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匹夫的逆襲 作者:驍騎校 (連載中)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7 16:25
第十七章 傷離別

  劉漢東拎著兩塑料袋剩菜,先回到了租住的筒子樓拿自己的行李,因為房租到期,房東將他的行李都堆在走廊裡,兩雙鞋子,一套迷彩服,一床被子,就是劉漢東的全部家當。

  抱著這些東西,劉漢東打車回到鐵渣街,他交了三個月的房租可不能就這麼走了,走進108號的時候,牌局依舊,看到他進來,正在打牌的四個大嬸齊刷刷回頭看來,卻都不言語,包租婆抬起眼皮掃掃他,視若無物一般,乾咳一聲,大家繼續。

  劉漢東上樓,發現牆上的彈孔都被泥灰抹平,血跡也清理乾淨,絲毫沒有血戰過的痕跡。上了二樓,張大姐兩口子都不在家,朱小強依然縮在悶熱的屋裡打DOTA,看見劉漢東回來,他立刻摘下耳機跑出來,神神秘秘道:「你這兩天跑哪兒去了?前天這兒發生大案子了,派出所把我的手機存儲卡都收去了。」

  「是麼。」劉漢東敷衍一句,上了四樓,房門大開,屋裡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又被公安翻的亂七八糟,十分凌亂,劉漢東坐在床上,覺得缺點什麼東西。

  是小帆。

  和這小丫頭相處不過兩天一夜,但經歷的卻都是生死考驗,忽然不見,心裡空落落的。

  ……

  江東國際機場,一架來自美國的灣流G650公務機降落在跑道上,機上只有一名女乘客,T恤牛仔褲打扮,帶著簡單的行李,匆匆通關,出口處一群穿西裝的男女見她出來,急忙圍了上去,七嘴八舌說著話。

  「小帆在哪裡?」安馨將行李丟給一個女職員,快步走著,手下們一窩蜂跟在後面,報告著情況:「小姐在公安廳長家裡住著,非常安全;集團網站遭到黑客入侵,損失不太嚴重,工業園區建設受到當地流氓阻撓,已經停工三天了;兩名工人出事故重傷,家屬在公司大門口鬧了兩天了,研發部高級總監楊雋提出辭呈……」

  安馨忽然站住,柳眉倒豎:「還有什麼?夏總和我不在家,公司就亂成這樣,你們幹什麼吃的?」

  眾人噤若寒蟬。

  安馨繼續前行:「究竟是誰要綁架小姐?黑客的IP查到了麼?工業園區建設和當地公安部門協調解決,分局不行找市局,市局不管找省廳!受傷工人多給錢,安排家屬就業,立刻去辦;楊雋的事情,我親自和他談。」

  一行人來到停車場,安馨看到來接自己的車輛有三輛一模一樣的黑色奔馳S350,兩輛蘭德酷路澤,車裡坐滿了穿黑色BDU的制服保安,不禁氣笑了:「興師動眾,小題大做。」

  一個保安主管摸樣的漢子道:「安總,非常時期,非常處置,集團經不起損失。」

  安馨點點頭:「上車。」

  車隊打著雙閃行駛在機場高速公路上,安馨手持平板電腦,耳朵上戴著藍牙耳機,有條不紊的處理著公務,快進城的時候,吩咐車隊解散,只帶了一輛奔馳,前往省廳家屬區。

  宋劍鋒家,門鈴響了,宋雙趿拉著拖鞋去開門,看到外面的女子,不禁愣了一下:「您是安總?」

  安馨微笑著打招呼:「你好,叫我安馨就好了,我是來接舒帆的,先前打過電話了。」

  「進來吧。」宋雙將她迎了進來。

  寬敞的客廳裡已經坐了一對中年夫婦,見到安馨進來連招呼也不打,將頭扭向了一邊,安馨倒是很客氣的招呼道:「夏董,大嫂,你們好。」

  中年男人是夏帆的伯父夏白石,他穿一件POLO衫,腰間路易威登的腰帶扣閃著金光,點頭道:「青石怎麼沒回來?」

  安馨道:「夏總手術剛完,經不起長途顛簸,派我先回來處理一下。」說完這句話,不再搭理夏白石,問宋雙道:「請問舒帆在哪裡?」

  宋雙道:「等一下,我去叫她。」

  宋家是躍層建築,面積很大,舒帆躲在最裡面的臥室不願意出來,宋雙勸她:「出來吧,你總不能躲一輩子吧。」

  舒帆道:「我不喜歡他們,不要跟他們走。」

  宋雙道:「你伯父伯母一看就是市儈,我也不喜歡他們,不過這個安阿姨看起來還好啊,不像你說的那樣是個狐狸精。」

  舒帆道:「不是狐狸精,怎麼會勾引我爸爸。」

  這時候,桌上的Ipad響了,是夏青石發來的Face Time邀請,宋雙按下接受,屏幕上出現了夏青石消瘦的面龐。

  「乖女兒,還生氣呢,不原諒爸爸?」夏青石的聲音充滿父親的慈祥。

  「爸爸。」舒帆眼圈紅了。

  「爸爸剛做完手術,不能親自去接你,委託安阿姨把你送到美國,送到爸爸身邊,田納西的風景很好,爸爸很想你。」夏青石伸出手來,想替屏幕裡的女兒擦掉淚痕。

  客廳裡隱約傳來吵鬧聲,蘇牧犬可可鑽了進來,用嘴去叼宋雙的袖子,喊她出去。

  宋雙來到客廳,只見安馨正抱著膀子冷笑不語,夏白石的老婆不依不饒道:「怪到我們頭上了,真是沒天理,我們是她直系親屬,和某些人不一樣。」

  夏白石道:「行了,你少說兩句。」

  他老婆道:「少說什麼,你弟弟寧肯相信外人,不肯相信你這個大哥,現在出事到怨起我們了,我們到底哪兒做的不對,今天我就要論個清楚。」

  安馨道:「我並沒有怪罪你們,你們也不是什麼直系親屬,小帆的直系親屬只有一個,就是夏總,現在我受夏總全權委託,將舒帆接走,你們有意見麼?」

  「哦,當初丟給我們照顧,現在一句話又要接走,你以為你是誰?」潑婦嗓門越來越高。

  」要吵出去吵,這裡是我家。」宋雙冷聲道。

  夏白石的老婆立刻偃旗息鼓,她是窩裡橫的角色,在公安廳長家裡可不敢造次。

  「接走就接走吧,清淨。」夏白石道。

  兩口子悻悻走了,舒帆也從臥室走了出來,顯然是爸爸的勸說起了效果。

  「小帆,你的病好了?」安馨蹲下身子,試探著問道,這女孩子自從母親死後,患有自閉症一直不說話。

  舒帆依然一言不發。

  安馨知道這孩子不喜歡自己,也不勉強,道:「飛機已經準備好了,你的簽證有效期還在。」抬腕看了看手錶,「現在就走吧,早些見到爸爸。」

  舒帆道:「我不走。」

  安馨奇道:「為什麼不走?這裡不安全,壞人隨時會再來的,你忍心爸爸為你擔心麼?」

  舒帆道:「我不要你們保護,我有哥哥。」

  「哥哥?」安馨疑惑的眼神看向宋雙。

  宋雙解釋道:「這幾天,有個人保護了小帆,要不然壞人早就得逞了。」

  安馨道:「哦,就是你在電郵裡說的那個人吧,放心,即使你到了美國,也能和哥哥通電話啊,如果你願意,還能招聘他到公司來上班,天天都能見到,不急於這幾天啊,現在是你爸爸最要緊,他的換肝手術雖然成功,但是還有些排斥反應……」

  說到這裡,安馨忽然哽咽了,說不下去。

  舒帆咬了咬嘴唇:「好吧,我跟你走,但是我要和哥哥道別。」

  安馨道:「我馬上安排,他電話多少?」

  ……

  劉漢東沒有電話,他的諾基亞手機拆了電池扔在桌子上,被屋頂漏的雨淋濕,主板燒掉了。

  正坐在屋裡發呆,忽然樓下包租婆喊道:「四樓的小劉,下來接電話,公安局找你。」

  劉漢東猜出八成是萬旭東找自己繼續瞭解情況,保不齊晚上又要在市局吃盒飯,便將中午吃剩下的菜拎到二樓遞給朱小強:「小強,晚上留你宵夜。」

  朱小強嘖嘖連聲:「都是硬菜,買倆燒餅就齊活了,謝謝東哥。」

  劉漢東說聲不客氣,下樓接了電話,不是萬旭東打來的,是花火派出所打來的,讓他到所裡去一趟,瞭解些情況。

  十分鐘後,劉漢東來到了花火派出所,報上自己名字,值班民警指指樓上:「二樓第一個門。」

  上了樓,敲門進屋,裡面坐了幾個警察正在聊天抽煙,見劉漢東進來,上下打量他一番,一個兩槓一星的警官問道:「你就是劉漢東?」

  「是我。」

  「我們是開發區公安分局的,有人把你告了,跟我們走一趟吧。」警官道。

  劉漢東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世峰集團告你損壞他們的東西,打死值夜班的警犬,對了,還拉閘人為製造停電事故,造成很大損失,你小子行啊。」警官並沒有掏出手銬,因為這案子對於警方來說,不算大。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劉漢東這回是戳了馬蜂窩了,世峰集團什麼背景?黑白兩道通吃,市長都給面子,王世峰更是政協委員,跺一跺腳,近江市都抖三抖的人物,敢打到他門上去撒野,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劉漢東卻鬆開了拳頭,他闖入世峰集團是為了抓捕古長軍,為警方破案立了功,他不相信警察會幫著世峰集團對付自己。

  就這樣,劉漢東被開發區分局的警察帶走了。

  ……

  近江機場,候機大廳貴賓室內,安馨將一張十萬元人民幣的轉賬支票遞給王星:「王先生,謝謝你。」

  「謝謝安總照顧生意。」王星捧著支票心花怒放,這一單生意賺的爽啊,頂一年盯梢抓二奶的低級買賣。

  「哥哥怎麼還沒來?」舒帆焦慮道。

  「大概在路上吧。」宋雙道,雖然相處時間很短,兩人年紀也有差距,但她和舒帆卻一見如故成了朋友,今天特地曠課來送妹妹赴美。

  王星拿出手機:「我催一下。」

  他打給了萬旭東,接通之後道:「萬處,劉漢東人呢?怎麼還沒過來,人家小姑娘等著見他呢?」

  萬旭東道:「別提了,劉漢東讓開發區分局抓了,王世峰把他告了。」

  「操,這樣啊,行,我知道了。」王星收了線,走過來道:「不巧,劉漢東配合警方到外地取證去了,暫時來不了。」

  舒帆眼裡盈滿了淚水,此時貴賓室背景音樂響起了張學友的「傷離別」

  傷離別離別雖然在眼前,說再見再見不會太遙遠,若有緣有緣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重逢在燦爛的季節……

  灣流公務機起飛了,舒帆離開了近江,離開了中國,她趴在舷窗邊,努力想分辨出哪裡是鐵渣街,可是怎麼也找不到那塊地方。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7 20:37
第十八章 治安拘留十五天

  安馨並沒有陪舒帆一起登上飛機,王星問她:「安總,你怎麼不上飛機?」

  「這裡更需要我,對了,十萬元要開**,明天送到我公司財務部來,謝謝。」安馨禮貌的和王星握了握手,又和宋雙握手道謝,然後轉身離去。

  「安總,有件事沒告訴你,其實救下舒帆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如果沒有劉漢東,後果不堪設想,但他現在被世峰集團告了,恐怕要倒霉。」王星道。

  安馨停下腳步,回頭看過來:「剛才怎麼不說?」

  「我怕舒帆不肯走,這丫頭很重情義。」王星解釋道,他可惦記著舒帆承諾的一百萬呢,如果劉漢東有個三長兩短,這錢肯定是狗咬豬尿袍一場空。

  安馨皺了皺眉:「我會處理的,王先生你很善良,謝謝。」說完再度離去。

  王星抬手嗅了嗅,剛才和安馨握手的右手,殘留餘香。

  「王叔叔,聞什麼呢?」宋雙在一旁歪著頭看他。

  「哦,沒啥,你怎麼來的?」王星趕緊岔開話題。

  「我坐他們的車來的。」宋雙道。

  「叔叔送你回學校。」王星帶著宋雙去了機場的地下停車場,他的捷達停在很遠的地方,而安馨的奔馳車則停在距離候機樓入口最近的貴賓車位,正遇到奔馳開出來,安馨降下車窗問道:「宋小姐,我送你吧。」

  「謝謝,不用了。」宋雙擺手目送奔馳車離去,跟著王星走了很久才上了捷達,車裡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是為了掩蓋古長軍屎尿臭味撒的,反而更刺鼻了。

  宋雙聳聳鼻子,沒說什麼。

  王星降下車窗,啟動汽車開出了停車場,風吹進車裡,氣味稍減,宋雙的短髮被吹起,若有所思,忽然問道:「王叔叔,劉漢東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退伍兵,沒啥出奇的地方,哦,長得像個明星,名字忘了。」王星邊開車邊拿出煙來點上,他和宋雙很熟,用不著假客氣,「怎麼,感興趣?」

  「不是,我聽舒帆講了很多他的故事,你不知道,可浪漫了,我都想寫成小說了。」宋雙一臉的嚮往。

  王星哼了一聲:「舒帆小丫頭沒見過世面,你都大學生了怎麼還這麼幼稚,浪漫……想找浪漫的素材,問你叔我啊,我和你嬸子當年談戀愛的故事,不知道比他們浪漫多少倍。」

  宋雙嬉笑著說:「把漫字去掉才對吧。」

  王星佯怒:「這丫頭,找打。」

  宋雙收起笑容道:「王叔,你說劉漢東被世峰集團告了,是怎麼回事?」

  「劉漢東大鬧天宮,把世峰集團砸了,還抓走了世峰的保安主管古長軍,昨天晚上,古長軍在公安局內猝死,以王世峰的能量,雖說不敢和政府對著幹,但是整死個把人還是綽綽有餘的。」王星歎了口氣,他是心有餘力不足,對方走的是正當法律途徑,通過開發局公安分局拘留了劉漢東,那邊人頭不熟,說不上話。

  宋雙道:「他們最好老實點,不然我告訴爸爸,讓什麼王世峰吃不了兜著走。」

  王星笑笑沒說話,宋雙年紀輕,不知這裡面盤根錯節的關係,世峰集團和省裡市裡關係都不淺,就算是宋劍鋒想辦,也得瞅機會才行,絕不會為一個平頭百姓隨便出手。

  將宋雙送到江東大學校門口,王星開車去忙自己的事兒了,他的明鏡調查咨詢公司雖然進行了工商註冊,但沒在稅務局購買**,得抓緊辦才行,要不然客戶都要**,業務就不好開展了。

  宋雙家住省城,放學後不住宿舍,直接回家,半路上接到一個電話,是小動物保護協會打來的,讓她趕緊去一趟,說是撿了一條生病的金毛尋回犬,需要救治,宋雙是協會的副會長,當仁不讓,立刻趕了過去,等她忙完回家,父親已經出差了,據說是去北京公安部開會。

  青石高科,總裁高級助理安馨安排了法務部,對劉漢東進行法律援助,法務部立刻聘請律師趕到開發區公安分局,劉漢東仍拘留在這裡,警察沒有打他,也沒難為他,這件案子很清楚,視頻證據顯示劉漢東確實把世峰集團鬧了個天翻地覆,律師也無能為力,只能等著開庭為他辯護。

  ……

  醫大附院,花火派出所的幾個同事來探望馬國慶,順便提到了劉漢東,在旁幫伺候的馬凌頓時豎起了耳朵。

  「開發區把他提去,倒不會怎麼著,關鍵還是在看守所裡下工夫,世峰集團找幾個人把他打殘廢了,大不了處理幾個犯人……」幾位警察都是老油條了,對這些路數清楚的很。

  馬凌手裡的臉盆差點落地,她顧不上矜持了,直接問道:「就不能想想辦法,救救他麼?」

  叔叔們都搖頭:「人家走的是正常程序,誰也說不出個不字,再說了,咱們和看守所那邊也不熟啊。」

  馬國慶道:「大人說話,小孩子一邊去。」

  醫大附院重新給他做了全面檢查,所謂胃癌純粹是誤診,馬國慶只有慢性胃炎而已,獲得新生的他精氣神完全提了上來。

  馬凌放下臉盆出去了,心中一團亂麻,她從小將父親視為英雄,長大參加工作之後才明白社會的險惡與艱難,父親不過是個普通警察而已,根本管不了天下不平之事。

  這事兒還是要靠自己。

  她來到住院大樓十五層的心血管病房,找到了護士長向麗,向麗見到她就抱怨:「小馬,你爸爸住院怎麼也不和我打招呼,沒病房姐給你安排啊。」

  馬凌道:「不想麻煩大姐,再說又不是一個病區的。」

  向麗道:「你又客氣,你對我是救命之恩,這點小事還幫不上麼,對了,有事麼,儘管說,大姐給你辦,是不是大叔病情有什麼變化?」

  馬凌道:「不是我爸爸的事情,是一個朋友的事情,犯了點事被公安抓了……」

  向麗道:「這樣啊,來, 辦公室裡面說。」將馬凌拉進了辦公室,關上了門。

  護士站裡,年輕護士問老護士:「老師,護士長怎麼說那人對她有救命之恩?」

  老護士道:「去年有個病人死在醫院,家屬鬧事一群人拿著斧頭砍刀到處打人,要不是小馬及時出手,護士長就被他們逼得從十五樓跳下去了。」

  小護士咋舌:「這麼恐怖。」

  老護士道:「這些年被砍死的醫生還少啊,醫鬧都鬧出經驗來了。」

  十分鐘後,馬凌出來了,向麗拿起電話打給了自己老公。

  江東天堂進出口貿易總公司董事長辦公室,皮天堂正將兩條腿翹在大班台上,同兩個西薩達摩亞客人探著輕紡和小五金出口的買賣。

  「我和你們皇上,丞相都是老交情了,這已經是最低價了。」皮天堂滿臉誠摯的說著,忽然電話鈴響了,拿起手機瞄了一眼,見是老婆打來的,趕緊跳起來接了電話,走到走廊裡。

  「媳婦,啥事,正和外商談判呢。」皮天堂煞有介事道。

  電話那頭說:「我不管,天大的事兒也得先辦我的事兒,小馬你記得吧,就是救我那個小妹子,公交公司的,她朋友攤上事進去了,你不是成天吹牛說自己認識這個那個,混的多好多好,這事兒就交給你處理了。」

  皮天堂道:「小馬的朋友啊,是普通朋友還是男朋友?犯的什麼事?」

  「聽那意思,是男朋友,犯的事不大,就是把世峰集團大樓給砸了。」

  「呵呵,挺有種的,你告訴她,她男朋友在窯裡掉一根毛,我賠她一百萬,對了,那夥計叫什麼名字?」

  ……

  依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九條,劉漢東損毀他人財物,被處以治安拘留十五天,這個結果對劉漢東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他不怕拘留就怕罰款,讓家裡人擔心自己。

  劉漢東沒有申請復議,也沒有讓警方通知家屬,爽快的簽字畫押,當晚便住進了近江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

  治安拘留屬於行政處罰,和刑事拘留不一樣,關的都是小偷小摸、打架鬥毆、酒後駕駛之類的輕微違法者,劉漢東對牢房並不陌生,他在部隊蹲過禁閉室。

  被民警帶進囚室之後,劉漢東很知趣的蹲在門口角落裡,打量著屋裡的情形,大通間,兩邊是水泥檯子舖位,盡頭是洗漱間,有馬桶和水龍頭,屋裡坐滿了犯人,正在背誦著什麼,比小學生還乖。

  一條膀大腰圓的黑漢盤踞在舖位上,兩邊有人替他捏著雙肩捶著背,旁邊放著手機、中華煙和鍍金打火機,想必這位就是傳說中的獄霸牢頭了。

  「新來的,叫什麼名字,犯得什麼事兒?」有人頤指氣使的問道。

  「報告,我叫劉漢東,違反了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九條,毀壞他人財物,被處於治安拘留……」劉漢東站起來說道。

  「小子還挺懂規矩,就是你砸了王世峰的大樓?」黑大漢問道,說話之間,肚皮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下山猛虎都跟著亂晃,身旁一幫狗腿子都摩拳擦掌瞅著他,就等老大一聲令下了。

  劉漢東深吸一口氣,捏緊了拳頭準備動手。

  黑大漢將身旁的小廝一腳踢開,拍拍空舖位道:「新來的,你睡這兒。」

  劉漢東有些納悶,犯人們也都面面相覷,新來的犯人向來都是戲弄欺負的對象,怎麼老大這回這麼照顧,把最好的位置都給這小子了。

  黑大漢道:「敢闖世峰集團,是條漢子,我叫孟知秋,誰敢欺負你,報我的名字。」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8 16:24
第十九章 新任班長

  劉漢東走到孟知秋旁邊坐下,依然保持著警惕,他在省城倒是有幾個朋友,但都是普通退伍軍人,和黑道沒有瓜葛,這個姓孟的以禮相待,肯定另有所圖。

  孟知秋道:「劉漢東,你什麼時候認識的老皮?」

  「我不認識老皮。」劉漢東道。

  孟知秋一皺眉,拿起手機又放下:「老皮很少開口托我辦事,今天打電話讓我罩著你,你又不認識他,真是奇了。」

  劉漢東也納悶,到底何方神聖托人保護自己,不管了,出去再說。

  孟知秋又道:「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

  劉漢東道:「我江北人。」

  孟知秋一拍他的肩膀:「喲,老鄉,江北哪裡的?」

  「市區的。」

  「混市區的啊,認識卓二哥不?」

  劉漢東搖頭。

  孟知秋笑了:「看來不是道上的兄弟,行,不管混哪裡的,來到這兒就是我的兄弟。」

  劉漢東徹底放心了,對方是友非敵,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

  水泥大鋪又硬又冷,好在孟知秋吃的開,讓小犯人讓出被子來給劉漢東當褥子,就這樣湊合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五點半,犯人們睡眼惺忪爬起來,整理內務,刷牙洗臉上廁所,當然是孟知秋等人先上,在馬桶上看著報紙坐夠了才輪到其他人。

  上午十點鐘,警察帶進來六個新犯人,有打架鬥毆治安拘留的,也有酒後駕駛的,孟知秋大馬金刀的坐在鋪上,斜眼瞅著新來的幾個貨色,除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之外,其餘五人都是一臉江湖氣,看著就不是善茬。

  警察關上門走了,囚室裡死一般寂靜,外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緊張的氣氛越來越濃,一些膽小的犯人悄悄縮到了角落裡。

  孟知秋忽然笑了:「王總派你們來的?」

  五人眾為首者道:「孟知秋,我們王總托你辦點事,怎麼就這麼難?你以為認識江北的卓老二,就能在近江橫著走?別忘了,這裡是省城!」

  孟知秋冷笑道:「省城是王家開的?老子不尿他那一壺。」

  又一人道:「孟黑子,別他媽給臉不要臉!今天連你一塊兒辦了!」

  話音剛落,劉漢東一個餓虎撲食,從鋪上居高臨下撲了過去,將那人撞翻在地,順勢就是一拳砸在太陽穴,那人翻翻白眼不動了。

  孟知秋將煙蒂一丟,喝道:「動手!」

  一番大亂鬥爆發,來的這五個傢伙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魁梧彪悍,鬥毆經驗非常豐富,抗擊打能力也很強,而孟知秋這邊狐假虎威的多,能打的沒幾個,不過劉漢東的戰鬥力非常強悍,完全沒有花架子,盡往喉結、腋下、腹部等神經密集的部位招呼,出拳速度又快又狠,他一個人干趴下三個,另外兩個是被孟知秋放倒的。

  五個傢伙躺在地上呻吟痙攣,那個跟他們一起進來的眼鏡男嚇得瑟瑟發抖,抱著頭不敢說話。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分鐘,連孟知秋都有些驚訝,回到鋪上,丟了一根煙給劉漢東:「夥計打架挺有水平,哪兒練得?」

  「在部隊經常打群架,有時候也和地方上打。」劉漢東道。

  孟知秋點點頭,指著地上的人道:「這幾個貨是世峰集團姓王的派來搞你的,他本來托人帶話給我,讓我做了你,正巧老皮打電話給我,說要照顧你,我就沒搭理姓王的,今天他就派人進來了。」

  劉漢東道:「謝謝孟哥。」

  孟知秋道:「別謝,明兒我就出去了,剩下這些日子靠你自己了。」

  鐵門打開,警察走了進來,看看地上的人,冷聲喝問:「誰打的?」

  「報告政府,他們自己打的,我們勸也勸不住。」孟知秋道。

  警察狠狠看了他一眼,掃視著囚室裡眾犯人,犯人們眨著無辜的眼睛,點頭如搗蒜,表示贊同孟老大的話。

  「你說,到底是誰動的手?」警察看向那個眼睛男。

  「是是是……是」眼鏡男看看孟知秋,又看看劉漢東,忽然一指地上那五個人,「他們自相殘殺的。」

  警察光噹一聲關上門,揚長而去。

  孟知秋獰笑起來:「行啊,知識分子,還會用成語,自相殘殺,這詞兒用的地道。」

  眼鏡男一頭汗:「不敢,不敢。」

  那五個傢伙被一頓打服了,蹲在角落再也不敢生事,孟知秋和劉漢東依然談笑風生,若無其事,絲毫不在意他們怨毒的眼神。

  下午,警察將這五個人轉到其他囚室去了。

  孟知秋說,姓王的不會善罷甘休,怕是要再派其他人進來,看守所不是監獄,製造個酒駕、鬥毆就能混進來做事,方便得很。

  劉漢東說,來一個打一個,怕他個屌!

  孟知秋哈哈大笑,拍著劉漢東的肩膀說,我走以後,這裡就歸你管了。

  第二天,孟知秋的拘留期滿,畢業離去,犯人們雙眼含淚,送孟老大出門,門關上以後立刻緊緊團結在劉老大周圍,傾聽他的指示。

  劉漢東盤腿坐在水泥大鋪上,乾咳一聲道:「從現在開始,規矩就得改了,我不收孝敬,也不讓人給我洗腳,上廁所大家輪流來,每個人都給足時間,弟兄們都是五湖四海,社會各行各業的人士,能聚到這兒就是緣分,要想過得好,就得團結,你們說是不?」

  「是!」大家齊聲答道,劉漢東能打,脾氣又和善,在部隊當班長養成的人性化管理辦法在看守所裡派上了用場,犯人們都發自內心的擁護他。

  眼鏡男更是眼淚汪汪的:「能遇見劉老大,真是我的福分。」

  「不要喊老大,喊班長。」劉漢東糾正他的用詞。

  眼鏡男叫陳雅達,是個小白領,頭一次犯事兒被關進看守所,恐懼、焦慮讓他一夜之間增加了許多白髮,可是想像中被欺凌虐待的事情並沒有出現,劉漢東很罩他,讓他非常感動。

  劉漢東一直保持著警惕,但世峰集團卻沒再派人進來,十天之後,陳雅達拘留期滿,先走了,臨走之前還給劉漢東留了電話號碼,握著他的手說:「班長,以後常聯繫。」

  又過了五天,劉漢東的拘留期也滿了,他在治安拘留處罰書上簽了字,走出了第一看守所的大門,太陽高照,萬里無雲,看守所門前空蕩蕩的,遠處大樹下,停著一輛踏板摩托車,車上坐著一個戴雷朋眼鏡的女子。

  馬凌來接他了。

  劉漢東一溜小跑過去,笑呵呵就往摩托後座上跨,馬凌卻跳下車道:「幹什麼,耍流氓啊你?」

  「你不是來接我的麼?」劉漢東無辜道。

  「哪有女的帶男的?你開車,我坐後面。」

  劉漢東跨上摩托,握住車把,馬凌坐在後座上,兩人乘著摩托開往市區。

  「你那輛越野摩托呢?」劉漢東大聲問。

  「丟了!」馬凌答道,那輛車停在世峰集團地下車庫裡,還能找回來才叫出奇。

  「咱爸傷好了麼?」

  「你說什麼?」

  「咱爸……」

  劉漢東頭上挨了一下。

  「是我爸,不是咱爸,重新說。」 馬凌糾正道。

  「你爸傷好了麼?」

  「差不多了,還在吃流質,再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我得去看看他。」劉漢東道。

  「別,等你找到工作再去吧,不然這個樣子太丟人了。」馬凌道。

  劉漢東降低車速,回頭奇道:「我和你爸並肩作戰,看看他還需要找到工作再去麼,你想啥呢?」

  馬凌的臉紅了一下,猛打劉漢東:「不許去,就是不許去。」

  雌威下,劉漢東只得屈服。

  四十分鐘後,摩托車停在鐵渣街108號門口,劉漢東發出邀請:「上去坐坐?」

  馬凌點頭:「好,看看你的狗窩。」

  劉漢東把摩托往院子裡推,馬凌卻阻止他:「不用了,看看就走,我還得上班去呢。」

  「這兒亂,經常丟電動車摩托車。」劉漢東解釋道。

  馬凌撇嘴道:「不怕,這兒是我爸轄區。」

  劉漢東道:「小毛賊可不認識你爸爸。 」還是將摩托車推進院子上了鎖,在打麻將的四位大嬸眼神審視下帶著馬凌上了四樓。

  家徒四壁,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就是劉漢東的住處。

  馬凌四下看看,嘖嘖連聲:「真乾淨。」

  劉漢東撓撓頭,聽不出是誇獎還是批評,這兒他總共就住了一天,裡裡外外還是小帆打掃的,不過住了半個月看守所,一層浮灰還是有的。

  忽然想起一件事,劉漢東問道:「對了,你認識一個姓皮的?」

  馬凌道:「我不認識皮老闆,我認識他媳婦,看守所裡沒人欺負你吧。」

  劉漢東道:「謝謝你了,這個皮老闆說話挺管用的,世峰集團派了一撥人進來被我干翻了,後續就沒再派人。」

  馬凌道:「那不是皮老闆的作用,是公安局傳喚王世煌了,就是王世峰的弟弟兼走狗,他們自然不敢再亂動,別扯那些了,你怎麼謝我?光說不練可不行。」

  劉漢東道:「你說怎麼謝?以身相許?」

  馬凌作勢踢他:「臭東西,誰要你,請我吃飯,大碗米線加牛肉。」

  兩人來到鐵渣街上的米線攤子,點了兩碗米線,加雙份牛肉,吃著吃著,馬凌忽然問道:「和你一起那個小女孩呢?」

  劉漢東茫然道:「不知道,興許回家了吧。」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8 20:34
第二十章 烈火戰車

  米線攤子附近,是一家狗肉鋪子,骯髒不堪的鐵籠子裡塞滿了髒兮兮的犬隻,嘴巴都用鐵絲綁上,可憐巴巴的看著路人,架子上,吊著一條剝皮的狗身,地上污水橫流,鋪子裡人滿為患,大招牌上標著「活狗現殺」的字樣。

  「真殘忍,就沒人管麼。」馬凌轉過身去,不去看籠子裡的狗。

  「這世道,人都活不下去了,誰有空管狗。」劉漢東低頭吃米線。

  吃完飯,劉漢東結賬,媽媽給他的三百塊錢付了看守所的伙食費,身上就剩下幾十塊錢了,兩碗米線加牛肉一共花了二十五塊錢,口袋裡僅剩下兩三張零鈔和硬幣。

  馬凌戴上頭盔,踏上摩托道:「我該走了,握個手。」

  劉漢東伸出手,和馬凌握了握。

  馬凌啟動了摩托車,絕塵而去,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留著吃飯,別餓死你了。」

  劉漢東掌心裡是一張疊成小方塊的五十元鈔票,還帶著馬凌的體溫。

  除了母親,馬凌是第一個給自己錢花的女人。

  回到108號,正上樓呢,朱小強忽然竄了出來,神神秘秘道:「東哥,你回來了,告訴你一件事。」

  「啥事?」

  朱小強四下看看,低聲道:「三樓的住戶,是做雞的。」

  劉漢東道:「什麼?」

  「昨晚上帶了男的回來,折騰了小半夜,弄得我沒睡好。」朱小強道。

  「哦,你晚上不是打遊戲不睡覺的麼?」劉漢東繼續往上走。

  「你不知道,那聲音攪得人睡不著,哼哼唧唧的別提多……」朱小強表情很誇張,一副痛不欲生的架勢。

  「你和我說這個幹嘛?想讓我告訴房東,趕她們走?」劉漢東問道。

  「我倒不是那個意思,東哥你和她們關係好,能不能讓她們下回小聲點。」

  「我和她們可沒啥關係。」劉漢東趕緊撇清,這話要是讓馬凌聽見可說不清楚。

  朱小強奇道:「那她們打聽你好幾次了,問你上哪兒去了,對了,東哥你這半個月怎麼沒來住?」

  劉漢東道:「被公安局拘留了。」然後留下張大嘴巴的朱小強,上樓去了。

  坐在床板上,劉漢東將身上可憐巴巴幾張鈔票拿出來數一數,一共是五十八塊四毛,吃飯都成問題,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個工作,自己會修車會開車,買份報紙看看招聘信息應該有幫助。

  走到樓下,忽然注意到院子裡停著王志剛的殘疾人車,前風擋玻璃碎了,油箱癟了,輪胎歪了,又想到街上沒見張大姐的攤子,心道不好,王大哥出事了。

  正要找包租婆打聽,張大姐拎著飯盒苦著臉進來了,見到劉漢東跟見了親人似的,絮絮叨叨訴起苦來,原來王志剛前些天喝酒開車撞上了大樹,車毀人傷,現在躺醫院裡呢,光住院費就成千上萬,還拖累張大姐每天送飯照顧,生意都沒得做,孩子也送回了鄉下。

  「這日子咋過啊。」張大姐眼淚啪啪的。

  劉漢東靈機一動:「大姐,反正車也毀了,不如我幫你修修,修好了我幫大哥跑生意,錢咱們對分,油錢算我的。」

  張大姐眼睛一亮,一拍巴掌道:「大兄弟,中!」

  劉漢東推著撞壞的殘疾人車先到了鐵渣街南頭的修車鋪,這裡有間破屋,門口堆著打氣筒、水盆、電焊機、廢舊蓄電池等,一個粗壯的漢子正蹲在倒放的自行車旁,用挫刀磨著內胎,嘴上叼著一支紅梅,煙灰老長也不掉,一塊木板上寫著兩個字:車修。

  「師傅,殘的能修麼?」劉漢東問道。

  漢子抬頭瞇眼看了看,道:「推裡邊來,別管什麼樣的摩托車電動車自行車,只要不是四個輪的,我陳八尺就能修。」

  說是殘疾人車,其實就是一輛改裝過的錢江125摩托車,將雙輪摩托改成了正三輪還加了能遮風擋雨的車廂而已。

  劉漢東把車推到門口,掏出紅梅給陳八尺上了一支,道:「陳師傅,你這兒工具挺全的。」

  陳八尺將香煙夾在耳朵上,不屑道:「你也不訪一訪,這條街上還有第二家修車鋪麼,全幹不過我,都轉行了。」

  劉漢東道:「陳師傅,我手頭有點緊,急等著修好車跑生意,您看這樣成不,我不勞您大駕,我借你的工具自己修,回頭掙了錢,我再還你。」

  陳八尺停下手頭的活兒,狐疑的看看劉漢東,再看看這輛車,道:「這不是王瘸子的車麼?」

  劉漢東道:「對,我是他鄰居,替他跑兩天。」

  陳八尺道:「都一條街上的,談錢就外了,工具你隨便用。」

  劉漢東大喜,立刻開始維修這輛三輪摩托,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陳八尺看著他有條不紊的矯正著車輪輻條,不禁讚道:「夥計,手藝不錯啊。」

  「一般一般,陳師傅,電焊借用用。」

  「行,電焊你也會啊。」

  「瞎玩。」

  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劉漢東就將三輪摩托弄的煥然一新,發動機部件拆開了清洗了一遍,換了新濾芯和機油,輪胎充足了氣,輻條用棉紗擦得珵亮,連座位上的破損都用萬能膠粘好了。

  「謝了,陳師傅。」劉漢東跨上摩托,迎著晚霞開始了自己的殘的哥生涯。

  「慢點。」陳八尺叼著煙揮手道別,「得空來玩。」

  劉漢東的運氣不錯,還沒開出五十米就遇到生意了,一個人從路邊五金加工廠裡急匆匆出來,面色蒼白,捧著自己的右手,血還在向下滴。

  「師傅,去部隊醫院,快。」那人攔下殘的,爬上車廂。

  「怎麼了?」劉漢東問了一聲。

  「手指頭讓機器鋸斷了,師傅麻煩你快點。」那人聲音低沉的很。

  「坐穩了!」劉漢東一擰油門,三輪摩托轟的一聲竄了出去。

  部隊醫院位於蘊山另一側,斷肢再植術在省內名列前茅,現在真是下班時間,道路無比擁堵,最便捷的途徑是走盤山公路,九曲十八彎的盤山道只能容納兩輛車並排,還是國民黨時期陳子錕修的公路,如今已經處於半廢棄狀態。

  ……

  蘊山腳下,盤山公路的起點,十餘輛摩托車正在集合,引擎轟鳴此起彼伏,車手們都穿著顏色鮮艷的專業賽車服,頭戴全封閉頭盔,這是一次非正式的比賽,車輛繁雜,有越野賽車,也有公路賽車和哈雷摩托,排量從125到1800都有,排量最大的甚至比一般轎車都大。

  一個穿吊帶的女孩子拿著白手帕站在路邊,她是發令員,當白手帕揮下,這些戰車就會呼嘯而出,賽車手們跨在愛車上,一個個將面罩蓋上,彼此打量著,然後將目光定格在白手帕上。

  忽然,一陣刺耳的馬達轟鳴聲傳來,眾人不約而同的轉頭,只見一輛三輪殘的嗖的一聲從他們眼前飛過,還能看見車廂上貼著的治療白癜風和陽痿早洩的小廣告。

  大家全都傻了眼,這時候白手帕落下,眾人急忙開動摩托,十餘輛車跟在殘的後面緊追不捨。

  蘊山盤山道之所以被賽車俱樂部選為賽道,就是因為難度太大,不但道路九曲十八彎,而且年久失修,不像普通公路那樣平坦,現在又是六點多鐘天說黑不黑說亮不亮,視野最差的時間段,在這樣的條件下,講究的不是車輛的性能、排量,而是車手的技術與經驗,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膽量。

  蘊山上樹木繁茂,倒影投射在公路上光怪陸離,風吹葉動沙沙作響,本該是寂靜的林間美景,卻被十幾輛飛馳而過的大排量摩托車打破了寧靜,車手們使盡渾身解數,卻怎麼也追不上前面那輛殘的。

  若是在平坦筆直的道路上,這些大排量一擰油門就能攆上去,可是蘊山盤山路急轉彎角度非常刁鑽,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山谷車毀人亡,這些車手只是業餘選手,來找刺激的,而不是玩命的,所以每到轉彎不得不減速慢行,而前面那輛鬼魅一樣的殘的,彎道不但不減速,還他媽加速,一個後輪懸空開過去,居然不翻車!

  盤山路不長,總長度不超過五公里,摩托車們開到盡頭的時候,早不見了那輛殘的蹤影,天邊只有血紅的殘陽,大家摘下頭盔,互相對視,眼中儘是不解與憤怒。

  這不科學啊!

  由於這輛神秘殘的車廂是惡俗的農村火紅,所以被俱樂部車手們命名為「烈火戰車。」此後的每一個傍晚,他們都會在這裡守候,等待烈火戰車的出現,可是卻一直沒有等到。

  劉漢東在最快的時間內將斷指傷員送到了部隊醫院,並且忙前忙後幫著掛號交費,卻忘了要車錢,直到傷員被推進了手術室,他才開著三輪摩托離開,路上順便又拉了個活兒。

  說來這趟生意有點意思,劉漢東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寶馬760,司機打扮的人居然將一輛破爛不堪的自行車往後備箱裡放,衣著考究的老闆親自拉開車門,將一個打扮寒酸的白頭髮老頭送進了車裡,然後招手攔下了劉漢東的殘的。

  「尚風尚水。」老闆說道,劉漢東瞥了一眼,這個中年人西褲挺括,皮鞋珵亮,身上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親切感。

  「師傅,活兒好幹麼?」中年人坐在車廂裡搭訕道。

  「我第一天開這個,還沒開胡呢。」劉漢東道。

  「呵呵,那我今天還挺走運的。」中年人道,「這條路整天修理,出租車都不願意跑,你們開摩的的,經常到這兒兜一兜,生意應該不錯。」

  「謝了。」劉漢東道,這會兒不趕時間,他開的不緊不慢,將中年人送到了溫泉鎮尚風尚水別墅區大門口。

  離大門還有很遠,門崗就衝了出來嚷道:「殘的不許進入。」看見乘客之後忽然變得態度恭謹:「對不起,對不起。」 又衝劉漢東道:「進去吧。」

  「沒多遠了,我走兩步吧。」中年乘客下了車,一掏口袋:「不好意思,錢包落在車裡了。」

  「沒事,下回再給。」劉漢東知道對方不會刻意訛自己這點路費,點點頭,駕著摩托車離去了。

  夜風拂面,劉漢東有些沮喪,忙和了一晚上,一分錢沒賺到還倒貼不少汽油錢。

  有些內急,他停下車走下路基,解開褲子準備放水,忽然察覺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趕緊提起褲子撥開草叢走過去,亂草叢中趴著一條大狗,毛色污濁,嘴上的鐵絲都勒進了肉裡,身上多處血淋淋的傷口,顯然是走不動了,大狗抬頭看著劉漢東,眼神裡充滿乞求。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9 10:34
第二十一章 丟失的蘇牧

  劉漢東知道這是從狗肉鋪裡跑出來的狗,死裡逃生,驚魂未定,卻依然相信人類,他蹲下撫摸著狗頭,慢慢將捆住狗嘴的鐵絲解開,說:「狗,趕緊回家吧。」

  站起來繼續撒尿,尿完了回到馬路上,發動摩托正要前行,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那狗居然跟來了。

  劉漢東一擰油門,摩托開了出去,從後視鏡裡看到那隻狗一瘸一拐的跟著跑,身影越來越遠,似乎發出嗚咽之聲。

  「對不起,我自己都養不活,照顧不了你。」劉漢東默念著,繼續開著摩托,開出去幾十米,忽然急剎車停下,調轉車頭開了回去。

  「狗,上車。」劉漢東道。

  讓劉漢東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那狗居然聽得懂人話,後腿站起,前腿做作揖狀,似乎在感謝劉漢東救命之恩,然後跳上了車廂,端正地坐好。

  「還挺通人性的。」劉漢東重新跨上摩托,開回了鐵渣街,推車進院子的時候,張大姐從二樓陽台露出頭來道:「大東回來了,到大姐屋裡來一趟。」

  劉漢東上了樓,那條狗依然緊隨其後,二樓張大姐屋裡飯桌上是一大碗餃子,還有幾雙襪子短褲。

  「沒吃飯吧,大姐給你留了餃子,還有這些襪子褲頭,都是賣不動的,你拿去穿。」張大姐是鄉下婦女,熱情又直爽,看到劉漢東身後的大狗,嘖嘖道:「這狗你撿的?有幾十斤重呢,不如賣到狗肉館去,兩塊錢一斤哩。」

  狗好像聽懂了她的話,喉嚨裡發出嗚咽聲,縮在地上。

  劉漢東道:「這狗就是從狗肉館跑出來的,哪能送它回去,好歹是條性命。」

  張大姐道:「也是,你趕緊上去歇著吧,累了大半天了。」

  劉漢東端著餃子上了四樓,吃了兩個,看到狗可憐巴巴看著自己,便夾了一個拋過去,狗靈巧的接住,一口就吞了,長長的舌頭舔舔嘴巴,眼饞的看著碗裡的餃子。

  又拋給它一個,狗還是一口吞,劉漢東估摸著這一碗都不夠它打牙祭的,想了想摸出身上最後的一點零錢,說:「我下樓買東西,你別偷吃啊。」

  說完下樓去街對面小超市買了一包雜牌火腿腸,回來一看,狗老老實實坐著,餃子一個不少。

  「還真聽話。」劉漢東打開包裝,拿著火腿腸餵狗,狗吃的津津有味。

  「給你起個名字,就叫旺財吧。」

  旺財哼哼了兩聲,似乎在抗議這個惡俗的新名字。

  ……

  宋雙要急瘋了,可可丟了!

  可可是一條蘇格蘭牧羊犬,剛斷奶就被抱來餵養,這條狗極通人性,從某種意義上說,簡直是宋家的成員之一,只是一分鐘沒看見,狗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丟了,至今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

  宋雙在尋找不果後,第一時間報案,起初派出所警察還敷衍她,說丟狗這種事兒不受理,光失蹤人口都查不過來,哪有警力去幫老百姓找狗。

  宋劍鋒一直教育女兒,在外面絕不可打著自己的招牌辦事,宋雙也從來不宣揚自己的家庭背景,但這一次她實在沒有辦法,拿出省公安廳家屬大院的出入證,告訴警察,自己的父親是省公安廳廳長,這條狗是父親送給自己的禮物。

  事情嚴重了,整個派出所立刻行動起來,調取丟狗街區的監控錄像進行調查,可是依然一無所獲,狗和人不同,容易藏匿,如果被偷狗賊藏在車上,根本看不出。

  所長安慰宋雙,說一定盡力查找,然後派警車將她送回家。

  回家之後,宋雙又發動小動物保護協會的朋友在全市狗市搜尋,因為可可是一條血統正宗的蘇牧,價格不菲,如果被狗販子擄去,應該是賣到市場上了。

  想想還不放心,宋雙又打電話給爸爸,求他出面幫忙。

  豈料宋劍鋒嚴厲批評了女兒,斥責她不應該浪費警力去找狗,一通猛訓,宋雙哭的梨花帶雨,她已經二十一歲了,能理解父親的做法,父親是刑警出身,業務能力很強,但在政治上就差了一些,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如果被人爆料說公安廳長的女兒動用了多少公共資源找自家的狗,指不定惹出多大麻煩呢。

  於是宋雙決定還是自己找,她撥通了王星的電話。

  「雙雙,找我有事麼?」王星爽朗的聲音傳來,讓宋雙又是鼻子一酸:「王叔,可可丟了。」

  「可可丟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報警了麼?」王星的聲音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報警了,可是沒用,我想委託王叔幫我找可可。」

  「項圈中有GPS芯片麼?」

  「還沒來得及裝。」

  「那麻煩了,這樣吧,你把可可的照片發給我,我立刻著手尋找。」

  放下電話,王星在事務所裡踱起了步子,找人容易,找狗可不簡單,畜生不會說話啊,再說拐賣孩子通常都有下家,狗丟了卻有可能被人剝皮吃肉,即便能找到也沒用了。

  忽然電話鈴又響了,是個北京號碼,王星接了,竟然是宋劍鋒打來的。

  「王星,我家裡的狗丟了,可可很傷心,你幫忙找一下吧。」宋劍鋒的聲音有些疲憊。

  「是,我已經接受了雙雙的委託。」

  「盡量吧,注意影響。」宋劍鋒掛了電話。

  王星手機裡收到了宋雙發來的照片,可可是一條毛色美麗的蘇格蘭牧羊犬,有正常思維的人都不會賣去做狗肉湯的。

  還是以本市的寵物市場為主進行調查。

  ……

  家裡還剩下一些酒精棉球和碘酒,劉漢東幫旺財處理傷口,這條狗極其聰明,知道新主人的意圖,雖然很疼,卻乖乖趴著不動,它身上多處傷口,沾著泥沙血污,皮肉外翻,觸目驚心,劉漢東一點點的清理著,抹上碘酒,忙碌了一個鐘頭才弄好。

  劉漢東又找了一個缺口的破碗給旺財當水盆,倒了點水在裡面,這才往床上一躺,道:「睡覺,明兒起來送你回自己家。」

  旺財興奮的汪了一聲,它聽懂了。

  第二天早上,劉漢東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在舔自己的臉,驚醒一看,旺財正眼巴巴看著自己,一骨碌爬起來,看看手機才五點鐘。

  「旺財你太著急了吧。」劉漢東起床穿衣服穿鞋,洗漱完畢,出門晨練,旺財搖著尾巴一瘸一拐跟在他後面,一人一狗在空曠的鐵渣街上慢跑著,忽然旺財嗚咽起來,停步不前,劉漢東一看,前面就是狗肉館,空氣中依然瀰漫著血腥氣,對於旺財來說,這就是十八層地獄。

  「回去吧。」劉漢東道,帶著狗走回來,買了兩個肉包子,包子全進了旺財的狗肚子,摸摸身上,只有兩枚一毛的硬幣了,買張報紙都不夠。

  路邊報攤老闆正在堆放剛到的晨報,第八版上有尋狗啟示,懸賞一萬元人民幣找一條叫可可的蘇牧。

  報紙上有照片,一條美麗的牧羊犬,毛色華麗,與渾身上下塗滿碘酒的旺財一點不像。

  天亮了,上班上學的人多了起來,劉漢東帶著旺財回到108號,正遇到包租婆的女兒出來,這丫頭打扮的非常火辣,大早上的嘴裡就叼了一根煙,看到旺財不禁眼睛一亮,蹲下來逗狗,露出老長一截白花花的腰和屁股,隱約能看見丁字褲。

  「這狗是蘇牧哦,很貴的,你哪兒弄的?」辣妹打量一下劉漢東,她知道這是自家四樓的房客。

  「撿的。」劉漢東道。

  「賣我吧,給你三百塊。」辣妹作勢掏錢包。

  「不賣。」劉漢東道。

  「這狗是你偷的吧?」辣妹站了起來,彈彈煙灰,抱著膀子斜眼看劉漢東。

  「撿的。」劉漢東重複了一句。

  院子裡又走出一個彪悍男青年,是包租婆的兒子,辣妹的大哥,個頭比劉漢東還高一些,起碼一米八八,虎背熊腰的。

  「哥哥,你看這狗怎麼樣?蘇牧哦。」辣妹道。

  彪悍青年道:「癩皮狗一條,什麼玩意。」

  辣妹道:「你懂個屌!這是名犬,我三百塊買他的,他還不賣。」

  彪悍青年看向劉漢東:「三百塊可以了,你想要多少?」

  劉漢東還是那句話:「不賣。」

  彪悍青年瞪著劉漢東,一言不發,辣妹抽著煙若無其事,等著哥哥發飆。

  劉漢東平靜的看著對方,房東的兒子很凶悍,體格很魁梧,抗擊打能力應該很強,和這樣的人打架必須快速解決,一招制敵,不過這樣的話,鐵渣街就住不下去了,因為對方非死即傷。

  旺財感受到威脅,嗚咽著縮在劉漢東身後。

  過了一會,彪悍青年洩了氣,道:「你行。」走到自家車庫門口推出一輛川崎公路賽摩托車,辣妹爬了上去戴上頭盔,沖劉漢東比出中指:「去死吧你。」

  劉漢東微笑著擺擺手,帶著旺財上樓去了,邊走邊說:「旺財你剛才的表現很不勇敢,不像個爺們,今天中午飯別吃了。」

  旺財嗚嗚兩聲表示抗議。

  擁堵的鐵渣街上,川崎400緩慢行進著,辣妹趴在哥哥背上問道:「哥,你怎麼不揍他?」

  彪悍男子道:「這小子不好惹,你沒聽媽說麼,半個月前咱家不是出事了麼,動了槍,死了好幾個人,弄的現在房子都租不出去。」

  辣妹張大了嘴:「他幹的?」

  前面道路開闊了,彪悍男子沒回答,他擰動油門,摩托車咆哮著疾馳而去。

  ……

  公安廳家屬區,宋雙整夜未眠,坐在電腦前關注著本地論壇、微博,她發動了大批同學幫自己找狗,本地寵物論壇上也發了帖子,微博轉發了上千次,報紙上也登了尋狗啟示,甚至開出一萬元的高價,到現在依然沒有任何訊息。

  紙巾用光了三盒,宋雙哭的眼睛都腫了,也沒心思上學,可可不但是她的寵物,更是她的好朋友,想到和可可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宋雙就悲痛欲絕,肝腸寸斷:「可可,媽媽一定把你找回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19 18:30
第二十二章 孝順的狗兒子

  劉漢東身上只剩下兩毛錢了,如果不抓緊賺點錢,中午就只能喝西北風了,他推出殘的準備出車,對旺財道:「你在家看門,等我回來。」

  旺財似乎聽懂了,坐了下來,但是劉漢東一走,它又站起來跟著走。

  「坐下。」劉漢東命令道。

  旺財不甘心的坐下,心有不甘,嗚嗚的哀求著。

  「帶著你,沒法拉生意。」劉漢東心軟了,耐心解釋道。

  旺財眼裡亮晶晶的。

  「對了,我忘了,今天要送你回家的。」劉漢東一拍腦袋,這條狗不是普通草狗,肯定是不小心走失的,主人指不定多傷心呢,不如先帶它到市區轉一圈,興許遇到認識的地方,旺財就能自己走回家。

  想到這裡,他拍拍巴掌:「上來吧。」

  旺財興奮無比,一躍上車。

  劉漢東開著殘的載著狗在鐵渣街上招搖過市,路過狗肉館的時候,一個粗壯大漢正從小貨車上往下搬狗籠子,忽然看到劉漢東車上的狗,頓時瞇起眼睛,若有所思。

  「停下!殘的給我停下,叫你呢,聾了嗎!」大漢疾步衝了過來,一把拉住車把,惡狠狠的盯著劉漢東。

  「操你媽的,偷我的狗。」大漢指著車上的旺財罵道。

  旺財認出了這個人,嚇得瑟瑟發抖,一動不動趴在車廂裡。

  劉漢東沒熄火,從車上下來,居高臨下看著這個身高不到一米七的車軸漢子。

  「說話乾淨點,你的狗?你從哪偷的還不知道呢。」劉漢東道。

  「我他媽買的肉狗,兩塊錢一斤進的貨,嘴上綁的鐵絲印子還有呢。」漢子是個火爆脾氣,嗓門很大,狗肉館裡聞聲出來兩個小工,手裡都拎著剝狗皮的刀子。

  「操你媽的,偷狗還不承認。」漢子一拳打來,劉漢東抬手格擋,感覺胳膊生疼,一股大力傳來,硬生生退了兩步,立刻反擊,虛晃一拳,下面卻是實招,漢子被踢中小腿差點栽倒,一個餓虎撲食過來,企圖貼身纏鬥。

  這人天生蠻力,劉漢東不敢和他糾纏,就勢來了個過肩摔,將漢子摔出去三米開外,結結實實摔在水泥地上,如同倒下一堵牆,地上差點砸出坑來。

  狗肉館的小工們不含糊,手持利刃撲了過來,劉漢東急忙跳上摩托車,一擰油門,殘的屁似狼煙一般逃走了。

  小工們扶起暴跳如雷的狗肉館老闆,沖殘的遠去的背影破口大罵。

  劉漢東哈哈大笑,旺財也高興地汪汪叫著。

  路邊有人揮手攔車:「摩的!」

  劉漢東靠邊停下,問攔車的婦女:「大姐,上哪兒去?」

  「幫我拉一趟瓷磚,從建材市場拉到麗水雅居。」婦女穿金戴銀,家境不錯。

  「一趟二十。」劉漢東道,這是良心價,沒多要。

  「行,你要是幫我搬上樓,一層樓給你加五塊。」婦女一口答應。

  「沒問題。」劉漢東也很爽快。

  建材市場就在附近,婦女騎著電動車頭前帶路,來到賣瓷磚的大棚前,這兒已經堆了幾箱子瓷磚,附近停了許多三輪車、小貨車,司機們在抽煙聊天,卻不來攬活,寧願讓外來的三輪摩托搶活兒,有點不正常。

  興許是價格談不攏吧,畢竟拉人和拉貨不一樣,劉漢東暗想。

  「開車的,幫我把這些瓷磚搬車上去。」婦女指揮著劉漢東將一箱箱瓷磚搬到三輪車上,瓷磚很重,壓得輪胎都癟了。

  裝好了貨,婦女騎著電動車在前面領路,劉漢東發動摩托在後面跟著,因為貨物拉得太多,跑不快,旺財一瘸一拐小跑跟在後面,吐著舌頭跑得歡快無比。

  前面有個漫長的上坡,劉漢東正準備開足馬力上去,忽然摩托抖了一下,停了,再次啟動,動不了,檢查一下,車沒毛病,就是沒油了,不是劉漢東忘了加油,是油表指針壞了。

  「快點,你磨蹭什麼呢。」婦女在坡上催促。

  「沒油了。」劉漢東道。

  「沒油你也得給我送到地方,說好了的。」婦女不依不饒,拉長個臉很不高興。

  劉漢東下車,想把車推上去,可是裝滿了瓷磚的三輪摩托沉重無比,推不動。

  旺財在車旁打著轉,興奮的汪汪叫。

  劉漢東拿出一條麻繩,一頭拴在車上,一頭要往自己腰上栓,旺財竄過來又蹦又跳,用嘴去咬繩子。

  「你要幫我啊?」劉漢東摸摸狗頭,將麻繩繫在旺財肩膀上。

  一人一狗,摩拳擦掌,腳蹬著水泥地,一步一步推著車子往上走,沉重的車輛讓劉漢東用盡了力氣,肌肉繃緊,臉紅脖子粗,旺財的四條腿也緊緊撐著地面,艱難跋涉。

  一步,兩步,三輪車緩慢的向上移動著。

  「我說你快點,等著用呢。」婦女遠遠地抱怨著,不時拿出手機看看時間。

  劉漢東緊咬牙關不說話,這條坡路很陡,很難走。

  「快看,狗幫著拉車呢。」路邊停下一輛轎車,車上的男女拿出手機開始拍攝。

  劉漢東沒空搭理這些無聊的人,費盡了力氣終於將三輪車拉上了坡頂,人和狗都累得夠嗆,旺財坐在地上伸著舌頭直喘氣。

  「快點,就在前頭了。」婦女坐上了電動車,不耐煩的戴上墨鏡。

  劉漢東不搭理她,扒掉汗衫,一身腱子肉,汗流浹背,他拿出裝著涼水的大可樂瓶,自己灌了幾口,身上澆了兩下,然後把水倒在掌心裡,餵給旺財喝。

  旺財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著水喝,喝完了又舔了劉漢東兩下,以示親熱。

  「旺財好樣的,比親兒子還孝順哩,不枉老子這麼疼你。」劉漢東撫摸著旺財的腦袋瓜。

  小汽車裡的人還在拍攝著。

  「看什麼看!」劉漢東吼了一嗓子。

  那對男女趕緊停止拍攝,開車跑了。

  劉漢東繼續推車前行,旺財依然在前面拉著,來到麗水雅居小區,十三號樓下,望著高層建築,劉漢東暈了:「大姐你家住幾樓?」

  「十八樓。」婦女鎖著電動車說道。

  「有電梯吧。」劉漢東道。

  「有,今天檢修,要不然一層樓五塊錢你以為那麼好賺。」婦女有些鄙夷道。

  「好,我搬!」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快點,1803。」婦女拎著小包上樓去了。

  劉漢東拍拍旺財的腦袋:「乖兒子,幫爸爸看著車子。」

  旺財應了一聲。

  劉漢東抱起兩箱瓷磚,想了想,又用麻繩綁了兩廂在自己肩上,就這樣上了樓,剛開始還健步如飛,上到第十層就步伐就變慢了,到了十八層,1803開著門,裡面傳出電鋸聲音,這家正在裝修。

  「放衛生間門口。」婦女手拿著冰鎮可樂,一邊喝一邊指揮劉漢東。

  劉漢東放下瓷磚,下樓繼續搬。

  一車瓷磚,他搬了五趟,十八層樓上上下下就是十次,最後一次搬上去的時候,雖然他身體素質極佳,也累得不行,渾身都是汗水和污漬。

  「大姐,搬好了,一共是一百一十塊。」劉漢東道,拿出空可樂瓶到洗手間水龍頭旁接著自來水。

  婦女不搭理他,在一旁訓斥貼瓷磚的民工:「你看看你幹的什麼活兒,就這水平你還敢要錢,你好意思麼,你還要臉不?給我鏟掉重新貼!」

  民工被罵的狗血噴頭,唯唯諾諾,小聲辯駁兩句,又被排山倒海的痛罵一頓。

  罵了一陣,婦女看看劉漢東:「你還站這兒幹什麼?」

  劉漢東道:「大姐,運費還沒給。」

  「什麼運費?你耽誤我的工期了你知道不?我這房子光裝修就花了多少錢你知道不,我兒子十一結婚,你說能耽誤麼,你開個殘的了不起啊,沒油你不會去加啊,爬個樓還那麼慢,你好意思要一百多塊錢?人家搬家公司搬全套傢俱才一百塊錢,你搬幾箱子瓷磚就要這麼多,你好意思麼!」

  「一百一,說好的,一分也不能少。」

  「三十,愛要不要,就這些。」婦女斬釘截鐵,忽然電話鈴響了,接了電話又眉開眼笑起來:「哎呀張大姐,趕明兒到你家參觀學習裝修經驗呢,我跟你說,單位那個誰,是誰的小三……」

  聊了半天,一轉臉看見劉漢東還在等,便從口袋裡拿出三十塊錢丟過去:「拿錢趕緊走,別找不自在。」

  劉漢東沒撿錢,搬起了一箱瓷磚。

  ……

  劉漢東辛辛苦苦搬磚的時候,兩個女大學生從樓下路過,一眼看到旺財,不禁圍著它打轉,左看右看,怎麼看都眼熟。

  「這不是宋雙家的可可麼?怎麼變成這個樣了!」一個女生道。

  「是啊,不是說丟了麼。」另一個女生道。

  可可聽到有人叫自己的本名,汪汪叫起來。

  女生掏出了手機,撥通了宋雙的號碼。

  宋雙還電腦前以淚洗面,整個人憔悴萬分,穿著睡衣睡褲,無精打采,微博轉發了幾千次,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王叔叔的調查也沒什麼頭緒,全市的寵物市場和動物醫院都調查了,沒有可可的下落,就連運往南方的販狗車輛都被交警扣了,找遍全車都沒有可可。

  宋雙是文科生,善於想像,在她的悲慘故事裡,可可是被一個齷齪陰險的騎三輪的老頭子抓走的,捆住四腳丟在車廂裡,絕望的看著外面匆匆而過的街景,耳畔還迴響著「媽媽」帶哭腔的召喚,可可被老頭抓到郊區窩棚裡,殺死剝皮煮肉,死不瞑目……

  想到這裡,宋雙就心如刀絞。

  忽然電話響了,是閨蜜兼同學芃芃打來的。

  宋雙無精打采接了電話:「芃芃,有事麼,我今天心情不好,哪兒也不想起。」

  「宋雙,可可找到了!」那邊的嗓門很大,背景音裡還有狗叫聲。

  宋雙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什麼,可可找到了!」

  「是啊,被一個拾破爛的農民工偷走的,我和小薇在這兒守著呢,麗水雅居小區十三號樓下,你不知道,可可好可憐哦,渾身都是傷,還捆著繩子。」

  「我馬上到,你們保護好可可!」宋雙將手機一放,從衣櫃裡扯出牛仔褲和小襯衫,來不及化妝打扮梳頭,就洗了把臉,蓬頭垢面衝出家門,正遇到一輛江O牌照的轎車開進家屬區,急忙上前攔住:「萬叔叔,送我去個地方,急事!」

  萬旭東打開車門:「上車,去哪兒?」

  「麗水雅居小區,快!」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0 10:47
第二十三章 旺財的爸爸媽媽

  王星正在鐵渣街屠記狗肉館調查,他在垃圾堆裡找到一個牛皮項圈,上面刻著可可的名字,於是立刻詢問狗肉館夥計,塞了二十塊錢後,夥計告訴他帶著個項圈的狗是狗販子送來的,不過前天開籠子的時候跑丟了。

  「跑了……」王星扼腕歎息,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又斷了,不過起碼證明可可沒死,倒也是一條好消息。

  夥計乾咳一聲:「其實跑也沒跑遠,我知道這條狗在哪兒。」

  王星很有眼色,立刻掏出一張百元大鈔。

  「被一個開三輪的小子撿走了,早上還和我們老闆幹了一架。」夥計伸手想去接鈔票。

  王星往回一抽:「開三輪的多了去了,你讓我怎麼找。」

  「我記下了車號。」夥計道。

  「多少?」王星大喜。

  夥計報出一個車牌號,竟然是鄰省一個縣級市的農用車牌照,這種號牌形同虛設,即使查出登記人,也不等於就是使用人,線索再次渺茫起來,但是王星還是給了夥計一百塊錢。

  正在這時,宋雙的電話進來了,聲音很興奮:「王叔,可可找到了,在麗水雅居十三號樓下。」

  「我馬上到。」王星回答。

  宋雙打完這個電話,又給同學打電話:「芃芃,趕緊報警,千萬不能讓壞人傷害到你們。」

  芃芃答:「放心,已經打110了。」

  萬旭東道:「雙雙,可可找到了?興師動眾幹嘛,你萬叔出馬就足夠了。」

  宋雙笑得很甜:「謝謝萬叔。」

  萬旭東拿出一個警報器按在車頂,鳴響了淒厲的警笛,社會車輛紛紛靠邊讓道。

  ……

  麗水雅居小區,1803室內,劉漢東舉著一箱瓷磚,眼睛也不眨,直接拋出了窗口,幾秒鐘後,一聲巨響,緊接著是電動車的警報聲。

  婦女撲到窗口看下去,一箱瓷磚摔成了千萬片,正砸在她的電動車上。

  「你幹什麼!停下!」婦女怒喝。

  劉漢東繼續搬起一箱瓷磚,再次拋出窗口。

  又是一聲巨響。

  婦女氣急敗壞,上去抓撓劉漢東,無奈個頭太矮,根本夠不到人,劉漢東再次搬起瓷磚,丟出窗口。

  倆貼瓷磚的民工乾脆停了下來,點煙看熱鬧。

  婦女開始打電話,先打給自己的老公,然後撥打了110。

  「繼續,你繼續扔,我讓你賠的傾家蕩產!」婦女忽然變得氣定神閒起來。

  劉漢東也不含糊,將自己搬上來的所有瓷磚全部丟了下去,拍拍巴掌就要走。

  「想走沒門!等警察來!」婦女攔在了門口。

  劉漢東將她撥開,揚長下樓。

  「打人了!報警啊!」婦女殺豬一般嚎叫著,看向倆民工,「你倆看見了,幫我作證。」

  倆民工不理她,收拾工具準備走人。

  劉漢東快步下樓,十八層轉眼就到,只見兩個女生正站在自己的三輪車目瞪口呆,估計是剛才連續掉下來的瓷磚把她們嚇到了。

  正要上車,倆女生攔住了去路:「不許走!」

  劉漢東納悶,難道這倆小姑娘是物業管理,不像啊,又或是那刁蠻婦女的親戚,這倒是有可能。

  「偷狗賊,我們已經報警了,還記下了你的車號,你跑不掉了!」女生凶神惡煞道。

  劉漢東明白了,狗的主人找來了,不過他並不輕信對方,問旺財:「你認識這倆姐姐?」

  旺財不動,也不叫。

  「狗都不認識你,還想騙我,現在的人心思怎麼這麼壞?」劉漢東想起房東的女兒,早上還想三百塊強買旺財來著,這倆女生想必也是見旺財英俊無比,起了貪念,想訛自己一把。

  「不許走,這不是我的狗,是我同學的狗,你等她來了再說。」倆女生一前一後擋住三輪車,誓死不退的架勢讓劉漢東也犯難,嬌滴滴的女孩子,又不是房東女兒那樣的太妹,打不得罵不得的,如何是好。

  這時候1803的刁蠻婦女也下來了,上前大罵:「砸我的瓷磚,還想跑!我讓你進監獄,吃牢飯。」

  說著撲了過來拽劉漢東,中年婦女潑勁上來,好漢都招架不住,旺財上前護主,被婦女一腳踢開,慘叫一聲躲到一邊去了。

  「你怎麼踢我們家可可!」倆女生上前質問婦女。

  婦女大罵:「你倆個小破鞋,跟誰不好,跟個拉三輪的農民工,還要臉不要……」

  倆女生氣的臉通紅,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一輛桑塔納警車開了過來,110出警到了,一個警察帶著兩個協警前來協調,婦女罵,女生哭,一條狗汪汪叫,亂成一片,警察也頭大。

  正亂著,一輛公安牌照的帕薩特開了過來,萬旭東從車上下來,向110民警出示了自己刑警證件。

  另一側車門打開,宋雙衝了下來,一眼看到可可,撲上去淚如傾盆:「可可,終於找到你了。」

  可可很善良的舔著宋雙臉上的淚水。

  倆女生氣鼓鼓看著劉漢東,那意思是,看你怎麼收場。

  宋雙看到自己的愛犬身上傷痕纍纍,塗著碘酒,毛也掉成了斑禿,還綁著一條麻繩,不禁怒從心頭起,猛地站起來瞪著劉漢東:」就是你偷我的狗!」

  劉漢東惱了,自己好心好意救了旺財的性命,怎麼就成了偷狗賊了,他大喝一聲:「旺財,到爸爸這兒來!」

  旺財真的小跑著過來,還要舔劉漢東的手。

  宋雙氣的叉腰嚷道:「可可,到媽媽這兒來!」

  狗左右為難,無辜的眼神看看劉漢東,又看看宋雙。

  萬旭東走過來道:「喲,怎麼是你?」

  劉漢東道:「萬處長你好啊,真是何處不相逢。」

  萬旭東道:「先不扯別的了,人家把你告了,派出所解決去吧。」

  婦女惡狠狠看著劉漢東,恨不得生吞了他。

  劉漢東和那婦女被帶上警車,宋雙帶著倆同學和可可上了萬旭東的帕薩特,一個協警幫劉漢東將沒油的三輪推到派出所去。

  派出所就在附近,所長聽說省廳一把手家的千金駕到,急忙親自處理案件,讓大家依次說出情況。

  「我先說!」婦女搶了先,將劉漢東如何蠻不講理的從十八樓扔下十幾箱瓷磚的事情道來,憤憤道:「價錢談不攏就扔人家的東西,簡直是強盜!」

  三個女生都看向劉漢東,眼神中充滿義憤。

  劉漢東理都不理。

  「她說的是不是實情?」所長問道。

  劉漢東點點頭:「沒錯。」

  這一樁案子就算搞清楚了,再問宋雙關於狗的事情。

  「是這樣的,我家的狗前天被人偷去了,我在網上發了好多帖子找可可……」宋雙喋喋不休的從頭說起,說到傷心處忍不住眼圈又紅了,換了別人早不耐煩了,可這是宋廳的千金啊,所長和民警們都耐心聽著,跑來湊熱鬧的女戶籍警還流下了同情的淚水。

  「就是他,偷了我們的可可還不承認!」芃芃憤怒的指著劉漢東,進行控訴「他還厚顏無恥的說,可可是他的狗!」

  「就是,他還給可可起了個難聽的名字叫旺財!」另一個女生也怒道。

  「說說吧,你怎麼偷得狗,除了狗,還偷過什麼?這輛車是不是你的?」所長到底是老公安,舉一反三,經驗告訴他,劉漢東這樣作奸犯科的無業遊民,身上指不定背著什麼案子呢。

  「狗是我撿的,車是鄰居王大哥的。」劉漢東道。

  「小李,把他帶下去慢慢問,先銬一晚上再說。」所長一揮手,民警將劉漢東押了下去。

  婦女道:「所長,得讓他賠償我們家損失,耽誤了我兒子結婚,損失大了,光婚宴一桌就三千八,全都得退掉,損失太大了。」

  所長道:「大姐,你回去等通知,我們會處理的。」

  萬旭東和所長握手:「謝謝了,那我們先走了。」

  「慢走不送。」所長嘴裡說不送,還是將他們送到了大門口。

  可可嗚咽著,不時回頭張望,宋雙抱著它的脖子眼淚婆娑:「乖可可,這幾天你可受苦了,壞人把你打成這樣,媽媽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萬叔叔,像他這樣的,能判刑麼?」宋雙咬牙切齒問道。

  「偷狗不是拐賣婦女兒童,算是盜竊罪,當然也要看財物的價值麼,可可值多少錢?」萬旭東道。

  「可可是無價的。」

  「我的意思是說,同等品種的蘇牧,市場上大概多少錢?」

  「一般化的兩三千,可可這樣有血統證書的,要上萬了。」

  「哦,那可以辦他了。」

  萬旭東看著後視鏡裡的牧羊犬,心裡有些狐疑,以刑警的思路來分析,這狗未必是劉漢東偷的,不過這話暫且不能提。

  回到家裡,宋雙幫可可重新處理傷口,又送到寵物醫院做了全面檢查,弄了一堆美食喂可可,可是蘇牧卻像惦記著什麼人似得,時不時看著門口,嗚咽兩聲。

  「可憐的可可,媽媽再也不會把你丟掉了。」宋雙以為可可是害怕,趕緊上網訂購了一條帶GPS芯片的項圈,順手打開了微博。

  有一條@自己的微博,這是一條帶視頻的微博,點開視頻,上坡路上,一人一狗辛苦的拉車,費勁千辛萬苦拉上去之後,人和狗共享一瓶水,其樂融融,令人感動。

  底下有不少評論:

  「不知不覺,眼眶就濕了。」

  「令人感動的人和狗啊。」

  「男的帥到爆,狗狗萌到掉渣。」

  「在這個爾虞我詐,道德淪喪的社會,能看到這樣感人的一幕,相信最冷漠的人心底也會被觸動,有時候,人還不如狗。」

  「這拉車的漢子和這條狗之間究竟有著怎樣感人至深的故事啊。」

  宋雙流著淚,一遍又一遍的看著視頻,她認出那個肌肉緊繃,不屈不撓的前行者正是偷狗賊,而那個肩上繩子緊繃著,賣力的拉車狗正是自己的可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0 22:22
第二十四章 宋雙的道歉

  門鈴響了,宋雙前去開門,來的是王星,手上拿著一根項圈,是可可用的那一根。

  「剛才堵車,我趕到麗水雅居的時候,你們已經不在了,我就過來看看,可可找到了是吧。」王星道。

  「這項圈怎麼回事?」宋雙很驚訝,發現可可的時候,脖子上沒有項圈。

  「是我在一家狗肉館找到的,夥計說帶項圈的狗跑掉了,被一個開三輪的人撿去了,為這個,那人還和狗肉館老闆打了一架呢。」王星將項圈遞給了宋雙。

  真相大白,冤枉了那人,宋雙極其自責,人家好心好意救了可可,自己還讓萬叔叔想辦法多判他幾年,如此恩將仇報,簡直後悔到痛心疾首。

  「王叔,我做錯了事,誤會了人,你能幫我麼?」宋雙囁嚅道。

  「錯認了偷狗賊吧,我就知道。」

  宋雙的性格中有父親的正直,母親的善良,想到那人可能會在派出所裡關上一整夜,她無論如何坐不住,讓王星帶自己趕過去救人,剛出門,想了想又把可可帶上了。

  王星駕車帶著宋雙來到派出所,所長一看宋廳家的千金又駕到了,趕緊迎接詢問,是不是為了偷狗的案子來的?放心好了,絕對讓那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我想再見見他,有些問題要問他。」宋雙道。

  所長安排手下帶宋雙去見劉漢東,王星掏煙,和所長在一旁聊了起來。

  劉漢東被銬在長椅上,派出所的椅子都是有講究的,牆上專門有一根不銹鋼桿子用來掛手銬,犯人跑不掉。

  正是吃晚飯的時間,值班民警吃著香噴噴的雞腿盒飯,劉漢東肚子餓的咕咕叫,正閉著眼睛打盹,忽然覺得有人在舔自己,睜眼一看,旺財來了,正親熱的看著自己,還拿頭往自己身上拱。

  這副情景,更加證明劉漢東不是偷狗賊,可可是一條智商很高的牧羊犬,分得清好壞,它失蹤這段時間,想必劉漢東待它極好,身上傷口也是劉漢東處理的。

  宋雙靜靜打量著這個男人,視頻裡的他**上身,肌肉結實,腳蹬著地面一步步前行的姿態讓女大學生想到一幅畫,俄羅斯畫家列賓的《伏爾加河上的縴夫》。

  樸實善良的底層百姓,在生活溫飽線上苦苦掙扎,沒有抱怨、沒有頹唐,用堅實的肩膀托起沉重的負擔,堅韌不拔,默默前行。

  眼前的劉漢東,穿著一件破舊的汗衫,滿是汗漬污漬和破口,一條牛仔褲更是千錘百煉,膝蓋磨出了破口,他用沒戴手銬的手摸摸可可,眼神中充滿了幸福的感覺。

  喜歡小動物的人,絕對不會是壞人,這是宋雙評判一個人的定律。

  劉漢東發現了宋雙,眼神變得冷漠起來。

  「我剛知道,可可不是你偷的……對不起。」宋雙鼓起勇氣說道,這是她長大以後,第一次向別人正式道歉。

  劉漢東理都不理她。

  公安廳長通常高配,宋劍鋒是副省級領導,宋雙是不折不扣的高幹子弟,雖然家教很好,並無驕嬌二氣,但人生的漂亮,在大學裡男生們趨之若鶩,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渴求能和她說上一句話哩,如今真誠道歉,卻熱面孔貼上冷屁股,宋雙的臉一下就紅了,氣的。

  那邊王星和所長進行著交涉,要求釋放劉漢東,所長很為難:「不單是為了偷狗的事兒,他還把人家十幾箱子瓷磚從十八樓上扔下來,損失很大,砸壞一輛電動車,事主不接受調解,非要讓他賠錢呢,那家人也有點背景,男人好像是市財政局的。」

  王星道:「這點事還不好辦麼,先把人放了再說,賠錢什麼的,我會處理的。」

  所長心領神會,不看僧面看佛面,王星的面子是一碼事,給不給無所謂,但宋廳家千金的面子必須得給,再說案子也不大,治安標準都達不到,放了也就放了,不礙大局。

  當即招呼民警過去打開了劉漢東的手銬,王星走過去笑道:「劉漢東,我就知道是你,你小子成天惹事,不是個省油的燈。」

  宋雙奇道:「王叔,你認識他?」

  「他就是劉漢東,救了舒帆的那個人。」王星解釋道。

  宋雙恍然大悟,怪不得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原來是舒帆念念不忘的大哥哥,只是和舒帆形容中的不大一樣啊,這哪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英雄,分明是吃不上飯的社會底層勞動者。

  「謝謝沈所。」王星和派出所長握手道別。

  三輪摩托被協警推了過來,本來是要暫扣的,現在看宋小姐的面子,一併發還。

  劉漢東從車把上拿下一個小包,裡面是兩根火腿腸,慢條斯理剝開了,一條喂可可,一條自己吃了。

  宋雙很想說,我家可可從不吃這種垃圾食品,但是看到可可吃的很香,劉漢東坐在地上,喝著可樂瓶子的涼水,吃著和可可一樣的食物,忽然眼睛就朦朧了,鼻子也酸了,這個為了生活奔波勞碌的男人,或許一天都沒吃飯了。

  吃完了火腿腸,劉漢東拍拍可可的腦袋說:「旺財,咱哥倆的緣分盡了,散伙飯也吃過了,你回家去吧。」

  可可搖著尾巴,嗚咽不止,乞求似的看著劉漢東,又看看宋雙。

  宋雙想說些什麼,卻無從開口。

  劉漢東衝王星點點頭,推著沒油的三輪摩托,走了。

  「哎!」宋雙鼓起勇氣喊了一聲。

  劉漢東站住了。

  「我……我請你吃飯好不好?」宋雙的臉又紅了,這回是羞的,堂堂宋大小姐主動邀請男人吃飯,可是破天荒頭一次。

  「沒空。」劉漢東頭也不回,大步流星推起摩托車往前走,前面是個漫長的下坡,他猛跑幾步跳上摩托,唱著歌遠去了。

  宋雙悵然若失,折損了面子,她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覺得這個男人很有傲骨。

  「走吧,他有女朋友了。」王星似乎看穿了宋雙的內心,沒來由的說了這麼一句。

  「王叔,你說什麼呢。」宋雙嗔怪道,拉開捷達車門,可可戀戀不捨的跳了上去,宋雙也坐進汽車,沈所長過來幫著關上車門,揮手致意:「有空常來玩。」

  「走了。」王星駕車離去,一路上宋雙沉默不語,望著窗外,直到汽車停在小區門口,才實在忍不住問道:「他女朋友是怎麼樣的人?」

  王星嘴角翹起,心說你小丫頭的心思我猜不透,白幹這麼多年公安了。

  「其實也不一定是女朋友,我估摸著兩人差不多能成,那女孩的父親也是警察,她是開公交車的,跆拳道黑帶,和劉漢東一起闖進世峰集團抓了個罪犯出來。」

  宋雙眼睛亮了,隨即又黯淡下去,人家是英雄俠侶,自己算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大學生。

  「雙兒,我不進去了,等你爸回來,替我問聲好。」王星道。

  宋雙沒出聲,因為腦子在想事兒,沒聽見。

  「喂,醒醒。」王星按了按喇叭。

  宋雙意識到失態,急忙開門下車:「知道了,王叔再見。」

  王星調頭離去,忽然看見後視鏡裡宋雙在招手,又停下車,出來問道:「有事麼?」

  宋雙氣喘吁吁跑過來:「王叔,我這裡有一萬塊錢,麻煩你轉交給他,感謝他收留了可可,還給可可治傷。」

  說著拿出一張銀行卡,卡背面寫著密碼,裡面存了一萬塊,本來就是為了付尋狗酬勞預備的。

  王星道:「行,我拿著,不過人家不一定收啊,那小子硬氣的很,你今天也看見了。」

  宋雙道:「王叔最有辦法了,他一定會收的。」

  「好吧,我試試。」王星收了銀行卡。

  ……

  劉漢東推著三輪摩托在城市車流中艱難穿梭著,時不時擦擦額頭上的汗水,他只有兩毛錢,無法給摩托加油。

  在520公交車站台上等了半天,終於等來了那輛車,可是開車的卻不是馬凌,而是一個中年師傅,他告訴劉漢東,馬凌休班去醫院照顧她爸爸了。

  找不到馬凌就借不到錢,劉漢東只能再次推起三輪車往回走,一輛桑塔納警車緩緩跟在旁邊,車窗降下,是蘊山大隊的交警譚家興。

  「劉漢東,車壞了麼?」譚家興問。

  「沒油了。」劉漢東答道。

  譚家興掏出五十元鈔票伸手過來:「先給你應急,有錢還我。」

  「謝了。」劉漢東接了錢,由衷感謝。

  譚家興點點頭,驅車遠去。

  劉漢東把車推到最近的加油站,加了三十塊錢的93號汽油,油價已經漲到了八塊五,實在用不起,還得剩二十塊吃飯。

  或許得買個電磁爐,自己做飯吃了,能省一點,劉漢東考慮著。

  摩托發動起來,劉漢東振作精神,開回了城市東南郊的鐵渣街,昂然從屠記狗肉館前經過,他才不怕那漢子出來找茬呢,今天白爬上百層樓,胸中一個惡氣還沒出呢。

  屠記狗肉館門前,往日顧客盈門的跡象不見了,停著幾輛轎車,裡面傳出砸東西的聲音,外面圍了好多人,劉漢東下車張望,見一幫身上刺青掛金鏈子的社會大哥正在狗肉館裡亂砸一氣。

  狗肉館老闆已經被放倒,兩把雪亮的砍刀架在脖子上,恨恨不語。

  劉漢東推開眾人走了過去,勸道:「差不多就行了。」

  社會大哥們詫異的看著他,狗肉館老闆也很是吃驚,這小子早上還和自己幹過架,怎麼這會兒幫自己說話。

  一人走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著劉漢東,墨鏡下是一張留著小鬍子的面孔,脖子上金鏈子很粗,手腕上掛著檀香珠子、手錶、黃金手鏈,腳下一雙紅色波鞋,時髦又威風。

  「你幹啥的?有你什麼事兒?」那人推了一把劉漢東。

  劉漢東沒動,他這會兒心情不爽,正想找人打架呢。

  「我住這條街,看不慣你們人多欺負人少,砸的差不多了,收手吧。」劉漢東道。

  「呵呵」那人笑了,回頭看看弟兄們,大家也都笑了,笑劉漢東自不量力。

  「操你媽的,你知道我是誰不?敢在我跟前指手畫腳!」那人勃然色變,摘下墨鏡傲然看著劉漢東,將煙蒂一扔。

  「我他媽管你是誰,打的就是你!」劉漢東先動了手,一記黑虎掏心,那人胃部中拳,疼的佝僂起身子,蹲在地上不動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0 22:23
第二十五章 山炮

  劉漢東在部隊是以打架鬥毆聞名的刺頭,和其他部隊的打,和武警部隊打,和當地藏民打,和地方流氓地痞打,因為打架,他當了八年兵才只是中士軍銜,按照指導員的話說,就憑你小子的本事,老老實實幹的話,早就保送軍校,抗上中尉肩章了。

  這七八個地痞,比世峰集團派到看守所對付劉漢東的打手差遠了,劉漢東閉著眼睛都能收拾他們,他搶了一把開山刀,一根鋼管,如下山猛虎一般,如入無人之境,狗肉館老闆見狀也雄起了,和兩個小夥計拿著擀面杖和宰狗刀加入了戰團。

  地痞們落荒而逃,臨走前還不忘撂下一句話:「行,你等著。」

  劉漢東道:「有種你別走啊。」

  周圍一陣哄笑。

  看熱鬧的人群中就有包租婆的一對兒女,小伙子看的熱血沸騰,辣妹更是對劉漢東刮目相看。

  「哥,他真猛。」辣妹就差兩眼放光了。

  「你都濕了吧。」當哥哥的惡意揶揄。

  「找打!」辣妹伸手猛掐哥哥,他們家的家教就是這樣豪放不羈,做父母的滿嘴髒話從不避諱兒女,所以兄妹之間對這種葷段子是免疫的。

  人群逐漸散去,兩個小工和一個苗條少婦收拾著桌椅碗筷,劉漢東見過這少婦,是狗肉館的老闆娘,長得挺漂亮,和她男人一點不搭配。

  狗肉館老闆摸摸身上,掏出半包皺巴巴的紅梅,遞上一支煙,劉漢東接了叼在嘴上,讓對方給自己點燃。

  「兄弟,我叫屠洪斌,你喊我山炮就行,謝謝你了,以後吃飯直接到我這兒來,免費。」車軸漢子豪爽道。

  劉漢東看看他:「我不是幫你出頭,是看不慣他們人多欺負人少。」

  山炮點頭哈腰:「講究,仗義,大哥怎麼稱呼?」

  劉漢東道:「我叫劉漢東,不說了,我走了。」抬步徑直走到路對面拉麵攤子,叫道:「老闆,大碗拉麵。」

  山炮一聽這句,當場急眼了,不由分說過去拉住劉漢東:「兄弟,你這不是罵我麼,咱是幹啥的,開飯館的啊,你要是有忌口的,我請你吃館子。」

  劉漢東道:「我不忌口,你店都砸成這樣了,還吃個毛啊。」

  山炮拍著胸脯道:「置辦兩個涼菜還不容易,小月,拿一捆冰鎮淮江,拌個黃瓜拉皮,抓一把花生毛豆,還有炸金蟬,都拿上來,我和大哥喝一杯。」

  叫小月的少婦答應了一聲,聲音軟綿綿的。

  屠記狗肉館後院,支起一個簡單地小方桌,各種涼菜擺上,一箱冰鎮啤酒全部打開,擺在當中的一大盤黿汁狗肉,拌上花椒,撒上麻油,聞著都香死人。

  山炮幫劉漢東倒了一大碗啤酒,自己也滿上,鄭重的端起:「大哥,再次感謝,我先干為盡。」

  一仰脖,咕咚咚干了啤酒,一抹嘴,亮出碗底。

  論起喝酒,部隊出身的劉漢東可是高手,也一口氣干了,自己拿起酒瓶子滿上。

  忽然外面有人進來,穿著警服帶著大簷帽,腰間是電棍對講機,派出所出警終於來到了。

  「誰報的警?」警察掃視著他們。

  「沒事了,一場誤會。」山炮趕緊解釋,遞上香煙。

  警察把煙擋了回去,說:「沒事就好,注意點。」

  「是是是。」山炮點頭哈腰,「下回一定注意。」

  警察走了,山炮還跟在後面招呼著:「張警官,有空來喝兩杯。」

  回來之後,劉漢東一臉鄙視:「山炮,你報警了怎麼不實話實說。」

  山炮道:「我沒報警,是街坊打的110,派出所就在橋那頭,這麼久才過來,你說有用麼?」

  劉漢東道:「來砸你店的是什麼人,你怎麼招惹他們了?」

  山炮低頭猛抽了幾口煙,道:「是花火鄉的混混,帶頭的叫趙玉峰,中午到我店裡吃飯,狗操的摸我媳婦,被我打了一拳,下午就帶了三車人過來砸我的店。」

  劉漢東道:「以你的身手,揍他們幾個沒啥問題,你還有倆幫手呢,早上拿著刀嚇唬我的時候那麼猛,怎麼這會兒就慫了?」

  山炮道:「大哥,我不瞞你說,我是外鄉人,在人家地頭上做生意,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趴著,我兩個小舅子才十六七歲,拿刀嚇唬人行,真和人玩命還欠點,出點什麼事,我包不起啊……」

  說完,端起酒碗咕咚咚灌下去,彷彿將憋屈也一口悶了。

  劉漢東道:「如果我不出手,你打算怎麼收場?」

  山炮道:「讓他們砸,消了氣就好了……」

  劉漢東一推桌子站了起來:「我懂了,你不敢惹姓趙的,屠洪斌我看不起你,你是個孬種,人家調戲你媳婦,砸你的店,這口氣你也能忍下去?你還算個爺們麼!」

  酒瓶子倒在地上摔碎了,山炮被激的呼吸急促起來,拳頭捏緊,他倆小舅子掀開門簾看過來。

  「滾!」山炮大吼一聲,倆少年趕緊躲開。

  劉漢東起身欲走。

  「大哥,等等。」山炮似乎在猶豫,「不瞞大哥說,我在家鄉是背著事兒的,早年把人捅傷了,現在還通緝著呢,我不敢惹事,就怕公安查我,一查一個准,我都三十歲的人了,離鄉背井,過年都不敢回家,要是再進去,媳婦咋辦,沒出世的孩子咋辦……」

  山炮低頭猛抽煙。

  劉漢東坐下了,倒了一碗酒,道:「我明白你了,你是不得已,硬忍著這口氣,我在書上看過一句話,為了一件事義無反顧的去死不算真正的勇者,忍著屈辱活下去才是真漢子。」

  這話文縐縐的,但山炮還是聽明白了,一抬頭道:「說得好,我年輕的時候和人拌兩句嘴就能動刀子,現在是真不敢了,我得活下去啊,為媳婦,為爹娘,我這條命不敢輕易和人家拼了。」

  劉漢東道:「今天這事兒不算完,趙玉峰還會回來的,你打算怎麼辦?」

  山炮道:「趙玉峰就是個小混混,他靠的是他姐夫花豹,花豹手底下有十幾輛渣土車,這附近的工地運渣土拉沙子,他全包,而且是花火村本地人,所以今天趙玉峰砸我的店,整條街上都沒人敢吱聲,我估計不錯的話,今晚上他們會來放火燒我的店,這是他們一貫做派,錯不了。」

  劉漢東道:「既然你都猜到了,肯定有對策了。」

  山炮苦笑道:「我就一賣狗肉的,能有什麼招和人家黑社會鬥,吃完飯我就讓媳婦和小舅子出去躲躲,我一個人留下,和他們說道說道,倒不是為別的,這鋪面是我租的,他們砸我的東西行,燒人家房東的屋子就不大講究了。」

  劉漢東道:「你還挺仗義的,不過以我的意思不妨主動出擊!」

  山炮嚇了一跳:「大哥,這也行?」

  劉漢東道:「不挑事,但事來了不能怕事,消極防禦,委曲求全,這幫貨只能蹬鼻子上臉,更瞧不起你,相信我,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因為這是個叢林社會,只認拳大錢多,咱錢不多,就只能和人家比拳頭了!」

  山炮想了想,猛然一錘桌子:「干!我晚上帶把刀,把他們渣土車的輪子都給紮了。」

  劉漢東道:「你個土條一點常識都沒有,載重卡車輪胎都是高壓的,你一刀紮下去,輪子爆了先把你炸死,要放火燒,弄點汽油把車點了,公安都查不出誰幹的。」

  山炮道:「大哥,還是你有經驗。」

  劉漢東道:「這是真開干用的辦法,現在還用不上,趙玉峰找人來砸你的店,沒有根本上的利益衝突,你也犯不上和他玩命,黑社會都是牛皮糖,粘上又甩不開,打來打去你沒這個本錢,不如找趙玉峰的後台把話說清楚,叫花豹的那個是吧,等會把嫂子安排到我那先躲躲,我陪你一起去把事兒辦了。」

  山炮衝門口喊道:「你兩個,進來!」

  兩個小工走了進來,嘴唇上長著絨毛,細高條一米七幾的個子,看年紀不過十六七歲。

  「這是我兩個小舅子,大的叫孫紀凱,小的叫孫佳濤,給劉哥端個酒。」山炮命令道。

  兩個小伙子輪流給劉漢東各端了一碗酒,劉漢東喝了,道:「今晚上你倆別睡覺,拿著棍在店後面守著,估計有人來搗亂,要是人少,就放倒,要是人多,就報警,手機能拍視頻麼?」

  孫紀凱道:「能。」

  「好,把證據拍下來,記住別硬拚,你倆年紀小,經驗還不足。」

  山炮道:「倆兔崽子,記清楚了麼?」

  「清楚了。」倆人齊聲答道。

  小月端了一碗狗肉湯過來,還有兩塊硬的象鐵的壯饃。

  山炮一瞪眼:「酒還沒喝好就上飯,一點眼色都沒有。」

  劉漢東看看桌子下面,已經有六個空瓶子,便道:「喝得差不多了,再多就誤事了,吃飯。」

  山炮道:「好,吃飯,吃飽了干仗去。」

  小月嚇壞了:「洪斌,千萬別和人打架。」

  山炮道:「娘們懂個屁,男人的事兒你別管。」

  劉漢東皺皺眉,沒說話。

  吃飽喝足,劉漢東讓孫家兄弟送小月到自己租住的房子去避避,然後問山炮:「有趁手的傢伙麼?」

  「別的沒有,就傢伙多。」山炮拉開廚房的門,屋裡血腥味濃郁,牆上掛滿各種刀斧,剁骨頭的,剔骨的,剝皮的,切肉的,一把冷森森的大菜刀插在厚重的實木菜墩子上,讓劉漢東想起《國產007》中阿漆那把有小平同志題字的神刀來。

  「就這把了。」劉漢東將菜刀拔起,殺氣溢滿了廚房。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5-21 14:13
第二十六章 和花哥說事兒

  花火村裡,花和火是大姓,人多勢眾,盤根錯節,花豹四十來歲,十年前從監獄裡出來就開始乾土方買賣,那時候房地產事業剛起步,遍地都是黃金,找幾個混混把工地的大門一堵,威脅對方必須用自己的車運土方,拉沙子,錢嘩嘩的進賬,一年半載就成了大款,從勞改犯變成村裡有頭有臉的角色。

  花豹成立了一家工程公司,旗下不但有十二輛渣土車,還有三台挖掘機,生意做得不大不小,在東南郊這一帶頗有些能量,公司設在一棟自建小樓裡,圈了很大的院子,養了幾條藏獒,一方面是為了看家護院,一方面也是身份的象徵,能玩得起純種藏獒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天色已晚,鵬程工程公司的樓內依然燈火通明,汽車進進出出,一輛寶馬530駛到樓前,後門下來一個一米七出頭的漢子,禿頭金鏈,鱷魚皮帶,渾身上下散發著暴發戶與社會大哥的雙重氣質。

  花豹用力關上了車門,寶馬5系厚悶的關門聲讓全樓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們都知道花老闆心情不好,因為和人搶生意吃了大虧,對方是世峰集團,花豹的勢力比人家還差了幾個檔次,所以只能打掉牙往肚裡咽,這會兒心情正不好呢,誰也不敢惹他不痛快。

  大門外,山炮看著那輛寶馬車道:「那是花豹的車,他回來了。」

  「走,找他去。」劉漢東道,那把剁骨頭的大刀就別在他的腰間。

  走到門口,門衛老頭看了一眼:「屠老闆,你來找誰啊?」

  老頭經常去吃狗肉,認識山炮。

  「哦,我來找花老闆有點事。」山炮遞上一支煙。

  「花老闆正生氣呢,今天不是時候。」門衛老頭好意勸道。

  「急事,沒法等。」山炮道。

  「那你上去吧。」老頭一擺手,這種公司管理很不正規,請的都是本村親戚,亂七八糟什麼人都有,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也都是些司機、操作手之類,劉漢東和屠洪斌的氣質與他們相似,走在樓裡並不惹人注意。

  鵬程工程公司的樓只有三層,每層八間屋,裝潢用了很多仿紅木和金色玻璃,門上都掛著有機玻璃的標牌,什麼工程部、業務部、財務部,總經理室在第三層,很好找,走廊裡空無一人,屋裡傳來花豹打電話的聲音:「我不管那些,你馬上給我辦好,敢晚點信不信我削死你!」

  劉漢東一把捏住門把手,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這間屋面積很大,鋪著地毯,供著關二爺,空氣裡一股香火氣,花豹正坐在大班台後面打電話,看見兩人進來,掛上電話,瞪眼問道:「幹什麼的?」

  劉漢東往門口一站,並不說話,山炮走過去道:「花老闆,我是鐵渣街上開狗肉館的,今天我的店讓你內弟趙玉峰砸了。」

  花豹打斷他道:「趙玉峰砸你的店,你找他去,找我幹什麼?」

  山炮道:「趙玉峰靠的是你,我不找你找誰。」

  花豹不耐煩的點上一支煙,道:「操你媽的你少腦子啊,跑老子這兒找不痛快,剛子!」

  「來了!」一個年輕人應聲而入,被站在門旁的劉漢東一膝蓋頂在肚子上,當場疼的蹲了下來。

  劉漢東從背後拔出大菜刀拋了過來,山炮一伸手接住,冷森森的菜刀在燈光下更顯滲人。

  」操你媽的在我跟前玩刀,你當我嚇大的,往這兒砍,來來來。」花豹扯開自己的夢特嬌t恤,露出滿是傷痕的肌肉,不過肚子上肥膘滾滾,傷疤只能代表過去了。

  山炮拎著菜刀道:「花老闆,我好好地和你說,你不給我臉,我也不給你臉了,你小舅子趙玉峰摸我媳婦的屁股,我揍了他一拳,本來兩清了,可他帶了三車人把我的店給砸了,我吃飯的傢伙沒了,我屠洪斌在江北也是有名有姓的一號人物,混到今天連媳婦都保不住,我他媽的還混個屁!」

  說到這裡,狠狠一刀剁在大班台上,刀鋒陷入紅木桌面很深。

  花豹抽著煙,長長吐出一口煙,掐滅煙蒂:「我和你說過了,趙玉峰是趙玉峰,我是我,兩碼事。」

  山炮道:「趙玉峰要不是仗著你撐腰,他能這麼橫?我不找他,就找你,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給你一個說法。」

  花豹沉思一下,拿起電話:「趙玉峰,狗日的你給我滾過來,現在!」

  趙玉峰也是本村人,就住在鐵渣街上,這會兒正在附近KTV吼歌,今天下午和人打架吃了虧,他已經安排了兩個人帶著汽油去狗肉館放火,就等著聽消防車的警報聲了。

  消防車沒來,姐夫的電話先到了,喝令他立刻趕過去,趙玉峰醉醺醺的下樓,開著自己的二手奧迪來到鵬程公司樓下,順口問門衛老頭:「老張,誰在我姐夫屋裡?」

  「哦,街上狗肉館老闆找來了,還帶了個小伙子,說找花老闆急事。」

  趙玉峰警惕起來,上了三樓,躡手躡腳過去,從門縫瞄過去,只見姐夫的桌上嵌著一把大菜刀,他頓時醒悟,撒腿就跑,邊跑邊喊:「來人!出事了!」

  雖然是晚上,公司裡還是有不少人的,一樓休息室裡十幾個司機正在打牌,聽見喊聲立刻抄起傢伙上樓,趙玉峰打開籠子,將兩條藏獒牽了出來,眾人急忙避讓,這種蠢物只認識餵養它的人,見誰都咬,不分敵我。

  一幫人和兩條藏獒上了三樓,奇怪的是,平時囂張跋扈六親不認的藏獒這會兒跟見了閻王一般,怯懦的嗚嗚叫著直往後退。

  它們是聞到了屠洪斌身上的屠夫味道,再厲害的猛犬,遇到屠狗之輩也只有瑟瑟發抖的份兒,這是天敵。

  仗著人多,趙玉峰領著人進了辦公室,見花豹正威嚴的坐在大班台後面,並沒有刀子架在脖子上,屋裡站著兩個人,正是山炮和劉漢東,而花豹的保鏢剛子,卻一臉痛苦蹲在地上,那一膝蓋太狠了,到現在他都沒緩過來。

  「趙玉峰,你過來。」花豹沉聲道。

  趙玉峰略有遲疑,還是走了過去。

  花豹揮起巴掌就削他:「操你姐的,工地上的事兒不管,盡給我惹麻煩,摸人家媳婦是吧,砸人家店是吧,出息了是吧,我操你姐的!」

  趙玉峰抱著頭,不敢躲避,任由姐夫亂打一氣。

  打完了,花豹坐了回去,道:「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不要再去找人家麻煩。」

  趙玉峰道:「知道了。」聲音有些弱,因為他已經聽見了遠處消防車的警報聲。

  花豹沒注意這些雜音,拿出一支煙來點上,對山炮和劉漢東道:「事情我已經解決了,現在說說你倆的事兒吧。」

  山炮道:「你說。」

  花豹道:「我姓花的好歹在這一片也有點名氣,你倆個拿著刀子到我辦公室,砍壞我的辦公桌,打傷我的員工,還嚇唬我,這筆賬咱們盤盤。」

  劉漢東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煙盒,抽了一支自己點上,道:「怎麼盤,你劃出個道道來。」

  花豹勃然變色道:「賠我十萬塊錢,少他媽一分錢都不行!」

  劉漢東冷笑:「豹哥肯定還有另一個解決方案吧?」

  花豹道:「有,就是留一隻手在這兒。」

  趙玉峰等人摩拳擦掌,虎視眈眈。

  劉漢東哈哈大笑,對山炮道:「有個事我不大明白,山炮哥你幫我盤一盤。」

  山炮不明所以,但他很懂得捧哏的道理,答道:「你說說看。」

  劉漢東道:「世峰集團你知道吧,他們的保安主管古長軍的弟弟,是讓我給弄死的,古長軍找了八個殺手來對付我,就在鐵渣街108號院裡,噴子長火手榴彈全有,我帶著手銬都能弄死他們五個,還有倆見幹不過我,轉臉就跑了。」

  眾人聽的目瞪口呆,這件事江湖上早有傳聞,因為案發地較近,就在鐵渣街上,這一片的混混都知道,確實是動了槍的大事件,而世峰集團的保安主管古長軍,更是花豹恨之入骨的仇家,古長軍的死訊傳出的時候,花豹大宴手下,喝的酩酊大醉,沒想到這樁大案,居然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做下的。

  山炮問道:「那古長軍也是你弄死的?」

  劉漢東道:「那倒不是,我就是闖到世峰集團大樓裡,用一把空槍逼退了他們三十多個保安,把古長軍抓到了公安局,他的死和我沒關係,應該是自己人滅口。」

  所有人都嚥了一口唾沫,跟聽評書似的。

  山炮又問:「那世峰集團能善罷甘休?」

  劉漢東道:「那肯定不能了,他們把我告了,說我毀壞財物,公安局拘留我半個月,王世峰派了五個殺手到看守所想弄我。」

  「然後呢?」趙玉峰忍不住問道。

  「然後都讓我送進醫院了,急診。」劉漢東道,轉頭問山炮:「你幫我盤盤,按照豹哥的價碼,世峰集團該管我要多少賠償?」

  山炮道:「要你一條命都不多。」

  劉漢東打了個響指:「一點都不錯,要我的命都不多,所以我這條命隨時隨地都可能報銷,你說我還有啥可怕的?」

  說完,將煙蒂掐滅在大班台光潔無比的桌面上,兩手扶著桌子,盯著花豹問道:

  「豹哥,要不你再盤盤,十萬塊能少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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