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31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5 23:53
第四卷 基層放手搞  330、不許獨佔

    送走老婆,梁豐立即請來秦邦業,向他請教為何今年陳橋渡突然人品爆發,生意恁好?

    秦邦業微笑道:「此事還全靠了大人布政有方,如何來問下官?」

    「此話怎講?」梁豐不解道。

    「呵呵,去年以來,大人銳意除弊,大力革舊布新,不但弄了個彈性工作制,又訂下旬月各人差使計劃,令屬吏們不再人浮於事,虛與委蛇,這辦差的效率麼,果然大大提高。又得大人放權,令下官等甩開膀子去幹,於是屬下便斗膽做主,嘗試著將陳橋榷監的過往抽頭稅務下調半成。大人可莫小看了這半成稅務,若有大宗貨物過往,核算下來,成本是下降了不少。因而秋冬之季雖然好處不顯,但一到開春,往來頻繁,便顯出這半成抽頭的威力來。此事下官專門呈文大人批閱,大人也有批示的,如何想不起來了?」

    梁豐哪裡好意思回答自己對這些事其實並不是很在行,只是瞧中老秦不會跟他玩這些心眼,便放手讓他散漫去做。居然有如此成效,而且一箭雙鵰,不但陳橋渡榷監稅收明顯增加,又帶動了裝運業的繁榮,才導致渡口一場糾紛。

    雖然京城提舉平常司每歲必為各州縣制訂稅額指標,而且也會不定時隨機抽查巡視,但大宋的基本國策就是輕徭薄賦,以不擾民不爭利,涵養民力。所以從來不會鞭打快牛增加指標。如此一來,秦邦業便有了操作空間。自己小小下調辦成,卻換來了薄利多銷的好光景。

    梁豐大喜。笑道:「固本兄果然好手段,兄弟真沒看錯你。這樣一來,咱們縣的周轉銀錢可就多了起來,也可為百姓們多做些事了!」

    轉念又皺眉道:「不過這個法子,恐怕不是長久之計。咱們可以降低抽稅,難道別的州縣便不會麼?到時候他們來搶生意,大家競相降稅,怕又引起惡性競爭。既傷和氣。又於國有損。」

    「大人想得遠,這法子,恐怕也只能用上一兩年,咱們封丘距離京城忒近,只要京城諸門的榷監們手上軟一分,咱們就難做了三分。」秦邦業深以為是道。

    「看來要做買賣,怕是還不能光靠薄利多銷降價經營。這個全方位的計劃都要考慮在內才是。正好,這兩日處理陳橋渡的糾紛,你也是知道了的,咱們乘熱打鐵,麻煩你奔走一趟。去陳橋渡口看看,我覺得那個渡口甚不合理。東西兩路,進出兩線都擠在一處,又亂又不安全,最要緊是耽誤時日,水路擁堵。到時候就算降三成抽頭稅。恐怕人家也不願意來了。不如發動勞力,查清水道。修它兩個渡口出來,一東一西,一進一出,這樣既利於交通,便於管理。又讓咱陳橋渡的吞吐量大大提升,如此,便可同京城相抗衡矣!固本兄以為如何?」

    老秦大喜道:「大人此法甚妙,若事成,怕咱們封丘的稅收不翻上一番。下官請纓,勘察、修建,一力承擔,定要將此事辦得妥妥的才好。」

    「那就有勞固本兄了,不過這事也不是很急。現在春耕正緊,哪裡有閒勞力做工?況且這個修建渡口事宜,也非一朝一夕,總要查勘、測量、繪圖、預算、審計各個步驟全都妥帖了方可進行。要到秋冬時分,農閒了才弄得開。說起來也有得事做,咱們縣怕是勉為其難。幸好兄弟在開封府還有幾個老同僚交好,固本兄先去試試,不行的話我再請他們來幫忙。」

    秦邦業見他考慮周詳,條理清晰,自然遵命不提。回頭便去召集了工房和戶房兩處,開會佈置任務。

    送走秦邦業不久,外面來報,週記腳力行東家周順興來拜,並送上禮單。梁豐笑笑,也不看禮單,直接叫請進來。

    過一會兒,衙役領著一個矮矮胖胖,卻透著結實精明的中年人進來,上堂就給梁豐作揖請安。梁豐笑吟吟扶起道:「周兄不必多禮,有空來坐坐是好事。」

    周順興陪笑道:「這兩日小的手下不懂事,連累縣尊幾番奔波,好生慚愧。些許薄禮,不成敬意,望縣尊笑納。」他是得了手下管事周明的報告,說這老爺看來是個上道的,不妨送送禮,聊聊天,拉攏一下。周順興對周明深為信任,自然親自備了厚禮登門拜訪。

    「禮物就不收了,我愛財,卻不愛別人的。咱們好好說說話吧。你家腳力行在縣內出力甚大,是有大功的,謝謝你家還來不及呢。」梁豐笑道。

    周順興聽得心花怒放,急忙站起躬身道:「多承縣尊青眼,這些都是該當的。週記能有今天,全靠縣尊大人栽培,從今更當竭力為鄉里多做些事情,不負大人期望。」

    「你也別忙著表態,我還沒說不過呢。呵呵,不過呢,你家雖然功勞不小,這事情做得可不算太對。人家大力行不過幾十號苦漢子湊在一起找頓飯吃,你若要合併,堂堂正正也就罷了,何必暗暗給人拆台呢?說句老實話,本縣最不喜歡人家玩這些小伎倆,你要是貼出招人的告示,也未必人家不來投靠你。這麼暗暗使壞,卻不太好吧?」

    周順興聽了,陪笑道:「太爺教訓得是。不過,唉,若小人正大光明地招人,那魯大山肯放人麼?那時候還不是兩家爭執不下,恐怕事情鬧得還要大些。小的原以為這麼不聲不響地做便罷了,誰知還是驚動了太爺。」

    梁豐搖頭道:「其實你不明白本縣的心思,一塊地盤,一個行業,本縣是不喜歡由誰家獨家經營的。那容易店大欺客,到時候一年成百上千的貨物路過封丘,你家哄抬價錢怎麼辦?宰客怎麼辦?一次兩次下來,停留在咱們縣城的貨船少了,貨物少了,受損的還不是本縣?還是須得有那麼一兩家同你家唱唱對台戲,才知道迎來送往,才會誠信經營。」

    周順興有些啞然,這些桌面下的話一拿到桌面上來說,可就不好對答了。只好笑道:「大人言重了,小號其能是那種唯利是圖的奸商?一貫奉公守法,誠信經營的。今後也必不敢造次,大人請放心。」

    「放心?我如何放得心?眼皮子地下你都這樣悄悄拉攏挖牆腳,要說出去你不想獨自霸佔這塊地方,好大發其財,你自己相信麼?別人相信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5 23:56
331、夏竦入朝

    周順興聽了梁豐的話,端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商場混了幾十年,逢迎官府也不是一天兩天,哪裡見過這種二愣子縣太爺。跟個吹火筒似的直來直去,一點潛規則,一點黑話都不講,聽起來全無心機白痴一般,卻句句誅心,讓人無法回答。

    想來想去,只好小心翼翼問道:「那麼依太爺的意思——?」

    「嗯,這個我已經想好了,大力行的事還是請你貴手抬一抬,給他們一條活路。不過,本縣也不能胡亂插手你們生意上的規矩,只要你光明正大,愛怎麼做怎麼做,哪怕是連同魯大山都收編了,本縣也沒話說。但是,請你記住,須是光明正大,若行苟且,我斷不依的!」

    周順興聽了,一顆心沉了下去,滿懷希望來奉承這位老爺,卻得了這麼個結果,當真噎得難受。但又不敢不遵,只好苦著臉應了,轉身出去。

    「慢著,你禮單還在這兒呢,一道拿回去吧。」梁豐笑道。

    「不、不,這是小的孝敬老爺,豈可收回?老爺一定要笑納。」周順興急忙推辭道。

    「不是告訴你了麼,本縣愛錢,卻不愛別人的。收了你的,今後就不好說硬話了。你這不是賄賂我麼?」梁豐笑道,眼睛裡卻放出兩根針來。周順興和他對視一眼,心裡突地一下,不敢再囉嗦,只好躬身行禮接了禮單回去。

    周順興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回到家裡。忍不住忿忿不平,一個臭苦力的。居然能得縣太爺撐腰抬舉,自己這壟斷渡口的計劃看來是泡湯了,想想還是決定親自去陳橋看看結果。第二天來到陳橋,見渡口依然忙碌雜亂,但兩邊力行都恢復了從前光景,看起來大力行的精神氣色要好了許多。

    跟著來的周明仔仔細細向周順興匯報了結果:第二天魯大山在一個和尚的陪同下,帶著半死不活的李坤親自上門賠禮,說是縣令吩咐。將李坤還給週記,同時魯大山願意奉上五貫錢以作療資。

    周明不敢大意,先請了郎中來細細查看李坤傷勢,被打得雖重,但還都是些皮外傷,就掉了幾顆牙齒,說話漏風而已。沒有人命之虞。同來的那和尚周明雖不知底細,但當天被傳去問話時候就在一旁,自己是記得的。當然知道這是縣太爺派來的使者,不敢造次,只好捏著鼻子受了五貫錢和李坤。

    魯大山得了梁豐的救急,馬上每個兄弟就要發一百錢精神損失費。被包拯及時喝止:「梁大人總共才給你五十貫。是讓你今後經營周轉使用。現在毫沒來由就要發錢,以後給少了,弟兄們豈不怨恨失望?你怎地如此沒有腦子?」

    魯大山被罵得閃閃地不敢還嘴,只好說:「那包老爺說身便是甚吧。」

    包拯也不囉嗦,命他召集剩餘弟兄。一個人先給了三十錢,算作這兩天沒開工的補償。卻當面立下規矩。今後按每人裝貨量計酬,以竹籤為計。一根竹籤合計五個錢,上面均要有老包的親筆畫押為準。

    這條政策宣佈,大力行頓時議論紛紛,怎麼大山哥不搞大鍋飯了麼?十好幾個老弱病殘不免憂心忡忡起來。接著老包宣佈第二條,老弱病殘也按勞動力計酬,可以分些行裡內部事務比如做飯、洗衣、看門、傳遞等等雜務,計每人每日二十錢計算,卻要按完成質量倒扣。

    那些老弱聽了,雖然今後收入少了許多,但總算好歹有條活路,也感念魯大山平日待人仁義,也就沒了非分之想,答應下來。

    包拯接著宣佈第三條,前幾天被李坤拉攏過去的兄弟,也是為了一口飯吃,沒法子。今後大家報酬上漲,一旦那些兄弟想要回來,一律不准歧視給臉色看,既往不咎,一視同仁,如此大力行的隊伍才能壯大。

    眾人紛紛看向魯大山,這廝只好摳摳頭皮道:「包老爺是梁縣太爺請來的管事,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大家遵守便是。」

    包拯宣佈完三條,也懶得多言一句,轉身就進入行裡小房子,關起門來算賬辦公。

    經過這幾條整頓,大力行恢復了生氣,吃飽喝足,紛紛投入到陳橋渡口的活路當中,遇到反叛的兄弟,也不橫眉冷對,而是熱情招呼,大聲笑說大山哥不知哪裡請來高人,不但將工錢提了,而且今後按勞取酬,大家正卯足勁要好好幹。那些兄弟慚愧之餘,好奇打聽。這邊也不隱瞞,原原本本把魯大山給的官方說法講了,果然有許多人便動了心思,仍想著回來和老弟兄們在一起快活得多。

    這自然是大力行求之不得,當場表示接納,一時間跑過去的兄弟就回來了十之八九,看得周明恨得牙癢癢。只後悔這幾天事情多,將簽訂契約的事給碼了後,現在人家要回去,無法約束,週記枉自做了一回小人,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周順興那邊聽了周明的報告,勃然大怒卻也無可奈何,一番心思,只收穫了一個半死不活,平時好吃懶做吃裡扒外的李坤,心生厭倦。當下吩咐周明,先給這廝療傷,等他好了,尋個由頭趕出週記,免得看著心煩。

    那李坤自以為立了大功,又為週記受了一身的傷,必然要得好看承的。哪知等傷好了,原先許諾的一路管事不但沒有,反而也還是跟著那些苦力在渡口賣力搬運。他本來就沒幾兩力氣,全憑著魯大山講義氣混飯吃,如今沒人和他說這些了,才幹一天就全身要散架一樣,身上幾處都磨出了水泡。痛苦不堪,不免去找周明抱怨,話裡話外還提醒周明,原先答應給的管事待遇,希望落實。

    周明可早就等著他這一句呢,一拍桌子罵道:「你這廝當日油嘴滑舌又拍胸脯又對天立誓保證,把那些勞力都給我拉過來,這才許了你的前程。如今你看看,全他娘的跑個精光,就剩你這麼個吃閒飯幹不了事的,還有面皮找我討說法?拿去,這是魯大山那天打你,賠你的五貫錢,如今還剩兩貫,老子分毫沒動,收拾收拾便給老子滾蛋!」

    周明罵完,甩手給了他兩貫錢,吩咐手下將這廝推出了門。

    李坤作聲不得,被攆了出來,大罵週記,卻無可奈何。有心要回去投奔大力行,實在是沒這臉皮,又覺得手裡有了兩貫錢,腰桿壯了許多,便萬事丟到腦後,先去找個鄉下村姑風流快活一回才是正事。

    這廝手又散,又不肯吃苦,沒過多久,便把兩貫錢花了個乾乾淨淨,不免破衣爛衫有頭無尾起來。只好厚著臉皮再去大力行哀求投靠,那時大力行已經興旺,可是上下人人都記著這個不要臉的潑才,魯大山自然不會再收留於他。終於落得背井離鄉沿街乞討,在一個冬日夜裡,凍死在京城某一處角落裡。這是後話!

    話說梁豐送走程程以後,等了幾天,巴望小嫦趕緊過來相陪。誰知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永叔卻回來了,說是小嫦娘子回話,程程娘子有了身子,要留在家裡多照顧幾天,少爺你切自便。

    梁豐一聽大失所望,只好一個人忍受孤獨在封丘瞎混。寂寞之下,化無聊為力量,天天撲在工作上,夥同秦邦業、鄧聖一起,白天上班,晚上硬拉著兩人陪他喝酒打屁,偶爾也把仲殊從陳橋扯來湊趣。原先也喊過包拯兩次的,誰知那位大哥卻敬業得很,當時覺得給大力行做管事大失身份,卻要認真到底,就不來陪大人浪費時間了。梁豐當然隨他,不敢強求。

    這天慎思堂翻閱公文,看到京城送來的邸報,也沒什麼大事,但一樁小事卻引起梁豐的注意:原洪州知州夏竦,遷中散大夫、秘書少監、右正言、直政事堂承旨。

    梁豐對夏竦的情況略知一二,心裡思索,有這麼一位進入朝廷中樞,恐怕將來又得戲看了。原本朝廷裡現在的格局,雖說只是延續了真宗在世時候的局面,沒什麼進取之心,但守成是綽綽有餘,四平八穩。而且自丁謂被貶斥以後,一眼望去,幾乎都是些正人君子,這格局自然對現在的趙禎非常有利,梁豐毫不擔心。

    想來定是太后劉娥忍受不了了,專門從地方上調了這麼一位進來,大有用意!

    果然,夏竦入朝,名為政事堂屬官,屬於第二第三梯隊成員,但隔三差五便會被劉娥招進宮去,充咨言之屬。夏竦得此殊榮,卻低調得緊,也不在朝廷自矜,每天兢兢業業,一如任知州時那樣勤奮。

    這舉動倒得了許多讚譽,魯宗道首先誇獎他「舉止得體,下筆如飛,所制莫不中意,真無一字可改動。」張士遜、張知白等也覺得夏承旨這人不錯。於是漸漸地有些事情商議時,只要不是機密大事,相公們乘著休息,也都願意同這位承旨聊聊天,說道說道,聽聽他的意見和建議。

    夏竦也不刻意避諱什麼,認真傾聽,說出自己的感受或者意見,既不譁眾取寵,也不謹小慎微。

    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好感。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5 23:57
332、將要奪之必固與之

    (看官,別笑我章節名用錯字啊,實在是「欲」字發不上去!)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數百年前,都城長安春色如此;而今,東京汴梁的春色也是如此。只是這盎然的春意,如詩的畫面,只許高門王謝之家可見罷了。

    一渠池塘,一片疊石,一座方亭,一幾,一爐香,一壺水,一團龍鳳茶餅,兩個人而已。

    左邊人紫袍長髯,身材魁梧,動作卻舒緩敏捷,分茶、點茶干淨利落,茶湯熱氣氤氳卻不翻滾,只隨手幻化圖形,瞬間高山流水,瞬間蝶舞燕飛,端的好看煞人。

    右邊人兩鬢稍白,身量偏瘦一些,神情注目望著對方點茶,時有會心一笑。

    好一陣,左邊人方歇了手,遠遠便有僕人趕緊遞上雪白絲巾,他擦了手,順勢揮揮衣袖,霎時庭外左右紛紛退出老遠。

    做個請的手勢,右邊人禮貌地雙手端起回敬一禮,閉目嗅著茶香,微微呷了一口,睜眼笑道:「王爺絕技,果然不凡,臣領教了。」

    這人正是新進入朝,炙手可熱的夏竦夏承旨。對面坐的,便是當今定王,趙元儼。

    趙元儼抬手輕擺,微微嘆道:「唉,過時了。如今滿城只愛碧玉簪,這斗茶之道,已經凋零。便如同你我這般,漸漸無人問津嘍。」

    「王爺春秋正富,雅望高隆。何出此言?過謙了吧,呵呵。」夏竦笑道。

    「些許虛名。要來何用?有道是痴痴聾聾,做個富家翁。了此無聊之生罷了。呵呵。」趙元儼笑道,抬起茶碗,也喝了一口,又皺眉道:「本王就是不明,那青茶有甚好處,何故人人喜愛如此?真是瘋了!」

    夏竦面帶笑容,他也喜歡青茶。漸漸對這個繁瑣無用,喝下去又塞牙,又有雜味的茶餅也不喜歡起來。不過王爺提起話頭,少不得要敷衍一番,道:「臣所知,此乃去歲探花梁玉田所制也。此君一二年間名滿天下,風頭甚勁。俗話說『自古嫦娥愛少年』。世人愛屋及烏,也非奇事。何況口味因時而變,逐漸接受的人多了,便風傳起來。」

    「唉,總是本王這種刻板守舊之人,還是接受不了這些新事物。不過你說的有理。許多事都是如此,傳來傳去,接受的人就會漸漸多起來。此之謂『勢』也!」趙元儼搖搖頭,頗有感慨說道。

    「請王爺賜教。」夏竦神色嚴肅起來。

    「子喬聰明絕頂,何須小王提醒?」趙元儼道。

    「王爺過獎。臣愚魯,請王爺明示。」夏竦抱拳低首道。

    「唉。子喬,你說本王一番心思將你推到京城,有何用意?」

    夏竦臉上馬上發騷起來,自己收了人家錢,又被抬舉進京,正沒辦法感謝呢。但是被恩主當面**裸說出,還是難受,忒難受。

    幸好趙元儼不要他回答,繼續說道:「本王忝為宗正,總領趙家子孫,又是太宗皇帝親子,自然要憂心我趙宋江山。如今官家已經長成,正是親政有為之時,奈何太后,似乎有戀權之心,無放手之意。這也罷了,這一二年間,接連做了許多事情,先是欲於天安殿封冊,後著朱紅袞服受冊,上月廿九,諾,才幾天前,又接連追贈其兄劉美為中書令,其嫂為鄆國太夫人。唉,本王心內不安,實無一人可言啊!」

    「王爺不必多慮,此傳言由來已久,然不都為朝中相公大臣們所一一化解了麼?」夏竦道。

    「子喬,你久在州郡,離開中樞多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如今朝中相公君子則君子矣,若是堂堂佈陣,擺開正正之師,當然也沒什麼可怕。只是你瞧瞧這些人,諾,就是那個魯貫之,張順之、張用晦等人,哪一個不是老實得拐彎都不會?本王怕啊,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哪一天太后若真起了心思,這幾位可是措手不及,無法應對的。」

    趙元儼一輩子沒說過這麼露骨的話,他敢說,就是看中了夏竦的利慾熏心。

    夏竦心裡如打鼓一番,隱隱感覺機會要來了,卻又狐狸般察覺那隱藏在背後的巨大風險。沉聲道:「依王爺之見,竦當如用力?」

    「無他,孤王欲令你位列中樞耳!」

    夏竦一個眩暈,差點晃了身子。總算保持十二萬分理智道:「王爺抬舉了,竦資歷太淺,才疏德薄,自忖無此妄想。」

    「真的麼?呵呵,子喬這話若是真心,那??????」

    趙元儼說了半句,等他回答。夏竦頓時無語。要讓他再確認一番,還真是說不出口,心中那個天人交戰吶!

    想來想去,夏竦顧盼左右道:「臣也愚鈍,就算勉強入了政事堂,也不過尸位素餐而已,怕是無有作為。」

    趙元儼真心笑了,他媽的還怕你這貨不咬鉤子麼?當下微笑道:「無妨,子喬若願進,可以到別處去熬一熬資歷。相信很快的。」

    夏竦也不問去哪裡,反正人家安排,對自己總不是壞事,去就去唄。夏竦從答應趙元儼這一刻之前,心中已經千算萬算。既然王爺是為了趙家江山,自己肯定義不容辭。官家眼看著離親政越來越緊迫了,正如趙元儼所說,滿朝的相公大臣都是些大腦發達,小腦萎縮的。自己如果配合得好,肯花心思,這奉日之功可不小啊。那時候別說一個政事堂,便是坐正了位子怕也不是難事。

    至於這位八王深層的意思到底是啥,這會兒先不去理他。求同存異嘛,今後若有變故,料想自己也脫得開身。夏竦心裡暗暗冷笑,哼哼,王爺你還真當我貪財貪利,那兩萬貫錢,可不就是接給你看的麼?

    「臣還有一問,若真如王爺所願,臣在政事堂,當如何自處?」

    是啊,要是真當了宰相,那就是奔著做太后的反對派去的,其實這時候滿朝都是太后的反對派,自己要有創新才行嘛,要不然進去同樣是吵架唱對台戲,又有什麼意思?

    「呵呵,子喬聰明一世,豈不聞『將於奪之,必固與之』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5 23:58
333、南下謠言

    夏竦面色微變,道:「若事不諧,竦豈非枉做千古佞臣?」事涉大節,夏竦再無賴,再貪財好名,也絕不敢有半分含糊。 ..

    趙元儼凝視他半晌,淡淡道:「子喬如此愛惜羽毛,又何能成大事?」

    「定王容稟,非臣愛惜羽毛,此乃一失足成千古恨之事也,竦無有保障,學不得程嬰!」夏竦也急了,把春秋程嬰拿來類比。

    「無妨,本王寫告書一本,交與子喬收藏,事敗則孤先敗,人亡則孤先亡!」趙元儼說完,雙眉一挺,大義凌然,令人敬佩。

    「定王大義如此,竦安敢不追隨於前後?」夏竦站起身來,雙手圍攏,重重一揖到地,有古君子之風。趙元儼急忙避席站起,雙手扶著夏竦,動情說道:「苦了子喬啦!」兩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一切都似在不言中。

    稍後,趙元儼當著夏竦的面,接過曾亮其親自送來的空白告書,提筆寫道:「夏竦公忠勤國,為君上分勞,未懼清名,實足敬也!大宋天聖三年二月丙申日元儼。」寫完又用了印,才交給夏竦。

    夏竦恭敬接過,放入懷中,才覺完全放心下來。和趙元儼復歸於歡笑。

    晚上夏竦回到在京城暫時租住的房子裡,拿出告書不住地觀看把玩,面帶得意的笑。兒子夏安期急忙過來伺候道:「父親,今日定王掀牌了麼?」

    「嗯。」夏竦威嚴地淡淡應了一聲,又補充道:「為父還是那句話。今後你須同楚王離得遠遠的,至於那個陳希古麼。不妨多來往來往。有什麼事,也可以同為父通通氣。自古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真遇上事,也只有你我父子相互依靠。」

    夏安期連忙答應不迭。心裡卻想,又能和陳希古一道吃喝嫖賭了,豈不快哉?

    夏竦自當天從定王府出來後,每日正常上朝當值。轉承政事堂各路公文,分門批閱,傳遞屬官,有條不紊。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直到有一天,樞密院副使錢惟演來到東府,專門找魯宗道密談。二人密談過後,魯宗道又和錢惟演一道朝西府而去。

    雖然兩府相隔不遠。但一般來說,東西兩府是不互相串門的,既為避大臣諱,更為避內宮諱。今日兩府連續相互走動,必有重要事發生。不免六部以下,議論紛紛。

    第二天沒叫早朝。只是小範圍開了朝會,連三司使和諫台、察院都免了。

    快到中午時分,終於散會,魯宗道親自給夏竦遞過一張條子,沉聲道:「擬旨吧。」夏竦接過一看。卻是一條命令,要求樞密院即刻調動河東路、河北西路、河北東路三處即真定府、大名府、太原府三路禁軍緊急集結。嚴守通往北朝關隘,防止北朝大舉南下。

    夏竦大吃一驚,消停了幾十年,莫非又要打仗了?不敢怠慢,急忙起草詔書,準備發往樞密院。一邊寫,一邊好生放心不下,待擬好送給魯宗道過目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相公,北朝何事,如此大動干戈?」

    魯宗道看了他一眼,稍作猶豫,說道:「唉,詔書發出,也不須相瞞了。昨日樞密院從北朝都亭驛截獲情報得知,前番遼使蕭從順回國後,頗言我朝內事。遼主耶律隆緒聽從百官進言,已有南下之意。故不得不防耳!」

    「敢問相公,語從何來?」夏竦追問一句。

    「唉,都是今年長寧節前後故事,蕭從順回去後,向遼主呈說四件事,一曰太后奉冊於天安殿;二曰朝中曾為官家、太后鑾駕前後有議;三曰長寧節太后仍如奉冊日著袞服受賀;四曰官家去歲謁陵,遇響馬事。這四樁事,蕭從順聯繫在了一起,言說我朝恐有變,正是大舉南下之機。密令長值都亭驛各職守,一俟有變,即刻先護返在南遼人。」

    夏竦心中一動,說道:「相公,容竦一言。此系子虛烏有之傳言也,若為此大動干戈,空伐而歸,非徒惹北朝笑柄,亦且反坐實我朝之謠言,豈不兩害?」

    「誰說不是呢?我與樞相皆執此論,叵耐其餘人等言說嚴防是為上策,也無可如何了!」魯宗道嘆道。

    「呵呵,這麼著急,連樞相的話都不聽了麼?」夏竦笑說一句。魯宗道心頭一陣不爽,但又不好直說,只道:「反正旨意已經下了,遵旨就是。」

    夏竦點點頭,拿著草稿就要出門,走到門口,忽然轉頭說道:「相公,若下官有一策,可不費一兵一卒,打消北朝覬覦之心,不知會採納否?」

    「哦?計將安出?」魯宗道熱切道。東府最怕打仗,能不打,花點錢也無所謂。只是這回看起來好像不是花錢能解決的,所以才爭執不下,只好下旨。如今聽說夏竦有好辦法,當然要聽。畢竟幾個軍區的大部隊,光是搞搞拉練,就得好幾十萬銀子,何況萬一真的開打,那不是挖了個大坑,慢慢填麼?這才好過了幾天啊!

    夏竦走到魯宗道身邊,低聲耳語幾句。魯宗道將信將疑看著他:「這個,能成?」

    「相公,本來就是無中生有的事,即便真的是北朝傳言,也無非詐言兩聲,哪裡會動真格?此不過是小小一劑安神湯藥罷了。」夏竦很輕鬆地笑道。

    魯宗道想想,狠狠心道:「也罷,老夫再走一遭,且看太后如何旨意便是。」說完又從椅子上站起來,整整衣冠,重新去請求指示。

    去了好半天,黃門忽然過來傳旨,著張知白、張士遜並夏竦等入垂拱殿議事。

    幾個趕忙收拾收拾,順手關門,來到垂拱殿。只見寇準、錢惟演等已經到了,魯宗道也坐在旁邊。忙向上面參見官家、太后。

    簾子後面劉娥也不廢話了,直接說道:「方才議定之事,魯相復又來奏,說是夏子喬有一計可平次謠傳,哀家思忖半晌,似乎可行。重新召你們來,再議一議。若能不動干戈,自然是最好的。」

    寇準最是急切,他本來就反對立即調動兵馬,忙說道:「子喬,有何計策,便請說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5 23:58
334、節操是個大問題

    「呃,是。.. 」夏竦先團團行了個禮,清清嗓子。

    其實他年紀也不小了,做過的官也不算小了。但今天的事,不但關係到一次朝廷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對於他來說,更有意義的,或許是個人命運的改變。週遭環視,上到官家、太后,下到兩府相公,夏竦再鎮定,也忍不住鼻尖冒汗。

    平復一下心中的激動,夏竦緩緩說道:「啟奏太后、官家,其實臣這計策說起來也沒什麼了不起,就是以其如此大動干戈讓北朝笑話,莫如就利用民意之口,道出如今朝廷之穩固,那時流言自消,即便北朝有南下之意,也會知難而退。」

    「你說來說去,還是沒說出什麼叫民意之口哇。那是什麼物事?」寇準不耐煩了。

    「《汴水聞見》。」

    四個字說出,除了劉娥和魯宗道已經知道,包括趙禎在內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跟著念出這四個字來。轉瞬寇準恍然大悟,撫掌大笑道:「不錯、不錯,子喬此計甚妙!不費一兵一卒,區區幾行字,便可消得十萬精兵矣!」

    眾人也都反應過來,點頭微笑,認為端是妙計。

    「那麼具體如何操作?」錢惟演問。

    「無妨,於翰林院、御史台、察院等,尋幾個人,寫幾篇文章,主要便是針對北朝算計咱們這幾點來作,然後讓《汴水聞見》印製出來,天下發行,不愁傳不到北朝。說不定。他們都亭驛使臣自己就會快馬送回的。」夏竦自信滿滿。

    趙禎聽了,仔細琢磨這裡面的關節。越想越好笑,卻不敢表露出來。

    每個人都議論得很熱鬧,誰也沒發現簾子後的劉娥尷尬不已。一天兩次,老臉通紅。

    北朝南下,她焉能不知這是謠言大於實質的東西?可是那四點卻非常討厭,條條都是指向她來的。雖只說是母子不合的謠言,明眼人誰看不出,其實就是說她戀權不放。甚至有覬覦大位,效仿前賢之心。

    如此誅心,絕對不會是北朝流傳。因為這種破事兒,北朝知道了,只會拿來暗暗打打秋風,訛詐幾兩銀子什麼滴,咋會大張旗鼓用這做旗號來打仗涅?

    必定是京城內部的謠言。

    以前議論自己。若干回都不了了之,這次或許乾脆來個狠的,打著北朝的名號,又讓國內將此事重新翻炒一遍。然而這次因為涉及外交,那樂子可就大了。百姓必然會想,這不都是太后鬧的麼?她老人家若是好好地後宮享清福。將國事交給官家和大臣們處理,北朝哪兒會出這種幺蛾子?

    這才是問題的要害!

    剛才第一次開會,之所以劉娥將範圍壓到最小,就是不想丟臉,也怕群臣突然以此為口實。重新提出撤簾的事來。效果果然很好,魯宗道是自己才提拔起來的。屁股還沒坐熱,這種事當然假裝不知道。兩個姓張的,一個老實,一個悶騷,也都不願說話。西府的規矩是軍事第一,政治靠邊,所以寇準也只是就事論事說說軍事方面的話題。這才沒把事情扯遠,安排防務。

    現在看來,夏竦這個主意好啊。好就好在,不但可以打消北朝如意算盤(如果真的存在的話),還可以利用輿論來替自己的行為背書,要是宣傳得好,那自己的地位不但不會鬆動,反而會更加穩固。

    這不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麼?

    可是這種事兒有誰願意幹?這種文章有誰願意寫呢?那幫子臭老九,沒事兒還同自己無理攪三分呢,找他們,誰理會啊?除了一個張耆,一個任中師,這兩位筆桿子也不是很好啊,一大份報紙,就他們倆,像話麼?

    難題啊。

    劉娥坐在簾後很難受,又實在張不開口叫下面推薦人來吹捧自己。

    果不其然,八卦的時候就是很熱鬧,一上老弦,可他媽便冷了場。大家面面相覷,都不知這文章該誰來作。

    魯宗道想來想去,抱拳躬身朝劉娥道:「啟奏太后,既然都認可夏竦的計策,莫如就此施行便可。只不知這個文章,該誰來主筆,還請太后示下!」

    諸位立馬立起耳朵,要聽劉娥答覆了。

    老娘們兒坐在後面磨磨唧唧好半天,最後乾笑道:「呵呵,這個麼,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夏承旨出了妙計,不妨便推薦幾個人選上來議一議如何?」

    裙下繡鞋一伸,小皮球便踢了下來。夏竦抱也要抱,不抱也要抱。

    誰知夏竦一句話讓在場諸位都傻了眼,差點跟他拚命。

    他畢恭畢敬說道:「太后明見,此乃國之大事,非同小可。依臣之見,方才說起館閣台諫主筆,還是輕了,不足以取信北朝。莫如殿上諸位相公各人撰寫一篇,可安天下矣!」

    寇準要不是想著自己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真有可能跳起來掐死這廝。去你媽的,你個王八蛋自己沒節操沒底線倒也罷了,還拉著老子們墊背,去替太后作那些狗屁文章。莫不是要俺們這麼大歲數舔菊嗎?

    不光是寇準,連同魯宗道、張士遜、張知白的腿腳也是蠢蠢欲動。

    要真把這文章做出來,那老臉可就丟盡嘍。從此天下唾罵,鼻涕口水一輩子貼在臉上,是擦也擦不完滴。

    正當幾個老頭要一哄而上痛罵這廝時,他又大喘氣轉了一個彎兒,把幾位又憋了回去:「不過麼,諸位相公冗事繁雜,怕是抽不出功夫來做這些事情。臣毛遂自薦,勉為其難,先作一篇吧!」

    「呼」幾個也不知是氣的還是舒服的,總之肚皮一下子癟了下去。還好、還好,有這種齷齪人主動擋著,自己免丟老臉。

    「你一人便夠了麼?」劉娥很懷疑啊。說他文章作得好那是出了名的,但用他一個人的名義寫那麼多篇文章,豈不是成獨家野廣告了麼?

    「臣自忖不行,不過可以有權宜之計。莫如臣擬一篇,然後將長寧節眾臣所上賀表,擇其辭義雍容懇切者,一併印發幾篇上去,想來也就差不多了。」

    「偶!這小夥子真有點子啊!」劉娥終於長長舒了口氣,自己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涅?多好的現成文章!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5 23:59
335、就你一個
               
    老幾位朝堂上這麼一商量,好像大事就給定下來了。下面就是按部就班組織文章,反攻謠言,安定天下民心了。

    可是他們忘了一個人,梁豐!

    報紙是人家梁豐的,都沒商量商量,就這麼定了。覺得回頭髮個文件給這孩子一瞧,保準樂意立馬開工印刷似的。

    其實梁豐倒也好說,可惜他們更沒想到一個人,包拯!

    話說這時候,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包拯是誰。可是梁豐知道啊,太特麼難做了!

    當梁豐接到這封聖旨,就有些頭皮發麻。這報紙如此辦法,不成了朝廷喉舌了麼?自己老大不樂意。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照辦。

    梁豐決定親自去陳橋一趟,說明原委,親自監工,精雕細作。

    但是非常果然,包拯聽了,就翻起白眼說了兩個字:「不行!」

    「啊?不行,為什麼不行?」梁豐問道。

    「此關名分大義,不容顛倒是非。哪怕是北遼謠言,也說得沒錯,大宋的確該官家親政了!」

    這廝還是個典型的保皇派。

    可把梁豐給急的:「我都答應朝廷,接了旨了,不行也得行。」

    「那我不管,反正你讓我做主編,就我做主。要不然,你把我辭了,隨你怎麼幹。」

    梁豐一聽,雖然猶豫,但還覺得不是很嚴重,辭了就辭了唄,反正比起抗旨殺頭的罪過來,還是把你炒了安全些。誰知包拯下一句差點把他氣死:「辭了我不打緊。從此我就著書記錄你這次的言行,讓天下人知道你是個沒節操。沒骨氣,光會見風使舵欺世盜名的傢伙!」

    梁豐頓時差點暈了過去!

    這廝吵架太厲害了,後來趙小六都被他噴唾沫。何況現在還佔著綱常大義呢。

    「額,那什麼,希仁兄,咱們心平氣和談一談,你看如何?」

    「說吧。」包拯難得剛才一氣說了那麼多話,正想歇歇。

    「這次的事。主要是因為闢謠,對不對?」

    「嗯」

    「闢謠,是因為北朝有消息說他們想乘機南下,對不對?」

    「嗯」

    「他們南下,咱們可難以抵擋。而且,十幾萬兵馬調動,大開殺戒。有干天和不說,光是銀子,就得賠上幾十上百萬對不對?」

    「嗯」

    「而且咱們跟他們打,從來都是輸多贏少,這一次,同樣估計也沒好果子吃。對不對?」

    「嗯」

    「靠。我說你別老嗯嗯嗯的好不好?換個字行不行?」

    「哦」

    「嗯,那好,我接著說。現在這個法子,是個既省錢,又省事的法子。甭管他們有沒有這麼回事。總之先把局面穩定下來,其他的咱們下一步再說。」梁豐費了半天唾沫。循循善誘。

    「哦!不對!」包拯應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道:「你我說的不一樣,這是大是大非問題,我是平民百姓,平日問不到我也就罷了,今天到了我這裡,自然要堅持是非。至於打仗,那是武將們的事情,打都還沒打,你怎麼知道打不贏?就算是真的北朝南下,只要咱們準備充分,嚴陣以待,就未必會輸。為什麼朝廷總老想著用這種歪門邪道避開問題?」

    包拯大義凜然說道。

    「好吧,我對你說實話,希仁兄!」

    梁豐換了一副沉痛的口吻道。

    「其實兄弟我的真實想法沒給你說,是怕你沉不住氣,既然說到這裡,只好給你交底了。」

    包拯不說話,聽他下文。

    梁豐老毛病發作,又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摟住他肩膀,耐心說道:「初初請你幫忙主編報紙的時候,咱們就說過,這是朵小花兒,經不得風雨。先要悉心呵護一段時間才行。可如今,轉折點就在眼前了,只看你抓不抓得住。」

    包拯疑惑道:「什麼轉折點?登幾篇捧臭腳的文章就是轉折點麼?」說完順手把他的手拔開。

    「可不是麼?朝廷要登,咱們就給它登。可是登上去後,天下人不都要看麼?那時候,議論可就自然而然起來了。尤其是等到北朝沒了動靜,再回頭看這些文章,那樂子可就大了。」梁豐說完,手又伸了上去。

    包拯陷入深思。

    「咱們辦報紙,首先得樹立一個觀念,那就是說話可以自由,態度保持中立。也就是說,別人說什麼咱們不管,只要沒有大逆不道違背天理人倫,只要他說得精彩有趣,咱們就可以給登出來。至於道理麼,公說公的,婆說婆的,隨他們爭論去。」

    「可是,天下報紙只有咱們一家,咱們一登,豈不就表示贊同朝廷的說法?還有誰會反對?」包拯又把他的手輕輕拿開。

    「這個麼,呵呵,你瞧好吧,總有人像你一樣,被惹急了,啥都干亂說的。到時候有人寫了反對文章來,就看你敢不敢登了。」

    「那有什麼不敢的?只要有人敢寫,我就敢登。實在沒人寫,我自己來!」包拯實在忍受不了他的親熱勁,乾脆霍然走開,離他遠點。

    梁豐訕訕地懸著手挺尷尬,聽他說完,急忙勸道:「別,你千萬聽我一句,寫文章可不是你的事兒。這是辦報的大忌。咱們辦報的最後宗旨,就是蒐集天下的聲音,以達天聽。你這麼一攪和,人人都會認為咱們報紙有了立場,人家就不說話了,堵了言路,你罪過不小啊!」

    包拯深思,覺得他說得有理。點頭道:「嗯,算你說得有理。但要我登這種文章,還是不行。」

    「不是你登的,是你奉命登的。既然是報紙,就不管別人說啥,只要他有一定的道理,咱們就要給這個機會讓人說話。唉,時間長了你就慢慢明白了。這麼著吧,咱們從下一期開始,每份報紙都印上幾個字:『本報只負責轉載文章,於對於錯各自負責』好不好?」

    「這樣一來,別人就基本能明白咱們的意思了。以後再慢慢表現,早晚他們會扭轉對咱們看法的,老包!」

    說完又幾步走上前去,拍了拍包拯的肩頭。

    包拯已經和他混得挺熟,再也不跟他大人、學生地稱呼了,一甩這廝的手,喝到:「他媽的,天下敢搭老子肩膀的,就你一個!」

    梁豐哈哈大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6 00:01
336、看到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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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和尚呢,對了,今天怎麼沒見他呀?」

    「他去渡口了。」包拯淡淡道。

    「去渡口幹什麼?莫非大力行的事還沒完?」

    「沒大力行什麼事,只說今日天氣晴好,來了幾艘大船,都載了家姬、歌妓路過,他正好去談談詩詞,采采風,組組稿什麼的。」

    「我靠,這禿瓢,報紙的好處沒學到,那些記者假公濟私坑蒙拐騙他倒學了個十足。趕明兒要是讓他當了導演,那還得了?」梁豐忍不住破口罵道。

    「啥叫記者?啥叫導演?」

    「呃,那個一種亦正亦邪、時好時壞的人。遠著呢,咱們大宋沒有。」

    包拯聽了點點頭,也不再問。他是讀聖賢書的人,那些烏七八糟的事物,現在不太關心。

    過了幾天,《汴水聞見》新一期已經出來,正版頭條刊登當今政事堂承旨夏竦的署名文章。題目為《仁壽慈聖皇太后功德贊》。這可是老夏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題目,他沒寫過新聞稿啊。不知道用什麼體裁。發給全國人民看的,既不能說是奏摺,也不能說是劄子,最後只好含含糊糊用了這麼個名字。

    文章從乾興元年改元之前為起頭,曆數劉娥如何之前輔佐先帝理政,現在又如何輔佐官家處分國事。知人善任、輕徭薄賦、厲兵秣馬、水旱保修、勤儉自奉、寬待臣民、四夷賓服等等,反正怎麼好聽怎麼說。其中又歸納了四點,其一為母慈子孝。說官家如何孝敬太后,反之如何愛護官家;其二為殫精竭慮,說太后如何為國事操心,官家感恩戴德。只是年歲尚小,還須老人家扶一馬、送一程;其三為功勛德配,說太后管理國事功勞太大,於是百官議定奉冊大殿著朱服。天安殿讀冊等等。

    話題一轉,說到大宋治安良好,偶有強梁宵小窮凶極惡,正遇上官家謁陵,天兵所至,不到一刻時便凶頑授首。賊患全消。反正死無對證,吹唄。也沒個什麼恐怖組織宣佈對那事負責,怕啥?

    明眼人一看,簡直就是一篇專門針對北遼謠言的答記者問。

    接下來各版面登載的,便都是長寧節自官家趙禎祝壽文辭。連同以下百官的賀表,鋪滿了整期報紙。那些文章典雅醇正。辭藻華麗,簡直可以當作舉子讀書人的範文來學習。

    這一期報紙,又大賣。

    話說《汴水聞見》出到第五期,盛和坊就開始定價發行了,先是五錢一份,售罄;只好加量加價,七錢一份,三千份,售罄。到了這一期,沒說的,五千份,十個錢,還是全部賣完。許多人都還等著看。

    劉毅開始計算,五千份,一期就是五千貫的收入。刨去材料、人工、機械磨損、房租、時間等等成本(《汴水聞見》已經基本上同盛和坊分號剝離開來,兩家轉為合作形式)開銷,那就是純進賬一百五十貫之多。今後照此生意,一年三十六期,光是陳橋渡盛和坊分號便要創利潤超五千貫。

    那是啥概念?要是全國都開上分號,都印出報紙,天吶,不消幾年,咱老劉家可就富可敵國了。

    他都興奮得想哭,趕緊去找梁大人匯報。按照契約分成,一文不少地付給梁豐分紅。梁豐也非常驚異,沒想到大宋的購買力能高到這種程度。就算是後世在中國最暢銷的報紙,也才不到兩塊錢人民幣一期。而這粗糙之極的《汴水聞見》,居然買到折合近十塊,簡直是個奇蹟!

    可是他馬上冷靜下來,還笑呵呵地給劉毅潑了冷水:「老劉,這個行情是好,只是你須得有個心理準備才是。」

    「啥準備?大人你請說。是不是要重新分股?小人一定照辦!」

    「不是,分什麼股啊。俗話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報紙一旦風行,盯住這塊肥肉的可不會少了。咱們這技術,估計是保不住,朝廷絕不會允許咱們一家獨大,到時候,這利潤便會降了下來。所以你要有個準備。」

    劉毅聽了,才恍然一笑道:「這個啊,小人久在此行,早已知曉的。哪會在意?只要咱們經營得好,這古往今來第一家的字號招牌,到什麼時候都不會虧得。呵呵,小人省得!」

    梁豐笑了,看得開就好。

    不出所料,專刊一出,天下風傳。

    北方總結起來就三個字:消停了!本來就沒影的事嘛。

    大宋熱鬧。

    起先人人所議論都是太后的業績。以前靠口口相傳,如今白紙黑字寫出來,可信度那不是高了一分兩分的。

    瞬間劉娥在大宋的民意度支持率上升了許多。

    可惜好景不長,逐漸有人懷疑,動搖起來,開始小聲嘀咕:憑什麼啊,官家都這麼大了還不放權?朱服是正色啊,老太太也能穿?那什麼小股響馬被剿,難道真的不是有人刺殺?

    這些話,深宮之中,劉娥一時還沒聽見。還挺高興,夏竦這招管用。

    夏竦的名字頓時成了朝野議論最多的。當然,誇他好的也不是沒有,而且還不少。因為他文章作得好,直接動搖了許多人的三觀。這就是筆桿子的可怕!

    但罵他的人更多,主要圍繞節操二字做文章。被問候祖宗八輩的頻率,直接導致他噴嚏傷風好幾天。

    夏竦注意到了這些現象,又向太后遞了一封札子,憂慮地說起《汴水聞見》可能出現的副作用,其中說道:「臣聞今有朝堂之議者,以太后之懿範,或坐捲簾之思,更彰全德也!非此一論,更兼去歲驚駕之事,為下愚並居心叵測之人混之為一,搖動人心,其勢堪虞。久之恐有蟻堤潰穴之患,伏乞太后重之。」

    稍稍有些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歌頌聲中的劉娥看了札子,馬上警惕起來,羅崇勳奉旨偷偷觀風,果然小範圍收集到一些負面的言論。

    劉娥為此陷入深思。她深深感到了報紙的巨大威力,相比起來,這點小小的副作用還是能夠接受的。但她更擔心一件事,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居然沒有捏在自己手裡,有朝一日忽然倒戈相向,自己該如何自處?

    那事情必須馬上提到議事日程了。

    劉娥宣張知白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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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6 00:01
337、范仲淹的公開信

    (「毒你萬遍」老兄接連的盛意,扇子多謝多謝,真心希望你能讀我萬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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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宣張知白覲見。

    「用晦,將作監的活字印刷,目下如何了?」

    「回太后,差強人意,臣已連續試了幾次,目下排一頁書,若以三百字計,三人須一個時辰,這是目前最快的速度。」張知白道。

    劉娥沉默了一會兒,她其實不是很清楚這個工作原理。便問道:「那麼當時你看梁豐排字,用了幾時?」

    張知白回答,當時好像兩柱香左右時間,大大提前於將作監的速度。不過張知白又說,這一次相關技術,梁豐並無隱瞞,應該還是熟練程度。將作監是現學現用,而且不是梁豐親自教授,自然要慢些。不過,這個速度,已經令人咋舌不已,因為換算過來,雕一塊三百字的版,也須一個高手匠人最少兩天時間,而且不能出錯,否則前功盡棄。

    張知白絕沒有故意推脫責任的意思,他是就事論事匯報工作。劉娥心裡清楚。

    合計了一下,劉娥覺得應該也差不多了,梁豐勝在技術是自己的,人也是自己親手培訓,而且以前都是用順手了的工匠。朝廷這邊則勝在人多力量大。換算一下,一份三五千字的報紙,盛和坊三個人或許排兩個時辰;將作監三五十人,分頁排版,估計也比盛和坊耗時多不了多少。

    「好罷,如此,用晦且等等。」她吩咐下面先給張知白搬張凳子來坐著,又命人去宣魯宗道、寇準進來。

    張知白按照劉娥意思,向兩位相公介紹了活字印刷在官方的進度,說明了好處以及作用。魯、寇二人又驚又喜。

    劉娥道:「幾位相公也聽到了,哀家本來還想多等等,多看看的。不過目下將作監於此,已差不多成熟,所差只是熟練而已,咱們朝廷,也該有自己的報紙了罷?」

    魯宗道和寇準躬身稱是,這時好事,支持是必須的。

    事情就如此定下,劉娥特下詔書,命夏竦兼任朝廷官方報紙的總裁官,主持編寫工作,工部、將作監、內印局承擔報紙的排版印刷事務,禮部負責監製,開封府承擔承擔具體發行、銷售,度支司負責定價,安排榷監收取費用。比照《汴水聞見》價格,下調一錢銷售。

    這就是大宋特色,哪怕再小一件事,都不允許一家單干,全部牽扯進來,就算是打醬油,也必須掛個名分,到時候沒事大家好辦,有事則互相指指點點。

    報紙的名字,經過魯、寇、張三位相公同太后劉娥一合計,決定起個氣魄一點的,堂堂正正代表官方的,就叫《京華報》。

    京華二字,也只有皇家、朝廷能使用在這裡了。

    朝廷的京華報還沒開張,卻因為梁豐《汴水聞見》這只小蝴蝶的誕生,讓兩篇嚇人的文章早產。這兩篇文章本來應該分別誕生於天聖七年和八年的,可現在它提前冒出來了。

    其實文章並沒什麼了不起,是寫的人了不起而已。

    這兩篇文章的作者是范仲淹。

    閒話少說,只講如今還在興化修堤保民的范仲淹,當日看到流傳到興化的《汴水聞見》長寧節專刊,已經大腦充血,接著又看到最近一期的皇太后功德贊專刊,沒說的,拍案而起,然後又伏案坐下,寫了兩篇文章,一篇叫《諫皇帝率百官上皇太后疏》。八戒文學8jwx另一篇叫《乞太后還政疏》。這也不算文章,只算平常的議事奏章而已。

    但是范仲淹的動作卻異常大膽,完全沒有一個三十六歲,在此時應該算作中年人的穩重。他將奏章上報朝廷的同時,居然錄了副本,直接寄給封丘盛和坊分號,並附信要求全文刊登自己的奏疏。

    陰差陽錯,他成了中國傳媒史上第一個投稿人。

    「臣聞王者尊稱,儀法配天,故所以齒輅馬、踐廄芻尚皆有諫,況屈萬乘之重,冕旒行北面之禮乎?此乃開後世弱人主而強母后之漸也??????天子有事親之道,無為臣之禮;有南面之位,無北面之儀。若奉親於內,則行家人禮可矣。今顧與百官同列,虧君禮,損主威,不可為後世法耳!」

    這篇《諫皇帝率百官上皇太后疏》,言簡意賅,說太后這麼做,那是壓制了國家元首而突出了太后的地位,是不正之風的開始。而官家你老人家假若是在家裡侍奉母親,那麼你行家禮就可以了,為什麼要和百官站在一堆統一跪拜?這不是虧了元首的儀表,損了自己的威風麼?這是不可以為後世做表率的!

    這封奏章是寫給官家趙禎的。

    第二封則是寫給太后劉娥的《乞太后還政疏》:「太后陛下擁扶聖躬,聽斷大政,日月持久。今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發,握乾綱而歸坤紐,非黃裳之吉相也。豈若保慶壽於長樂,卷收大權,還上真主,以享天下之養耶?」

    你老人家聽政的時間也太長了,如今皇上長大了,又聰明睿智,還這樣把男人的事情握在女人手裡,不是皇家的吉祥之兆。還不如保養好身體,收起簾子,把大權還給官家,自己享受天下百姓的供奉,不好麼?

    兩封信若是合起來看,是可以把劉娥氣得跺腳的。劉娥也果然跺腳了,但沒法子,誰讓家法不許隨便處分上書言事的官員呢,只好置之不理。

    她不理有人理。

    這人當然是包拯!

    老包本來就對梁豐一味遷就退讓,朝廷得寸進尺把持輿論的做法非常不滿,如今居然得到千里之外這兩篇文章。這時候范仲淹還不是很出名,只是個好的地方官而已。但老范的學問是小包非常佩服的,因為老范是當今的《易》學大家,很在全國登了幾次百家講壇,名聲大噪。

    看到文章,小包也忍不住拍案而起,不住叫絕。心裡雞凍道:「呵呵,這不就是玉田早料到的麼,別人早晚會開口,只看來早與來遲而已!」

    沒說的,登了!還不用請示老闆。

    話說他決定的時候,仲殊和尚也曾從旁相勸:「希仁如此,恐玉田不便耳。莫如議而後行,如何?」態度很好,也和藹。換來的卻是包拯冷冷兩道目光:「和尚編自己的風花雪月去吧,我做的事,我自己會承擔!」

    ??????

    「他承擔個屁呀!天吶,朝廷知道他是哪根蔥啊,還不是找我的麻煩麼?」梁豐悲憤不已,聽了仲殊的匯報,氣得回到房裡滿床打滾,又哭又鬧。幸好小嫦這時已經來了,急忙又掐人中,又捏太陽穴的給他鎮定心神。

    「這個禿驢,是個吃乾飯不做事的傢伙。叫他看著點、看著點,他就這麼輕飄飄地說兩句完了。勸不住你倒是早點來告訴我啊,現在好了,等著吧,這兩天刑部的鏈子就要來啦!」

    小嫦和他夫妻數載,已經很瞭解他了。開始還以為他真的是怕被連累,可見他做得太過,太戲,也不免懷疑起來。小嫦不如程程脾氣又直又憨,而是溫柔如水笑道:「官人如此,莫非別有深意麼?」

    梁豐一下子爬起來,問道:「咋,你都看出來了?」

    「妾看出來有什麼稀奇的?這幾年夫妻,多少要比旁人知曉些。不過妾看得出,別人可只當真呢。」

    「嗯,真是那樣就好。唉,不裝不行啊!這種文章,其實為夫是早就想寫想編的,苦於自己身份尷尬,才遲遲不敢行動。難得范公如此膽大,我只有裝不知道,才能讓老包順利登出。不過這淆言之罪麼,怎麼也跑不掉的。不如哭幾嗓子,讓天下知道我冤枉,然後再一力承擔下來,如此才能有人同情,有人說話,既免去老包的牢獄之災,我也可以從輕發落點。」

    話說《汴水聞見》登出范仲淹分別寫給太后和官家的兩封公開信,頓時引起軒然大。朝廷、民間議論紛紛,既佩服這位范知縣的大膽敢言,又把前些時候專刊太后功德讚的那些疑問公開化了。

    夏竦太高興了,這兩封信簡直就是一場及時雨啊。他正提心吊膽等著自己文章的後遺症爆發呢。前些時候京城開始小聲議論那些種種可疑,眼看就要包不住捅到朝堂上來。到那時,自己先前出的好主意,定然就要變成餿主意。太后對自己的看法改變而至冷淡,那簡直是一定的。

    如今因為這兩封信的緣故,京城一吵吵,百官一爭論,可就怪不得自己嘍。

    一件事,掩蓋了另一件事,夏竦的地位穩了。

    劉娥非常著慌而且生氣,把夏竦召來,問他京華報的籌備工作完成沒有?能不能馬上出刊,組織御用文人抓緊寫出一批文章來,大肆批駁范希文。最好是把這廝批到批臭,殺個雞,嚇唬嚇唬那幫猴子們。

    老夏兩手一攤,沒有,太扯皮了,這麼多部門齊抓共管,出一個主意,最起碼有三條反對意見等著,做不下去啊。

    「做不下也得做,哀家專詔給你,一切便宜施行,總之加快速度才好。」劉娥說完,又狠狠不已道:「那個梁玉田,果然不是個好東西,他這是成心鬧笑話呢!」說完對羅崇勳道:「你去傳旨丁謂,讓他鎖拿梁豐進京,問其淆言亂政之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6 00:02
338、兩篇文章
               
    (呵呵,歡迎逆鱗冰羽朋友。好吧,咱們再公佈一遍群號碼:六三三一八三五一,歡迎各位。)

    ~~~~~~~~~~~~~~~~~~~~~~~~~~~~~~~~~~~~~~~~~~~~~~~~~~~~~~~~~~~~~~~~~~~~~~~~~~~~~~~~~~~~~~~~~~~~~~~~~~~~~~~~~~~~~~~~~~~~~~~~~~~~~~

    「太后且慢!」夏竦嚇了一跳,急忙諫阻道。

    「為何?」

    「太后,此事已經傳開,是梁豐所請的一個什麼主編叫做包拯的自作主張,據說梁豐當時並不知情。何況,此兩封奏疏實乃范仲淹膽大妄為,致信《汴水聞見》所致。恐怕,同梁玉田無甚關係吧?若一味鎖拿歸案,問將起來,怕是為其鳴冤的人不會少了。」

    「那就把那個包什麼拿來問罪,還有范仲淹,不知輕重,也不能輕饒了。」劉娥恨恨說道。

    夏竦沉默一晌,又說道:「太后三思,此時正為這兩封奏疏鬧得天下皆知,若再擴大,恐於皇家面皮須不太好看。莫如淡而化之,一兩個無知狂悖之人,吠叫兩聲,過後慢慢計較不遲。」

    劉娥深思一番,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夏竦的話。

    但是夏竦走後,這口氣實在難平,便宣召薛奎來見。

    三下五除二對薛奎交代完事情緣由,直接命令薛奎親自走一趟封丘。替朝廷申斥梁豐,責其舉止清狂。不思大局,雖屬無知,卻有推波助瀾之過。

    出乎意料,薛奎居然並沒有替梁豐辯解,很爽快便答應下來。

    薛奎還未上路,閻文應已經派人加急通知了梁豐。梁豐心中感動,很承趙禎的情。這段日子他和趙禎都故意迴避,但兩人的互相關心卻並沒有減弱。似乎更有默契了。

    聽說老上司要來,梁豐當然想大張旗鼓組團豪華迎接的,可畢竟人家是奉旨罵街,哪裡好敲鑼打鼓?只好偃旗息鼓,悄悄地派人在陳橋等著,一有消息馬上通知。

    不用等多久,薛欽差已經上門了。

    梁豐率領闔衙人等恭迎欽差。問太后、官家安。

    「太后安好,聖躬安!」薛奎板著臉答道,接著又說:「有旨,梁豐接聽。」

    老薛實在太好了,這時候玩了個心眼,不想讓梁豐在下屬面前丟臉。加了一句梁豐接聽。那意思,只有梁豐才能聽,其他人都可以迴避了。秦邦業和鄧聖豈是那種不曉事之人?馬上心領神會,領著一幫子人灰溜溜地退出大堂,公堂之上。只剩薛奎梁豐和兩個奉命來監督薛奎申斥的黃門。

    「梁豐,你舉動清狂。擅發朝臣奏疏,驚動朝野,知罪麼?」

    「是,臣知罪。」

    「為政一方,不已養民守牧為正務,偏多是非,似這樣舉動,豈能成得大器?聖人教誨敬心、忌口、修身,你難道不知麼?」

    「是,臣魯莽愚頑,謝太后隆恩訓示。」

    「可思悔過?」

    「是,臣知錯了,一定悔過。」

    薛奎訓斥一句,梁豐答應一聲,老實巴交毫沒二話。

    老薛罵了幾句,回過頭來向左右黃門各看一眼。意思是說你二位覺得可夠意思了麼?沒有咱們再來。

    兩位小黃門覺得無趣的很,沒來由地跑這麼一趟差事,好處沒有,可別把這位官家面前的紅人給得罪了,到時候人家記住自己那多危險?看著薛奎臉色,急忙哈腰點頭,表示很滿意,可以交差了。

    這時候的宦官可不比明清,人數少得可憐不說,地位也低得很,除了像羅崇勳、李石彬、張景宗那幾位後台硬,牌子老的敢稍微同大臣說兩句玩笑話,其他人都活得那叫一個悲催。因此,薛奎也並不怎麼把他們放在眼裡,才敢這麼敷衍了事。

    正經話問完,梁豐自然要請老領導二堂用茶,兩位黃門也自有人招呼。但是車馬費啥的就免了,畢竟是薛奎帶來的,薛奎雖然不似後來包拯那麼又臭又硬,可也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主。別讓他看輕了自己才是正經。

    「玉田,你此番做事,實在太孟浪了。」薛奎輕輕吹著茶碗喝了一口,搖頭嘆息道。自家人關起門來說話,其實比奉旨申斥還要直白,還要沉痛。

    「是,學生謝中丞錯愛,實不相瞞,此事學生早知的,是故意放了包拯去幹。」在薛奎面前,梁豐也不願意再隱瞞什麼。

    「為何如此?」薛奎皺眉道。

    「不瞞中丞,學生心急,現下朝局看似平靜,卻波詭雲譎,學生擔心恐有變故要早來。」

    薛奎聽了心中老大不以為然,不就是老生常談太后的事兒唄,都說了幾年了,眼下有自己,有寇準,有魯宗道一干老臣頂著,太后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

    「玉田太過危言聳聽了,或許有一二想法,然祖宗家法在,滿朝文武可謂一心,諒也不過如此。不須庸人自擾了。不過,這個范希文的奏疏麼,倒是有些意思,又把朝局給攪動了。」

    梁豐見他輕描淡寫,本想再深入一些說話的。但轉念一想,要是給他和盤托出,到時候這老頭少不得便要高度警惕起來,瞪著眼睛朝趙元儼那邊去找岔子。這不是打草驚蛇麼,再要把目標搞跑偏了的話,趙禎便陡然多出一個明面的敵人,要防這個,還要顧那個,掌控不好,那才叫一個亂。

    想到此節,便不再多話,只跟著笑道:「那位范大人學生是仰慕已久了,和滕宗諒修撼海長堤。端的愛民如子,功德無量。現又仗馬鳴聲。殊為不易。無論如何,還請老大人照拂一二!」

    「這個不消說,我自理會得。你且先把你自己管好,那個什麼包拯的,一定要約束,莫再惹出亂子!」

    「是,學生一定照辦。」

    可是事與願違,他想照辦。包拯又惹禍了。

    這此禍更惹得大,也滑稽,有天意弄人的意思。根源還得從京華報開張發行說起。

    話說夏竦得了太后便宜行事的旨意,還有什麼二話?見便宜就佔唄。

    於是不再和那些二貨部門扯皮切磋,第二天就用著政事堂的名義公文佈告天下,朝廷擬出版發行《京華報》,天下讀書人。有意為朝廷效力者,皆可呈文備選,題材不選,舉凡朝廷各種正能量、民間意願、歌頌聲音都可以直達天聽。還特地在右掖門和御街夾角處找太后批錢,建了一處《京華報》籌備處,呈文可以直接寄到。

    最缺德的是夏竦以國事需要。特地下了公文給《汴水聞見》,要求全文刊登這一則告示,以傳天下。

    因為《汴水聞見》如今的名聲太大了,不光京城知名,直到地方。甚至北朝和党項都有人專門採購,成了外國瞭解大宋的窗口。

    好玩就好玩在這事上。梁豐壓著包拯一定照旨執行,醒目版面刊登告示。包拯再不樂意,惹了一回禍,也不好意思再搞第二次了,只好老實刊登。

    於是被一個人看見了,就是上次鑽營不成,反被羅崇勳亂棍打了一頓的李淑。

    這倒霉孩子蟄伏京城已經很久了,上進之心從未死過,只是機會怎麼也落不到他頭上而已。這一次看到《京華報》的徵稿啟事,李淑心裡一陣狂跳,覺得自己機會來了。

    他可沒什麼節操是非觀,長處就是當個文妓。所謂文妓的意思,就是抱准一條大腿,大腿讓寫什麼就寫什麼,或者大腿想聽什麼就寫什麼。哪天大腿變細,又去抱另一隻,還要破口大罵前一隻。反覆循環,照此辦理。

    也許這個李淑就是自大宋出了《京華報》以後,中國史上第一個文妓,是千年以後那滿大街文妓的祖師爺!

    李淑以著自己同夏安期好歹也算說過兩句話,吃過幾杯酒,怎麼說也有些交情吧?現在人家老子成了報社總裁官,又正搞徵文活動呢,咋能不去湊湊趣,萬一這五百萬大獎就砸自己頭上呢?

    他活動心思,費盡全身腦細胞,終於寫出兩篇文章來,一篇名為《論母慈子孝於國為盛文》,以太后壽誕之日,官家率領百官朝拜故事為例,反覆論證官家朝拜母后,是純孝的表現,是社會安定的典範,是天下臣子都該認真體會學習的行為。

    要光是這麼一篇文章,那李淑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又寫了第二篇文章《人君之正儀而家禮不可大行論》,這篇文章卻完全反過來,論證了官家作為天下君主,不可以帶領百官給太后行賀禮,哪怕是親老娘也不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家規必須先遵守國法才行。

    兩篇奇文吶,簡直是成語「自相矛盾」的最高境界之典範,是藝術與形式和辯證哲學三者的高度統一。記得後來也有位大家,曾於五月寫出「文割捲風云,階級鬥爭綱舉,打倒劉和林,十載春風化雨」,短短五個月之後,又揮筆寫出「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幫,政治流氓文痞,軍師狗頭張」兩篇絕世詩篇。

    然而,畢竟是前後間隔了五個月,哪裡比得上他這位祖師爺,一夜之間,翻云覆雨兩篇大作揮毫而就?

    話不多說了,單講這位李淑李老師,寫好兩篇論文,厚著臉皮找到夏安期,又請喝酒又拉著聽歌舞,最後把事一說。夏安期迷迷糊糊之下,大拍胸脯,表示包在兄弟身上。

    果然,文章遞到老夏手裡,大吃一驚,這種不要臉的東西才能寫出這麼不要臉的文章來,奇才呀!

    他為啥要連寫兩篇?不為啥,就為總裁大人看哪篇順眼用哪篇唄?橫豎他對朝廷出報紙的心思摸了個透,這個投機是千對萬對絕沒錯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6 00:04
339、會鬧很大嗎?

    夏竦五體投地之餘,覺得這個東西還是走正常程序要好一些。..自己已經掛牌營業,底下也有了一套班子,很多事情就不好從私人的口袋裡掏出來了。那樣容易給人一種假公濟私的印象,畢竟夏竦自認為所謀者大,這些細節還是注意點好。

    他吩咐兒子夏安期:「你去找到這個李淑,叫他按照朝廷公佈的投稿方式操作,把文章好生謄寫一遍,送到《京華報》籌備處。記住,兩篇我都要!」

    夏安期記住了,也傳了,最有一句說得尤其重。

    這也要了李淑的命。

    他太興奮了,終於又有了一架上天梯。當晚整夜睡不著覺,抖抖嗖嗖工楷一筆一劃抄錄自己的心血,不敢有敗筆,不敢有錯字,仔細校對,認真檢查。

    由於興奮過度,李淑忘了如何分辨《京華報》和《汴水聞見》的不同,他只記得京華報的地址是登載在《汴水聞見》上面的。像這種有影響力的報紙,李大才子怎麼能不備上一份?於是他滿懷虔誠地寫上「封丘縣陳橋鎮汝陽盛和坊分號《汴水聞見》」的地址,裝入兩份文稿,又畢恭畢敬給夏竦寫了一封短信附在裡面,投進自制的信筒,交給僕人:「即刻將此信按地址送去,不得有誤。」

    僕人沒誤,大清早天不亮就死命狂奔,還給了城門站崗兵小費,才得順利出城,直到陳橋。

    包大爺在惹禍之後,著實消停了幾天。聽說東」」家都被薛中丞親自堵門痛罵了,自己再怎麼混不吝也不好意思不是麼?於是夾起尾巴做人。開始編輯些打醬油的稿子。配合仲殊和尚把副刊搞得有聲有sè。希望將功補過。不為別的,就為自始自終,梁豐在他面前一個字也沒提這事。

    通過這件事,他深切瞭解了梁豐的雅量和志向!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才吃了中午飯,李淑的稿子妥妥地便擺在了包拯的面前。

    這種文章,要只是第一篇,包拯會撕掉算逑。要是第二篇。他也許會點頭讚許。可是兩篇齊至,令包拯恨不得膜拜作者!這一次,他覺得需要謹慎,趕緊換了衣服,帶著兩篇文稿,站起來吩咐備車,要親自快車趕到封丘呈與梁豐,請大人定奪。

    車備好了,包主編卻站在門口,面對一條浩浩蕩蕩東流遠去的黃河發怔:「如此絕妙的文章。送去,那就是一個腰斬的下場。去。還是不去?這是個問題!」

    綱常大義終於壓倒江湖哥們兒義氣,包拯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一句對不住了玉田兄。揮揮手打發走馬車,返身回了編輯部。

    但他還在猶豫,沒有最後決定這文章上不上頭版。

    那邊李淑卻已經嚇瘋了,恨不得提刀殺了這個執行力超強的僕人,平日叫你上街打瓶醬油你磨磨唧唧要等上半天,今日這麼長的路途你居然不到半天就回來了。這不是成心嘬死麼?

    ..」」老僕心中也腹誹,你自己寫錯地址,幹我屁事。拉不出屎來還賴茅房麼?操!

    李淑只好趕緊又寫一份信,極盡哀婉之能事,苦苦求告《汴水聞見》編輯部能把自己早上送去的文章退回,願意付二十貫的價錢。這等於是贖票性質。

    可惜老包不買賬,直接說東家不在,做不了主,而且,文稿也不知道誰拿去了,等慢慢找找再說。

    李淑眼見索稿無望,心驚膽顫之下,依舊利欲遮眼,還是又謄寫了一次,再給夏竦送去。卻對烏龍投遞事件隻字不提,還盼望著包老爺良心發現,當文物收藏就好。

    天聖三年二月十八日,大吉,諸事皆宜。

    《京華報》當日創刊,沒有創刊寄語,沒有口號宣言,只有一份熱騰騰,名家編輯,名手撰稿的正能量報紙。刊頭由當今官家親筆題寫,堂堂皇皇,一次便付印了一萬份。

    滿城徵購,霎時開封紙貴。

    而李淑寫的那篇《論母慈子孝於國為盛文》就赫然躋身其中,遙遙與前兩期《汴水聞見》夏竦所撰文章相呼應,又直接批駁了范仲淹的大作。

    一時劉娥慈顏大悅,終於有了一種筆桿子捏在手裡的安全感。

    可惜這安全感沒過多久,包拯發飆了。

    他早知道這篇文章必定要刊出的,隨著《京華報》的誕」陽光大宋339、會鬧很大嗎?」生,包拯感到了一種瀰漫在朝廷的微妙氣氛,眾口沉默,無人直言。這形勢,比起當年王曾在位時,相差已不可以道里計。

    他再一次先斬後奏,並沒有同梁豐溝通,直接就將李淑的第二篇文章《人君之正儀而家禮不可大行論》於二月二十發了出去。偏偏和尚仲殊又犯了經驗教條主義錯誤,以為這一次還是梁豐默許演的一出雙簧而已,索性連勸都不勸,任由包拯折騰。

    於是天下嘩然更甚!

    其實所謂的眾正盈朝,不過是一種風氣而已。風氣好,壞人也沒膽子做壞事;風氣不好,好人也只好跟著做壞事。中國幾千年的政治文化明明白白就擺在那裡。哪裡有什麼人之初性本善?不過是一塊謊言的遮羞布而已。

    因為兩份報紙的鬥法,大宋朝廷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暗暗地形成了兩個不同的隊列。

    當然,這時候還沒這麼快,但是一切都已經在醞釀之中。

    李淑的身份很快被人肉了出來,這個是必須的。他身份雖低,卻震動朝堂。連兩位宰相魯宗道、寇準都忍不住要踩幾腳。

    「此人傾側陰險,尋之前人所未見也。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卑劣之極,今朝廷報章,首印即載其文,徒增笑耳!當絕去此人功名之望,用不敘用!」這是魯宗道的話。魯宗道只覺得這種人鬼話一起說的人,反正怎麼招也不能讓他得勢。

    「抓起」陽光大宋」來,流放沙門島。」這是寇準的話。寇準平生最恨這種反覆小人,品質太低劣了,因為看著他爹李若谷的面子,不殺已經是最大的客氣。

    劉娥也很惱怒,這面子可丟大了。本來好好一篇文章,現在成了笑柄。自然遷怒夏竦。私底下問他為什麼不先摸清底細,胡亂刊登。

    夏竦卻鎮定自若道:「太后容稟,此子投文,只得此一篇,臣觀之,頗有可採。此正需之時,朝中人雖眾,但位高權重者不肯寫,肯寫的份量又差了許多。想當年真宗在時,他頗有神童之名,因此才索性登了他的文章,還不至於不高不低地惹人笑話,誰知他居然連作兩篇分開投用?若當初臣知道他另有一手,那是絕不會使用的。」

    踩一隻螞蟻,用不著道德感。夏竦立馬推了個乾乾淨淨說不知道他寫了兩篇文章。反正這種事情,朝廷為了面子,既不會小題大做去追查,更不會當成個案子來審問。三言兩語解決不就完事了麼?

    「發落回家,交給他父親看管,不許再出門。」劉娥發了命令。過了幾天,朝廷出差旅費,把死的心都有的李淑清理出了京城,直接送到荊南去了。

    劉娥更加陰鷙的目光朝封丘投去,但是這一次,她不再發脾氣,話都不說一句。

    梁豐看到報紙時,默不作聲,坐了一個下午。

    這是很罕見的,小嫦和鄧聖,從來沒見過這人如此嚴肅過,趕緊通知了包拯和仲殊。

    」娛樂秀」仲殊有些害怕了,趕緊扯著包拯往封丘趕,既要承認錯誤,還要想個應對之策來。

    包拯見他樣子,也很愧疚,知道自己闖的禍真是不小。拱手道:「大人,學生自知有罪。此番不勞大人計較,學生這就進京,所有罪過,一力承擔!」不知不覺中,包拯已經主動轉換了稱呼。

    「希仁兄,我不怪你!說來說去,還是怪我自己。千思萬想,總有想不到的地方。算了,只當咱們步子太急,今後放慢些,好麼?」梁豐語氣之中滿是遺憾和沉痛。

    他沒怪包拯什麼,但包拯聽在耳裡,分明覺得他說的「千思萬想,總有想不到的地方」這句話是針對自己的。估計意思是說沒想到自己行事如此莽撞,惹出大禍。

    他也不是小氣的人,但想自己總要有個擔當才行。乾脆說:「無論如何,我還是不適合擔任這個主編。請大人另請高明吧。」

    「嘿嘿,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樣?還是你來做。只是和尚要稍微看緊點。怪我以前規矩訂得不細,才出那麼大簍子。這樣吧,今後但凡遇到你們覺得爭議大的文章,必須先給我看了再排版。哪怕挪一期也可以,先要求個穩妥才是。」

    和尚點頭答應,他很難過。

    梁豐見包拯還是有想法,乾脆直言道:「你別誤會我方才說的話,那真不是對你。我是在想,此事恐怕會鬧很大!」

    「鬧很大?有多大?」

    「很大,大到北朝真的會趁火打劫。」

    「嗯,不是說那是謠言麼?」包拯奇道。

    「是,本來是謠言,可被咱們這麼一弄,人家謠言也要當真了!」梁豐嘆道。

    「應該不至於吧?」仲殊有些不太信。

    「恐怕,還不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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