他回答的毫不猶豫:「我給!」

  嬌嬌對齊策說話,聲調尖利,但對趙武卻細聲細氣:「你會娶我嗎?」

  趙武坦然回答:「這是家父、韓伯父,還有你父親早已經約定的。」

  嬌嬌不依不饒的問:「你想娶我嗎?」

  趙武回答簡略:「想!」

  在心中,他馬上又補充了一句:「必須想,否則,就是死。」

  嬌嬌扔下火筷,乾脆的回答:「嫁了!」

  說罷她站起身來,邊向門外走,邊吩咐齊策:「趕緊準備車馬,我希望在今年下雪之前把事辦了。」

  齊策連聲答應著,腰彎九寸恭送著嬌嬌離開,趙武已經開始向師偃招手,等師偃輕手輕腳的走到趙武身邊,趙武皺著眉頭說:「人都走了,還緊張什麼……程嬰在哪裡,怎麼沒見他?」

  師偃起身,離席向趙武磕頭:「主上,請明日一早為程嬰送行!」

  趙武皺起眉頭:「趙氏正需要程嬰……剛才我已經明白了程嬰的安排,如此智慧的人,我趙氏不可或缺,你能否勸勸他,請他不要走。」

  齊策在一旁提醒:「主上,不能阻止,阻止程嬰是對他的羞辱。」

  趙武勃然大怒——怎麼就是羞辱了,難道我不值得程嬰效命嗎?

  猛然間,趙武記起《趙氏孤兒》的大概情節,他恍然大悟,脫口而出:「公孫杵臼!」

  場中三位家臣輕輕點頭。

  原來,《趙氏孤兒》的情節變了,變成了母親通姦,暗殺丈夫,但這個世界依然有「公孫杵臼」存在,依然有程嬰的忠烈。

  趙武慢慢的坐下,一語不發。

  說實話,《趙氏孤兒》的內容他只記得一個大概,而「程嬰的告辭」卻讓他輕輕鬆了口氣,這位程嬰總給他巨大的壓迫感,此人雖然忠烈,但他是一個為達目的,連孩子都肯捨棄的絕頂狠心人,有他存在,「趙武」扮演趙武的角色,總感覺到如芒刺在背,放不開手腳,這也使他拘束了本性。

  現在好了,程嬰準備在「公孫杵臼」墳前自殺,因為他完成了扶立趙氏的心願,心願已了,而眼前的趙武,感覺到程嬰的辭世會使他最後一層威脅消失了,他緩緩的坐下來,心中自語:「明天,明天開始,我將是真正的趙武,掌握趙氏全部權利的趙武。」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50
第十四章 我的地盤我做主(上)

  第二天,程嬰告別的場面莊重而肅穆,有感於程嬰的忠烈,韓家派出韓起親自到場,智家派出了智朔,來賓都一身白衣,致酒替程嬰送行,拋去那些繁瑣的禮節,簡單的說,程嬰最終被安葬在「公孫杵臼」墳邊,兩位生前好友終於能在地下相伴。送行的人都被這忠烈的故事感動,灑淚離開現場……對此,趙武雖然表情肅穆,心裡卻覺得一陣輕鬆。

  確實,他也感受到那股忠烈氣息,內心裡,他不停的譴責自己為何不像其他人一樣哀傷,但每次反省,他發現自己心中,解脫的感覺還是占了上風。

  接下來幾天,趙武在新田城連續拜訪幾位公卿大夫,原本他還想在國都多待幾天,打算在履行完交際任務後,一個人靜靜的逛一逛這春秋時、一代霸主的都城,但這個想法沒能實現,他甚至連拜訪公卿的任務都沒做完,已被智姬惡狠狠的趕出家門——智姬趕他走,是在催促他回去置辦聘禮,好儘快將自己迎娶入門。

  趙武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新田城,才出城門不遠,齊策已經耐不住了,他不滿的抱怨:「主上,晉師能稱霸列國,在於它的隊伍齊整,‘虎’作為勇士,衝鋒陷陣可堪一用,但讓他指揮千人以上的隊伍,我看不是合適,你瞧,佇列如此亂糟糟的,等我們一路趕回趙城,恐怕,沿途各家看了這樣的佇列都要笑死。」

  趙武表示贊同,他招手把虎喚到車前,態度親切:「虎,你是林胡人,乾脆你以後就叫林虎,以林為姓,任我車右。」

  能有姓氏,這是莫大榮耀,「虎」幸福地的伏地拜謝,趙武又招手喚過師偃,鄭重脫口:「師偃,今後我趙氏族兵就全由你統管,你先整理一下行軍隊伍,休要讓沿途各家笑話。」

  師偃接受命令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師修在趙武身後提醒:「爵!主上既然任命家臣職責了,請確定家臣順位——即:頒爵。」

  趙武這才想起師修教導過的禮節,他剛才的行為是在任命家臣,就必須同時宣佈家臣的待遇與地位。好吧,他從諫如流、入鄉隨俗:「今後,偃當為上卿,受上爵,享上俸。」

  這話的意思是:師偃今後就是趙氏家族的一等家臣,享受頭等俸祿。

  師偃躬身拜謝,趙武轉身面向齊策,繼續宣佈:「策,今後你負責替我招攬四方賓客,我需要各類人才,招攬來的賓客都歸你管理,為頭爵,享上俸。」

  齊策謝過,趙武這句話等於承認了齊策第一家臣的位置——從此,齊策算是正式接替程嬰了。

  接著,趙武轉身牽著師修的手,語氣真誠:「老師,我趙武來到這世界,啥事都不懂,今後你就跟在我身邊,時時提醒我——當為上爵,享上俸。」

  回過頭來,趙武吩咐東郭離:「離,今後我家的內院,我家的家僕都歸你管理,你幫我管好家務,籌備宴會,接待賓客——我婚禮的事情,也由你操辦,禮節上的問題,你問我老師‘修’。」

  諸位家臣的任命,本來應該在極其莊重的場合裡,很正式的任命,最妥當的位置是趙氏宗廟,但趙氏的處境在場的人都清楚,所以他們都沒有計較。於是,就在行進的路中,趙武班子裡的四大家臣算是確定了。

  回去的路走的很快,出了新田城不遠,趙武已經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把兵車扔給家兵照顧,讓他們在路上緩緩而行,自己解下兵車前的戰馬,套上馬鞍,帶領百名武士沖著山中他居住過的小院奔去。

  師修當先領路,愛嘮叨的師偃要留在後面帶領士兵前進,耳邊少了囉嗦的人,趙武像換了個人,他騎在馬上,一路吹著口哨。

  齊策在路上頻頻停住腳步,他不停的跳下戰馬,查驗戰馬身上的裝備,等到進了小院,他下馬時拍著馬鞍讚賞:「不錯不錯,我真沒想到,‘單騎走馬’也能這麼舒適。」

  趙武把馬韁扔給從人——那時還沒有馬韁這個詞,類似馬韁繩的東西被稱為「鞅」——他邊走邊說:「趙氏封地多是山區,用兵車巡行十分不便,此外,趙氏北方頻頻受到狄人騷擾,這些狄人兵力並不多,而單騎走馬,最適合應付他們。」

  趙武剛才說的,也或許就是趙國最先推行「胡服騎射」的原因。

  林虎在一旁嘟囔:「不用戰車了,我這個車右做什麼?」

  在春秋時代,車右的地位很崇高。一般來說,「卿」乘坐的廣車上有四人,一人駕車禦戎,卿坐在中央,車左車右護衛。

  廣車因體積龐大,多用於地位高的人乘坐,趙武的先祖因為擔任過執政,所以有資格駕廣車出巡。但現在他被任命為軍尉,只是一個「大夫」了,乘坐的戰車只能換成普通的革車——即蒙上皮革的小型戰車。

  這種革車只能乘坐三人,一人在前駕車,車左的位置是主將,負責射箭,車右是護衛大將,負責持戈掩護主將。

  林虎自持勇猛,擔任車右這個職位令他覺得很光榮,可惜趙武拋棄戰車,採用「單騎走馬」方式行走,這讓他找不見自己的位置,很是失落。

  不過,趙武現在還沒心思開解林虎,此時,僚清與閽連從院內迎出,僚清邊走邊沖趙武使眼色,暗示他已經完成了趙武的吩咐,趙武點點頭,招手叫過東郭離,指點著土牆邊堆放的磚塊,吩咐說:「我打算在這山中建一座別院,你用那些磚幫我砌個院落,今後這裡就是我家武士的訓練射箭場。」

  東郭離奔到牆邊,撿起一塊磚打量一番,反身跑回人群,將手頭的磚遞給齊策,臉色而怪異,齊策檢查了一下轉頭,勸解說:「主上,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趙氏現在最需要的是不引人注目,如此張揚,恐怕不妥。」

  齊策邊說邊揚著手頭的磚頭,趙武那個鬱悶——怎麼了,我想住上磚房子,惹著誰了,怎麼就叫張揚?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50
第十四章 我的地盤我做主(下)

  趙武不知道,這年頭陶器都是奢侈品。而這些磚塊是用燒陶的手段製作出來的,它的價格與陶器相當。完全用這樣的磚砌成一個院落,簡直就相當於在現代用金塊砌成一個院落一樣,奢華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眾位家臣都露出懇求的目光,趙武眼睛掃了一圈,尋不到支持者,他頹然的扔下馬鞭,用現代語言歎息說:「雖然權勢長了點,但終究不能事事如意。」

  眾人聽不懂趙武的感慨,不過,趙武已表露出明顯的放棄意圖,達到目的的家臣便不再強求,他們唯恐趙武改變主意,馬上調轉話題……

  在山中住宿一晚後,第二天,家臣們緊著勸趙武離開,那模樣,似乎生怕趙武再冒出稀奇百怪的主意來……趙武離開時,終究還是堅持讓人趕著僚清捕捉的羊群上路,這也使他們一路走的很慢。

  看出來了,齊策與東郭離雖然是後來者,但他們排斥「僚清」與「閽連」的意思卻與之前的師修等家臣完全一致,在山中小院裡、在路上,「連」與「清」都找不見接近趙武的機會,甚至靠不到趙武身邊,讓趙武對人與人之間森嚴的等級只感到無奈。

  等進入趙城,「連」與「清」兩人才湊到趙武身邊,其中,「連」舉著一塊看不清形狀的布帛邀功:「主上,我們已經試著用羊毛紡織出了東西,你瞧,這東西雖然長的像葛布,但其實比葛布還要粗……」

  趙武伸手摸了一把,這塊「布」確實粗糙,甚至有點扎手,他揚了揚手中的布,竭力思索——猛然間,他想起了一個詞:精梳。

  中國字真是奇妙,這個詞就說明了其中的工藝,趙武臉有喜色,他揚著布說:「快去製作一把梳子,梳齒要密,而後更密,最密。用最密的梳子梳理羊毛,梳出來的細絨紡出的布,命名為‘絨’;而後換粗梳子,再次梳理,紡出的布命名為‘呢’,最粗的梳子紡出的布稱之為‘毯(古稱‘氍毹’)’,最後剩下的羊毛也不用丟棄,用杵臼錘擊成緻密的羊毛席子,稱之為‘氈’……」

  稍停,趙武思索的說:「或許,這期間還要加上洗滌與染色的工藝,回頭衛國贈送的織工到了,讓他們研究。」

  趙城城祖府內響起韓厥的聲音:「小武,你回到了家卻不進屋,在院裡說那麼久幹嘛?快進來,我有話與你說。」

  趙武一驚,他詫異的望瞭望隨從,家臣們紛紛搖頭,表示自己對韓厥的突然來訪毫不知情。

  趙武疑惑的走進屋內,向韓厥行禮。韓厥一擺手,命令趙武的家臣退下,劈頭就問:「那位齊策你還滿意嗎?」

  趙武連聲感謝,韓厥漫不經心的詢問:「武啊,我韓氏當了多少年卿了?」

  趙武伸出指頭,裝模作樣的計算,他其實完全不清楚答案,只是借這個機會等韓厥後面的話。

  韓厥繼續說:「當初我為卿的時候,有多少家族顯赫一時?現在,當初那些顯赫一時的家族又在哪裡,他們的後代成為什麼人?但我為什麼還在,還在當一名卿?」

  這個問題趙武知道答案,他回答:「當初,追隨晉文公的五家忠貞之士,狐家已經不見了;胥家也剩下了一位;我趙氏險些滅絕;先氏曾有出逃秦國的經歷;荀氏也有幾起幾落的時期;魏家已經數代沒混上一個卿——五家之中,安然無恙者,沒有。」

  「沒錯,當狐家、胥家倒下的時候,又有多少家族受到波及,五大家族消失了兩家半,你趙家現在複起,也只能算半家。晉國卿大夫中,先氏也曾險不能歸國,魏家到現在沒有混上一個卿,荀氏看來勢大,又能維持多久,下一場風雲,誰家將倒下——而論為卿時間之長,誰有我韓氏持續的久?我韓氏又憑什麼做到了這點?」

  看著趙武迷惑的眼睛,韓厥湊近趙武,一字一頓的回答:「不貪捷徑——這就是我韓氏的秘訣。你仔細品味一下我韓氏的經歷,好好體會一下這兩個詞的含義,再對比你家曾祖(趙衰)與莊子(趙盾)的作為,慢慢就會體會到其中奧妙。」

  直起身來,韓厥一字一頓的提醒:「我問你齊策如何,並把齊策推薦給你,也是有原因的:齊策此人周遊列國,對於成功最為熱切,他出的計策過於急功近利,與我韓氏的做法抵觸,但或許,他這種人適合力圖奮進的趙氏。

  不過,我特地從國都抽身過來,是想提醒你,有些事情過猶不及,你可以用齊策,卻要反復提醒自己,不要過於急切。晉國國中有些事情,不爭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而你年輕氣盛,事事沖在前面,未必是趙家之福。」

  稍停,韓厥淡淡的說:「我一路趕來,看見師偃趕著兵車在前進;剛才你進城的時候,我又看見你單騎走馬——小武,現在可不是特立獨行的時候,晉國卿大夫之間的爭鬥,又到了一個關鍵時刻,眼看一場血腥又將掀起,你要把持的住啊。」

  稍停,韓厥又鄭重補充:「為國盡責、為友盡忠、堅守立場、不貪捷徑——然後你不爭,有人會替你爭;無人替你爭,天理會替你爭。」

  韓厥說完,起身就走。

  他走後,趙武坐立不安,他一會兒走到這坐下,一會兒找個地方躺下,總之,幹啥都不舒服,許久過後,他突然走到門邊,眺望整個院落,而後又極目遠眺,看向遠處的群山,嘴裡不自覺的自言自語:「人不囂張枉少年,在國都我是小人物,在這裡,我是你大爺。這是我的城池,今天我做主。」

  說完這句話,他揚聲大喊:「來人,快來人。」

  門外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趙武返回主位上,一邊輕鬆的坐下,一邊哼唱著當時的流行歌:「經始靈台,經之營之……」這是《詩經•大雅•靈台》,意思大概相當於如今的「改革開放春風吹,神州上下齊歡笑」——這句詩也是「經營」一詞的最初出處。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50
第十五章 領主的「專利」……初夜權?(上)

  說實話,這一刻,趙武心中簡直樂開了花——程嬰走了,他身邊再沒有可以約束他的人,而他手中掌握了一塊封地——一個城市。至於他的封地,他也打聽了,那是「千里之地」,這個「千里」說的不是一千平方裡,而是四周邊長一千里。

  想當初,同事按揭買了個七十平方的房子,起勁的在單位炫耀,現如今,趙武家的的院子四周邊長一千里,這面積說出去,誰敢在他面前吱聲?

  聽到趙武的召喚,齊策等人一溜小跑跑進來,眾人手中都拿著竹簡與羊皮卷,似乎剛才正在交接各自的工作。趙武招招手,吩咐眾人坐下,齊策當仁不讓坐在右手第一位,師偃則居於左手首位。

  而後,趙武劈頭問:「我有多少財產?」

  師偃立刻不滿意了,他大聲回答:「主上,我聽說君子有六德,是‘知(智)、仁、聖、義、忠、和(《周禮•地官》)’,身為一個領主,應該首先張口問自己的百姓,這才是知(智)、仁——你怎麼先問自己有多少錢?」

  趙武接嘴的很快:「我聽說:‘凡事要量力而為,才是智慧(知)’——我正打算好好經營這片土地,所以,自然要先衡量自己的力量。」

  師偃朗聲回答:「我聽說上等的國君,以庶民做為自己的力量;次等的國君,以土地作為自己的力量源泉,最次的君主才以錢財與財富衡量……」

  趙武馬上打斷對方的話:「那麼,我有多少屬民?」

  師偃似乎打算長篇大論,好好向趙武闡述一番春秋道理,沒想到趙武態度貌似和善,認錯也爽快的令人反應不過來,但就是堅決不改、師偃噎了一下,發現趙武正在盯著東郭離,他喘著粗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東郭離揚了揚手上的竹簡與布帛,回答:「主上,我們正在交接,下臣還不太瞭解具體情況。」

  趙武轉身一指師偃:「你來說,一邊說,一邊交接。」

  師偃還想說什麼,師修扯了一下師偃的衣袖,低聲提醒:「注意禮節啊(禮也)!」

  師偃馬上低下頭,恭敬的回答:「主上這次去都城,多少帶回來了一些收穫,這些人有的已經到了,比如魏家贈送的甲士與農夫,還有韓家贈送的織工、縫工,但範匄家以及衛國執政孫林父許諾贈送的人都還沒到齊,如果把他們都提前算上的話,我們現在總共有男女人口兩萬一千餘人。」

  趙武拍了一下大腿:「千里之地,只有兩萬一千人,可真是地廣人稀呀——我有多少財產?」

  師偃身子晃了一下,師修直在他身後扯他的衣袖,師偃猛喘幾口氣,平靜下來,答非所問的回答:「主上共有良田……」

  趙武揚起了眉毛:「人口少——我就忍了,怎麼千里之地,可耕作的農田還不如我知道的一個村子(現代村鎮),師偃,你眼睛是不是花了,再看看?」

  師偃氣的說不出話來,東郭離連忙打圓場:「主上,下臣看了,良田確實只有這麼多。」

  趙武有點納悶:「祈奚的手段再厲害,他總不會把我的農田搬走吧,那些農田呢?」

  東郭離回答:「主上,趙城原有人口約十二萬,還到我們手上的時候不足一萬五千人,但土地確實就這麼多,一畝沒少,一畝也不多。」

  趙武更納悶了:「不至於吧,這塊領地四邊都有一千里長呢?」

  東郭離回答:「除了少量農田,主上的領地都是山——大山連著大山。」

  趙武默默算了一下,又問:「也就是說,我的封地只有百分之二可以做農田,其餘的都是無法耕作的大山——我的財產有多少?」

  東郭離也決定不理睬趙武的提問,他自顧自的說:「除了這些農田外,主上還有應有的‘專利’。」

  「專利」這個詞趙武明白,他有點不好意思,扭了扭身子說:「原來春秋時代已經有‘專利法’了,嘿嘿,我發明過鋸子等等……每年我能收入多少?」

  東郭離憐憫的看了一下師偃與師修。這時,師偃已經搖搖晃晃,師修直翻白眼,齊策顯得若無其事,東郭離不為人察覺的輕輕搖搖頭,回答:「根據晉國的法令,趙地所有的山林與河澤都屬於主上,除了金礦(銅礦)屬於國君外,其餘所有的礦產也屬於主上——我們現在擁有兩座鐵礦,一座石炭礦,這是主上的專利。」

  原來,春秋時代的「專利」跟現代意義的專利不一樣,春秋時代的「專利」指的是封建領主對山林、河澤與礦產專有的權力。

  趙武沒有因自己的無知而感到羞愧,他一拍大腿:「嘻嘻,那麼‘初夜權’是不是我的‘專利’……好吧,這個問題我們回頭私下裡密聊……領主的專利,太好了,我原本還發愁:就這麼點地,怎麼養活那些人。現在可好了,原來,我最適合做一個‘山民’。

  不用發愁,有山不會窮。我們有鋸子,可以砍伐林木直接加工成木板,新田的人想要造傢俱,這種現成的木板一定大受歡迎……東郭離,我們在新田還有什麼店鋪?」

  東郭離搖頭:「沒有,趙氏原有三塊封地,分別是趙、原、屏,那時的趙氏興旺,在國都有房產,但如今國君只歸還了我們趙地,而趙地,在所有封地裡最貧瘠,目前,除了這塊封地外,我們原先在京城的產業被一掃而空,真是空空蕩蕩啊。」

  趙武再次逼問:「我有多少財產?」

  東郭離翻了一下羊皮卷,回答:「趙地良田雖少,但這幾年沒有什麼大的開銷,倉庫還算充足,不過,這只是按通常情況測算。如今我們多了一千武士,數千農夫,還要增加數千織工、雜役,現如今又到冬天了,我恐怕這些糧食勉強夠吃。幸好我們的陶器銷路還好……不過,主上的婚禮,該省著點花了。」

  東郭離說的話總是轉折詞太多,弄得趙武一喜一悲,一悲一喜,悲喜交加,聽到自己倉庫充足,他剛要表示什麼,接著就是一連串打擊,等他回過味來,想了想,趙武摸著下巴說:「既然山林都歸我了,我可不可以頒佈禁伐令,禁止庶民去山裡砍柴。」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51
第十五章 領主「專利」……初夜權?(下)

  師偃臉紅脖子粗,憋出兩個字來:「不仁!」

  趙武很納悶:「我的山林,我不讓別人砍,怎麼就算不仁了?」

  師偃用力拍著大腿,大聲喊:「‘你’的屬民,進了‘你’的山林,砍伐‘你’的柴木做炭薪,做的依舊是趙家飯——有何不可?」

  趙武哦了一聲,又問:「我們不是發掘出石炭了嗎?如果我禁止他們砍柴,而後給他們發放一些石炭,這總成了吧……我這麼做也是為了環保啊,環保你知道嗎。」

  齊策插話:「主上,這個問題且放一放吧——列國君主以及領主,都未曾頒佈類似條文,我們還是等等看,等他們頒佈了,我們再跟上學,也不遲啊。」

  趙武想了一下,又問:「我準備開發山林,東郭離,你有沒有辦法在國都找見一些店鋪,我好銷售趙地的貨物……」

  東郭離毫不猶豫:「下臣原來居住在東郭,對左鄰右舍非常熟悉,些許貨物,寄售在東郭,事後給他們付點利潤,也算是幫助他們生活,這不成問題。」

  齊策馬上拍手:「這是管仲治國六策中的第二策——輸以財。不錯不錯,如此一來,我們就能在國都附近逐漸滲透,而且委託東郭‘國人(國人,相當於國民,在春秋時代的意思是市民、自由民)’出售我們的商品,其他人即使有不滿,也不敢觸怒國人。」

  趙武接著說:「目前來說,似乎我們的財路唯有木材一項,雖然長期看,我們可能還會在紡織業有所成就,但等到形成規模,在列國當中造成一定的品牌影響力,恐怕還要十幾年的努力,所以我打算在開發山林上下手,我可不可以禁止老百姓砍伐成材的樹木,至於那些枯枝敗葉與樹枝,百姓要拿去燒柴,我絕不禁止。」

  師偃平靜下來,答:「成材的樹木禁止砍伐,這或許能夠實行,但直接如此頒令,恐怕不妥……」

  齊策插嘴:「主上是擔心:這木材生意做起來,會有許多人湧進山林,砍伐屬於主上的木頭。山上的樹木雖多,但一棵樹想要長大總得幾十年,而伐倒只需要一兩個人、幾把斧頭、用半天時間,所以山上的樹木再多,也經不起砍伐,需要想個辦法,阻止人亂伐才行。」

  師偃馬上點頭,趙武也使勁點頭:「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師偃說:「主上若是有這種想法,或許可以諒解——這樣的話,我們要把道理跟百姓講清楚……不過,趙地的山林雖然屬於主上,可也屬於趙地百姓,但凡主上有獲利,是不是也考慮分點利潤給百姓?」

  「這沒問題」,趙武說完,沖齊策一拱手:「你這位管子稷下學宮出來的高徒,就給我們說一說管子治國六策。」

  齊策馬上點點頭,站起來邊踱步邊介紹。

  第一策,厚其生。開闢田野,研究種植,鼓勵耕作……這叫「改善人民生活」;

  第二策,輸以財……按現在的話說:這叫給百姓輸送財物,送給人們投資創業的啟動資金,期間的細節還包括:廣開財源,整頓庫存,修築道路,便利貿易等。

  第三策,遺以利——指疏浚積水,打通河道,修理水溝,建造橋樑,這叫做給百姓提供便利;

  第四策,寬其政——指減免租稅,輕征捐賦,寬簡刑法,赦免輕罪,寬恕小過,這叫做寬鬆的政治;

  第五策,匡其急——指敬養老人,收養孤兒,救濟鰥寡,關心疾病,吊問喪禍,這叫做救人之危急;

  第六策,振其窮——指給寒冷的人以衣服,給饑餓的人以食物,救助窮人,賑濟災民,資助赤貧……,這叫「創立完善的社會保障福利體系」。

  趙武聽完,摸著下巴問:「先說第一策,我們領地內可有未開墾的土地?」

  東郭離還沒有回答,齊策從懷裡掏出一份卷軸,在趙武面前獻寶一樣的展開:「下臣周遊列國,對於山川形勢瞭若指掌,這是下臣繪製的列國形勢圖,正好對著這份圖譜給主上解釋一下。」

  這是一份地圖,其上粗略繪製著各國疆界與主要城市,比例雖然不恰當,很多部位出現了變形,但對照這份圖譜,趙武不再是兩眼一抹黑,至少他知道了趙城的位置。

  師修走上前來,介紹:「趙城之北是霍城——霍城原是先氏封地,先氏被滅後,收歸國君所有。霍城正處在兩山之間,出了霍城正對的峽口,就是戎人的疆界了……」

  ……看著這份圖譜,趙武弄明白了:趙城大約在臨汾盆地北端,北面緊挨著位於臨汾盆地最北端峽口的霍城,依次是佔據太原盆地的大戎、小戎、佔領析定盆地的「嗇咎如」、再往北,是佔據了大同盆地的樓煩、林胡。

  趙城之南是「揚」——數百年前,周王的弟弟王子帶招引「揚、拒、泉、皋、伊、洛」的戎人同伐京師,攻入王城,焚其東門,導致西周滅亡,時代進入了東周——之後晉國再三努力,終於消滅了「揚」的戎人,隨後,揚這塊土地成為郤氏封地之一。

  也就是說,趙城向北是國君的領地,不能觸碰;向南是三郤的領地,不敢招惹。

  「南北方向沒有發展餘地了,只有東西方向了……這是什麼地方?」趙武指著西部一個城市問。

  師修低聲回答:「這是蒲城,現在的國君,做公子的時候名叫‘州蒲’。」

  「州蒲」這個名字說明了蒲城的歸屬。「州」是指國都以外的縣城。

  晉國的公子沒有封地,但他們擁有某一個城市作為生活來源。現任國君叫「州蒲」,意味著現任國君做公子的時候,蒲城雖然不是他的封地,但蒲城所有的賦稅都歸他,他可以用來養家糊口。

  師修繼續輕聲補充:「十年前的春天,現在的國君匯合齊侯、宋公、魯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杞伯,同盟於蒲,率領諸侯準備接見吳國國君,吳國君卻沒來,讓國君很丟面子。但國君將諸侯會盟的地方定在蒲城,可見他深愛這份領地。」

  這就是說,向西面拓展,也沒希望了。

  趙武把手指向東比劃,指點著「甲氏」這個地名又問:「這是誰的領地?」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51
第十六章 軍國主義國家不好混啊(上)

  齊策拍拍師修的肩膀,師修退讓開,齊策上前解釋:「這是一片沼澤,無主之地。原先由赤狄的甲氏部落佔據。20年前春,當時的副元帥、中軍佐士會伐狄,消滅了甲氏、留籲、鐸辰三個赤狄部落。

  但晉軍並沒有佔據這片膏腴之地,反而事後撤軍,這是因為甲氏還是群山中的一片沼澤地,被稱之為漳澤,居住十分不易。」

  趙武又俯身看了看那塊地圖,齊策雖然繪圖的本領拙劣,但山形走勢還算基本清楚,比如他把蒲城就繪在山中,顯示那是一片灌溉不易的高地小*平原,而甲氏則處於群山圍繞的平地,趙武辨認了半時天,終於確認:那是山西五大盆地的最小盆地,長治盆地。

  山西多山,雖然山中礦產豐富,但能種糧食的只有五塊盆地。現在的晉國只是佔據了其中最大的一塊盆地,其餘的小盆地都沒來得及開發——比如長治盆地。長治盆地上就有三國時代開發的糧倉「屯留」。到了戰國時代,那位西門豹治水,開發的就是長治盆地的漳澤。

  目前的情況是,趙城缺少耕地,而長治盆地的耕地卻足夠養活趙城百姓。戰國時魏國開發長治盆地,因而稱雄一時(龐涓孫臏時期)。可惜的是,按照春秋禮法,沒有國君的命令,哪怕是廢棄之地,小領主趙武也不敢伸手。

  趙武提起筆來,從趙城蜿蜒畫了一條線,穿過甲氏沼澤劃到了衛國,他默默的打量了一番,低聲說:「聽說齊地是天下絲綢中心,人稱‘冠帶衣履天下’,想到管仲的治理手段,我認為齊國一定繁華無比。我們的貨物一定能在那裡賣出好價錢。

  所以,我們想要發展,必須找出一條通往齊國的路線——一定能找見,既然晉軍曾討伐過赤狄,既然晉軍抵達過甲氏,這說明:從趙城可以通往甲氏,從甲氏也應該能通衛國,從衛國自然能通往天下財貨中心:齊國。」

  春秋時代的大山跟現代不一樣,在沒有指南針,武器只有青銅器的春秋,進入林木森森、野獸橫行、白天看不見太陽的古森林,其結果就如「老子騎牛入山」一樣,人間蒸發。所以,在這個時代,大山代表著一個詞:「天塹」。

  趙武畫的路線繞山而行,其餘人對此並沒有表態,等趙武仔細琢磨山形時,師偃插嘴:「主上,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掙錢,不是開墾,而是練兵——我們必須在每年開春之前,組建至少一個旅的武士,這才能安然度過明年的難關。」

  趙武訝然:「我們不是有魏家贈送的一千武士了嗎,湊上我們本來有的武士,難道還不夠嗎?」

  師偃說話有點沖,齊策害怕他再跟趙武衝撞起來,他輕輕一拉師偃,自己上前解釋:「主上,我們在國都的時候,君上正在會見衛國國君,馬上鄭國使臣、宋國國君都要來國都,君上如此密集接見各列國使臣,意味著我晉國在策劃大戰,所以我們必須在每年開春準備好一切,否則的話,萬一國君下達徵召令,我們湊不齊相應的人手……」

  趙武追問:「會怎麼樣?」

  四位家臣一起回答:「斬首!」

  趙武打了個哆嗦,又問:「你們估計,我們的對手是誰?」

  齊策回答:「肯定是楚國!我聽說楚國在今年開春由養由基帶軍擊敗了吳國人,楚國戰勝了吳國,意味著他們已經穩定了南方,可以騰出手來對付北方的晉國,晉楚大戰就在眼前了。」

  養由基,聽到這個名字趙武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傳聞邲之戰中,養由基與楚國另一名神射手潘黨比賽射箭,都射穿了七層鎧甲。事後養由基用百步穿楊的絕技贏了潘黨——且不說百步穿楊是否誇張,僅僅說養由基能夠射穿七層鎧甲,這力量已經足夠恐怖了。

  現代警用左輪槍的有效射程是二十五米,這並不是說左輪槍的子彈在第二十六米就會墜落地面,而是說它能夠在二十五米的距離內給予人足夠的侵害。但是即便是柯爾特手槍能否在二十五米內射穿七層鎧甲,也是個疑問

  趙武不相信養由基的雙臂肌肉裡飽含TNT基因,以至於那雙胳膊爆發的力量超越了火藥的威力,然而,細細翻一下養由基過往的戰例,由不得人不相信養由基的厲害。

  在趙武看來,養由基簡直是春秋時代的「人間AK-47」,他最有資格在身後帶個小卒,打一面大旗,上書六個大字:「專滅絕世猛將」。

  養由基是「猛士殺手」,被他屠殺的著名「猛士」排起隊來,能繞晉國國都轉上一圈半。而且此人還是一個戰場「遊擊手」,在寬大的戰場正面上,任何地方都能找見他的身影,一般來說,誰囂張他去找誰,而且他殺「絕世猛將」的速度,比趙武啃一根黃瓜的速度還快。

  趙武不能保證是否會受到國君的愛護,以便上戰場上晃一圈就能事後分享戰功。即使國君對他出奇的愛護,軍中還有一個「一門出三卿,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軍」的三郤,萬一趙武被分配在他們手下,他們隨便指派趙武去打頭陣衝鋒陷陣,誰都無法干涉。

  而戰鬥中,萬一趙武表現太突出,養由基絕對會找他喝茶;又他如果敷衍了事,三郤會借機報復,把他斬首……

  哈哈,即使趙武想表現平平,一點不出風頭也不行,因為他不敢保證身邊某些人不愛出風頭,萬一他身邊的副將,或者夥伴頭吃腫了,想表現自己的個人勇猛,被養由基看順眼了決定出手,而趙武不幸地恰好處於養由基視線的通道內,想必,養由基也不介意順路掃清小魚小蝦。

  按照曾見過養由基的晉軍勇士的描述,養由基與絕世猛將們對決,一般只有三個動作:張弓、搭箭、松弦——而後招呼猛士身邊發呆的小卒:「那誰誰誰,把這死鬼抬走。」

  這樣的人,誰敢抗衡?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51
第十六章 軍國主義國家不好混啊(下)

  趙武一邊想,一邊冷的打哆嗦,他抬眼一看,發現門邊的林虎也在打哆嗦,而一貫冷峻的僚清屁股底下仿佛長了針一樣,坐在那裡扭來扭去。()至於閽連,那是無知者無畏,居然幸福地打著盹。

  武士們的情況不好,屋內幾個人更不堪了,齊策也在哆嗦,師偃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師修臉色鐵青,東郭離冷汗一串一串的,幾人似乎都想到:萬一面前這位年幼的小主上,被三郤指派打頭陣,那他們的後半生就全廢了。這樣的喪家之犬,沒人願意收留。

  趙武跳了起來:「喚鎧甲匠師來,我要研究一下鎧甲。」

  齊策連連點頭,一扭臉,他發現其餘的人都在點頭,趙武一邊點頭一邊自語:「能射穿七層甲嗎?我就不信你能射穿烏龜殼?」

  師修緊張過度,智商已經降到零了,他脫口而出:「東海才有烏龜,到哪裡來去至少一年,現在動手尋找,恐怕來不及了。」

  師偃氣的一推師修,罵到:「老糊塗。」

  齊策在一旁安慰:「研究一下鎧甲正好。我盤算了一下:我們答應韓氏的弓箭可以暫緩。另外,我剛才問了,我們的瓷匠雖然無法再燒出潔白如玉的瓷器,但燒出表面光滑如的瓷盤卻不成問題,只是匠師們還不知道瓷器高溫變色的原因。等范氏陶匠來了,便打著與他們共同研究的幌子,也能對付過去。

  但甲兵研究耽誤不得,一方面,魏氏的饋贈最爽快,我們耽誤不起;另一方面,我們自己也迫切需要研究更好的鎧甲。只不過,我們缺金(銅),缺少足夠的人手。」

  匠師來到廳內,趙武連珠炮發問:「現在我們能做什麼鎧甲?」

  匠師反問:「主,你是要做‘組甲’還是‘被練’?」

  「組甲」是以絲帶聯結皮革或鐵片而成的鎧甲、「被練」是以煮熟的生絲穿甲片而成的甲衣。

  趙武沉默片刻,反問:「你知道‘金鏤玉衣’嗎?」

  工匠點頭,唇角浮出一絲微笑:「主,金鏤玉衣是上古時期君王用的鎧甲,雖然做工複雜,做出來也足夠奢華,但這種甲是用來抵擋石斧石刀的,對付金兵(青銅兵器)卻不行,金兵一擊之下,玉片都粉碎了,毫無保護作用。現在,這種甲是禮器,一般用來成殮屍首入葬。」

  趙武再問:「金鏤玉衣啊,既然命名為‘金鏤’,一定是用金屬絲串玉片的,是吧?」

  匠師回答:「當然!」

  趙武啟發說:「你剛才說到‘組甲’與‘被練’,這兩種鎧甲都是用生絲或者熟絲串接甲片,如果我們將‘組甲’與‘被練’的工藝再發展一下,用金鏤玉衣的部分工藝,改用金屬絲串接鐵甲片,又會怎樣?」

  匠師愣了一下,緊接著,他眼睛越來越亮,只是還有點遲疑的說:「鑄造甲片的工夫……打磨甲片的工夫……恐怕要比製作一副金鏤玉衣更費事。」

  趙武不滿:「打磨鐵片,還能比打磨玉片更費工夫?鑄造鐵片,難道比山中採集玉石更麻煩?這玉石是整塊石頭,要切割成片,再打磨光亮如鏡,而鐵片卻可以一次鑄造成型!」

  趙武說著,呼喚豎左端過沙盤——這是一個盛放沙子的木盤,趙武取過一根樹枝,直接在沙盤上畫了一個串聯法疊鑄鐵片的模型,解釋說:「用這種法子,一次鑄造上百個鐵片,而後在鐵片四角打上眼,編織起來,應該比製作‘金鏤玉衣’的手藝更簡單。」

  匠師神色糾葛,他看著沙盤想了一下,馬上又說:「用‘惡金’鑄造——不好,惡金容易生銹,萬一遇到雨天,會沾染到衣服上,洗都洗不掉,不如用青銅鑄造,我保證為家主鑄造的金碧輝煌。」

  趙武搖頭:「必須是鐵!防銹的問題你們來想辦法,我要求必須用鐵鑄造——銅器太軟,防備普通人還行,應付養由基,那可不成。」

  工匠上下打量了趙武一眼,他打了個哆嗦:「我還是順便替主打造一副金鏤玉衣吧,保管主穿上這金鏤玉衣,入殮的時候人人都羡慕——主要求的鎧甲太顯眼,若穿上如此耀眼的鎧甲上陣,想讓養由基不尋上你,很難啊。」忍住氣

  趙武氣的想殺人,可現在他缺人手,遂決定無視這廝的冒犯,再問:「製作一付這樣的鎧甲,要花多長時間?」

  工匠閉目思考了一下,答:「製作一付,需花三個月。」

  趙武搖頭:「我需要一千五百付,明年開春造好。可以嗎?」

  匠師搖頭:「主,你殺了我吧!一千五百付,十年都做不好。」

  趙武忍無可忍,抄起沙盤旁邊用來寫字的樹枝,狠狠的抽到匠師的身上,大罵:「怎麼做不好,我來告訴你方法:你把人分成幾組,一組專門製作蠟模,一組專門鑄造鐵片,一組給鐵片打磨拋光,一組給鐵片打眼,而後剩下編織了。

  編織你也可以分成幾組,比如兩隻袖子,人的手都長得一模一樣,兩支袖子也完全一樣,可以讓同一組人編織,子不分左右,他們只管編;而後一組編胸前的胸甲——對了,為了節省時間,人背後的部分,就無需編鐵甲了,我們的織坊正在研究毛毯技術,這種又厚又密實的布料正好放到背後,而且可以直接編織出整個後肩的形狀……

  如此一來,每個人都做的是簡單工作,熟練程度會越來越高。最後一組人手則負責把各個部件串聯成型,這麼分工協作,一千五百鎧甲,你需要多少時間?」

  匠師閉眼想了想,開口說:「主,設想雖然奇妙,但總要試試才知道,我只能盡力而為。」

  趙武閉眼想了一下,總感覺到有點不放心,他又問:「我剛才說了,用青銅不行,這東西軟,但你既然能拉出青銅絲來,能不能拉出鐵絲來?」

  匠師聞言,面現為難之色:「主,把青銅拉成絲這活兒,大多數匠師都幹過,但把鐵件拉成絲,這樣我們無從下手。主既要編織鎧甲,又讓我們想辦法拉鐵絲,我恐怕,兩樣都來的話,兩樣都完不成。」

  趙武擺了擺手:「那好,你就全力給我製作金鏤鐵甲,我讓人全力配合你……」

  匠師目光閃動,似乎還在推敲趙武剛才說的道理,他神不守舍的起身告辭,趙武忽然又想起一事,他趕緊伸手叫住了匠師:「等等……」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51
第十七章 「領主武裝」的要求(上)

  趙武在想:似乎,我還有一個汽車後箱蓋,一個車頂棚是完整的鐵片——記得某個成就展覽中曾經說過,第一輛解放汽車的外殼是用榔頭敲出來的,榔頭既然能敲出汽車外殼來,那麼汽車外殼能否敲出一副板式鐵甲……

  嗯,我有榔頭、有剪刀、有銼刀,剪出一個大概形狀來,用榔頭敲打一番,再用銼刀修理一下……我可是擁有一座城市的人啊,一個城市的人為我敲不出一付板式甲的人來,我這個領主也太失敗了。()

  趙武想通了,馬上問:「你拉出的金絲(銅絲)有多長?」

  匠師比量了一下,趙武估計他比量的長度也就是二十釐米出頭。那匠師看趙武有點失望,馬上又說:「主,串接幾個甲片不需要多長的金絲,這麼長足夠了。」

  趙武點點頭:「你晚上來,我告訴你一種更好的拉絲辦法。」

  匠師一臉明白的神情,又是興奮,又是神秘:「主,我保證,晚上悄悄來——我誰都不說,打死也不說。」

  在心中,匠師呐喊:「太好了,越神秘越神聖,我就說嘛,製作出《百器譜》的人怎麼會沒有兩三招仙法,太妙了,咱也要學一學仙法。」

  在場的其他人也一臉神秘兮兮的神情,但他們竭力掩飾,齊策低頭翻著地圖,似乎地圖上突然開出花來,師偃仰臉望著屋頂,師修閉著眼睛低著頭,鬍子頻頻抖動,東郭離一臉欽佩,頻頻點頭。

  趙武再喊:「喚木匠來。」

  金匠興沖沖的跑了出去,木器匠師滿臉期待的沖了進來,趙武又問:「你做過戰車嗎?」

  木匠回答:「做過!」

  趙武帶著思考的神情,慢慢的說:「我需要造形似比較奇特的戰車,嗯,它沒有車輪,有四個腿,還有四個柱子,比戰車少一面廂板……唉,形容起來比較麻煩,我給你畫畫吧。」

  趙武畫完,木匠愕然:「主,這東西沒有輪子,它是用來幹什麼的?」

  趙武歎了口氣:「你知道的,我快要結婚了,是吧……這眼看冬天就要到了,睡在地下十分不方便,我造這輛不能行走的戰車,準備把它命名為‘床’——大冬天躺在地上,又濕又冷,還是睡床舒服。」

  師偃晃了晃身子,他還沒說出來,這次齊策忍不住了,他咆哮道:「主上,我們至少需要出動二十輛戰車——二十輛啊!」

  按照周禮,旅由五卒——即20輛戰車、士兵500人組成;師由五旅,即100輛戰車、士兵2500人組成;軍有五師,即500輛戰車和士兵12500人組成。

  然而這是春秋早期的軍制,到了春秋末期,戰爭規模越來越大,大國需要動用的軍隊數目也不得不增加。但禮制規定「天子有六軍」,其他的諸侯只要擁有三軍以上,就算違反了禮制……於是就產生了各種各樣的變通方法,比如晉國曾在上中下三軍外增加三行,稱之為「上中下三行」——由此誕生了「中行氏」。

  裝模作樣的「三行」使晉國達到了六軍,但最後迫於諸侯的壓力,晉國撤銷了三行,隨即,晉國又悄悄的將軍隊編制增加了一倍,而後再增加了一倍——現在,晉國一個旅依舊是五卒、二十輛戰車,但士兵總人數達到了1500人,是原來的三倍;而一個師則達到了7500人。

  韓厥要求趙武組織至少一個旅的私兵,也就是說趙武至少要製作二十輛戰車,1500人份的武器與鎧甲……現在他不考慮戰車問題,張口要把戰車改裝成睡覺的地方,這……讓齊策也覺得怒不可遏。

  趙武擺擺手,又轉頭問木匠:「你測算下,需要多長時間?」

  木匠回答:「約一個季度!」

  趙武隨手指點著自己的草圖:「怎麼會呢,你看這四根柱子,從底下直升到頂端,這四根柱子可以找專人製作,一樣長的柱子,一樣部位掏眼做聳綁,豈不簡單。

  這床四周有三根‘長橫杆’,也可以專門找人製作;寬度方面兩根短橫杆,可以組織專門一組人製作,你瞧,長橫杆一組人馬,不同的橫杆都是一組專門的人手,而後是橫撐豎撐……床板也不用發愁,我們正計畫將原木分割成一塊塊木板對外銷售,所以你不用擔心製作床板……這樣,如果人手足夠的話,做一張床需要多長時間?」

  木匠笑了:「一個師傅,在幾根木扛上掏兩個眼做榫卯,那還不是半日的工夫?」

  趙武笑了:「那麼,把這些零件組裝起來,又要花多長時間?」

  老師傅點頭:「一天就夠了。」

  趙武馬上又指點著那張床,繼續說:「做戰車的原理跟這張床也一樣,不過床這一面少了一根橫檔,而戰車多了一根車軸、兩副車輪。對,車軸,我的戰車都要安裝車軸,可以讓戰車的重量分擔在車軸上。

  另外,這車輪最好也做成能拆解的,比如輻條,由專門的人手製作同樣長的輻條,而車外圈部分,一個圓整體做起來麻煩,我們能不能把它分割成四個部分,比如……如此分割,分割成邊緣成梯型的四根弧形木條,這四根木條形狀完全相同,但拼接起來就是一個完整的圓……

  什麼?你怕這樣拼接的圓不結實,沒問題,我們再加一層鐵圈底襯,鐵圈不要很厚,要減輕車的重量,讓我們在鐵圈壁打上眼,你將木條鉚到鐵圈上,會不會比純木制的車輪更堅固?」

  木匠想了一下,欽佩的望著趙武,趙武卻沒等他說話,立刻又問:「你做過一個輪子的車嗎?」

  木匠搖頭:「一個輪子,那怎麼讓車走?」

  趙武馬上啟發說:「趙地全是山區,人們只能靠肩挑手拿運動貨物,如果有一種獨輪車……你推過車嗎?如果我們將車輪安放在車子正中……」

  趙武隨手在沙盤上一畫,畫出一個醜陋的雞公車模樣。

  說實在話,趙武繪畫的技法太拙劣了,畫出的東西很不具形象,但木匠一眼掃過,再閉目一想,馬上體會出這物件的原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 11:52
第十七章 「領主武裝」的要求(下)

  看到木匠半天都在回味,趙武用手中的樹枝抽打著木匠,說:「一日之內做出一張床來,一月之內做出二十輛——不,做出三十輛戰車來,我許給你‘國人(自由民,近似現代的市民)’的身份,允許你住在趙城城內開店,專門銷售馬車。」

  木匠看了下天色,立刻跳起來,似乎唯恐耽誤時間,緊著向趙武告辭。趙武忽的又想起一事,他想起這時代一個著名刺客的事蹟——可惜那個刺客的名字他忘了,只記得他是中國四大刺客之一——據說這名春秋刺客為了接近刺殺物件,臉上塗了生漆以引發皮膚過敏症,改變了相貌,而後嘴裡吞下火炭以改變嗓音……

  那個故事裡提到漆——「我們如今有油漆的技術嗎?」

  木匠連聲答應:「有有,我們會製備彤弓,上紅漆沒問題。」

  趙武搖頭:「彤弓——天子用的東西,我怎能用紅色……我再緩你十天工夫,你把我的床漆成其它顏色。」

  木匠笑眯了眼:「主,如果再給我緩十天的工夫,我保證把那張床繪製的如花似錦,漆的光亮如鏡。」

  趙武笑了:「如果這樣,我再告訴你一個秘訣——你看過我們製作的新弓嗎?」

  木匠點頭。趙武繼續:「用一個工具將整根木棍固定在一個橫木上,而後木棍兩頭綁上繩索,幾個壯漢拉鎖繩索讓木棍彎曲,每彎曲一點,木棍兩端就繃上新繩索緊固,讓木棍保持弓形,慢慢來,於是就成了弓……你有沒有想過,幾名壯漢在拉扯那根繩索,突然放鬆了手中的繩索會怎麼樣?」

  木匠想了一下,答:「弓臂會一下子彈直!」

  趙武又啟發:「如果壯漢鬆開繩索之前,在繩索上綁一支箭,又會怎樣?」

  木匠回答的很快:「當然是把箭射出去了,弓不就是幹這個用的嗎?」

  趙武笑著再問:「如果有一種裝置,可以讓弓張開之後,把弓弦一直勾住,而後在必要時鬆開弓弦,射出箭去,又怎麼樣?」

  木匠輕笑:「這不還是弓嗎?」

  趙武拍拍對方的肩:「沒錯,還是弓,但也可以叫做弩——你給我把這種武器造出來,明年開春至少給我造十張這樣的弩弓,能做到嗎?」

  木匠笑眯眯的走了,齊策臉色漸漸變了:「如果有這樣的武器,主上,這意味著弓箭兵隨時處於待發狀態,自己卻不需要十分費力,反而能騰出精力來搜索敵人。」

  趙武想了一下,又說:「當然——當初,我在射箭的時候,發現箭射不准,主要原因在於發箭的時候,手吃不住弓弦的張力,不停的抖動,所以箭射出去沒有準頭……

  我聽說訓練一名合格弓箭手需要七年,而一旦箭杆被固定在弓弦上,或者固定在一個滑槽內,而後通過弓弦射出,我估計新兵都能完成,而射擊準確率也高了很多?」

  齊策慢慢的點頭,師偃跳了起來:「主上,這絕對是一種新武器,請主上給它命名?」

  趙武點頭:「就叫它‘弩’吧。」

  由此,「弩」誕生了。

  這一次會議後,趙氏四大家臣都非常興奮,用一句現代話說,這是一次團結的大會,是一次勝利的大會,幾位家臣從這次會議中感受到勝利的信心,他們對未來充滿了期望……

  當天晚上,趙氏的鐵匠頭目很神秘的進入趙氏莊園,他站在趙武的門口左右打量,發現身後無跟蹤者,而趙氏的武士頭領都站的離門口足夠遠,不可能聽到屋裡的談話,他才小心的鑽進門裡,一見面就跪地叩首。

  趙武正在地上轉圈子,他似乎在考慮該用什麼語言讓春秋人明白他講的一些內容,又或者他在猶豫,是不是該把他知道的東西傳授給工匠們,停了一陣子,他遲疑的問工匠頭目:「趙氏的鐵礦都是從哪裡採集的?」

  匠師指了指西邊,回答:「通往蒲城的大山裡,可惜我們的礦石質地不好,需花很大的力氣才能練出好的鐵?」

  趙武小心的問:「你知道淬火嗎?」

  工匠茫然的搖搖頭。

  趙武仔細的組織語言,將他所知的淬火技術傳授給匠師,匠師聽懂了之後,恍然大悟:「主,你說的這些我好似聽說過,恍恍惚惚,有人傳聞能讓鐵變的更鋒利,也更堅硬,只是這種方法向來人云亦云,未辨真假,原來真有這種法子。」

  趙武又問:「你知道齒輪嗎?」

  工匠不知,趙武伸手在懷裡掏了半天,手從懷裡拿出來的時候,他似乎鼓足了勇氣:「給,這玩意可以幫助你進行拉絲,我告訴你法子……」

  趙武連說帶比劃,恨不得撬開工匠的腦袋,將他所知道的知識直接灌輸進去,這種單項式解說直持續到半夜,趙武有氣無力的又問:「我們現在的武器過於簡單,我想把戈再變化一下,比如戈前方加一根刺,使它帶有刺殺的功能……」

  也許是工匠被連續的智力擊到開發了大腦,這次他回答的很機敏、很迅速:「主,你說的戟吧?這是楚人的武器,我們國中倒很少用。」

  趙武愣了一下,馬上又說:「既然這是楚人的武器,咱也不好完全照搬,那就改一下,將戟的橫枝變化一下,將它變成一個類似小勾子狀的東西,這樣,戟的啄擊功能還在,但因為是鉤子,它的啄擊功能反而強化了,而刺的方面,我認為我們完全用鐵鑄造,只要研究出淬火方法,或許能比楚戟更加鋒利……」

  稍停,趙武又思索的說:「我們的武士可以用鐵甲,但我還需要幾副銅甲,這是送人的禮物,所以要儘量做的華麗。現在人都以為鐵是惡金,拿鐵甲送人恐怕別人會不願意,甚至怨恨我們,所以我需要幾副銅甲……」

  工匠頭點點頭:「主,其實還是銅甲好,這鐵甲穿在身上,即使不下雨,士兵們出一身汗,鐵銹就沾了一身,使得皮膚發癢,很是難受,故此士兵稱之為惡金,不願意披掛在身。主要是製作鐵甲,我恐怕士兵們都不願穿上……」

  趙武在屋裡轉了幾圈,愁的直用腦袋撞牆:「有什麼既簡便又便宜的鎏金方法……」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kelvin12354

LV:9 元老

追蹤
  • 967

    主題

  • 16729

    回文

  • 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