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匹夫的逆襲 作者:驍騎校 (連載中)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3 10:46
第七章 刑警的覺醒

  天濛濛亮,馬國慶的胃部巨疼,他坐在椅子上,用茶杯頂著胃部,冷汗直流,昨晚一夜沒睡,從鐵渣街出來又去處理了一件案子,寶馬司機醉駕被扣還辱罵交警,猖狂到連老好人馬國慶都看不下去,直接把人拷了,關進了拘留室。

  六點多的時候,所領導來了,將醉駕司機釋放,理由是抓錯人了,司機另有其人,而且已經投案自首。

  醉駕司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愛馬仕的腰帶扣閃著金光,他大搖大擺走出拘留室,沖馬國慶比出中指。

  這種事馬國慶見得多了,醉駕司機肯定是有背景的,所領導肯定也是受到上面的巨大壓力,若在平時他肯定就忍了,但想到口袋裡的癌症診斷書,馬國慶的膽氣忽然大了起來,一把將醉駕者推回拘留室,喝道:「別以為找人頂罪就能逃脫制裁。」

  醉駕司機暴怒:「麻痺的你再動我一下試試,弄不死你!」

  馬國慶揮拳就打。

  副所長趕緊拉住他:「老馬,別衝動,你跟我來,有事和你說。」連拉帶拖將馬國慶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就別管了,交警那邊都壓住了,這人來頭不小,咱惹不起的。」

  馬國慶氣憤難平道:「還有沒有法律了。」

  副所長說:「頭頂三尺有神明,老天爺都看著呢,對了老馬我和你說個事,這次所裡綜合考評,你的分數最低……」

  馬國慶頹然坐在椅子上,副所長什麼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兢兢業業干了半輩子警察,臨了居然綜合考評不合格,老天爺到底長不長眼,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事。

  醉駕者還是被放走了,一輛豪華賓利接走了他,馬國慶掏出診斷書看了看,從警時的誓言在耳畔響起,他流淚了。

  「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老好人,不得罪這個不得罪那個,同期入警的都當上支隊長了,我還是一線民警,為啥,有良心,沒膽量,既然是快死的人了,我還有啥可怕的。」

  馬國慶打定了主意,決不讓這醉駕司機好過,哪怕官司打到政法委也在所不惜。

  同事們陸續來上班,指導員在會議室進行協查通報,說最近發生一起綁架裹挾案,受害者身份很特殊,是本省最大的納稅企業,青石高科董事局主席夏青石的獨生女兒舒帆,被一個叫劉漢東的無業青年綁架了,咱們花火派出所轄區內外來人口密集,很可能是犯罪分子藏身之所,大家巡邏的時候注意點。

  馬國慶在門口聽到了這些話,心中不禁生疑,昨夜鐵渣街108號查暫住人口,不就有這麼兩個人,男的叫大東,女的叫小帆,很符合通報標準麼。

  指導員繼續道:「劉漢東當過兵,身體素質很好,前天晚上還搶過交警的車,此人相當危險,受害者十四歲,有精神疾病,很可能犯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即對罪犯產生依賴心理,這一點要尤其重視,不能麻痺大意。」

  同事們都做著記錄,紛紛嘀咕,青石高科幾百億的產值,這回綁匪肯定要勒索個巨額數字。

  馬國慶回到辦公室,上了公安內網查找劉漢東的數據,男,江北籍貫,二十七歲,身高一米八二,曾有八年服役記錄,榮立過三等功,也受過紀律處分。

  再看舒帆的檔案,因為沒滿十六歲,內網上沒有照片,但憑著直覺,馬國慶認定昨晚見到的啞巴女孩,就是舒帆!

  他關上了電腦,沉思片刻,從保險櫃裡取出一把五四手槍和八發子彈,所裡裝備很差,就三把六-四式手槍,還有一把快淘汰的五四,幹警們平時都不願意帶槍,這坨鐵純粹就是累贅,帶了也不敢開,弄丟了更是大麻煩。

  馬國慶是所裡的槍械管理員,也是夠資格配槍的警員之一,他攜槍回家也是符合規定的,只是從來沒這麼幹過,這是第一回。

  沉甸甸的手槍插在腰上,彷彿胃也不那麼疼了,馬國慶換了便裝,回家了,他家就住在與鐵渣街一河之隔的黃花小區,十五年房齡的老樓了,買的時候八百一平方,現在已經漲到了五千。

  老婆出去買菜了,女兒上班了,桌子上的全家福合影裡,一家人其樂融融,馬國慶拿起鏡框擦拭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媳婦,我窩囊了一輩子,也該硬挺一回了,閨女,原諒爸爸,等不到你結婚那天了。」

  廚房裡有老婆做的早飯,馬國慶忍著胃疼,吃了早飯,帶槍出門去了。

  ……

  一大早,劉漢東就敲響了202的房門,朱小強睡眼惺忪還沒起,聽說是小帆要借用電腦,一骨碌爬起來開了門。

  小帆上網收取了郵件,頓時笑顏如花,指著屏幕給劉漢東看,劉漢東英語水平不差,看得出是美國孟菲斯警察局的回信,說情況已經轉達給令尊云云。

  這小丫頭真夠聰明的,知道父親身邊的人不可靠,就讓警方代為轉達給本人,十四五歲的年紀能撰寫出意思清楚的英文信件,並且能找到孟菲斯警察局的郵箱,電腦水平和英文程度都挺高的。

  劉漢東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小帆家裡人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採取措施,當然自己也不能放鬆警惕,壞人隨時可能出現。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沒有錢,沒錢就沒法生存,也無法展開調查,劉漢東決定找點事兒干,賺點小錢花花,此時二樓的張大姐帶著丈夫王志剛過來道謝了,王志剛醒了酒,從酒鬼賭棍變成了好男人,他聽說劉漢東要找活幹,一拍胸脯道:「包在哥哥身上。」

  王志剛開殘疾人車,在小商品批發市場幫人拉貨,這地方最缺的就是勞動力,劉漢東帶著小帆坐著他的殘疾人機動車,來到市場很快找到了活兒干,從卡車上卸貨,然後搬到三樓的倉庫裡去。

  沒叉車,沒電梯,全靠人力抬,貨物是十噸碳酸飲料,每二十四瓶用熱縮塑料薄膜包裝著,劉漢東和其他三個人一起,來回搬運,太陽當空照,幾趟下來就汗流浹背,劉漢東索性脫了汗衫,露出一身古銅色的腱子肉來,健步如飛上下穿梭。

  小帆坐在貨物堆上,裙下一雙白嫩的小腿晃悠著,看劉漢東搬東西。

  搬運工們忙乎了半小時,貨物才下了一小半,小老闆招呼大家歇歇,給工人們上煙,小帆不知道從哪兒拿來一瓶冰鎮的芬達,遞給劉漢東,又踮起腳尖拿出小手帕給他擦汗。

  「夥計,你小媳婦挺疼你的。」一個粗俗的搬運工笑道。

  「操,這是我妹妹。」劉漢東罵道,示意讓小帆先喝。

  小帆喝了兩口,再把瓶子遞過來,劉漢東接過來仰脖咕咚咚灌了幾口,給小帆留了小半瓶。

  「夥計們,開工了。」小老闆拍著巴掌招呼道,大家繼續揮汗如雨,忙乎了半天,終於將十噸飲料搬進了倉庫,小老闆給大家每人發了一張百元大鈔。

  劉漢東拿著鈔票說:「咱有錢了,逛超市去。」

  小帆興高采烈,蹦蹦跳跳。

  正好王志剛回家吃飯,兩人搭乘他的殘疾人車來到附近的大潤發超市,從底層停車場進超市的路上,就看到前面堵了七八輛車,都在不耐煩的鳴笛,最前面是一輛白色的路虎極光,正試圖倒車入位,無奈車位狹窄,路虎車體寬大,司機技術又差,怎麼都到不進去。

  王志剛的殘的也被堵在車庫裡,氣的直按喇叭,嘀咕道:「肯定是娘們開的車。」

  劉漢東下車走過去,見路虎裡果然是個嬌滴滴的小少婦,急的手足無措,滿頭大汗。

  「我幫你指揮。」劉漢東說。

  沒想到少婦竟然下了車,說:「你幫我倒進去算了,謝謝啊。」

  劉漢東沒拒絕,直接上車,掛上倒檔,一腳油門,一打方向盤,路虎極光如同沿著軌道行進一般,嚴絲合縫的倒進了車位,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超過三秒鐘。

  小少婦的嘴巴張成了O形,喃喃道:「太帥了。」

  劉漢東下車,扭頭就走,小少婦如夢初醒,從GUCCI包裡掏出錢夾,脆生生喊道:「哎,還沒謝你呢。」

  劉漢東頭也不回,伸手擺了擺,小帆一溜小跑追上去,攬著劉漢東的胳膊,一起走了。

  「走路都走的這麼酷。」小少婦依然沉浸在花癡夢中。

  大潤發超市,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各種商品讓人目不暇接,小帆推著購物車在前面跑,看到飲料貨架上750毫升大綠玻璃瓶裝的巴黎礦泉水,習慣性的拿了兩瓶,看看價格,吐吐舌頭,又換成了崑崙山純淨水。

  劉漢東走過來,看到五塊六一瓶的崑崙山礦泉水,作勢要打人:「買這個還如直接喝自來水,敗家丫頭。」

  小帆委屈的撇撇嘴,要哭。

  劉漢東道:「做錯事還敢哭,咱就一百塊錢,得省著點花,知道不?」

  小帆點點頭,將崑崙山純淨水放了回去,推車到賣米面的地方稱了十斤特價大米,又拿了幾筒龍鬚掛面和一些塑料袋裝的醬油醋,購物車裡最奢侈的是一瓶老乾媽油辣椒,八塊五。

  買完東西,從大潤發超市出來走在路上,一輛白色路虎極光緩緩從後面過來,玻璃降下,小少婦歡快的說道:「嗨,這麼巧,你們去哪裡?」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3 13:08
第八章 雨中的牛肉板面

  劉漢東拎起手裡的塑料袋道:「回家做飯。」

  「住哪兒?我送你。」小少婦很熱心。

  小帆拽了拽劉漢東的衣服,一臉的不高興。

  劉漢東道:「不順路,再見吧。」

  小少婦呵呵一笑,也說聲再見,駕著路虎遠去了。

  起風了,要下雨,街上出租車的生意突然好了起來,攔都攔不到,從這兒到鐵渣街距離很遠,乘公交車最方便。

  公交站台,一輛520路公交車開了過來,乘客們蜂擁而上,投幣、刷卡,劉漢東和小帆也上了車,發現女司機正是昨天那個飆車的馬尾辮姑娘。

  馬尾辮吆喝道:「往裡走,往裡走,後面沒人。」

  可乘客們還是習慣性的站在門口附近,兩個衣著考究的男子,胳膊上搭著西裝上衣,不動聲色的往裡面擠著,嘴裡嚷嚷著:「別擠啊,別擠啊。」

  大公交開動了,馬尾辮喊道:「乘客們請注意,看好自己的錢物,那倆拿西裝的,別給臉不要臉了,下一站給我滾下去。」

  乘客們頓時往後退去,躲著兩個小偷。

  小偷面子上掛不住了,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上去抬腿就踢女司機,嘴裡不乾不淨的罵著,乘客們噤若寒蟬,沒一個人動彈。

  劉漢東擠了出來,指著小偷喝道:「再動一下我弄死你!」

  另一個小偷拔出匕首,惡狠狠的從劉漢東側後方捅過來,小帆尖叫一聲,劉漢東一個漂亮的擒拿動作,捏住對方手腕,用力一掰,卡吧一聲,骨頭斷了,匕首落在汽車地板上,小偷的手腕以詭異的角度垂下,疼的殺豬一樣慘叫。

  這時馬尾辮已經一腳剎車停下,和那個先動手的小偷搏鬥起來,她用的散打招式,一記直拳下去,小偷鼻血長流,剛摀住鼻子,又被劉漢東從後面薅住頭髮,拽在地上,飽以老拳。

  馬尾辮從駕駛席上下來,拎起滅火器也加入了毆打,打得兩個小偷嗷嗷直叫。

  小帆鼓起掌來,乘客們如夢初醒,也都開始鼓掌,不少人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馬尾辮丟下扳手,沖劉漢東伸出手:「我叫馬凌,謝謝你了。」

  「不客氣,我到站了,能把門開一下麼?」劉漢東聽到乘客們在打110,又心虛起來。

  「等警察來了做個筆錄吧,耽誤不了多少時間。」馬凌道。

  「我有急事,真的,下回吧。」劉漢東衝小帆一使眼色,小帆也跑了過來,用力的點頭。

  「好吧。」馬凌想到車裡還有很多目擊證人,便打開了車門,劉漢東拉著小帆匆匆下車,消失在路邊巷口裡。

  一輛巡邏警車閃著警燈開到公交車旁,巡警上來拷走了小偷,馬凌望著外面的雨霧,想起那見義勇為小伙子的樣子,嘴角勾起弧線來。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劉漢東買了一份淮江晨報,和小帆頂在頭上,在雨中奔跑著,小帆高興的直尖叫,忽然她停下腳步,撅起嘴做出哭相來。

  「怎麼了?」劉漢東問。

  小帆一攤手。

  劉漢東這才想起,才超市買的掛面醬醋大米忘在了520路公交車上。

  「沒事兒,咱們吃牛肉板面去。」劉漢東豪氣萬丈。

  他知道有一家牛肉板面味道不錯,老闆是個江北鄉下人,很厚道,店裡都是回頭客。

  近江市是江東省的省會,正在上地鐵項目,滿城都是工地,這家牛肉板麵攤子就開在地鐵建設工地裡,搭著紅藍彩條布的雨棚下,五六個穿雨靴戴安全帽的民工正在吃麵條,劉漢東招呼老闆:「兩碗麵,一大一小。」

  老闆道:「沒有小碗,都是大的,坐吧。」

  不大工夫,端上來兩臉盆麵條,寬寬的手工麵條,上面撒著翠綠的香菜、蒜苗、紅色的鹹菜,白色的蘿蔔,就是牛肉太少,只有可憐巴巴的兩片。

  小帆傻眼了,這盛麵條的盆比自己的洗臉盆還大,滿滿噹噹的麵條能吃上一星期。

  劉漢東已經開始埋頭吃麵,還撒上了紅紅的辣椒油。

  農民工們也低頭吃麵,吧唧嘴的聲音此起彼伏,雨繼續下,水滴順著彩條布流下來,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遠處道路旁的梧桐樹下,落葉滿地。

  「你怎麼不吃啊。」劉漢東抬頭問道。

  小帆將面盆裡大半麵條撥給了劉漢東,自己只留了很少一點,這手工麵條勁道有韌勁,其實很好吃,不過份量是為重體力勞動者預備的,對小帆來說實在多的有些過分。

  吃完了飯,雨也停了,天邊竟然掛了一道彩虹,小帆興奮的指著彩虹跳著,劉漢東和幾個農民工一起走出棚子,並排站在一起,久久望著高樓大廈間的雨後彩虹。

  ……

  王星是警校高材生,曾在江北市當派出所民警,後來調到省城刑警總隊當偵查員,所有人都認為他前途無限的時候,因為失手打死了嫌疑犯,被清退出公安隊伍,成了一名私家偵探。

  私家偵探在中國還是個新鮮行當,王星的公司命名為明鏡調查咨詢有限公司,主要業務有兩個,一是幫富翁太太們抓小三,二是幫官員富商們清理安裝在車裡和辦公室裡的攝像頭、竊聽器,因為他業務素質高,政法口朋友多,所以名聲在外,生意絡繹不絕。

  但這些生意帶來的收入,依然讓王星的生活捉襟見肘,他在省城買了房子,貸了一大筆款,老婆大著肚子,據說是雙胞胎,經濟壓力巨大,為了給快出世的孩子預備尿布和奶粉,王星什麼活兒都願意接。

  今天凌晨時分,王星接到一個電話,是青石高科總裁辦打來的,委託他尋找並保護夏青石的女兒舒帆,委託費用是十萬元人民幣。

  王星毫不猶豫的接了這單生意,迅速展開調查,根據委託人提供的信息,舒帆現在是安全的,但有人試圖綁架她,為了保證舒帆的人身安全,夏青石沒有選擇報警,而是找私人偵探解決此事。

  很快王星就發現這案子不簡單,舒帆的伯父,也就是青石高科總裁夏青石的兄長夏白石已經向溫泉鎮派出所報案,說侄女失蹤,如今警方正在展開秘密調查。

  聽刑警支隊的朋友說,舒帆很可能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名黑車司機綁架,綁架的動機不明,目前罪犯已經鎖定,是一個叫劉漢東的退伍軍人,最早的目擊證人是世峰集團保安部的古長軍,他說下班途中見到有人綁架女學生,自己的兩名同事上前阻止反被撞傷,交警部門也證明現場確實發現撞壞的黑車,還有市局法制處的一個同事也曾目擊劉漢東帶著舒帆到市局,顛三倒四說了一些胡話。

  王星憑刑警的直覺,覺得這案子水很深,那個叫劉漢東的男子也未必是罪犯,哪有罪犯帶著肉票主動送到公安局的道理,但這件案子政法委已經定了調子,罪犯就是劉漢東。

  青石高科的老闆夏青石在美國治病,這個節骨眼上他唯一的繼承人出事,也太巧了吧,而且世峰集團的古長軍不是什麼好人,有他參與的事情,肯定貓膩多多,再加上政法委的粗**涉,想必這也是夏家不願意報案的原因。

  想找到舒帆,就必須先找到劉漢東,警方想找什麼人,有的是技術手段,最常用的就是手機定位,當代社會手機普及率極高,只要知道號碼,甚至手機串碼,就能迅速定位一個人,簡單得很。

  警方要動用手機定位,需要分局以上領導簽字批准,但王星認識移動公司技術部門的人,一個電話就能辦妥。

  劉漢東的手機是不記名神州行卡,在二十四小時內只開機了一次,地點在花火辦事處鐵渣街中段附近。

  鐵渣街是城鄉結合部,出租屋雲集的地方,劉漢東目前沒有正當職業,以這裡作為落腳點正在情理之中。

  王星開著自己的二手破捷達,在淅淅瀝瀝的秋雨中開向鐵渣街。

  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半,城市的交通處於最擁堵的時間段,車多人多,再加上道路拓寬工程,路上堵成了一鍋粥,公交車和私家車搶道,摩托車電動車見縫插針,小擦碰事故此起彼伏,喇叭響成一片,王星不耐煩的猛按方向盤,可他的破捷達除了喇叭不響,到處都響。

  片警馬國慶一直蹲守在鐵渣街108號對面的移動營業廳裡,他在耐心等待劉漢東和舒帆回來,對於一名警察來說,蹲坑是常有的事,為了抓捕罪犯,在寒冬臘月天的戶外等個幾天幾夜都是常事。

  馬國慶知道,這也許是自己從警生涯中最後一次蹲坑了,也是人生最後一次壯舉,他希望妻女在追悼會上看到的是一個犧牲在與犯罪分子搏鬥第一線的英雄,而不是飽受癌症折磨痛苦死去的病人。

  劉漢東和小帆也被堵在了路上,他們乘坐的公交車和一輛私家車擦碰,兩個司機在對罵,乘客們紛紛下車步行,

  天邊閃電劃過,繼而是悶雷滾滾,狂風陣陣,山雨欲來風滿樓。

  鐵渣街上的小攤小販都開始收攤回家,賣熟食水果的也收起遮陽傘推著三輪車撤退了,暴雨比城管有用的多,這些人一走,道路忽然變得通暢起來。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閉目養神的馬國慶猛然張開眼,正看到劉漢東拉著小帆冒雨奔來,那副親密的樣子不像是綁匪和受害者,反倒像一對小情侶。

  馬國慶摸一摸後腰上的五四式手槍,強忍著胃疼站了起來。

  一輛破舊的捷達車從鐵渣街北面開了過來。

  與此同時,一輛黑色漢蘭達從鐵渣街南面開了過來,後面還跟了一輛黑色本田雅閣,兩車都沒掛牌照,懸掛壓得很低,可見車裡坐滿了人。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3-5-13 13: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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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3 20:53
第九章 天黑請閉眼

  雨辟里啪啦落下來,狂風怒吼,飛沙走石,路邊大樹隨風狂舞,路邊小超市的招牌被風刮了下來,砸在地上砰地一聲巨響,家家戶戶關門關窗收衣服,平日裡熱鬧非常的大街迅速變得空曠無比。

  劉漢東和小帆奔到108號院,推開鐵門進去,院子裡的麻將桌挪到了一樓屋裡,牌局雷打不動的進行著,二樓上,張大姐接孩子去了,家裡掛著鎖,朱小強居然沒在打DOTA,屋裡也沒人,三樓的小麗小紅還沒下班,四樓上空無一人。

  他倆上了樓梯,留下一串水淋淋的足跡,緊跟著大鐵門又被推開,馬國慶步履蹣跚的走了進來,胃部又開始劇痛,豆大的汗珠滴下來,是堅強的毅力讓老警察一步步走上了台階。

  已經立秋了,暴雨依然肆虐,砸在漢蘭達車頂發出沉悶的聲音,古長軍沖車裡的四個人點點頭,沒說話。

  漢蘭達裡四條彪形大漢開門下車,踩踏著積水向108號走去,他們身後,雅閣四門大開,又是四條大漢下了車,砰的關上門,手中拎著長長的釣魚包,

  古長軍帶了八個人過來,這些人全是道上響噹噹的漢子,殺過人見過血,二進宮三進宮的老資格,幹活利索不留痕跡,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

  本來一樁簡單的事情被越搞越大,上面下了死命令,如果今天再完不成,古長軍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他點燃一支煙,將車窗微微降下一條縫隙,雨水立刻灌了進來,這場雨來的很及時,會沖刷掉一切痕跡,再看看電線桿上的治安攝像頭,古長軍鄙夷的一笑,這些玩意兒都是糊弄領導的,隔三差五出故障,惡劣天氣更加指望不上。

  四樓,劉漢東將濕透的汗衫脫下,聽到背後傳來一個鎮定無比的聲音:「警察!把手舉起來,慢慢轉過來,別亂動。」

  劉漢東慢慢回轉身,看到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大叔單手腰間據槍對準自己,這是八十年代警察持槍的標準姿勢,能很好的防備對方奪槍,射擊的時候也比較穩定。

  「劉漢東?」中年大叔問道。

  劉漢東點點頭。

  對方丟過來一副手銬,冷冷道:「自己戴上,別耍花樣。」

  劉漢東撿起手銬,戴在左右手腕上。

  「戴結實點。」老警察威嚴無比。

  劉漢東將手銬齒輪又往裡扣了兩格。

  小帆從陽台收衣服進來,看到這一幕,嚇呆了。

  「別害怕,我是警察。」老警察語氣慈祥了許多,又喝令劉漢東:「你在前面走,下樓。」

  雨很大,瓢潑如注,這樣的氣候狀況難以將罪犯押到派出所,馬國慶只想把他押到樓下,再讓房東打電話報警。

  劉漢東在前面慢慢走著,緊跟著是小帆,最後才是持槍的馬國慶。

  下到二樓的時候,只見下面烏壓壓上來一群人,樓梯狹窄,只能走一個人,最前面是個陰鷙漢子,運動服打扮,手裡握著一把漆黑的手槍。

  兩下突然遭遇,都愣住了,電光火石之間,劉漢東縱身躍起,兩腳踢向下面的人,陰鷙漢子猝不及防,被踹了個人仰馬翻,手槍冒出一團火光,正好一個炸雷響起,掩蓋了槍聲,子彈打在水泥樓蓋板上,反彈了幾次,竟然崩在槍手頭上,頓時血花四濺,人躺下就沒起來。

  兩邊走在最前面的人都倒下了,緊跟著就是小帆和下面另一個槍手,那人舉起了手槍,小帆僵住了,紋絲不動。

  馬國慶眼疾手快,一把將小帆推到一旁,舉槍射擊,兩下裡同時開火,近距離射擊幾乎不可能打偏,馬國慶站得高,五四手槍裡發射的子彈正中對方頭部,但對方的子彈也射入了他的肚子,一件穿了十幾年的警用襯衫頓時被血染紅。

  緊跟著是第三個槍手,他端著一把鋸短了槍托和槍管的霰彈槍,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馬國慶,千鈞一髮之際,躺在樓梯上的劉漢東撿起了一把槍,以最快的速度將彈匣裡的六發子彈全部打在槍手身上,血濺的到處都是,後面魚貫而上的殺手們聽見密集的槍聲,立刻倉皇后撤。

  劉漢東撿起了霰彈槍,忽然馬國慶暴喝一聲:「把槍放下!」

  五四手槍瞄準劉漢東,馬國慶手上不停滴血,那是傷口的血。

  劉漢東忽地瞄準馬國慶,兩人距離咫尺之間,黑洞洞的槍口互相瞄準,手指都搭在扳機上,只要輕輕一動,立刻兩敗俱傷。

  殺手們再次蠢蠢欲動,向樓梯口摸過來。

  一樓室內,幾個打麻將的大媽嚇得趴在地上,用椅子擋住門,包租婆拿著電話不停按著110,可是電話線被大風刮斷,聽筒裡沒有聲音。

  「放下槍!」馬國慶和劉漢東面對面聲嘶力竭的吼著,誰也不願意先放下武器。

  火並一觸即發。

  「不要!哥哥是好人!」小帆突然開口說話了,撲過來擋在劉漢東面前。

  此時樓下探出殺手的腦袋,劉漢東和馬國慶同時調轉槍口,子彈出膛,打得磚石碎屑橫飛,耳朵震得嗡嗡響。

  鐵渣街上,王星一腳剎車停下,他從雷聲中聽到了熟悉的槍聲,有五四,也有霰彈,竟然還有自動步槍,附近正在發生激烈槍戰!

  他急忙下車,摸摸身上,沒帶武器,左右看看,撿起一塊沉甸甸的磚頭。

  劉漢東很沉著,這不是他第一次真槍實彈的駁火了,當年在高原之巔,他和戰友們曾經面對窮凶極惡的分裂武裝分子,經受過血與火的考驗。

  下面的殺手火力很強大,動用了軍用武器,密集的子彈封鎖住樓道,眼瞅敵人就要攻進來,劉漢東大叫一聲掩護我,馬國慶舉槍連發數彈,劉漢東單手持著霰彈槍快速上樓,從二樓一躍而下,在半空中就開了槍,霰彈扇面覆蓋,一個拿自動步槍的殺手當場被打死。

  劉漢東單手握住霰彈槍套筒一甩,子彈上膛,躺在地上又開了一槍,將殺手們逐出了院子,霰彈槍裡五發子彈打光了,他一個翻滾過去,撿起了自動步槍。

  剛撿起槍,就看到樓上下來一個殺手,舉槍要打馬國慶,劉漢東戴著手銬不方便據槍,很彆扭的抬起槍要打,馬國慶一驚,以為劉漢東要朝自己開槍,正要動作,被殺手從背後勒住,槍口頂在腦袋上。

  「放下槍!」殺手威脅道。

  劉漢東沒有絲毫猶豫,扣動扳機,一顆子彈旋轉著射出槍膛,正中殺手腦門。

  7.62毫米步槍子彈巨大的動能掀開了殺手的天靈蓋,整個人朝後飛去,紅的白的糊了一牆。

  馬國慶驚出一身冷汗,他哆嗦著從褲袋裡掏出手銬鑰匙丟下去。

  劉漢東撿起鑰匙快速打開手銬,雙手嫻熟無比的端起這支緬甸造的仿八一槓,隱蔽在水泥影壁牆後面,戰術動作標準無比。

  馬國慶舉槍警戒上方,嚴防殺手再次從樓頂進攻。

  八個殺手,瞬間被打死了五個,僅剩三人,已經無力發起進攻,但他們不甘心這樣失敗,各自隱蔽在電線桿子和汽車後面,槍口對準院門,誰也沒注意到王星手持磚頭從後面過來。

  一磚下去,藏在汽車後的殺手後腦勺被拍扁,軟軟倒了下去,王星從他手上接過一把仿五四,拉開槍膛,確認是實彈,瞄準了前面電線桿子後的殺手。

  那殺手正從懷裡掏出一枚手榴彈,還沒拔出保險銷就被王星打中腦袋,刑警的槍法不是蓋的,接連兩槍,絕對斃命。

  只剩下一個人了,又腹背受敵,瘋狂打了兩槍,掉頭就跑,沒跑出去十幾步就中彈腿部中彈,一頭倒在了泥水裡。

  空蕩蕩的大街上,早沒了漢蘭達的影子,只剩下一輛空無一人的黑色雅閣。

  王星藏在汽車後大聲喊道:「院子裡的人,報出身份。」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刑警支隊的號碼。

  樓梯上,馬國慶奄奄一息,小帆在劉漢東的指示下幫民警大叔按著傷口,忽然手機鈴聲響起,是馬國慶的手機。

  劉漢東拿過來接了。

  「爸爸,你怎麼還不回來吃飯,加班也不說一聲,我和媽媽都等你半天了。」是個嬌嗔的女聲。

  「你爸爸中槍了,在鐵渣街上。」劉漢東說,此時院外有人喊,讓裡面的人報出身份,看樣子是警方援軍到了。

  「有警察受傷了,快叫救護車。」劉漢東喊道。

  手機還沒掛斷,馬國慶的女兒馬凌手中的話筒落了地,廚房裡,正在熱飯的母親問道:「凌兒,你爸還回來吃飯麼,不回來咱娘倆先吃。」

  馬凌淚眼婆娑,嗚嗚的哭了。

  一小時後,鐵渣街,警笛此起彼伏,現場停了幾十輛警車,刑警支隊、特警大隊、武警處突中隊、派出所全來了,還有交警、法醫,醫院急救車,把大街堵得水洩不通,滿街的群眾站在警戒線外冒雨看熱鬧,目睹裝著屍體的黑色塑膠袋裝進救護車。

  雨還在下,地上的血污被沖淡,流進了下水道,偵查員戴著手套到處撿著子彈殼,這是一場建國來近江市最大的涉槍案件,死了六個人,還有一個被磚頭拍暈還在昏迷中。

  案件動用了大量槍械,交火上百發子彈,手槍步槍霰彈槍樣樣俱全,甚至還有一枚手榴彈,現場指揮車內,領導們的腦袋都大了兩圈。

  最先報警的是私家偵探王星,他打給刑警支隊的同事說這裡發生槍案,有民警負傷,急需支援和救護車,但警方趕到之後,卻沒發現受傷的同事,也找不到王星的身影,再打電話已經沒人接了。

  案件沒有目擊證人,就連108號院子的住戶也都沒看見案發經過,槍聲一起,他們就嚇得趴在地上,沒看見任何人。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們。」現場總指揮,市局分管刑偵的郝副局長下了死命令,旋即對下屬道「給我接省廳,我要向宋廳長進行匯報。」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郝副局長拿出手機,擺擺手,指揮車內瞬間安靜下來。

  「金市長您好,正想向您匯報……」郝光輝揮手斥退眾人。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4 09:08
第十章 暴烈男女

  時間倒回一小時前,槍戰剛結束,大雨依然如注,王星沖院裡喊道:「劉漢東,是你麼?」

  劉漢東心裡一驚,剛才他親眼目睹外面的人打倒了兩個殺手,應該是幫自己的,但警惕性讓他不敢輕信任何人,便道:「你是誰?」

  王星道:「我是夏青石委託保護舒帆的私家偵探,我叫王星。」

  劉漢東道:「我憑什麼相信你,你先把槍放下。」

  王星喊道:「你先證明自己是劉漢東,我再把槍放下。」

  劉漢東大怒:「怎麼證明,難道拿身份證給你看?」

  王星曾詳細調查過劉漢東的檔案,略一思忖想到一個驗證辦法,道:「你爺爺五五年授的什麼軍銜?」

  「陸軍中校。」劉漢東答道,再看馬國慶,血還在流,怒道:「再囉嗦這警察就沒救了。」

  小帆從馬國慶兜裡摸出一本帶血的警官證展示給劉漢東看。

  「花火派出所的馬國慶,中槍大失血,就快死了。」劉漢東喊道。

  王星從汽車後站了出來,高舉雙手顯示自己沒有武器。

  「我過來了,別開槍。」

  劉漢東手持自動步槍,掃視著大街,示意小帆躲起來,他有些緊張過度了,對方只是業餘級別的殺手,沒有牛逼到配備狙擊手的地步。

  王星走進了院子,看見躺在樓梯上的馬國慶,疾步奔過去:「老馬,你怎麼了?」

  馬國慶還清醒著,低低道:「小王,我挺得住。」

  劉漢東鬆了一口氣,馬國慶認識這個人,至少可以相信他一半。

  王星左顧右盼:「舒帆呢?」

  劉漢東的槍口依然對著王星:「你還沒證明自己的身份。」

  王星小心翼翼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蘋果手機:「我可以讓舒帆和她父親通話。」

  劉漢東點點頭,王星撥通了Face Time,幾秒鐘後,通訊接通,屏幕上是一個女人俊秀而威嚴的臉。

  「我找到舒帆了,她要和夏總通話,不然不肯現身。」王星道。

  「稍等。」那女人拿著手機在走路,很快進入一間病房模樣的屋子,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消瘦男人的面孔。

  「爸爸的乖女兒在哪裡?」男人聲音很慈祥。

  小帆從樓梯間裡衝了出來,滿眼都是淚水,拿著手機,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發出了聲音:「爸爸,我害怕。」

  手機裡,夏青石驚喜萬分,患自閉症的女兒竟然能說話了,隱約能聽見他的聲音:「安馨,給我訂最快的機票,不,包機,有什麼飛機包什麼飛機,我要回去。」

  雷雨天,3G信號很不好,時斷時續,劉漢東已經相信了對方的身份,收起槍道:「這兒不安全,這警察也撐不住了。」

  王星道:「我有車,先送老馬去醫院。」

  劉漢東道:「你抱他,我開車。」

  王星知道對方還保持著警惕性,便把車鑰匙丟過去:「外面的白色捷達。」

  劉漢東丟下已經打空子彈的自動步槍,帶著小帆先出去了,王星抱起馬國慶隨後走出來,再找那個腿上中槍的殺手,已經不見了,不過此時也顧不上抓他了,大家上了捷達,劉漢東道:「坐穩了。」話音未落,大家就感到一股強烈的推背感。

  距離最近的省醫科大附屬醫院,劉漢東駕車風馳電掣開過去,一路積水很深,修路造成的爛泥潭比比皆是,王星催促道:「快點,再快點!」

  「要不你來開。」劉漢東一腳油門踩下去,和對面一輛卡車擦肩而過,間隙不超過五厘米。

  王星頓時不言語了。

  馬國慶傷口還在冒血,小帆的衣服都沾滿了血跡,摀住傷口的毛巾已經浸透,捷達車裡有急救包,小帆在王星的指導下有條不紊的處理著,忽然馬國慶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小帆接了,是個焦急的女聲:「爸爸,你在哪兒!」

  小帆看向劉漢東,劉漢東點點頭。

  「我們正在去醫院的路上,醫大附院。」小帆的聲音很好聽,清脆婉轉,說的是標準普通話,而非近江土話。

  劉漢東車技很好,毫不顧忌交通規則和信號指示燈,連闖三個紅燈外帶逆行,看的王星直咧嘴,新交規這麼嚴格,恐怕自己駕照的分數都不夠扣的。

  醫大附院很快到了,劉漢東將車停在急診科門口,和王星一起將滿身鮮血的馬國慶抬了進去,醫生護士急忙上前接應,傷員被迅速推入手術室,沾了血的衣服就丟在門口。

  急診科門外傳來一陣強勁馬達聲,一輛造型狂野彪悍的紅色雅馬哈越野摩托車停下,穿著t恤熱褲拖鞋的女孩子從越野車上下來,進門就問:「剛才有沒有送來一個受傷的警察。」

  劉漢東認出這女孩正是520路公交女司機馬凌,心道真是無巧不成書,想必她就是馬國慶的女兒。

  「你爸爸剛進手術室,別擔心,槍打在肚子上,不是要害。」王星站起來說道。

  「王叔。」馬凌匆匆打了個招呼,又看看劉漢東,認出他來,但沒說話,直衝手術室,很快就被護士推了出來。

  「王叔,是誰開槍打我爸爸的?」馬凌怒不可遏,那副樣子恨不得要撕碎幾個人。

  「開槍打你爸爸的,當場就被你爸爸爆頭了。」劉漢東答道,當時的情況他是親眼目睹的,最激烈的槍戰過程不超過十秒鐘,生死皆在一線之間,如果不是老馬配合得當,充分信任自己,怕是這會兒躺在手術室裡的不止一個人了。

  王星伸出手道:「車鑰匙該給我了。」

  劉漢東將捷達鑰匙丟過去。

  「走,出去抽支煙。」王星沖劉漢東眨眨眼,馬國慶已經被送進醫院,家屬也到了,他們繼續留在這裡毫無益處。

  劉漢東會意,拉起小帆出門,到了車前,王星掏出香煙丟給劉漢東一支,看看小帆身上沾滿血跡的衣服,皺皺眉道:「等我一下,買件衣服去。」

  他匆匆奔著醫院門口的超市去了,劉漢東站在車旁抽煙,忽然一陣茲茲拉拉電流聲,丟在車裡的警用頻道對講機裡傳出指揮中心的命令:各單位注意,密切留意一名持槍嫌疑犯,疑犯持劉漢東身份證,體貌特徵是身高一米八二,體重約八十公斤……很可能有一名十四歲女童與之隨行,疑犯極度危險,必要時可以開槍將其擊斃……」

  劉漢東的手在發抖,警方在通緝自己,殺手要打死自己,這他媽到底是招誰惹誰了!他看看王星遠去的身影,這個人不在體制內,應該是可以信賴的。

  「小帆,跟著這個人,他會保護你的。」劉漢東雙手放在小帆肩膀上,鄭重無比的囑咐道。

  小帆眼淚汪汪,拉著劉漢東的衣襟不撒手。

  「別跟著我!」劉漢東吼了一聲,嚇得小帆一哆嗦,撒開了手。

  遠處紅藍警燈閃爍,一輛警車駛入醫院大門。

  劉漢東扭頭就走,避入急診科大門。

  馬凌迎上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幹的?」

  劉漢東道:「借你摩托車用用。」

  馬凌拿出鑰匙:「告訴我誰下的黑手,就把鑰匙給你。」

  「世峰集團的古長軍,他僱傭的殺手打傷了你爸爸,我現在就去找他,鑰匙。」劉漢東伸手去接鑰匙,馬凌卻收了回來,「我改主意了,和你一起去。」

  劉漢東回頭看去,警車開到了急診科門口,再去開摩托已經來不及了,他一跺腳,逕直往急診科裡面走。

  警車停下,兩個交警從車上抬下一名傷員,原來這警車是送交通事故傷者急診的,而非緝拿劉漢東而來。

  劉漢東不知道警察的來意,避入了急診科留觀室,掀開窗簾開外面,見是交通警察,鬆了一口氣,正要出門,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去,觀察病床上躺了一個人,正是那晚拿繩子勒自己脖子的傢伙,他頭上綁著一圈圈繃帶,掛著吊瓶,連著心電監護和氧氣,狗日的居然沒死!

  傷者躺在病床上,如同案板上的肥肉,劉漢東上前一把拽下他的氧氣管,心電監護,扯開繃帶,用手摳開已經縫合的臉上鋼筋貫穿創口,疼的那小子慘叫一聲,可是嘴巴被劉漢東摀住,叫聲發佈出來,嚥回到肚子裡,他一雙眼睛都快瞪出眼眶,驚恐萬分看著劉漢東。

  「記得我麼?我問你,古長軍住在哪裡?你敢說個不字,我就撕開你的臉!」劉漢東低聲威脅,他可不是嚇唬人,而是玩真的。

  「我說。」那人被他猙獰的嘴臉嚇住了,立刻說出了古長軍的家庭住址和單位地址,劉漢東又問:「古長軍為什麼要殺我?」

  「他弟死了。」那人道。

  劉漢東忽然醒悟,坐在副駕駛位子上拿匕首的傢伙和古長軍面貌酷似,應該就是古長軍的弟弟,怪不得啊,這血海深仇是結上了。

  一拳打去,那小子一聲不吭昏過去,劉漢東出了門,沒走正門,從急診科後門出去,只聽一陣有力的轟鳴,一輛大排量雅馬哈越野摩托車停在了面前。

  車手摘掉頭盔,露出馬尾辮,是馬凌。

  「上車!」馬凌英姿颯爽。

  劉漢東沒有猶豫,坐上了摩托車後座。

  馬凌猛擰油門,摩托車前輪抬起,如同獵豹般呼嘯而出。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4 17:45
第十一章 直搗世峰集團

  急診科前,王星拿著衣服匆匆而來,卻不見了劉漢東和舒帆,急的他捶胸頓足,那可是十萬塊委託費啊,關係到自己的房貸和奶粉錢,丟錢包丟手機丟面子都行,就是不能把舒帆丟了啊。

  快步走進急診科一看,走廊盡頭舒帆的身影一閃,王星急追過去,只見舒帆指著遠去的摩托車,急的眼淚直流。

  「跟我走。」王星試圖去拉舒帆,被一把甩開,小女孩居然追摩托車去了。

  「舒小姐,我帶你去追他。」王星這句話很管用,舒帆立刻回來,催促著王星去開車。

  經過走廊的時候,王星聽到一身尖叫,探頭看去,留觀室內小護士把托盤掉地上了,病床上亂作一團,帶血的繃帶,各種管子電線,還有一個臉上有窟窿的傢伙昏迷不醒。

  王星認出這個人是古長軍的跟班,叫狗子,是個社會上的混混,跟了古軍之後人模狗樣起來,掛著世峰集團旗下拆遷公司項目經理的頭銜,其實就是個高級打手,劉漢東突然離去,應該和他有關。

  回到捷達車裡,對講機裡沙沙響,再度響起警方調度的聲音,說遇到劉漢東勸阻無效可以開槍擊斃。

  王星急忙拿起電話,撥通了刑警支隊朋友的號碼。

  「老萬,我王星,給你個情報,劉漢東不是兇手,他也是受害者,買兇殺人的是世峰集團的古長軍。」王星這樣說不是憑空猜測,古長軍此人原來也是警察,後來因為涉黑被開除公安隊伍,被世峰集團聘請,名義上是保安主管,其實是專幹髒活兒的。

  手機裡老萬答道:「上頭下了死命令,我說話管不了用,你現在哪兒,我馬上過去,花火所的馬國慶怎麼樣了?」

  「老馬沒事,進手術室了,我在醫大附院。」王星說完,掛上了電話。

  舒帆推開車門就走,王星一把拉住她:「哪兒去,外面很危險。」

  「你不打算救他,對麼?」舒帆直視王星的眼睛,清澈的眼神,直抵人的內心深處。

  被猜出真實想法的王星徒勞的狡辯:「他沒有危險的,警方只是認為他是嫌犯而已。」

  「安阿姨花多少錢僱傭的你?」夏帆依然死死盯著王星。

  「十萬塊。」王星答道。

  「我成年之後,就可以擁有青石高科的股份,我給你一百萬,救他。」

  舒帆雖然只有十四歲,但心智基本成熟,況且少女比大人更加單純,她是富家千金,拿出一百萬來還真不是難事,一百萬啊,房貸可以立刻還清,還能買輛好車。

  王星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

  雅馬哈在路上疾馳,水花四濺,馬凌掀起面罩大聲問:「去哪裡?」

  「去世峰集團。」劉漢東答道,他認為古長軍這種人不可能回家,而是藏在公司或者什麼秘密地點,去公司肯定能查到蛛絲馬跡。

  馬凌猛然加速,摩托車飛奔出兩條街區,停在一個小服裝店門口。

  「幹什麼?」劉漢東問。

  「換衣服。」馬凌簡短回答,摘下頭盔往車把上一放,走進了店裡。

  一個二十多歲的身材火辣女子正坐在躺椅上嗑瓜子,見馬凌進來便問道:「凌姐,咋有空過來了?」

  馬凌道:「給姐弄一身行頭,還有他。」說著一指劉漢東。

  劉漢東被馬國慶拘捕的時候,剛把濕透的汗衫脫下,一直到現在上身都是**的,肌肉線條硬朗,六塊腹肌清晰,火辣女子吹了聲口哨:「你漢子?」

  「別廢話,快點,有事急等著走呢。」馬凌不耐煩催促道,她出來的急,穿的是睡衣一樣的長T恤和熱褲拖鞋,也不適合打架。

  火辣女子麻利的拿出幾件衣服丟過來:「尺寸絕對合適,那邊有更衣室。」

  馬凌進了更衣室,劉漢東直接將一件T恤套在身上,轉身的時候別在腰間的五四手槍被火辣女子看見,不禁問道:「你是刑警?」

  劉漢東不置可否,這把槍是馬國慶的,槍柄上還拴著綠色的槍綱,但槍膛裡只剩下一發子彈了。

  馬凌從更衣室裡出來,居家女孩形象瞬間變成了機車黨,皮夾克牛仔褲,腳上是重型機車靴,脖子上還掛著一串硬朗風格的鋼製項鏈。

  「店裡有傢伙麼?」馬凌問。

  「打架去啊,有!」火辣女子從門後面拎出一根狼牙棒來。

  這是銀行保安配備的武器,不銹鋼桿子上鑲嵌了幾根尖刺,嚇唬人的樣子貨而已。

  「用這個。」劉漢東從貨架上拿起一根棒球棍,這是店裡的裝飾物,但打人的效果比狼牙棒還趁手。

  馬凌接過來揮舞兩下,點點頭。

  」換雙鞋,帥哥哥。」火辣女子遞過來一雙四十三碼奧克利沙漠靴。

  劉漢東道聲謝,脫下腳上沾滿泥水的爛運動鞋,換上了靴子,馬凌已經在發動摩托車了,他趕緊過去跨上後座。

  「再見,凌姐,帥哥哥。」火辣女子揮手之間,摩托車已經竄出去十幾米。

  傍晚的街頭,摩托車咆哮著一路狂奔,近江市是禁摩城市,但交警們見到呼嘯而過的大排量摩托車往往不會去抓,因為這些玩摩托的非富即貴,犯不上給自己招惹麻煩。

  全城修路,加上一場豪雨,城市道路再度擁堵起來,不過馬凌的越野摩托車絲毫不受影響,在龜速前行的車流中穿梭前進,速度不減,遇到實在過不去的地方,直接開上路牙石,從人行道甚至工地裡面的泥塘中越過,很快就抵達了世峰集團位於北郊的總部大樓。

  世峰集團實力雄厚,在北郊建了一個工業園區,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大樓依然燈火通明,園區的電動柵欄門已經關閉,只留下人員進出的小門,門衛室裡,兩名制服保安正在執勤。

  「怎麼進?」馬凌問道,摩托車停在距離大門二十米的地方,馬達在轟鳴。

  「直接進。」劉漢東道。

  馬凌一擰油門過去了,臨到門口一捏剎車,摩托車橫在電動門前。

  劉漢東下車,走到門衛室前敲敲窗戶,保安問道:「請問您找誰?」

  「我找古長軍,他欠我錢。」劉漢東在詐保安,因為他並不確定古長軍在公司。

  「你等等,我打個電話。」保安拿起了內線電話,撥通了分機號,劉漢東注意到他撥打的號碼是815,這很可能也是辦公室的房間號。

  電話通了,保安低語了兩句,抬頭道:「你叫什麼名字?」

  劉漢東豎起眉毛道:「弟兄們出生入死為他賣命,他還敢唧唧歪歪盤查我,告訴他,不給錢就把事兒兜出去。」

  保安低頭再打電話,說了幾句道:「你進去吧,古部長在303,上三樓左拐第二間。」

  電動門緩緩打開,劉漢東回身跨上摩托,雅馬哈駛入了園區。

  大門隱蔽位置,攝像頭閃著幽光。

  ……

  古長軍已經從辦公室的電腦顯示屏上看到了大門口的監控畫面,妄圖矇混過關的正是他恨之入骨的劉漢東,這小子還帶了一個幫手來,今天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今天帶了八個職業殺手去做掉目標,碰巧天公作美,惡劣的天氣成了最好的偽裝,本以為馬到成功,哪知道全軍覆滅,這幫牛逼哄哄的道上人物,簡直就是業餘「職業殺手」。

  自從接了這單活兒,就沒順利過,找的替罪羊竟然是頭猛虎,不但害死了自己的親弟弟,狗子的臉也被鋼筋貫穿,古長軍恨劉漢東入骨,殺舒帆是正常業務,而殺劉漢東就是私人仇恨了。

  本來行動失敗,他正打算出去避風,沒想到劉漢東找上門來,古長軍決定弄死他再走。

  他拿起電話:「強子,帶五個人到303,待會有倆人來找我麻煩,給我辦了他們。」

  「軍哥,要死的活的?」

  「打死,」灌到混凝土裡去。」

  ……

  摩托車開進了園區,劉漢東忽然拍拍馬凌的肩膀,示意停車,馬凌停下來扭頭問他:「幹啥?」

  「咱們中計了,被古軍識破了。」劉漢東道,他覺得進來的太過容易,以古軍當過警察的資歷來看,不會這麼好哄。

  「那咋辦?」馬凌問。

  「涼拌,空降兵生來就是要被包圍的。」劉漢東自信滿滿道。

  「你以前是空降兵?特種部隊?」馬凌眼中閃爍著崇拜的火花。

  「我是汽車兵,運輸連開卡車的。」劉漢東道。

  「哦,你還沒說到底咋辦呢?」

  「下地下車庫。」劉漢東道,園區裡燈火通明,攝像頭遍佈,根本沒辦法隱蔽的進入大樓,還不如堂堂正正殺過去。

  摩托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場,這一幕被監控器前的古長軍看見,不禁納悶,大樓前那麼多空地可以停車,這倆人竟然開進地下車庫,到底想幹什麼?

  地下車庫,一名制服保安上前攔住摩托車,問他們來幹什麼,劉漢東問他:「配電房是不是在這兒?」

  「是啊,你有什麼事?」保安狐疑道。

  「對不起了。」劉漢東說。

  保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馬凌從背後一記手刀砍來,保安癱倒在地,劉漢東摘下他身上的長柄強光手電和對講機,快步走向配電機房,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所有的電閘統統拉下。

  世峰大廈陷入一團黑暗之中,緊接著一些應急燈亮了起來。

  「上樓,古長軍在815。」劉漢東道。

  「你怎麼知道?你來過這兒?」馬凌很驚奇。

  「用這兒。」劉漢東指指自己的腦袋。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4 21:48
第十二章 俠侶闖龍潭

  馬凌正要跟著劉漢東上樓,卻被他阻止:「你在車庫裡等著,找一輛車號江A16789的黑色漢蘭達,找到後等在車後,萬一我沒找到古長軍,他也跑不了,記住,他瘦高個臉上有疤。」

  「你覺得他一定會下車庫麼,外面那麼多車。」馬凌反唇相譏,「要用這兒。」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和你一起上去,也好有個照應。」

  「男人干仗,娘們摻乎什麼。」劉漢東有些慍怒,這女孩怎麼不識好歹,世峰集團和龍潭虎穴一般,豈能輕易犯險。

  馬凌大怒,回頭走了兩步,忽然一個急轉身,一記高踢,腳落在劉漢東肩膀上。

  「我是跆拳道黑帶,要不要試試?」馬凌冷冷的一甩額角的髮絲。

  「好吧,你拿著這個,棒球棍給我。」劉漢東妥協了,將手電筒遞給馬凌,這不單是個手電,還是個電擊器,一按開關,前頭藍色火花辟里啪啦亂閃。

  馬凌拿著電棍頭前開路,剛走上應急通道,就看見一個黑影撲面而來,電棍一按,黑影抖了幾下,砰然倒地,用手電照去,見是一個穿襯衫領帶的白領。

  「電錯了。」馬凌道。

  「沒事,下回注意。」劉漢東伸手在白領身上摸索了一下,拿起一張門禁卡。

  對講機裡傳來保安部門的調度聲,派人到地下室配電房維護,因為電力中斷,大樓絕大部分攝像頭都失去了作用,變成了擺設,但樓宇內有備用電源,門禁依然有效,不刷卡寸步難行。

  劉漢東和馬凌順著防火梯直上八樓,樓梯上遇到一些匆匆而下的世峰集團普通員工,好奇的打量著他倆,但沒有詢問,集團很大,互相不認識也在情理之中。

  兩人腿腳都很快,迅速上了八樓,在走廊盡頭瞄了一眼,沒人。

  劉漢東走了過去,腳步聲淹沒在厚實的地毯中,來到815門口,轉動門把手,不動。

  「我來。」馬凌上前一記側踹,房門應聲而開。

  劉漢東迅速拔槍在手,腰間據槍閃入房間。

  房間裡空無一人,有不間斷電源供電的電腦依然亮著,屏幕上顯示著防火梯,畫面是綠色的,應該是紅外攝像頭拍攝的效果。

  劉漢東心頭一沉,不好,中計了!

  轉身疾出,突然燈光大亮,整個大廈恢復了照明,走廊裡的辦公室門陸續打開,走出來十餘名人高馬大的漢子,拿著日本刀、橡皮棍、鋼管等武器,獰笑著看著兩人。

  劉漢東舉起了手槍:「都站住!」

  對方冷笑不已,忽聽背後傳來聲音:「把槍放下,不然打死她。」

  回頭看去,古長軍手持一把六-四式手槍,對準了馬凌的腦袋。

  劉漢東猶豫了幾秒鐘,將手槍拋到古長軍腳下。

  「強子,撿起來。」古長軍命令道。

  一個禿頭保安撿起了手槍,退下彈匣一看,空的,拉開槍膛再看,還是空的。

  「操你媽的,拿把空槍嚇唬人!」強子氣的將五四砸了過來,劉漢東閃身躲過。

  「把他料理了。」古長軍道。

  打手們殺氣騰騰上前,突然之間,馬凌將電擊器狠狠搗向古長軍腰眼,電的他渾身顫抖,哆嗦個不停。

  同一時刻,劉漢東猛然沉下身,撿起五四手槍,往槍膛裡填了一顆子彈,空倉掛機回膛,再度瞄準眾人。

  「我就一顆子彈,誰先死?」劉漢東問道。

  身後古長軍砰然倒地,馬凌迅速撿起了手槍,也對準眾打手。

  古長軍依然在地上哆嗦著,褲子濕了,他被高壓電擊器電的尿失禁了。

  劉漢東道:「你看著他們,誰動就打誰,打頭,你打得准麼?」

  馬凌道:「放心好了,我從小就玩我爸的槍,省射擊隊那年招我,我沒去。」這話應該不是吹牛,因為她持槍的手很穩。

  劉漢東一腳踢在古長軍腦袋上,給他加了雙份保險,然後扛起他走向電梯,馬凌在身後倒退著掩護他。

  打手們憤怒的盯著他倆,這些人可不是普通保安,而是世峰集團高價僱傭的專門解決麻煩的特保,主管在眼皮底下被人綁走,是可忍孰不可忍。

  強子忍不住了,邁步向前,打算說兩句狠話。

  馬凌果斷扣動扳機。

  槍響了,子彈從強子腦袋旁飛過,打掉了他一隻耳朵。

  」我操!」強子一摸耳朵,沒了,一手血。

  「對不起,打偏了,本來想打你頭的。」馬凌道。

  眾人不敢上前,他們才不相信馬凌打偏了,在場的人都玩慣了刀槍,知道手槍最難打,六-四式尤其難打,雖然距離近,但能準確打中耳朵,這槍法,這心理素質都不是蓋的。

  電梯門開了,劉漢東據槍警戒,電梯裡沒人,他這才進去,馬凌也倒退著進去。

  「下哪兒?」馬凌問。

  「二樓,一樓和地下室有埋伏。」劉漢東道。

  馬凌按了二樓按鍵。

  世峰集團的電梯速度很快,轉瞬到了二樓,劉漢東扛著陽台,逕直將古長軍拋到下面草地上,道:「跳!」

  馬凌沒猶豫,縱身躍下。

  劉漢東也跳了下來,就地一滾舉槍警戒,遠處車燈閃亮,數十名世峰集團的制服保安乘坐皮卡開了過來。

  正巧旁邊有個園丁用的小推車,劉漢東將昏死的古長軍丟到車上,招呼馬凌:「跑!」

  兩人推著車,拔腿狂奔,專揀汽車不能走的綠化帶跑,大廈大門裡衝出一群特保,張牙舞爪衝過來,大呼小叫著:「關大門,放狗!左右包抄,不能放走他們!」

  夜色中,兩頭兇猛無比的杜賓犬發瘋一般奔過來。

  馬凌花容失色:「怎麼辦?」

  劉漢東道:「你手裡的傢伙是幹啥的?」

  馬凌道:「我怕狗。」

  劉漢東停下小車,轉身單腿跪地,雙手握槍,單眼瞄準杜賓前進方向,自然呼吸,緩緩扣動扳機。

  最後一發子彈旋轉著衝出槍膛,7.62毫米五一式手槍彈準確擊中了一頭杜賓。

  「槍法可以啊。」馬凌讚道。

  話音剛落,中彈杜賓一個翻滾又爬了起來,一聲不吭猛撲過來。

  「操!」劉漢東把空槍往腰帶上一別,扭頭推著小車就跑。

  五四都放不翻杜賓,用六-四打更沒戲,一彈匣打過去估計都沒效果。

  後面有猛犬追逐,前面有保安堵截,園區地處偏避,月黑風高,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忽然前面車燈耀眼,一輛汽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橫在前面,王星招呼道:「上車!」

  馬凌上前拉開車門,劉漢東將古長軍投了進去,自己也順勢坐進去,馬凌上了副駕駛,王星一踩油門,捷達如離弦之箭一般射出,兩頭杜賓已經追了上來,卻趕不上捷達的速度,在後面狂吠不已。

  「王叔,咋來的這麼晚,我爸咋樣了?」馬凌道。

  王星苦笑:「大侄女,我來的夠快了,我又不知道你們到世峰集團來,能蒙到已經不錯了,老馬沒事,胃上挨了一槍,死不了。」

  馬凌如釋重負,繼而咬牙切齒道:「我爸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他們生不如死。」想了想,拿起電擊器,又電了昏迷的古長軍一下,電的他整個人挺了一下,如同殭屍還陽。

  「小帆呢?」劉漢東問。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你放心,她可是我的財神奶奶,誰出事也不能讓她出事。」王星答道,猛打方向盤,一踩油門,汽車撞開欄杆,從世峰集團運貨的後門衝了出去。

  「地址決不能告訴警方。」劉漢東道。

  「放心,我干多少年公安了,這點道理還不懂?除了我,誰也不知道她藏身的地方。」

  劉漢東又道:「那些殺手都是古長軍僱傭的,他還想殺小帆,醫院裡躺著的是他的馬仔,還有他弟弟,據說剛死,總之這個活口給你了,功勞也給你了,前面停車。」

  王星在路邊停了車,驚愕道:「你幹什麼去?現在警方正在通緝你。」

  劉漢東道:「古長軍只是個嘍囉,上面還有大老闆,要想找替罪羊,沒比我再合適的了,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說著拿出五四手槍遞給馬凌:「你爸爸的槍,替我說聲謝謝。」

  砰地一聲關了車門,扭頭就走。

  馬凌下車,喊道:「哎,上哪去你?」

  「想上哪兒,就去哪兒。」劉漢東頭也不回。

  「你叫什麼?」

  「下回見面告訴你。」劉漢東消失在黑暗中。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5 10:01
第十三章 吻別

  「這小子挺有性格。」王星扶著方向盤道。

  「什麼性格,大傻逼一個。」馬凌撇了撇嘴。

  王星呵呵一笑,啟動了汽車,喊道:「上車。」

  「你自己走吧。」馬凌向劉漢東消失的方向走去。

  「你不是說他是大傻逼麼,怎麼還去找他?」王星沖遠去的馬凌喊道。

  「我高興。」馬凌回了一句,也消失在黑暗中。

  「現在的年輕人啊……有代溝。」王星嘀咕了兩句,一踩油門,走了。

  馬凌追上了劉漢東:「嗨,又見面了。」

  劉漢東快步走著,「這不算。」

  「怎麼就不算了,你耍賴。」馬凌拉住了劉漢東的胳膊。

  劉漢東站住,道:「好吧,我叫劉漢東,男,二十七歲,未婚,沒房沒車沒錢沒工作。」

  馬凌道:「我就問你名字,你給我扯這些幹什麼,你幾個意思?」

  劉漢東道:「我沒意思。」

  馬凌道:「那你現在上哪兒去?」

  「回家,我很久沒回家看我媽了。」劉漢東邊走邊說。

  「你家哪裡?」 馬凌快步跟上。

  「江北市。」

  「江北哪裡?我去過江北呢。」

  「江北一拐彎。」

  「扯吧你,我又不是查戶口的,你打算就這麼走回江北?三百多公里呢。」

  劉漢東站在了一塊公交站牌下:「我沒說走回去啊。」

  馬凌也和他並肩站在了站牌下。

  現在是夜裡九點半,最後一班過江的公交車駛來了,車上人不多,劉漢東上車,從褲袋裡摸出濕漉漉的一張十元票子投進票箱,坐在了最後一排,因為這是空調車,最後一排的窗子可以打開,便於逃跑。

  馬凌和他坐在了一起。

  公交車繼續前行,上了淮江大橋,前面有紅藍警燈閃爍,警察設崗查車,所有社會車輛都要檢查,後備箱都得打開給警察看。

  路障旁,特警隊員端著七九微沖,如臨大敵,警犬躍躍欲試,身穿反光背心的交警揮動著指示牌,不時攔下一輛汽車進行臨檢。

  公交車停了下來,三名特警上了車,拿著手電照乘客的面孔,查身份證。

  劉漢東緊張起來,肌肉緊繃,蓄勢待發。

  馬凌緊緊依偎著他,低聲道:「吻我。」

  劉漢東遲疑了一下,抱著馬凌開始猛親,兩人在公交車後座纏綿親熱,非常投入,將警察視若無物。

  警察手電光射過來,晃了兩下就下車了,情報顯示,嫌疑犯隨行的是一個十四歲女童,後座上激情投入的這兩位明顯不是。

  公交車再次開動,脫險了。

  過了淮江大橋,第一站,兩人下了車,北岸新城剛開始建設,路燈影下,寂寥無人。

  公交車開走了,馬凌抬手扇了劉漢東一個耳光。

  「打我幹什麼?」劉漢東驚愕。

  「對我耍流氓。」馬凌道。

  「不是你讓我親的麼?」劉漢東捂著臉,其實打得不重。

  「讓你親,誰讓你把舌頭伸進來的?」馬凌厲聲質問。

  「那我重來一次。」劉漢東一把將馬凌攬在懷裡,一個蕩氣迴腸的熱吻堵住了她的嘴。

  馬凌象徵性的抵抗了一下,身體緊繃的像一張弓,隨即軟了下來,勾著劉漢東的脖子配合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一小時,劉漢東終於放開手,幫馬凌整理一下衣服:「我該走了。」

  「小心。」馬凌道。

  「嗯。」

  「風聲過去,回來找我,我開520路公交車,你知道的。」

  「知道了。」劉漢東大踏步的走遠了。

  馬凌悵然若失,久久站在路燈下。

  ……

  鐵渣街槍案指揮部,副局長郝光輝坐鎮指揮,查獲一批槍械,一輛沒牌照的汽車,據查是前天失竊車輛,一名歹徒昏迷不醒送入醫院,調鐵渣街上的監控錄像卻發現攝像頭全是壞的。

  現場遺留槍械八支,包括制式軍用手槍,土造手槍,境外走私軍用步槍,民用霰彈槍,以及一枚過期的美式手榴彈,子彈大多打光,民房內彈痕纍纍,樓梯道上血跡斑斑,天花板上還有碎肉和腦漿子,慘烈的局面讓身經百戰的刑警都為之震撼。

  這不是謀殺,這是戰爭。

  殺手死了六個,基本上都是死在院子裡,樓道裡就躺了四個,屍體摞著屍體,一人頭部被步槍子彈掀開半個腦殼,兩人頭部被手槍擊中死亡,一個身中六彈,被打成了篩子,還有一個胸膛中了一發十二號霰彈,上半身成了血葫蘆,這些人的面部特徵和指紋輸入系統後得知,有刑滿釋放人員,也有在逃人員,基本上都是背著命案的窮凶極惡之輩。

  這些傷亡,據說都是兩個人造成的,其中一人是花火派出所的民警馬國慶,另一個人叫劉漢東,是個無業遊民。

  此前刑警正在調查劉漢東,因為他是一起綁架案的嫌疑人,通過技偵手段定位後正要前往鐵渣街進行抓捕,沒想到被這伙殺手搶了先。

  馬國慶中槍躺在醫院,麻醉還沒醒來,他的配槍,一把快要淘汰的五四式手槍失蹤,警方確認是被劉漢東拿走了,現在正全城搜捕劉漢東,車站碼頭機場以及交通要道,出城卡口都設置了檢查站,社區民警清查旅社、網吧、出租屋,努力查找劉漢東和那把失蹤的五四。

  金沐塵市長親自打來電話進行指示,要求參戰公安幹警排除萬難,不怕犧牲,堅決保衛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堅決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郝副局長代表專案組立下了軍令狀,保證三天破案。

  事實上用不了三天,昏迷的歹徒已經醒了,在公安幹警強大的心理攻勢下交代了一切,他們是八個互相不認識的職業殺手組成的小團隊,受雇於一個叫軍哥的人,那人開一輛黑漢蘭達,臉上有疤,承諾事成之後每人十萬塊,他們的任務是殺死住在小樓上的一男一女。

  這個叫軍哥的,郝光輝並不陌生,古長軍,1991年江東省公安專科學校畢業,曾在派出所、治安大隊,刑警大隊工作過,講義氣,好面子,和社會上的人來往密切,後來因為包娼庇賭,被省廳一把手宋劍鋒親自下令扒衣服,清退出公安隊伍,據說當時有不少領導說情,宋劍鋒為了開除古長軍也不得不做出犧牲,將自己的一名愛將,刑警王星也開除出隊伍。

  古長軍是世峰集團董事長王世峰的人,而世峰集團的崛起,全仗金市長提攜,說的嚴重點,世峰集團就是金沐塵撈錢的工具。

  動古長軍,就不可避免引出王世峰,抓王世峰,等於打金市長的臉,這是很淺顯的道理,所以郝副局長遲遲沒有下達抓捕古長軍的命令,他在等,等上層博弈,等古長軍趕緊跑路。

  至於古長軍為什麼要殺那個叫舒帆的女孩,則不是案件的重點,世峰集團一直想拿一塊地,而這塊地是青石高科所有,不願意出讓,世峰集團找人做掉夏青石的愛女,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公安部有規定,槍案,命案都是必破的,郝光輝壓力很大,他估摸著古長軍這會也該走遠了,便向省廳做了進一步的匯報,等待上級指示。

  省廳一把宋劍鋒立刻來到現場,做出幾點指示,清理現場,封鎖消息,既不能讓群眾產生恐慌心理,也不能驚動幕後的犯罪分子。

  緊接著宋廳下令,拘捕古長軍。

  一輛白色捷達越過警方封鎖線開了過來,臨時指揮部裡的人都走了出來,只見王星探出頭來:「宋廳,郝局,我給你們送東西來了。」

  眾目睽睽之下,王星停車,打開後門,將依然昏迷不醒的古長軍拖了出來。

  一股刺鼻的尿騷氣充斥在車內,古長軍被電的大小便失禁,捷達車是臭不可聞。

  等拿了獎金,該換車了。王星暗想。

  領導們嚴肅的看著一灘爛泥般的古長軍,再看看王星。

  「買兇殺人,罪證確鑿,就是他了。」王星道,「醫院裡還躺著一個,也是幫兇。」

  宋劍鋒一擺手,兩個便衣刑警上前將古長軍拖了下去。

  郝光輝道:「王星,你怎麼摻乎進來的?對了,馬國慶的配槍呢?」

  王星道:「老馬的配槍掉在醫院,他女兒保管著呢,至於我為什麼摻乎,那還要從頭說起……」

  「劉漢東呢?」郝光輝道。

  「走了。」王星答道。

  「為什麼不抓住他。」郝光輝一跺腳。

  「為什麼要抓他,我又不是警察,我閒的蛋疼了抓他。」王星一攤手,做無辜狀。

  郝光輝慍怒不語,王星當初是他的手下,堅持要求開除王星的領導名單裡,就有他一號。

  宋劍鋒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指揮部內,王星將自己掌握的情況娓娓道來,在場都是老刑偵了,彼此交換一下眼神,這案子不複雜,古長軍綁架夏青石的女兒舒帆未遂,還搭上了自家兄弟的小命,於是再度僱人前往,正要目的依然是綁架舒帆,順帶著幹掉劉漢東,沒想到事不湊巧,遇到馬國慶和王星在場,白瞎了一票殺手。

  青石高科是大學生創業,白手起家的高科技企業,和世峰集團這種靠娛樂房地產發家的灰色企業截然不同,如果說世峰集團是一條鯊魚,那青石高科就是一頭藍鯨,但藍鯨卻是鬥不過鯊魚的。

  「那麼,舒帆現在哪裡?」宋劍鋒問道。

  王星湊過去耳語一句,宋劍鋒點點頭笑了:「你小子,鬼機靈。」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5 13:54
第十四章 回家

  古長軍交給刑警支隊審訊,領導們相繼驅車離開,前往醫院探望因公負傷的馬國慶,臨走前宋劍鋒笑著說:「都放鬆點,雖然是命案槍案,但沒有公安幹警和無辜群眾傷亡,也沒有丟槍,案情也沒有想像的那麼複雜,都打起精神來,盡快破案,還人民群眾一個朗朗乾坤。」

  大家就都鬆了一口氣,領導就是高瞻遠矚啊。

  花火辦事處和派出所負責清理現場,召集治安積極分子連夜開會,傳達上級精神,號召積極分子們深入群眾進行闢謠,這只是一起打架鬥毆治安案件,不要信謠傳謠,製造恐慌情緒。

  包租婆包玉梅第一個響應,自家樓房裡死了人,房子就很難租出去,經濟收入大受影響,她自然積極響應組織號召,其餘人等也都是退休閒的沒事的黨員幹部積極分子,組織說什麼,他們堅決貫徹執行,沒有二話。

  鐵渣街108號內,牆上的子彈頭被挖出,彈痕被水泥補上,血跡早就刷乾淨了,但活兒干的有些粗糙,不排除天花板上還沾著一星半點的腦漿子什麼的,好在住戶不多,影響不大,這條街上的老百姓又都是見慣了打打殺殺的,安撫群眾的工作不難做。

  院門口拉著封鎖線,遲歸的住戶不許入內,張大姐帶著孩子去了親戚家,小麗和小紅乾脆睡在洗頭房,打麻將的牌搭子們各回各家,朱小強拎著把雨傘回來,今天下雨,他拿著傘去接女神放學,沒想到女神被一輛奧迪接走,此時自己又被警察擋在門外,心中不免悲憤交加,但他不敢說什麼,悻悻去街口帝豪網吧包夜去了。

  領導們來到醫科大附屬醫院,馬國慶腹部子彈已經被取出,手術麻醉還沒醒,人轉到住院部,病房人滿為患,只能暫時睡走廊裡的加床。

  馬國慶的愛人已經來了,她是公交公司的退休售票員,職業習慣練就的大嗓門,一見穿白襯衣的高階警官來到,立刻衝上去哭天喊地,訴苦抱屈,說我們家老馬為公家出生入死,連個正式床位都沒有,領導要給我們做主啊。

  宋劍鋒當即作出指示,責成市局辦公室與醫院方面協調,爭取今晚就讓馬國慶住進病房,他握著馬國慶媳婦的手說:「嫂子,放心,有組織在,老馬是英雄,我們都要向他學習。」

  馬大嫂這才止住悲聲。

  一個馬尾辮大姑娘從洗漱間端著碗筷出來,見省廳市局領導都到了,便從後腰上拔出一把五四手槍來在手指上打著轉,驚得隨行人員頭髮都豎起來了,就差大喊一聲:保護領導了。

  宋劍鋒笑道:「你是馬凌吧,真是虎父無犬女。」

  馬凌握住槍管,槍柄衝著宋劍鋒:「我爸的槍,給你。」

  宋劍鋒接了手槍,嫻熟的檢查槍膛沒有餘彈,這才遞給隨員,道:「小馬同志,咱們公安機關有些問題需要你配合回答一下,做個筆錄,你看有時間麼。」

  馬凌爽朗道:「行啊。」

  宋劍鋒看看腕子上的手錶,這是一塊八十年代款式的淮江牌粗碼大三針手錶,淘寶上二手價不超過五十塊。

  「不早了,我們就不影響老馬休息了,有什麼困難及時向組織反應,對了,留下兩個年輕同志照顧老馬,女孩子照顧父親畢竟不方便。」

  「是,立刻安排。」隨員們點頭道。

  宋劍鋒回到省公安廳辦公室,連夜召開案情討論會,他是省廳一把手,按說應該負責全局工作,這種案件用不著親自過問,但他敏銳的察覺到,這件案子可以深挖,從古長軍入手,挖世峰集團的毒根,興許會有大收穫。

  有一個關鍵人證必須找到,就是劉漢東。

  ……

  凌晨,江北鐵路貨運編組站,劉漢東跳下一列運煤火車,沿著鐵路前行,走了許久才見到市區,他坐了一班公交車進城,在一個老舊的居民小區下來,看著熟悉的環境,回家的感覺油然而生。

  小區門口,擺著幾個早點攤子,劉漢東買了一份豆漿油條狼吞虎嚥吃著,還沒吃完城管就來了,攤主急忙收起家當,劉漢東幫著他把小板凳放上三輪,目送攤主們倉皇離去,走進了小區大門。

  濱河小區建設與九十年代初,現在已經老舊不堪,垃圾遍地,路邊停滿抵擋家用轎車,綠化帶裡雜草叢生,劉漢東來到小區盡頭的一棟樓前,敲響了二單元101的房門。

  防盜門打開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家站在門內。

  「小東,回來了。」老人道。

  「嗯,爺爺,我回來了。」劉漢東進了門,家裡擺設依舊,牆上掛著爺爺年輕時候的照片,五五式軍禮服,二級解放勳章,陸軍中校軍銜,旁邊是奶奶,也是一身戎裝,掛的是大尉軍銜和衛生兵符號。

  「吃了麼,爺爺給你下麵條去。」老人單住,身子骨硬朗的很。

  「吃了,在小區門口吃的早點,爺爺你別忙乎了。」劉漢東答道,他是從小被爺爺帶大的,最親近的人就是爺爺,這套房子承載了他的幼年、童年、少年時期的幾乎所有記憶,他是跟爺爺學會的游泳、騎車、打拳、打彈弓,爺爺甚至會幫他做火柴槍。

  老人道:「小東,出了什麼事?」

  劉漢東道:「您怎麼知道出了事。」

  老人道:「小子,你爺爺九十幾歲的人了,什麼沒見過,說吧,闖了多大的禍?」

  劉漢東道:「我沒惹禍,奮起反擊而已。」坐下來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人沉思片刻道:「你打算怎麼辦?」

  劉漢東道:「先等等看,如果沒有轉機,就只能去緬甸那邊躲躲了。」

  老人加重語氣道:「躲什麼,你又不是罪犯!」

  劉漢東道:「爺爺,真罪犯逍遙法外,無辜路人冤獄十幾年的事情可不是沒有。」

  老人道:「小東,你說的情況確實存在,但你和他們不同,你可以找出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你保護了夏家的女兒,他們也會幫你的,如果你逃走反而給了他們栽贓你的理由。」

  劉漢東道:「那我現在怎麼做?投案自首?」

  老人道:「你沒犯罪投什麼案,你要配合警方調查。」

  劉漢東沉默了一會,道:「我想先去看看我媽。」

  老人道:」先幫爺爺澆澆花,定一下心神。」

  ……

  半小時後,劉漢東來到位於博愛路上的煤機廠宿舍,這是一棟七十年代的筒子樓,外牆紅磚剝落,自來水管道銹跡斑斑,上了四樓,掏出鑰匙打開門,一室一廳的房間,塞滿了東西,電視機還是老式的二十一寸平面直角長虹彩電,電冰箱門上的綠漆都掉了,大衣櫃鏡子上貼著九十年代的廣告畫,陽台上曬滿衣服。

  劉漢東在破舊的沙發上坐下,感受著彈簧的彈性,小時候他經常坐在上面做作業,茶几還是以前那個茶几,玻璃都磨花了。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是有人掏鑰匙開門,簡陋的防盜門打開,一個穿舊迷彩服的中年禿頂矮胖男人站在門口,見到劉漢東,急忙放下手中的菜籃子道:「東東回來了,吃了麼,我去給你買包子。」

  「不麻煩了,我媽呢?」劉漢東道。

  這個男人是他的繼父,也是他生父的戰友,父親戰死在越南戰場,而他卻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還娶了自己的母親。

  劉漢東鄙視他,除非不得已,不願意和他說話。

  「你媽出攤子去了,早市賣魚,生意好。」繼父道,走進狹窄的廚房,拿出一包掛面來「下雞蛋面給你吃吧。」

  「我不吃。」劉漢東道,出門揚長而去。

  家附近有個農貿市場,大棚下各種新鮮蔬菜、肉禽蛋魚,熙熙攘攘,地上污水橫流,劉漢東靜靜站在角落裡,看著鮮魚攤前,媽媽嫻熟的從盆裡撈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魚,摔在板子上,剔掉魚鱗,掏出魚鰾。

  劉漢東覺得鼻子有些酸,媽媽兩鬢已經斑白,每天起早貪黑做小生意,還不是為了攢錢給自己買房結婚麼,自己二十大幾的人了,連個工作都沒有,情何以堪。

  媽媽看見了劉漢東,招呼同行幫自己看著攤子,摘下手套喜滋滋走過來:「東東,啥時候到的,吃了麼,媽給你錢買麥當勞去。」

  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沾著魚腥味的零錢來。

  「媽,我吃過了,我就是回來看看,沒啥事。」劉漢東道。

  「東東,工作找好了麼?」這是媽媽最關心的問題。

  「找好了,給人家開車,是事業單位哩。」劉漢東低下頭,這是他成年以後,第一次說謊。

  「事業單位好啊,旱澇保收,好好幹,有點眼色,巴結著領導,爭取轉正。」媽媽很高興,又問道:「單位叫什麼名字?」

  「叫……」劉漢東一時語塞。

  「近江交通局下屬的職業技術學院,給學校開大巴,絕對的好工作,大姐你想啊, 交通局多肥的單位,每月光福利就好幾千,下屬單位能差了?」一個男子從後面走了過來,笑呵呵的說道。

  「交通局下屬的學校,這工作太好了,東東你得好好幹啊,這位是?」媽媽欣喜萬分。

  「哦,我是劉漢東的同事,我叫韓光,學院後勤處的。」男子自我介紹了一下,轉頭對劉漢東說:「今天我帶車到江北來接學生的,順便讓小劉回家看看。」

  劉漢東點點頭。

  媽媽說:「哎呀,有公事啊,別耽誤了,看也看過了,趕緊忙你的去。」說著將兜裡的紅色大票子數了三張,塞進了劉漢東的口袋。

  「媽,那我走了。」劉漢東跟著韓光走出了農貿市場,回身看去,媽媽還在門口衝自己招手。

  「謝了。」劉漢東道。

  韓光拿出證件:「江北市公安局刑警二大隊,韓光。」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6 14:49
第十五章 癌症烏龍

  劉漢東伸出了雙手:「銬吧。」

  韓光道:「你又不是罪犯,戴什麼手銬,請你回去協助調查的,你小子挺厲害的啊,在部隊服役的時候是特種兵?」

  劉漢東道:「汽車兵。」

  韓光愣了一下,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比特種兵還能打的汽車兵。」

  劉漢東道:「那是因為你認識的特種兵沒打過仗。」

  「你打過仗?」韓光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個汽車兵不同於內地部隊機關小車司機,而是邊疆一線部隊戰士,經歷過戰火考驗的,怪不得臨危不亂,槍法精準,他是干刑警的,知道槍法再好,臨戰狀態下能發揮出三分之一就算不錯,心理素質才是一個士兵最重要的東西。

  「有點意思。」韓光拍拍劉漢東的肩膀,沖路邊一招手,一輛佈滿灰塵的愛麗捨轎車開了過來,如果不注意,還以為這輛車停在這裡很久呢,看來刑警二大隊為了等自己,費了不少工夫。

  「從什麼時候盯上我的?」劉漢東問。

  「你進濱河小區的時候。」韓光拉開車門。

  「怎麼早不來找我?」劉漢東明知故問。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見見家人怎麼行。」韓光道。

  兩人坐進了車裡,劉漢東注意到農貿市場附近有幾輛車陸續撤離,想必都是便衣刑警。

  「你們對所有人都這樣?」劉漢東問。

  韓光想了想,道:「不一定,看情況,有個殺人犯,跑了十年,熬不住了,回家過年,我們的偵查員在他家門口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帶他走的。」

  劉漢東道:「你是個好警察。」

  韓光一笑,拍拍司機肩膀:「開車吧。」

  汽車啟動,直接向南,過江上高速公路,直奔省城近江市而去,路上韓光問了一些關於昨天傍晚槍戰的經過,這案子不歸江北刑警管轄,他只是純粹出於好奇才問的,劉漢東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韓光啞然失笑:「王星這小子也參與了啊,還行,沒給我們二大隊丟人。」

  劉漢東奇道:「王星和你是同事?」

  韓光道:「他是江北走出去的刑警,以前當過臥底偵察員,是很好刑警苗子,可惜啊可惜……」

  劉漢東點點頭,沒說什麼,看著窗外的景色。

  「小張,前面服務區停一下,放水。」韓光道。

  愛麗捨駛入服務區,韓光和劉漢東下車上廁所,司機熄了火,在車旁邊抽煙。

  兩人從廁所出來,服務區小超市裡買了幾瓶水,上車繼續前進,省廳領導發話,讓韓光親自送劉漢東過來,任務很緊張,耽擱不得。

  司機發動了汽車,愛麗捨哼哼了幾聲,熄火了。

  再次發動,打著了,前行了十幾米,再次熄火。

  司機下車,掀開引擎蓋,罵道:「老爺車關鍵時刻掉鏈子,我操!」

  韓光皺起眉頭:「趕緊修,不行再調一輛車過來。」轉頭對劉漢東道:「刑警隊資金緊張,幾輛好車都執行任務去了,只剩下這輛破車了。」

  劉漢東一言不發,下車走到車後蹲下聞了聞,又趴下看了看,道:「我試試。」

  司機半信半疑,韓光點點頭。

  劉漢東上了駕駛座,啟動了幾次,點著火,大腳油門猛踩,愛麗捨轟鳴著,引擎漸漸恢復了正常。

  「怎麼回事?」司機問。

  「能啟動,就不是電路故障,沒生油味,地上沒漏油,說明噴油器沒阻塞,油管也沒破損,那惟一的可能性就是輸油壓力過低,燃油壓力調節器可能壞了,不過影響不大,轉速慢慢提上來就好了,多轟一會兒。」劉漢東解釋道。

  「哥們,可以啊。」司機遞過來一支煙。

  「小劉,修車的技術不賴啊。」韓光也讚道。

  「不值一提,我可是汽車兵。」劉漢東有點小得意。

  愛麗捨再次上路,三個小時候,駛入了近江市公安局,省廳將9.2槍擊大案列為督辦案件,責成刑警支隊三日內破案。

  對口的刑警支隊警官萬旭東接待了韓光一行,他倆是警校同學,關係很好,雙方握手寒暄,將劉漢東移交。

  「韓光,晚上一起吃個飯,喊著王星。」萬旭東道。

  「不了,急著回去,還有幾個案子上面催著呢。」韓光推辭道,當刑警的都忙,萬旭東很體諒,哈哈一笑道:「那就下回。」

  韓光將萬旭東拉到一旁道:「照顧著點,小伙子不錯。」

  萬旭東笑道:「你放心,省廳一把都發話了,誰也不敢動他。」

  韓光道:「宋廳這麼給面子。」

  萬旭東道:「這案子很重要,下回再說吧,上面急等著口供呢。」

  」行,你忙吧,我回去了。」

  兩下告辭,劉漢東被請進會議室,萬旭東給他做筆錄,將這幾天遇到的事情做了詳細的記錄,筆錄在第一時間送到了公安廳長宋劍鋒案頭。

  宋劍鋒看完筆錄,眉鋒一挑,劉漢東的經歷讓他想起一位老朋友,也是如此橫空出世,犀利彪悍,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窗外萬家燈火,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宋劍鋒帶著筆錄下樓,司機打開奧迪A6的車門,將宋廳長送到不到十分鐘距離的公安廳家屬區,這裡警衛森嚴,燈火通明,是省城最安全的所在。

  宋廳長家住在一樓,宋劍鋒進了屋,接過秘書手中的公文包道:「小李,你先回去吧。」

  秘書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一條蘇格蘭牧羊犬叼著拖鞋顛顛過來,宋劍鋒換上拖鞋,摸摸狗頭:「可可,姐姐在家麼?」

  蘇牧回頭叫了兩聲,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從書房出來:「爸爸你回來了。」

  「雙兒,人呢?」

  「在屋裡呢。」宋雙招招手,舒帆從屋裡走出來,身上穿的衣服略微顯大,想必是宋雙借給她穿的。

  時間倒回到昨天晚上,醫大附院停車場上,舒帆以一百萬的天價僱傭王星去救劉漢東,經過半秒鐘的天人交戰,王星終於接了這單生意,兩人拉鉤成交,但此去刀山火海,帶著一個小女孩顯然是累贅,如何將舒帆安置到安全的所在,成了一個大問題。

  王星腦子轉的很快,舒帆的伯父家肯定是不安全的,自己家也不行,老婆大著肚子哪有精力照顧她,最穩妥安全的地方莫過於公安廳家屬院,這裡防衛森嚴,牆頭上拉著電子圍欄,攝像頭密佈,保安盡職盡責,陌生人進出大門都要登記,更重要的是這裡住的都是公安系統人員,犯罪分子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到這兒撒野。

  他本來打算把舒帆送到老同學萬旭東家裡,沒想到在大門口登記的時候,遇到了宋廳長的寶貝女兒宋雙,宋雙認識王星,探頭喊道:「喲,寒羽良來了,找我爸?」

  王星忙答:「我可不是城市獵人,我被人家獵還差不多。」

  宋雙看到後座上的舒帆,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問王星到底咋回事,王星將事情簡單介紹一下,宋雙當即大包大攬:「送我家去吧,我來保護這個妹妹。」

  於是,舒帆就成了宋廳長家的座上客。

  宋劍鋒昨天就和舒帆聊過了,對於案件有了更清晰的認識,他並不反對舒帆住在家裡,因為青石高科是本省納稅大戶,夏青石更是國際能源領域的領軍人物,論起社會地位,絲毫不比廳局級幹部差。

  舒帆還是不愛說話,但見到宋劍鋒,眼中明顯流露出關切的神情,她在關心劉漢東的安危。

  「放心,劉漢東已經在省廳的保護下了,你爸爸乘坐的航班也快到江城機場了。」宋劍鋒道。

  舒帆鬆了一口氣,終於笑了。

  ……

  醫大附院住院部,洗漱間,馬凌幫父親洗著帶血的襯衫,這件衣服上雖然有槍眼,但洗洗還能穿,忽然她發現口袋裡有一張紙,拿出來一看,雖然被水泡得模糊了,但字跡依稀可辨,胃癌,晚期。

  晴天霹靂!馬凌的手在顫抖,眼淚啪啪的落在水池裡,她忽然明白,一向循規蹈矩、默默無聞的父親為什麼這次如此搏命,單槍匹馬和歹徒駁火街頭,原來他知道自己身患絕症,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

  馬凌將診斷書收了起來,強作笑顏回到病房,可是眼圈卻是紅彤彤的,馬國慶已經醒來,因為胃部中槍,他現在只能吃流質食物,同事們送的水果補品都讓馬大嫂拿回家去了,還有大堆的鮮花,直接讓醫院門口的花店來收走,只留下幾個省廳市局支隊領導送的花籃充場面。

  「小凌,咋哭了,誰欺負我的寶貝閨女了。」馬國慶抬手要幫女兒拭去淚痕,這個動作更讓馬凌難過,父親已經是癌症晚期,再也不能疼愛自己,寵著慣著自己了。

  她趴在病床上嚎啕大哭,正巧查房醫生進來,問道:「哭什麼,病人恢復的不錯啊。」

  馬凌擦擦眼淚,道:「醫生,救救我爸爸。」

  醫生道:「手術已經做過了,很成功啊,只是挨了一槍而已,人家胃切除的都沒事呢。」

  馬凌將醫生拉出病房,拿出診斷書,抽泣著說:「我爸爸……晚期了。」

  醫生接過來瞄了兩眼,推了推眼鏡:「不對啊,手術的時候沒發現腫瘤跡象啊,是不是誤診了。」

  「誤診……」馬凌石化狀。

  「現在也不能完全確定是誤診,你爸爸慢性胃炎倒是挺嚴重的,這樣吧,回頭做個切片檢查一下,也好讓病人和家屬放心。」醫生說的什麼,馬凌基本沒聽見,大喜大悲,又大悲大喜,她的腦子短路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6 14:50
第十六章 全市聞名

  從中午抵達公安局之後,劉漢東就一直在會議室錄口供,午飯吃的是盒飯,第一份筆錄做好之後,又換人接著問,每個細節都不放過,同樣的問題問了不下八遍,劉漢東說的口乾舌燥,有些不耐煩,好在好煙好茶管夠,倒也能忍受。

  一個老警官反覆詢問了關於在鐵渣街108號院內槍戰的細節,基本上和馬國慶的筆錄互相對應符合,他忍不住放下筆問道:「你這孩子,膽子怎麼這麼大?面對一群拿槍的歹徒還能鎮定還擊,難道你不怕麼?」

  劉漢東道:「事後怕,但當時腦子裡沒想別的,就想著怎麼幹死他們,我也不知道他們來了多少人,總之干死一個夠本,干死兩個賺一個。」

  老警官問:「歹徒挾持馬國慶的時候,你一槍打死了他,甚至不給他留說話的機會,你哪來的自信,不怕誤中警察麼?」

  劉漢東道:「不怕,那麼近的距離我再打不中,乾脆找個頭髮吊死算了,對了,我在部隊用的八一槓,十米內我能把子彈打進彈殼。」

  老警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濃茶:「部隊培養人啊,看你的檔案,榮立過三等功,是射擊比武得的吧?」

  劉漢東道:「不是,我是部隊的餵豬狀元。」

  老警官差點噴出一口茶來,看劉漢東的表情不像開玩笑,點點頭道:「不錯,行行出狀元。」

  門被推開,萬旭東帶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進來,道:「小劉,這是省廳請的心理專家,為你做心理輔導的。」

  劉漢東奇道:「輔導什麼?」

  女子坐下道:「你好,我叫上官瑾,你可以稱呼我上官老師,通常軍警在擊斃罪犯後,或多或少都會有心理障礙,我就是來幫你緩解這種情緒的。」

  劉漢東道:「謝謝,不用了,我好得很。」

  上官老師淡淡一笑,看向萬旭東,後者乾咳一聲道:「那好,有需要再找上官老師也不遲。」

  上官老師拿出一張名片留給劉漢東,和萬旭東出去了。

  晚飯依然是盒飯,內勤的娘們送了兩盒到會議室,過了一會,又來了幾個穿警服的老娘們,端來兩個盒飯,說她們正減肥吃不了,劉漢東也不客氣,幾口全扒肚裡去了。

  直到夜裡十一點半,作為重要證人的劉漢東才被萬旭東派人送到公安廳招待所下榻,招待所就在公安廳隔壁,只對內營業,裝修按照四星級賓館的標準,一個樓層只住了三個人,一個是劉漢東,另外兩個是派來保護他的協警,說是保護,還不如說怕他跑了。

  招待所的床很柔軟,床單雪白,冷氣很足,還有二十四小時的熱水,劉漢東坐在床上彈了彈,說:「我還沒住過這麼高級的賓館呢,哥幾個,出去吃燒烤,我請客。」

  兩個協警急忙推辭,說什麼也不願意,劉漢東也不好勉強,沖個澡上床睡覺,這兩天累得夠嗆,主要是精神高度緊張,忽然鬆弛下來,這一覺睡得死沉死沉的,但第二天早上六點鐘準時睜開了眼睛,這是當兵養下的習慣,睡不了懶覺。

  他此時還不知道,這一夜發生了很多事情。

  七點半,劉漢東在協警的陪同下回到會議室,繼續做筆錄,可是等了半小時也沒人搭理他,直到九點鐘,萬旭東才步履沉重的進來,一臉疲憊,兩個黑眼圈。

  昨天晚上,被王星一磚頭拍成腦震盪的殺手從醫院逃走了,而整個案件最關鍵的人物古長軍則離奇的死在公安局拘留室裡,初步檢查是心臟病突發。

  根據古長軍的馬仔狗子交代,八月三十一日那天,他受古長軍指使,偽裝成警察綁架了一個小姑娘,用膠帶和尼龍繩綁起來,裝在編織袋裡,在路上物色了很久,才挑中了劉漢東。

  根據古長軍的意思,把綁來的小姑娘放在黑車裡,然後再把黑車司機弄死,造成黑車司機綁架並殺害女孩,然後車禍落入淮江的假象,豈料中途被司機發現,不得不提前行動,最終兩人不敵黑車司機,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古長民一頭撞死,狗子被拋出車外,鋼筋穿臉而過,幸虧這個工地是世峰集團的項目,尾隨而來的古長軍調動吊車將他救走。

  結合舒帆的回憶和劉漢東的口供,整個案情清晰明瞭,但唯一說不通的是古長軍為什麼要殺舒帆,而且第一次不成功之後,居然僱傭了一小隊殺手強攻,最合理的解釋是他受王世峰的唆使謀殺舒帆以報復夏青石。

  古長軍的計劃果然天衣無縫,不久前發生過一起黑車司機劫殺女青年的惡性案件,搞得人心惶惶,趁著前一起案件影響還沒消失再製造一起類似案件,警方將承受來自上級和輿論的雙重壓力,在這種情況下難免會有所疏忽,匆匆結案,這樣殺人罪行就圓滿的栽贓給了替罪羊黑車司機。

  如今對著古長軍的猝死,案件無法繼續下去,只能草草結案,留下許多懸疑。

  這些事情,萬旭東自然不會告訴劉漢東,他只是和劉漢東握握手:「小劉,這裡沒你的事了,先回去吧。」

  「這就沒事了?」劉漢東有些遺憾,公安局的盒飯很好吃,招待所的空調冷氣很足,住著挺舒坦的。

  「沒事了,謝謝你的配合,有事兒我們會再找你的。」萬旭東心不在焉的說道,古長軍一死,一場風波歸於平靜,但總要有人承擔看管不力的責任,市局怕是要迎來一場風波。

  「對了,我的車呢?」劉漢東想起自己哪輛報廢的普桑,興許修修還能用。

  「被交警部門拖到報廢處理廠去了。」萬旭東丟下一句話,帶著兩個協警回去了。

  劉漢東惦記著普桑,直奔南郊報廢處理廠去了,這裡停放著大量違章暫扣和事故車輛,也有許多各單位報廢汽車,每天都有強制報廢的車輛被銷毀,十幾輛破爛不堪的汽車一字排開,一輛履帶式工程車吊著個大鐵盤子轟隆隆的砸下去,汽車瞬間被砸成鐵餅。

  那輛普桑也在其中,被生生砸成了一堆鐵皮,劉漢東站在土坡上看的心疼,轉眼又看到不少看起來還算四五成新的汽車,不由得動起了念頭。

  「嗨,站住,說你呢。」背後傳來一聲吼,劉漢東回頭一看,冤家路窄,那天晚上追擊自己的交警竟然出現在報廢處理廠中。

  劉漢東拔腿就跑,交警緊跟著追過來,一邊追一邊喊:「你給我站住!」

  處理廠地處荒郊野外,空曠平坦,劉漢東跑得飛快,那年輕交警跟他卯上了,死死追著不放,兩人從廠區跑到田地,又從田地跑到公路上,劉漢東後勁還很足,回頭一看,交警已經累得走不動,扶著腰慢慢往前走,然後一屁股坐在了路邊。

  劉漢東嘿嘿一笑,正要離開,忽然一輛桑塔納警車斜刺裡殺出,橫在他面前,駕駛座上的交警指著他道:「跑,再跑,看你腿快還是我四個輪子快。」

  「不跑了,愛咋咋地吧。」劉漢東道,他再能跑,也跑不過汽車。

  年輕交警拎著帽子,一瘸一拐走過來,警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臉上表情非常痛苦:「哎呀媽,肺管子都跑斷了,老吳車裡有水麼,給我喝一口。」

  又指著劉漢東道:「你跑個什麼勁,我又不抓你,你小子真能跑,屬馬的吧。」

  劉漢東看看警車,被自己撞壞的後視鏡已經換好了,但車身的一些擦痕還在,不由得一陣心虛,他不怕被警察抓,怕罰款,身上就三百塊錢,還是媽媽給的。

  年輕警察從車裡拿了兩瓶純淨水,丟給劉漢東一瓶,自己拿了一瓶先灌了幾口,然後把半瓶水澆在腦袋上,甩甩頭髮道:」你小子行啊,我是市局長跑亞軍,硬是跑不過你。」

  劉漢東樂了:「就算你是冠軍也跑不過我啊,我們部隊駐在高原上,每天五公里越野,還背著槍支彈藥,這算啥。」

  年輕警察道:「劉漢東你在哪兒當的兵?」

  劉漢東道:「我在雲南當兵,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年輕警察道:「全市各警種都知道你的名字,你可把我們全近江的警察折騰的不輕啊,一宿沒睡,連軸加班,當場擊斃,生死不論,我當警察兩年也沒見過這麼大場面。」

  老警察道:「通緝也就通緝了,最他媽出奇的是,頭天晚上還格殺勿論,第二天就成見義勇為的英模了,別說小譚你了,我當二十年警察也沒見過這樣的。」

  劉漢東道:「合著你們追我就為這個?」

  年輕警察道:「可不是麼,這麼牛逼的角色不得見見,聽說你打死幾個持槍歹徒,咋干的?」

  劉漢東道:「餓了,走,吃飯去,我請,飯桌上再聊。」

  老警察看看時間,道:「上車。」

  三人驅車來到南郊附近的一家把子肉館,正值中午,飯館前的道路兩側停滿了來吃飯的出租車,遮陽棚下坐滿了赤膊大漢,看到警車出現,的哥們慌忙跑出來,忙不迭的去開車。

  「算了,換一家吧。」老警察苦笑道,交警和的哥是貓和老鼠的關係,在一個棚子底下吃飯總覺得不自在。

  換了一家人少的家常菜館,劉漢東點了四個菜,都是以肉為主的硬菜,因為中午上班時間,就沒要啤酒,在隔壁小店買了盒紅梅,和倆警察邊聊邊吃,得知老警察叫吳良海,年輕點的叫譚家興,都是蘊山大隊的巡邏交警。

  譚家興說:「你到報廢處理廠幹什麼去的?」

  劉漢東道:「找我的車去。」

  譚家興道:「你那輛車已經強制銷毀了,你想找個開車的工作,不妨去出租車公司打聽一下,最近正在招人。」

  沒聊幾句呢,對講機響了,說附近出了事故讓老吳小譚處理,兩人趕緊放下筷子,拿起帽子,和劉漢東道個別就開車走了。

  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菜,劉漢東讓服務員打包結賬,服務員說賬已經結過了,是那個年輕警察付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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