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2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5 16:51
第五卷 打仗不要跑 三百六十、關鍵時候摸紅中

    (「亂擺」的588牤尼,扇子收到了,數了好幾遍,感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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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夜裡,趙元昊軍趁著風雪漫天,無星無月,偷偷摸到定州城外三十里水寨把守處。黨項人本不善水軍,連像樣點的戰船都沒幾條,又值冰凍,水寨守軍也沒在意,忽然就被這廝大軍跳了出來,一陣猝不及防的猛攻,定州外圍竟然就此失陷!

    經此一役,羊皮筏子名揚天下,以至於千年以後的黃河上,依舊有它的身影,擺渡著來來往往的黃河人。

    梁豐進了帥營,韓琦已經滿臉興奮地等候著,王德用見他來,呵呵笑道:「玉田,時機差不多了,老夫這就奏本朝廷,準備請戰,你看如何?」

    梁豐算算時間,此時發出奏本,大約最快要十天才到京城,還要天氣晴好路上風雪不大。那麼一個來回二十多天過去,黨項的戰局應該又有進展了。

    按他們幾個商量好的,趙德明父子互掐,誰輸誰贏他們一點都不關心,只要個兩敗俱傷,都成。都是大宋的好機會。

    當下堅定點頭道:「督帥明見。的確是時候了。」

    「那我這就擬奏?」韓琦說道。見王德用點頭,馬上提筆蘸墨,一篇很勵志的奏章便刷了出來。

    王德用、梁豐、韓琦三人曾經合計,若趙元昊攻下攤糧城,逼近定州,則後面懷州、靜州、西平府,連同順州的兵馬都會往北集結,黨項境內的軍馬便分割成了兩半,一半要去抵擋趙元昊,另一半就是剩下耀德到萌井、鹽、洪直到牛心亭一線。到時候宋軍可分兩路。一路從通遠、環州沿河直上,逼近萌井,牽制鹽、洪二州的黨項軍;另一路從三川口西北直上,逕取銀、夏二州。此時是黨項右廂神勇軍最為空虛時候,精銳盡出,跟隨趙元昊造反去了。腹地是茫茫沙漠,趙元昊回身困難,趙德明進退維谷,的確是一舉拿下銀、夏。鞏固防線,回手消滅右廂神勇軍的最佳時機。

    現在的情形。已經同三人的預測完全吻合,當然應該果斷出擊。

    韓琦奏本寫得興致勃勃,筆走龍蛇之際,甚至連出兵理由都替朝廷想好:就說黨項人倫敗壞,父子相殘,身為宗主之國,真心看不下去,果斷出手,要幫黨項捋順階級關係。

    怎麼樣。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

    王德用和梁豐齊聲誇獎小韓:「果然夠充分了,堂堂正正,顯得咱們師出有名極了!」

    八百里加急送出,王德用整頓三軍,厲兵秣馬,只待朝廷一聲令下,就可開打。王德用用兵謹慎。順手修書一封永安軍節度使折惟忠,通報敵情,並請嚴密防範金肅、河清兩軍。若黨項右廂神勇抵抗頑強,也請施以援手。發兵狙擊之。

    折惟忠的回信比朝廷快多了,簡單明瞭,只有幾個字:「敢不從命,枕戈以待!」王德用心頭大穩,連忙又專門佈置永興軍與永安軍的聯絡關係,來往情報傳遞事宜。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誰知這風在京城裡,居然刮成了旋風。

    寇准接到奏本,大喜過望,馬上謁見太后,謹呈作戰計劃,要求按原先的佈置立即開戰。

    劉娥也激動了,自己當政這幾年,守成有餘,拓展不足。若能以疆土之功留於青史,豈非錦上添花?當然支持,馬上傳召政事堂和樞密院集體商議,並三司拿出錢來,兵部、戶部負責籌備輜重糧餉,務必全力以赴打贏這場大戰。

    可惜,吵架了。

    起居舍人、知制誥、右諫議大夫蔡齊第一個跳出來不答應。連夜上書說道:「彼酋內亂,正欲出堂堂之使,為其調停勸說,使其心歸化聖道,復得和睦。至斯時方感我中國之厚待,並施予教化,彼兩敗俱傷之時,必定痛定思痛,涕零上國,無復重滋輕慢之心矣!是為上策。若一味窮兵,兩家生靈塗炭,朝廷耗錢千萬,不過幾處不毛之地,於我朝能增益幾何?反留趁火打劫之罵名,史筆如鐵,乃知千秋之下,以遺今日之羞也!官家、太后三思。」

    蔡大夫說,人家國家內亂,咱們正該派出和平使節趕去調停勸說,讓他家父子重新和順和睦起來。到那時候,自然會感激咱們大宋的仁厚,咱們再教育教育,他們會更加痛定思痛,感激涕零,就不會繼續輕視慢待我們了。如果非要打,苦的是老百姓,耗的是白花花的銀子,爭來爭去,無非弄幾塊鹽鹼地過來,又不長糧食不長金銀的,拿來有個球用啊?反而叫咱們背個乘火打劫的惡名,以後歷史上寫了這麼一段,慚愧哩!

    此話一出,朝廷將近一半的文官紛紛響應,都上本勸阻太后莫要擅動刀兵,還是消停些好。咱們是歷來自稱仁厚的,哪能做這種落井下石的事兒呢?

    寇准一看這陣勢,氣得不行,你們這幫書獃子臭老九,懂個屁的國家大事。黨項那是人麼?比他媽豺狼還不如的東西,你們要去感化他?真是抓狗屎都不知道臭!

    他六十好幾的人了,脾氣卻老而彌辣,也懶得同這幫子閒人扯淡,直接就去找魯宗道開方子:「貫之你看著辦吧,老漢我不是來和你談打不打的問題,是談給多少錢,啥時候打的問題。」

    魯宗道卻有些退縮了,畢竟他最愛惜羽毛,日常當首相,都是下面這幫小弟抬舉幫忙的,現在這麼多人說打仗不好,自己就要掂量掂量。於是推脫道:「萊公稍安勿躁,如今物議紛紛,貿然出兵,勝負難料,咱們何必擔此罵名?且待太后決斷。」

    「魯貫之,當初說得好好的事,你怎麼能說變就變?現在機會千載難逢,難道你不記得太宗、先帝幾次三番被趙德明父子等折辱之恥了麼?不記得咱們的土地一寸寸被佔了去,現在他們都在內部稱帝了,你們還要裝聾作啞不成?」

    魯宗道雖然敬畏寇准,但畢竟也把首相的板凳給坐熱乎了,不再像起初那麼戰戰兢兢,被寇准搶白幾句,就有些掛不住,便耍賴道:「萊公言重了,什麼當初什麼現在?難道本官便不是為朝廷打算麼?陳年舊事,總是去提它做甚,現在趙德明對我大宋稱臣,何曾有稱帝之說?無非是鄉野頑童,不諳禮制,或有僭越罷了。我們教化指正便可,豈能為了些許小事就大動干戈?何況朝廷有沒有這筆錢還兩說,要是沒錢,說啥都是白搭!」

    寇准看魯宗道翻臉不認賬,渾身發抖,卻還真的拿他沒辦法。級別上人家現在還高自己半級呢,能上去咬他?一時間鬚髮戟張,怒氣沖沖就去叩闕,要面呈太后,討個決斷。

    劉娥也正難過得緊,桌子上放著的可不光蔡齊的本子,還有那個老攪屎棍孫奭、太常寺卿章得像、幾回同御史中丞擦肩而過的陳執中等等,個個都是王大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擺明了車馬不讓朝廷出兵。

    反之,京城的武將們卻是一片喊打喊殺之聲,紛紛議論,朝廷早該出兵教訓黨項這幫兔崽子了,現在機會難得,不上去捅他娘的菊花一下子真虧得慌。尤其以撤了職的楊崇勳、石元孫等叫得最響。後來居然連折家老太太也在某些場合表態:「老太婆一個孫子已經去戍邊了,若是需要,剩下兩個加起來三百多斤,也可以一起交給朝廷!」

    老娘們兒都說這話,可見京城亂不亂?

    新貴寵臣夏竦卻一直按兵不動,冷眼觀察世態,暗地裡同趙老八聯繫研究了半天,最後得出結論是:不能讓太后同武將們一條心!必須給她們之間造成隔閡,這樣一來,武將離心離德,對早日促使官家親政有莫大的好處。反正西北土地放在那兒又跑不了,等將來官家屁股坐穩,再討伐不遲。機會麼,總會有的。

    計較商定,夏竦便向劉娥說了兩句話:「文臣勸諫出兵,非是畏戰,而是為了朝局穩定。區區黨項,癬疥之疾,何足掛齒?倒是武將們的情緒要注意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人在背後煽風點火,萬一大隊人馬集結西北,忽然做起亂來,可不太好收拾!」

    劉老太太冷汗淋漓,趕緊決定,暫不出兵。只是吩咐西北諸邊嚴陣以待,以防難民逃竄夾帶奸細或者忽然變為匪患侵略國土。

    這個破詔書一傳到永興軍,王德用目瞪口呆,如錘擂胸般地難受。韓琦更是漲得小臉通紅,心裡怒罵朝廷那幫蠢材!

    這不等於打麻將清一色都落聽了,關鍵時候摸了個紅中起來,還有比這個更氣人的嗎?

    只有梁豐似乎還好些,他是領教過那些狗皮膏藥的,還不死心,連夜密信寫罷,派人抓緊時間送回京城,直呈官家預覽。

    因為這時候那邊兩父子又對峙上了,暫時還是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勢態。

    梁豐心中存了萬一的希望,覺得小官家這時候怎麼也該出把力氣了。好歹也是為他辦事不是麼?

    他想了又想,乾脆提筆又接連寫了兩封信,還附帶自己的一封奏本。信還是寄給趙禎,奏本則是呈朝廷決斷。幾篇文章隔一天發一篇,呈流水狀態向京城送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5 17:13
三百六十一、又被貶官

    (ws12080,一萬二啊,給個雲梯也夠不著撒!嗚嗚嗚嗚,對不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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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福寧殿暖閣裡,趙禎認真地看著梁豐的來信。好久沒接著他的信了,有一種興奮和喜悅交織。

    信裡沒什麼特別的言語,只不過把王德用的奏本描述,說得更詳盡一些罷了。歷數了石敬瑭之後,大宋開國以來所經歷的各次外戰之敗北大概,直接點明,目前大宋無險可守,無關可扼,對黨項用兵,絕非區區一城一地之爭奪,而是必須要提高到國家安全的高度戰略上來。現在趙元昊父子既向大宋稱臣,又對北遼俯首,這是首鼠兩端的作法。

    但是北遼此時正在國力上升階段,戰鬥力又強,他們是惹不起的,黨項本窮,要想過日子,咱們大宋就是他們眼中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吃了也是白吃,白吃誰不吃?

    要避免這種被動局面,尤其是萬一哪天同北遼不合,難保雙方不勾結起來夾擊大宋,到時候左支右拙,不是難堪的問題,而是存亡的關係。

    因此。為大宋基業計,還請官家果斷出手,同太后備陳因果,朝廷速作決斷,切莫坐失良機。

    今天的當值是閻文應,他小心翼翼看著官家皺著眉頭的神情,這表情最近越來越多,可見其心煩事真的不少。不知這個梁玉田又出了什麼難題,讓官家如此費心。

    「唉!」趙禎長歎一聲,望向白紙糊得厚厚的窗戶。

    趙禎忽然發現自己是在自言自語。不免有些蕭索起來,回頭看看閻文應說道:「梁豐私信給朕,痛陳厲害,要朕與太后陳說,同意出兵呢。」

    短短一兩年時間,閻文應已經是趙禎除了李石彬外,第二個宮裡絕對信任的人,超過了張景宗。才有此一問。

    閻文應細聲道:「官家且仔細些,前幾日與太后論此。太后不是已經有些不愉了麼?奴婢斗膽進言,何必再碰這釘子呢?」

    「梁豐第一次如此慎重開口求朕。豈能寒了他心?朕很對不起他,再碰釘子,也得去說說。」趙禎搖搖頭,有些愧疚道。

    第二日早朝,最近像火山爆發一樣的寇准又出手了,抽出一本奏章道:「太后、官家,昨日接八百里加急,永興軍軍巡使梁豐具本上奏,懇請朝廷發兵。阻止黨項趙德明父子相殘,生靈塗炭,以顯上國之威,以絕池魚之患!」

    說完便遞了上去。

    劉娥不置可否接了本子來看。她也很為難,雖然聽了夏竦的話,下詔不許永興軍出兵,但也深知這是個大好機會。白白放過十分可惜。因此對梁豐的奏本倒不是十分反感。

    魯宗道為了這事,已經基本和寇准宣佈決裂,此時已再不容情,說道:「朝廷已下了決斷。這個梁豐到底要做甚?這一兩年來,他鬧得事還不多麼?為官為政,不看大局,只瞧著一隅之私放肆胡言,不堪大用!」

    「魯相高明,請問大局是什麼?我西北土地每每被黨項蠶食鯨吞,防線後撤有年矣,果真次次都是因為大局而退縮麼?如今機會難逢,西北將士軍心可用,正是一舉光復舊地,重振國威之時,魯相卻一味退縮裹足,不知你的大局在哪裡?」寇准冷冷道。

    魯宗道噎了一下,馬上恢復正常,畢竟這主意不是他拍的板,自己的心理負擔不重,反倒是太后壓力山大。他心裡暗暗高興,寇准罵自己越狠,太后的面皮便會越加難看,寇老西這是在隔山打牛而不自知啊。呵呵,索性再逗逗這老傢伙,讓他跟太后一拍兩散那就完美了。

    想畢,宰相度量地笑笑道:「萊公三朝老臣,國之柱石,又為國立過大功,自然底氣十足、說得有理。抑且深得軍心,眾望所歸,文臣們不懂大局,武將們個個奮勇,要跟隨萊公收復故土。如此,下官也不好多言了,且恭候佳音!」說完退到一旁,白眼看天。

    拿主意,下詔書的劉娥坐在簾子後面,臉色沉了下來。看著東西兩府鬥嘴。聽到魯宗道說「武將奮勇」時,心情果然糟糕之極,馬上聯想到當年寇准挾持先帝澶淵之盟,身穿黃袍醉酒過市,軍令如山無人敢違的往事。

    寇准仍不自知,鄙視道:「魯相今天說話語氣如此酸溜溜地好笑煞人。既然自知不懂大局,何必多言?臣伏請太后早做決斷,莫為迂見相左右,痛失良機!」

    劉娥勃然大怒,心道你這是說魯宗道還是說哀家呢?詔書是我下的,難道我便是不懂大局?正要駁斥寇准,旁邊趙禎忽然開口道:「母后,兒臣有一言想說。」

    劉娥被岔了一下,轉頭對趙禎道:「官家請言。」

    「彼時內亂,機會難得,讓將士們試一試恐怕也好。天與不取,反遭其咎。萬一黨項內亂不堪,北遼乘機南下取之。咱們豈不更陷北朝包圍之中?那時恐怕我朝更危矣!」

    「官家這番見識,是誰說的話?」劉娥反應極快,根本就不相信這樣的見解能出自趙禎原創。

    趙禎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是梁豐私信兒臣,兒臣亦以為有理。」

    趙禎話才說完,立刻感到簾後兩道冷冷的目光直逼過來。馬上悚然反應,自己犯了大錯。

    劉娥此時對梁豐的反感到了極點。既然已經上了奏本,還要私下寫信給官家,明顯就是對掌權之人的極不信任。上次報紙風波,已經讓劉娥震怒,這回又玩這種把戲,哼哼,果然是官家的好班底啊。動不動就可以寫私信,這回是說邊事,以前說過些什麼?有沒有教唆官家奪權呢?大大地可能!

    想到這裡,老太太進一步地引申聯想,假若表面上是為了邊事,或許有深層的原因吧?官家此時站出來表示對軍隊的支持,若真讓他們打這一仗,那今後軍隊的立場可就明朗了,自己豈不是要被趙禎逐漸取而代之麼?

    趙禎沉默良久,聽到簾後淡淡的聲音道:「朝廷詔書已下,豈可朝令夕改?勿用議了,退朝吧。」

    梁豐和趙禎這一次都過於天真了,梁豐以為如果能通過趙禎之口說出意見,劉娥再膽小也應該重視一下。所以才寫信求援。卻忘記自己幾次三番已經觸及了劉娥的底線,用這種敲邊鼓的方式去勸諫,其實在對方眼裡,等於就是要挾!

    趙禎又太老實,以為可以乘機給梁豐加分的,話出口了才知道,其實做成了減法。

    當他悶悶地回到宮裡,才喘口氣的功夫,閻文應匆匆跑來秘密稟報:「太后降旨,梁豐不遵朝廷詔書,罔顧大局,恣言干政,除承議郎、永興軍軍巡使職,改奉議郎、永興軍團練副使。已交政事堂背書用印,吏部發公文了。」降了梁豐一級,實職變成了從八品。

    趙禎忽然站起,心中大急。就為了自己一句話麼?二話不說,拔腿就朝慈寧殿走去,要找大娘娘討個說法。

    閻文應趕緊上前跪下阻攔道:「官家哪裡去?」

    「朕找大娘娘,不准便罷了,何必拿梁豐撒氣?」語氣中滿是委屈和憤怒。

    「官家息怒三思,這麼做恐怕是火上澆油,去不得啊!」

    「為何去不得?話是朕說的,大娘娘訓朕好了,干梁豐何事?他為了朕好,反而受此委屈,朕再不去說話,對得起他麼?!」

    「官家固然對梁探花眷寵,可真要去了,太后豈不更加惱怒梁探花?那時就更對不起他了!」閻文應急道。

    趙禎的腳步頓住,胸中一股憤怒和無力,發愣半晌,轉身慢慢回了暖閣,終於忍耐不住,光噹一聲,踢翻了一座香爐。

    消息傳到延州,領了旨的梁豐站在德勝樓頭,憑欄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心裡從沒有過的憤怒和失望。他不是為了自己被降職,而是從心底裡切齒這個北宋朝廷的無能與懦弱。自己好容易一番心血換來的大好時機,就如此被那些無知無能的文臣們白白浪費掉。

    此時興州趙德明已經非常吃緊,趙元昊步步緊逼,如果沒有意外,攻下興州打進皇宮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

    黨項有消息傳來,趙德明的老二和老三成遇和成嵬分別調集自己所掌的甘肅軍和保泰軍阻擊趙元昊,已經被殺得大敗。現在趙元昊的實力大大強過了父親趙德明。

    梁豐手裡緊緊握著酒杯,口裡喃喃說道:「趙元昊,趙元昊!嘿嘿,真的天要成全你麼?」

    雪裡梅款款走過去,將他手裡的酒杯接過道:「已經冷了,帶我重新給你溫一下。」

    梁豐恍如未聞,轉頭看著雪裡梅道:「要是你,你會怎麼做?」

    「哼,怎麼做?撒潑打滾,鬧得滿世界都知道他們理虧,成不了事,也要出一口惡氣。一個破官兒罷了,不當便不當,沒得受這股子鳥氣!」雪裡梅不屑地道。大宋不殺文官,頂多就是罷官奪職,犯了重罪才流放。是以這娘們兒底氣頗足。

    梁豐眼睛一亮,真的,老子怎麼沒想到呢。

    二話不說,連篇累牘一封長信發到了封丘和尚仲殊的手裡,末尾惡狠狠道:「發,拼著這次報紙被查禁,老子丟官流放,也要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5 17:15
三百六十二、文官武鬥

    政治核心的爭論被梁豐主導的《汴水聞見》一腳踢爆,給大宋乃至遼國都帶來了強烈的震動。首先是一向以愛好和平提倡經濟發展的耶律隆緒處於很被動的地位,遼國的內部因為大宋的反應而展開了激烈爭論,一貫以軟弱面貌呈現的南人,都有聲音出現企圖染指黨項的巨大利益了,咱們兵強馬壯的大遼還有理由坐視不理嗎?

    以契丹現在的國力和國際地位,的確沒必要再跟大宋玩兒什麼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遊戲。等南人打下黨項自己再出手?笑話,那跟自己先下手拿下黨項的難度有和區別?何必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更何況,同南人講道理,歷來是大遼非常頭疼的一件事。如果讓南朝佔了先機取下黨項,自己再去搶的話,這群聒噪的烏鴉必然會組團過來罵街,雖然癩蛤蟆上腳背,雖然不咬人,可那膈應的滋味還真心不好受!

    尤其是以耶律宏為代表的宗親鷹派,根本就不論什麼政治影響,只知道拿下黨項,讓南朝處於大遼的包圍圈之內,這裡面的長遠政治利益不用說了,光經濟前景就足矣使大多數人垂涎三尺。從今以後,大遼就會又多出大片廣袤而水草豐美的牧馬之地,黨項的青鹽足矣解決大遼所需,不用再靠對南朝那點點的敲詐勒索和榷市的交易獲得,得節省多少銀子倒流回南朝?

    最有利的就是南朝辛辛苦苦締結的澶淵之盟,到時便成了一張擦屁股都嫌硬的廢紙!當一個強大的軍事帝國陡然擺開比以前多出一倍的陣線來面對一個軟弱的經濟帝國時。契約還有用麼?就算老子不動手,就這麼冷冷地看著你,你也得乖乖讓出利益來供大爺揮霍!

    耶律隆緒心動了,但以他穩妥的穩健性性格,還是決定模仿一下南朝文化,來個先禮後兵,師出有名。於是降詔大夏國,父子相殘,實乃宗主國之所不能無視。要麼你們放下刀兵和解,要麼大遼來幫你們調解嫌隙。

    詔書一下完。不等黨項回音,大遼立刻沿途集結大軍,分別從中京道、北京、西京、內州一路徵調,組織了號稱二十萬大軍陳兵三角川一帶。

    總算人家人性化,沒順著遼宋邊界遞進,可也把大宋邊防嚇了個半死,沿途從河間府到太原府一線,全像只受了驚嚇的貓,渾身的毛倒豎起來。弓著背,瞪眼等著北遼的軍隊大搖大擺地遠遠走過。

    然而大宋還在以文官主導的統治集團內部無休無止地爭執。扯皮,攻捍。鷹派以寇准為代表,廣大武將以及大宋底層百姓最為堅定,叫嚷著拿下黨項,收復失地,平了大宋後顧之憂。鴿派則以魯宗道為代表的廣大文官集團、富商巨賈、中產階級和黃淮兩岸魚米之鄉的百姓,強烈反對國家用兵,要求過好自己的日子。

    這裡面,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就是目前以和尚仲殊為主編的《汴水聞見》。有鄧聖的幫忙,加上他遵從梁豐的規劃,遍地撒銀子,招募許多能寫能跑的「記者」四處采編新聞,這段時間靠著不大不小的新聞和其副刊,倒也把報紙辦得有聲有色老少咸宜。相比之下,《京華報》的死板、官腔、說教以及空洞無物讓人生厭。

    得益於這個好載體。仲殊接到梁豐的長信便開始了一波又一波的輿論造勢。按照梁豐授意,仲殊並沒有幹那種一面倒的事,而是採用了中立的態度,不斷將正反兩方面的爭論刊載在報紙上。供百姓自己判斷。

    剛開始還是靠記者挖掘消息,誰誰誰上本反戰,誰誰誰上本講打。後來居然形成了一個在當時非常奇異的現象,因為《京華報》的保守和搖擺,根本不敢提這場爭論。導致正反兩方面凡是有點名氣,壓力又不大官員、名士、才子們竟漸漸地主動同《汴水聞見》聯絡,登載自己的文章,宣傳自己的觀點。

    非常熱鬧,彼此攻防,眼花繚亂,吵得一塌糊塗。搞得劉娥每天起床必須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汴水聞見》,瞧瞧有啥新見解。同樣這也成了相公大臣們的每日必修課程。

    冬月二十,宣戰遙遙無期,爭吵卻到了白熱化狀態,十九這天,《汴水聞見》分別刊登了四個人的文章,其中一個是不甘寂寞的范仲淹,認為因該採取謹慎攻勢,徐徐收復銀、夏二州。正與王德用、梁豐的戰略意圖不謀而合;另一個是監察御史劉平,言官裡的另類,極端主戰派,叫囂全面進攻,一舉蕩平黨項,拿下河套地區,可以養馬,可以耕作,可以利用沙漠阻止北朝南下的鐵蹄;第三個是任中師,秉承太后的意圖,堅決反對一切軍事行動,主張收縮兵力,嚴防黨項殃及大宋或是北朝乘機揩油;第四個是侍御史張存,發表文章說「兵役不息,生民疲弊。彼既有內亂,未見悛心,名號未正,頗羈縻之。」還是老調頻彈。

    不偏不倚,正好二對二。由於四個人的身份、地位、名望所致,更高級的幹部也不會在報紙上發聲,更低級的說話也沒人看了。這四個大神便成了十九這天朝野內外談論的焦點。

    第二天上班,大佬們都到宣政殿開會去了,只剩下五六品以下的中級官員看家。正趕上昨天紙短情長,《汴水聞見》上沒說過癮,於是劉平和任中師張存幾位身邊就各自圍了一群人,繼續聽他們高談闊論。劉平自然是喊打喊殺好不快活,隔著院子對面的任中師卻冷哼主戰派匹夫之勇,有意無意間,兩派人從在屋裡說話變成大冬天開窗說話,又從開窗到開門,最後大家乾脆站到院子裡敞開了聊。

    雙方不約而同有比聲音大,爭奪話語權和拉攏對方擁躉的目的。

    不可避免地聲音有了交集之後會產生爭論,雙方人馬開始吵了起來。本來劉平這邊人就不多,三四個而已,被任中師那一方火力壓制得死死的,只好扯著嗓子吼。

    感覺到己方氣勢洶湧,已經壓得對方聲嘶力竭,任中師洋洋得意要鳴金收兵,臨了冷笑著不高不低撂下一句話:「殺人的狂徒野性難馴,留在監院,真是屈才了!」

    劉平冷冷說道:「這閒話是甩給誰聽呢?」

    他兩個一個監院,一個諫院,雖然都是言官,但分工有不同,只是歸屬一個大院辦公而已。

    任中師聽到挨罵的人出來了,也不甘示弱,推開眾人,翻起白眼道:「嘿嘿,我說我的,是誰恁地無聊,自己出來領罵?」

    這院子裡誰都知道任中師罵的正是劉平,因為整個院子,只有劉平曾經獨自親手殺死五個強盜。既是他自己引以為傲的事跡,卻也是文官們背後暗自鄙視的談資。

    涉及到個人私怨,說話的一個也沒有了,都靜靜地想瞧下文呢。

    「嘿,老子空有一身武藝,正想上陣殺敵報國呢。不像別的軟蛋,一輩子縮頭烏龜,裙子底下討生活,賤!」

    這話太毒了,任中師緊跟太后步伐是朝野知名的,這不等於當面一口唾沫噴在臉上麼?

    「你說誰?!」任中師狂怒著衝上前幾步,鬚髮戟張,指著劉平吼道。

    劉平卻沒搞任中師不陰不陽那一套,直接一抬手將任中師手指打開,滿不在乎道:「我說你!怎麼樣?」

    「好、好、好!」任中師氣得渾身發抖,連說幾個好字。

    劉平卻看著他可笑之極,淡淡笑道:「真的好?那要不要再送你幾句?」

    「姓劉的,你——!」任中師氣糊塗了,完全忘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剛才還罵的殺人強盜,舉起小柴火棍似的拳頭就朝劉平擂去。

    「嘶」地一聲,任中師的小手已經被劉平攥在掌中,輕輕一扭,老任只好回頭望月背對敵人,跳腳罵道:「匹夫,鬆手!」

    「直娘賊,你先動手打老子,還罵我匹夫?」劉平怒喝一聲,方才寡不敵眾的惱羞湧了上來,抬腿對著任中師屁股就是一腳,手掌放開,任中師朝前一個餓啥搶啥吃趴在地上。

    本來院子裡雪挺厚的,可是雜事們太勤快,生怕雪地弄濕大人們的靴袍,或者滑到哪位老爺,天不亮就掃得乾乾淨淨,於是任中師屬於直接摔在石板上。大冬天的,真是痛到了骨頭裡。

    好在他身體也不錯,翻身爬起,用上了文臣最愛的一招,鐵頭功:「我跟你拼了!」彎腰低頭就朝劉平衝去,劉平見這架勢,嘿嘿一樂,也不躲閃,等他衝到面前,一個巴掌猛地朝任中師頭上拍去。任中師又是咚地一聲撲倒在地,這次沒收住腦袋,額頭愣碰得脆響。再爬起來時,一個硬包迅速成長起來。

    言官打架?開國數十年來所未見啊!先前眾人都嚇著了,此時急忙一擁而上隔開兩人,生怕鬧出人命。有膽小卻愛事的已經悄悄囑咐人跑去宣政殿報告。

    任中師哭倒沒哭,就是跳腳大罵劉平千刀萬剮,不得好死,從此誓不兩立。劉平拍拍手,冷笑一聲,沒事人似的轉頭進了公事房,匡當關了門,先寫謝罪折子是正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5 17:17
三百六十三、好手段

    (這幾天行色匆匆,沒來得及光顧書評區,特意致謝「哈羅¥」的月票,致謝『sw12080『的催更票,雖然成了扇子沒吃到嘴的葡萄,但還是覺得這票分外地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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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政殿上,也正為了北朝出現的新態勢,又重新把戰爭翻炒起來,聽說御史劉平打了右正言任中師,劉娥怒不可遏,厲聲呵斥薛奎道:「宿藝平日就是這般約束下屬的麼?」

    薛奎忙躬身告罪,馬上退出去調查。

    比起大宋的小打小鬧,黨項此時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元昊攻破興州西門和北門,完成了他救駕靖難的偉大使命。他父皇李德明已經心如死灰,穿戴整齊等著兒子進皇宮來見面。

    大夏王國皇宮的慶元殿裡,充滿了各種混搭,有漢唐遺風的皇帝須彌座,有日月大旗、有幡氅、儀扇,下面有充滿了波斯風格的小几、錦墊、一張通紅的地毯從殿外一直延伸到皇帝駕前,兩旁的每張波斯小几下卻墊著五彩地毯,後面闊大的牆壁上竟然掛有弓箭、長槍、大槊、圓月寶刀等等裝飾,壁畫上畫的是黨項祖先的打獵圖場景。

    儀衛都沒有了。只有一個雖然垂老、敗落,但不失君王風度、猛虎一般的老人,雙眼炯炯看著殿外。身穿白色箭袖長袍,足登五彩雲紋皮靴,頭上一頂鑲滿了寶石的皮氈帽分外耀眼。

    他的左邊,有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青年,身穿王子服色,滿臉驚恐使得一張本來還算英俊的臉變了形。右邊是一個更小的,十三四歲樣子的少年,同樣的恐懼。卻更帶了幾分不解。

    三四個女人站在他身後簇擁著,就這麼靜靜地等著殿外給他們帶來一個未知的命運。

    這就是大夏國主李德明和他的家人、孩子。

    他要等待的,當然是自己的嫡長子,現在還是稱為太子的李元昊。

    「太子駕到」,伴隨這聲吆喝,殿內數人除了李德明外,均是全身一震,身子繃緊了許多,更加驚惶地看著殿外。

    接著就是大隊人馬的腳步聲和刀劍碰撞鎧甲的鏗鏘聲。轉瞬之間,李元昊已經領著一干部下、武將快步進了慶元殿。遠遠地離著李德明約十餘丈處。元昊停下腳步,直立側頭,斜斜看著座上的父皇還有幾個母妃,兩個弟弟,神情嚴肅,眼裡卻閃耀著戲謔之光。他身後的大將們個個手按腰間刀柄,如同野獸一樣的目光盯著寶座周圍眾人。只要太子輕咳一聲,座上諸人便要被亂刀分屍於此。

    雙方均不開口,李元昊就這麼沉靜地站著。身後耀眼的光線使他在李德明眼裡只是一個黑黑的身影,一點表情也看不見。而李元昊卻將對面所有人的一舉一動觀察得細緻入微。

    死一般的沉寂了片刻,李元昊忽然像才醒過來一般,雙手抱拳,低頭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請恕兒臣甲冑在身,不能全禮!」

    他叫一叫。上面的人跳一跳。那幾個又像牽線木偶般地扯了幾下。李德明左右橫了一眼,雙眼瞇起,探身向外,一隻手肘壓著膝蓋道:「太子免禮。平身吧!」

    李元昊這才直起身子,重新昂然看著老頭子,卻不說話。

    「我兒威武驍勇,謀略天縱,區區兩千輕騎出去,卻橫掃沙漠,轉戰回鶻,兵鋒指處,所向披靡!如今大獲全勝,朕心甚慰!」

    李德明輕輕笑道,語氣中充滿了讚賞之意。要不是現在雙方是你死我活的狀態,旁人還真要以為這是一個父親在對兒子真誠地褒獎。

    「多蒙父皇誇獎,兒臣救駕心切,匆忙不計其他,僥倖得勝,慚愧之至!能見到父皇無恙,兒臣這顆心也算放下了!」

    小狐狸勝了,終於有資格同老狐狸平起平坐。也虛偽之極地回敬道。

    「不知我兒下一步該當如何?」李德明饒有趣味說道。那意思,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是救駕,說是靖難,現在老子好端端地坐在寶座上,看你如何圓場?

    「父皇無恙,國之大幸。然奸佞不可不除,兒臣請旨,求父皇授予兒臣整肅京城,剷除奸佞之責!」

    父子都圍繞名分展開最後的唇齒之鬥。李德明心如死灰完全絕望,所爭者,不過是要留給元昊一個罵名,讓他背負不起而已。若能以此為籌碼,或可保全現在身邊這幾個老婆孩子!

    元昊要的,是以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將所有異己全部剷除,最起碼,自己可以振振有辭地坐上對面那個位子。這就是父子倆為何最後的對決,卻只是爭那麼點無聊瑣事的緣故。

    李德明見元昊死死扣住奸佞兩字不鬆口,不禁微微一笑道:「我兒現在也見了,不知奸佞何在?」言下之意,這裡沒有奸臣,有的,只是你自己這個不孝的逆子。

    元昊雄才偉略,豈會被這麼一句話僵住?大義凜然答道:「啟奏父皇,凡挑撥我父子骨肉之情,誣指兒臣叛亂者,即奸佞也。外有咩迷哄獨父子跳踉,內,便是兒臣這兩個心懷不軌,意圖倒行逆施、蒙蔽君父、骨肉相殘的兄弟!」說完大手一指,朝李成遇看去。兩道如電的目光加上冷冷的幾句話,如同在李成遇頭上打了一個炸雷,李成遇登時幾乎癱倒。

    終於撕破臉了,李德明心裡一沉。他其實最後只盼望元昊莫把事情做得太絕。好歹給其他兄弟留下條活路而已。因此才驅除所有內臣侍衛,一家人獨自見面。就是想給元昊造成一種自己已經放棄最後抵抗,只要留下最後骨肉親情,那麼點點願望的姿態而已。

    元昊此話一出,李德明終於被擊倒。剛才還強撐架勢虎死不倒威的氣度,霎時飛得無影無蹤,身子忽然佝僂起來。一陣猛咳。

    他身後的幾個老婆,尤其是訛藏氏,也已經搖搖欲墜面色煞白。

    半晌,李德明終於抬頭。卻彷彿老了十歲一般,臉上充滿了哀求的淚水,低聲道:「太子,你們都是骨肉兄弟,成遇也是一時糊塗聽了咩迷家的讒言,成嵬幼小可憐,你就,你就放過了他們罷?」

    皇帝的威風,父親的尊嚴。隨著這句話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個老人靈魂已經匍匐在地上的哀求。

    「父皇。兒臣難做。你要兒臣繼續背負一個不清不楚的叛逆罪名,眼看著他們繼續詆毀兒臣,留下萬世罵名嗎?」元昊的聲音中充滿了苦澀,的確,事情非他主動挑起,他有理由為自己開脫,是被逼上這條路的。

    好端端一個順位繼承人,卻被迫用這種方式來取得本該可以平穩交接,皆大歡喜的權力。誰心裡不窩火?

    「那、那為父便下一道詔書。宣告他兄弟二人陰謀煽亂,罪不可恕。然新君氣量寬宏,念著手足之情,饒了兄弟性命,如何?」李德明聽到元昊似乎有鬆動之意,心中燃起希望,又求道。同時言下之意。已經主動提出讓位元昊,他就不再是太子了,而是名正言順的大夏國君。

    元昊沉默良久,點點頭道:「聽從父親之意吧。那兒臣告退!」話語之間。已經將父皇改成父親,儼然是君主自居了。說完雙手一拱,轉身大踏步朝殿外走去。外面立即進來一隊持戈武士,將慶元殿圍得結結實實,留下一窩籠中之鳥。

    元昊的母親衛慕氏卻將養在別宮,沒有同李德明一起和元昊見面。元昊離了慶元殿,便匆匆過去拜見。母子相見,衛慕氏又悲又喜,起先差點被老二成遇抓起來一刀剁了,還是虧得老公德明沒糊塗到家,留了一手,才容她母子得以團圓,不免相擁而泣,訴盡委屈。

    才第二天,大夏國主傳詔,二皇子成遇、三皇子成嵬,聽信叛逆宗親咩迷哄獨挑唆,欲圖加害於太子,屢進讒言並假傳詔旨,太子迫於無奈,起兵靖難。如今真相大白,除了沒參與叛亂的皇妃外,咩迷氏滅族,哄獨父子受天燈、剝皮之刑,棄屍不收。成遇、成嵬永遠監禁,不得擅離京城一步,所有待遇,降王爵三等罰之。

    第二道詔書,即日起,傳位太子元昊,德明對內稱太上皇,對大遼、大宋稱太上國主,移居寶慶宮,不復聽政處分國事。

    大宋天聖三年臘月初二,大遼太平六年,南稱平夏、北稱大夏的黨項族元昊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打拼即位,對內稱帝。

    入主慶元殿的大夏內部皇帝元昊登基第二天,殿前頒布詔旨,文武官制,參考大宋樣本,分文武班,曰中書、曰樞密、曰三司、曰御史台、曰開封府、翊衛司、官計司、受納司??????群牧司、飛龍院、磨勘院、文思院等,自中書令、宰相、樞密使、大夫、侍中一下,皆分命蕃漢族人為之。

    雖仿宋制,卻簡明扼要得多,清晰得多。

    第二件事,遣新晉大將軍衛慕得領軍五萬,備羊牲禮品,奉表迎北朝使節(不好意思說是大軍)於地斤澤以北,感承宗主盛意,內部已重修和睦,勞師遠來,愧不敢當。特犒師專謝,略表心意。

    同時上表大宋,夏國易主了。

    所有事情安排妥當不久,大宋寇准、王德用、梁豐、范仲淹、韓琦等人氣得跳腳之時,人家又傳來消息:太上國主趙德明,自思聽信讒言,險些父子相殘,釀成人倫悲劇。悔恨成疾,退位不足一月,鬱鬱而終!二皇弟成遇、三皇帝成嵬自知百死莫贖其罪,上表哀懇之後,自盡於後殿。

    梁豐脫口三字「好手段!」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3 15:22
三百六十四、朝山拜佛

  罵完這三個字,梁豐沒好氣地穿上黑大褂子,扯上王英到德勝樓喝悶酒。

  運氣實在不順,按說自己雖然當時以散播謠言的方式想攪動黨項內部不穩,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大收穫能讓元昊父子互相殘殺。那時候是真驚喜啊!他們後來做的一系列計劃,全部都緊緊圍繞這一形勢變化而產生,眼看就要成功,誰知竟然被搞流產,順便還被劉娥削了自己一級。說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麼有些過分,還是歡喜老鴰打破蛋比較靠譜些。

  列位看官,休得以為這團練副使便是團練使的副手,差之遠矣!基本上屬於天上一腳地下一腳的區別。話說團練使乃是正五品的幹活,而且往往虛實相間,既屬榮職,也算實差;而團練副使麼,就純屬於軍營打雜,從八品。等於說一個是大軍區師長、少將啥的,另一個則是軍區參謀。參謀不帶長,放屁他能響麼?這不,連衣裳都換成了黑色。

  幸好,還有個港灣可以慰藉一下梁團練這顆受傷的心。雪裡梅對他的百般溫柔,千鐘體貼,總算讓梁豐沒有對大宋徹底失望。

  三杯老酒下肚,他肚子留又燃起熊熊之火,憤怒地看著桌子上的各種菜餚,彷彿是魯宗道、孫奭、蔡齊那幫人的腦袋!

  「哥哥,你這是何必呢,跟酒菜過不去,這碗都快被你戳穿了!」王英實在忍受不住,只好勸道。

  「別管他。他煩著呢。你吃你的,來我敬你一杯。」雪裡梅對王英道,舉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唉,這次讓他成了勢,再回頭收拾就難如登天了。」梁豐仰頭歎息道。北朝已經傳來消息,大軍回轉,默許了元昊的行為。其實他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畢竟人家是派了五萬兵馬來迎接使臣和送禮的。

  其實王英沒撈到仗打,也挺鬱悶,只是他不愛動腦子。看不怪這些讀書人愁眉苦臉的鬼樣子。在軍營裡也是,那個韓小琦每天長吁短歎,好像誰欠他二百吊似的。

  「砰」地一聲,王英手起捶落砸在桌上,一腳踩上椅子說道:「哥哥若想趁此拿下黨項也不難,小弟我有一計獻上,定當如意!」

  梁豐差點噴了出來:「你有甚好計策?」

  「別小瞧人啊,想打仗還不容易?明兒我帶領一票人馬,扮成響馬。先摸到十里井榷市,殺他幾個黨項奸商。還不怕他們不跳腳?到時候不論大小兵馬過來。咱們狠狠捶他個狗日的,必定激怒趙元昊那潑才發兵來戰。到時候咱們就是被迫抵抗,須怪罪不得了,呵呵!」王英說到興頭處,忍不住笑出聲來。

  本來梁豐只當聽個笑話解悶的,可是細想下來,這廝雖然說得不靠譜,但換個方式,未必便不是一個機會呢!當下笑而不語。只和他繼續喝酒,心裡卻盤算如何挑起戰端,趁敵人內部還沒完全安穩,軍心仍有搖動,先同元昊交一交手。現在有王德用在,就算打不贏,也吃不了多少虧。但一拖過火候。恐怕就難說了。

  誰知梁豐正打著挑事兒的主意,趙元昊卻主動下表了。

  「臣肇始踐位,伏蒙上國恩寵,不以鄙邦粗陋。屢以衣冠斯文相賜,心神往之!今靖難扶先主已矣,固堂正之舉,然畢竟殺戮眾多,大傷天和。伏請我大宋陛下推恩之餘夏國蒼生,念鄙邦虔誠禮佛,朝夕侍誦,已成國教。為祈福於宗國,超度於蒼生,忝言求請准予五台山禮佛拈香,了先主之願,邀宗國之寵也!」

  一句話,小弟我想派人到五台山進香,麻煩大哥你批准一下,借個道唄?

  「這廝狗膽包天了!」韓琦說道。梁豐默默不語,心裡盤算這事,驚訝變化太快了。按說這個計劃該在十二年以後,也就是寶元元年才發生的。以供佛為名,乞大宋派使臣保護,並沿途招待。當時也不知道是哪個大神腦子壞掉,居然促成此舉,讓自家河東路山川地理道路全部暴露在元昊眼前。

  待使臣回黨項後,元昊立即召集各部落酋長開會,歃血為盟,還拿了個死人腦袋來裝酒大家喝了一通,訂下了侵略大宋的計劃。第二年,果斷稱帝!

  「督帥,這廝恐怕不是誠心禮佛,倒像是窺探我朝山川地理之形貌才對!」韓琦對王德用說道。

  梁豐不得不對韓琦的天才表示佩服,自己是作弊,那不用說了。人家小孩兒一個,卻直抵花心洞徹元昊心機。難道也是開掛了?

  急忙附和道:「稚圭言之有理,督帥,望早作準備,以防不測。」

  王德用沉吟道:「話是這麼說,但他要去河東,從咱們這裡走不過是借路而已。朝廷若是答應了,難道咱們敢抗旨麼?」

  「抗旨固然不可,但變通一下想來無妨,總之咱們不可太老實了。」韓琦說道。

  王德用側頭看著韓琦:「稚圭莫非有甚好計策?」

  歷史彷彿只是提前,卻從來沒有改變一樣,元昊的請求毫無懸念地被朝廷批准了。所不同的只是原先是仁宗親自批准,而這次換了太后劉娥。表示贊同的也變成了魯宗道一批人。雖然有寇准在旁邊盡力阻止,但無奈雙方怨念已深,說得越多,反作用越大而已。

  此時正是大宋天聖四年正月,黨項的皇宮,元昊寢殿中,新上任的國主正赤身裸體地壓在一個一絲不掛女子身上,他本來就強壯,又正值體力巔峰上升期,一陣用力下來,那女子已是癱軟不堪,奄奄一息。

  被這個男人壓在身下,女子心中湧起的,是無助與悲涼,她不是別人,正是原先元昊的母妃之一,三王子成嵬的母親訛藏氏。

  逼死自己的老公,殺了自己的兒子,現在又霸佔自己。人倫全無的禽獸!每一次訛藏氏都要如此詛咒著這個男人,可是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成嵬被害的當晚,元昊就趁她崩潰得神志不清,毫不客氣佔有了她。

  訛藏氏欲哭無淚,每天被十幾個宮女寸步不離地包圍,想盡了辦法也死不掉。只有日復一日地受著李元昊的無盡侮辱和獸性。

  李元昊的骨子裡本來就充滿了變態,仇人的痛苦,只有增加他的快感而得不到他一絲絲的同情。若他還算是個人,也許會允許訛藏氏死去,相伴自己的男人和兒子於地下。而當他得知當時是成遇和這個女人達成的協議之後,訛藏氏的無盡苦難才算真正到來。
  
  每天的強行灌水灌食,已經使訛藏氏成了一個行屍走肉,元昊卻根本不放過她。哪怕她短短時間裡已經變得醜陋不堪,形銷骨立,但元昊要的只是變態的、把這個女人壓在胯下的快感。

  訛藏氏曾經有一刻神志稍微清醒,強忍悲痛假裝順從,在李元昊的身體上匍匐而下,想一口咬斷他的命根報仇。換來的只是對方警覺後一個重重的巴掌打得幾乎昏死過去。

  如同他報復訛藏氏一樣,當他瞭解到其實當時的謠言似乎是從大宋傳來的時候,他一面深深感謝大宋給了他這麼好的登基機會,一面獰笑著發誓要報仇雪恨。於是,進香探路的計劃便在他心裡成型。

  這時候他已經發洩夠了,返身躺著喘息,腦子裡兀自盤旋各種作戰計劃。訛藏氏彷彿感受到身邊這個禽獸在走神,勉強支起身子看,果然好像是的。心裡湧起仇恨,拼出全身力氣,哇地張口朝他喉頭咬去。

  可惜她先叫了一聲,給這個王八蛋體提了醒。元昊一個側身避開了致命一擊,訛藏氏只是咬在他的臉上。她絕望之下再不鬆口,任元昊如何推打,牙齒愈來愈緊,啊地一聲慘叫,訛藏氏口裡已經噙著一大塊血淋淋的生肉。

  李元昊劇痛之下,怒不可遏,再也沒有了貓玩老鼠的興致,翻身爬起順手提起一根銅架燭台朝訛藏氏頭上劈去。訛藏氏咬著元昊那塊臉頰肉正呵呵大笑,咚地一聲,撲倒在地,就此不醒。也許,這正是她的心願,自己可以安心地陪伴兒子去了。

  元昊怒猶未盡,又狠狠地在訛藏氏身上一陣亂踢亂打方才罷手。此時外面侍衛有事來報,一看國主半邊臉血肉模糊猙獰不已,被嚇得呆住。

  「什麼事,說!」

  「啟奏陛下,大大大大宋已已已經答覆,准許入山進香。」

  李元昊一呆,轉而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鮮血順著脖子淌下,恐怖之極。

  與此同時,大宋也做了幾件事。第一,封禁了《汴水聞見》,主編仲殊驅逐出封丘。第二、在寇准百般斡旋之下,劉平毆打任中師,免御史職,改監判官,罰俸一年,至永興軍效力。第三件事,朝廷宣佈,從此大宋只准有一家報紙,那就是《京華報》。

  一時間京城騷然!

  梁豐心平氣和接受了這個打擊。其實他早有準備,想看一看,現在人們都已經基本適應報紙的時候,忽然被禁,這個時代會有何種反應?

  天聖四年春三月,平夏禮佛團終於組成,以漢人徐敏宗為正使,野利旺榮為副使的一個小小百人團體借道十里井,下三川口,繞一個大圈子,過榆林,經忻州,奔五台山而去。美其名曰避開沙漠,瞻仰中國風物。

  朝中文臣聽了,許多都撚鬚微笑,畢竟咱們文化軟實力就是強,再野蠻的人也會仰慕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3 15:31
三百六十六、車隊伺候

  徐敏宗,漢人,世居銀州,書香門第,自幼學習漢家典籍,頗有才幹。李繼遷建國,籠絡漢人士子,徐家為其中重要一族。後徐敏宗漸次在平夏國中屢屢陞遷,今元昊即位,其為禮部尚書。

  野利旺榮,野利仁榮之弟,現任平夏翊衛司都虞候,是元昊的舅子之一。

  二人帶隊一正一副,基本上是各不統屬,但徐敏宗負責官面上的交道,一應禮節、拜會、應酬都歸他管。野利旺榮則負責分派隨員負責沿途休息瞎逛,遊覽大宋錦繡河山。

  大宋這邊分兩段接待,永興軍路自然是由王德用安排沿途食宿,反正過了延州,官道驛站還是比較發達,朝廷又送來了館券,當然不用部隊出錢,出些力罷了。過了永興軍路就是折惟遷的地盤,王德用早就溝通過了的,那邊也知道如何應對。

  因為這次不是朝貢使團,平夏人低調了許多,過長城口,出了十里井,大概也只有四五十人侍衛打扮,其餘都作黨項官吏衣著。

  天氣非常好,蒼蒼莽莽的西北大地,群山溝壑縱橫,天高地遠,壯闊無比,此時正是春天,碧空如洗,風送清涼。任何人見此景色,都是心胸為之一暢。
  
  在大宋將士組成的夾道歡迎隊伍盡頭,已經有一員半著戎裝的大將端坐馬上,等候使團到來。那將軍三十多歲年紀,臉色稍黑,雙目如鷹隼一樣定定看著來者,身後兩面大旗招展。一面寫著保安二字,另一面寫著一個於字。正是現任保安軍指揮使于禁。

  徐敏宗雖是漢人,也只是騎馬,並頭的還有野利旺榮。兩人當先走到距離于禁二十步開外,雙方下馬朝對方步行過去。

  「下國叨擾,有勞上軍相迎,感激不盡!」徐敏宗雙手抱拳微笑行禮道。

  「哪裡哪裡,貴使團雖系臣邦,然遠來是客,在下盡些地主之誼也是應當的。尚書大人毋須客氣了。哦,還有這位野利大人,咱們神交已久,算得上老朋友了吧?哈哈,請,請!」

  野利旺榮也急忙還了個禮。他沒穿戎裝,只是已普通平夏大臣穿著出現,戴氈帽,著皮服。蹬皮靴,唯一顯露貴族身份的只是一顆玉腰帶而已。

  但兩人都彼此知名。從未謀面,少不得要互相打量一番。于禁笑問道:「令弟近來好麼?」

  野利旺榮面色一窘,知道這廝問的是自家三弟,野利榮真,天聖元年冬天,野利老三領著大隊人馬奔襲延、慶,被王德用打得鎩羽而歸,當時的于禁,正是軍中都虞候。也在慶州城外和野利榮真廝殺過一番,故有如此一問。就是問話的口氣頗為揶揄,大概屬於勝利者的姿態,讓旺榮好沒面子。只好含糊答道:「還好,還好!」

  幸好于禁沒繼續噁心他,而是爽朗笑著把兩位使者請進臨時搭建的大帳稍事休息,當晚還安排了熱鬧的篝火晚會。依照黨項人的習俗,烤全羊,喝米酒,你跳民族歌舞。我唱陝北酸曲,一副其樂融融,民族團結的樣子。

  燒香團雖然只派了一百來人,卻帶了近二十輛車,裝的基本都是拜佛和沿途應酬的禮物,自己民族習慣居住的帳篷家什以及一些零碎物品而已。那年月,大宋對外國使團一般也不興開箱檢查,理所當然就被他們塞了許多空白圖紙,以往搜羅的大宋地理全圖以及諸般繪圖工具,勘察器械等等。這區區一百來人中,從飛龍院精挑細選出來的就有三十餘人,這些人才是骨幹中的骨幹,精英里的精英,觀察地形地貌,查勘地質構造都靠他們了。所以當晚的晚會,大部分人都能喝酒,就這幾十個人,飲得極少,幾乎是濕濕嘴唇意思意思。

  元昊安排得極為周密,特意囑咐兩位使臣不用趕路,最好是一路打聽風景名勝區,以遊山玩水的名義,徒步測量。文武都不許坐車,必須騎馬,只要氣候不好,馬上就地紮營安歇,順便觀察境內的氣候各種等等。

  總之,一切為了戰爭服務。

  按照以往的老黃歷,大宋從來都是請客豪氣,不怕花錢,而且極為尊重客人意志。基本上是己方想怎麼搞就怎麼搞。所以,這一夜,徐敏宗和野利旺榮睡得很舒服,踏實。

  第二天一早,兩位大使被宋兵叫起,出來的時候有些傻眼:眼前隊列分明,前面三輛寬綽的雙頭大馬車列在官道之上,後面單匹馬車也有不少,大概十來輛左右。靜靜等候使團眾人。

  「這是何意?指揮大人。」旺榮有些不解問道。

  「呵呵,使團遠來勞頓,朝廷特旨加恩,賜坐車馬,以便休息。」于禁笑道,臉上還有羨慕之色。

  「這個,不用了吧?朝廷厚恩,下國心領。只是一來我族不慣車馬,二來呢,難得朝覲一次,有心領教一下上國風物,坐在車裡,著實氣悶得緊。呵呵,還是容我等自行乘馬好些。」徐敏宗急忙婉拒道。

  于禁似笑非笑看著徐敏宗道:「尚書大人有所不知啊,下官也著實為難,這是朝廷旨意,又不可違背。況且,尚書大人請看,這車馬有何不對否?」于禁特地提示。

  徐敏宗和野利旺榮這才仔細打量一路馬車,左看右看,愣沒發現有何不妥之處。徐敏宗堂堂平夏國禮部尚書,當然不願意在一個赳赳武夫面前丟了智慧的老臉,只好雞蛋裡挑骨頭說道:「異常麼,倒也不大看得出來,就是沒掛了下國儀仗,似有不妥。」
  
  原來這些馬車都是黑漆漆地,既無燈籠,也無幡布,根本看不出是外國使團的豪華車隊。

  「照啊!不愧是尚書大人,果然厲害!」于禁一拍大腿,伸出拇指誇讚道。直誇得老徐目瞪口呆,這個蒙的也算啊?

  「不瞞尚書大人,這是我朝專門考慮到的。唉,說句不中聽的話,這幾年咱們兩家誤會頗深啊,誰是誰非,我們下面的也不好多說了,就你們沒事便來打打草谷。我們是知道你們那邊強盜頗多,國內也不好管束,常扮成黨項軍來搶掠。倒還不怎麼樣。可是百姓們不知啊,啥帳都算在你們頭上,恕在下直言,我西北百姓,說是對你黨項一族恨之入骨,那是毫不過分滴!」

  于禁一番半明半暗的話說得徐敏宗老臉一紅。還要人家挑明麼,什麼強盜假扮,分明就是指平夏都是強盜唄。

  野利旺榮更不好開口,昨天才問候自己那個強盜弟弟呢。於是兩人只好悶著聽于禁的下文。

  「在下受著朝廷的職責,不敢有半分疏忽怠慢。若是貴使團在我朝境內有個萬一,在下項上人頭事小,兩家干係事大!故而上峰有令,敬請貴使團上車,以免被無知百姓得知,發生騷亂,對各位造成不必要的危險!」

  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徐敏宗和旺榮二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腦子轉了好半天,旺榮終於粗起脖子,硬硬地說道:「指揮大人好意,敝國心領了。只是咱們這一趟乃是堂堂正正地拜佛燒香,又非雞鳴狗盜之輩,所怕何來?我想,天朝上國,禮儀之邦,總不會遍地都是無知百姓,見了咱們都要喊打喊殺吧?」

  「旺榮大人這話說的,哪裡會遍地都是無知百姓了?呵呵,只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而已。既然貴使團不願意,那麼只有先請回,等兩家商量好了再來?」

  野利旺榮心裡一陣煩悶,不上車就要請回?怎麼交差。話說對方好像全是在為自己們著想,要是傳出去,怕也是己方理虧。只好回頭和徐敏宗嘀咕,交換意見。

  轉過身來,兩人再同于禁切磋半天,于禁是死不讓步,要麼上車,要麼回去。俺這裡可不讓你們大搖大擺滿世界溜躂。

  沒奈何,只好退一步道:「那麼指揮大人,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同正使大人上車,其餘人等還是讓他們自己騎馬走路。要不也不像話啊,上下有別,尊卑有份不是麼?」

  于禁沉吟半晌,搖頭道:「也不行,貴使放心,只要你們坐在車裡,一切安全全有我朝負責到底。咱們交道多年,誰的信用如何是彼此知道的。實在不放心的話,你們頂多留下一二十人騎馬走路,其餘還是要統統上車。

  雙方討價還價多時,最後才達成協議,留下三十人騎馬。旺榮轉身暗語傳令,飛龍院畫地圖的都不上車,其餘人等,全鑽龜殼子裡面去。

  畢竟保留了最重要的力量。

  這也將就了,于禁勉強點頭,讓他們全上了車,自己也跟著跳上最前面一輛,專門陪著尚書大人說話。

  話說平夏國派來的使團才一百多人,大宋卻動用了五百人沿途隨從守衛,本來不想鋪張浪費的,還是成了浩浩蕩蕩的隊伍。

  其實車上也有小窗口的,雖然不大,半邊臉總露得出來。野利旺榮就這麼可憐巴巴坐在車上,望著外面那巴掌大的天。

  才走了十多里地,他又發現不對了。車隊每走一段路程,兩旁軍士就會一陣疾跑,讓後沿路兩旁,用竹竿高高挑起長長的青色幕布,把兩邊風景遮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要等過去好久方才放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3 15:34
三百六十七、 令人抓狂的行程

    「干他老娘的親!這是哪個高人出的餿主意?莫非已識破我國戰略計劃?」野利旺榮忍不住坐在車裡喃喃罵道。

    車隊走得不快,可以說是從容。野利旺榮便伸出腦袋掀簾子看看後面,自己的隊伍被大宋軍隊夾在中間保護著前行。他很鬱悶,招手喚過車旁一個小兵問道:「你們扯這個布簾子做甚?」

    「回使者話,小的不知。」正扛槍齊步走的小兵昂首挺胸直視前方回答道。

    「那你幫我去問問可以吧?」

    「是!」小兵答應了,一溜小跑朝第一輛車奔去。只見他右手收肘向上握拳,左手斜扶槍桿,隨著跑動前後平平擺動,韻律而又齊整。那姿勢,很有些說不出的英武之氣。

    野利旺榮也看過大宋的俘虜兵操練,哪裡是這個樣子?心中有些奇怪,不過這步伐看來倒是既省力,又輕巧,不錯不錯!他當然不知道這是梁豐傳授的現代隊列訓練小跑姿勢之一。

    正在晃神,那小兵已然回來大聲道:「報,啟稟使者大人,我家指揮答了,要我等全力注意前方,但有百姓聚居村落以及路人行走密集處,須得幕布遮掩,免得驚嚇百姓看出破綻!」

    野利旺榮氣得一甩車簾子,不再言語。

    中午打尖,雖然不再扯布拉簾地招呼,但仍是選了個三面環坡一塊鍋底地形安營歇息,埋鍋造飯。

    兩個使者當然要和接待方領導圍坐,一同陪坐的還有兩個虞侯。幾個營頭模樣的低級軍官。

    野利旺榮再也忍不住了,開口問道:「指揮大人,這一路行來,你們不斷地扯布圍道,到底是何意思?累不累得慌啊!」

    「呵呵,好叫副使大人,此乃我家督帥考慮周全,怕驚了使者車駕,專門佈置的。這些兵蛋子們,可不就是做這個的麼。正好當訓練了。累點怕啥?一切以使者安全為緊要。」

    「嗨,我們區區百人朝山進香,能有何危險?倒是你們這防範也太嚴密,太蛋疼了吧?指揮大人,說句不該說的話,你們是不是怕我等窺探軍機,故有此防啊?哼哼,那倒是承貴國高看了!」野利旺榮佯裝生氣道。

    於禁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好涵養的樣子,呵呵笑道:「這個在下倒是不知。不過。或許真有此意也說不定吧。」

    他倒不客氣,你敢說。老子就敢認,就防著你們,怎麼招吧?

    這話吧野利旺榮噎得直翻白眼,好歹你轉個彎給個台階下啊,這麼直白,會嗆死人滴!

    可是直白有直白的好處,戳中旺榮的痛處,他倒不好再假裝生氣了。難道還非要抗議不成,話都說成這樣。再鬧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只好訕訕笑道:「呵呵,指揮大人說話好有意思!端的好耍子,好耍子!」

    「呵呵!」

    「嘿嘿!」

    「哈哈!」

    然後一群人乾脆哈哈笑作一團。

    到底有啥好笑,鬼知道。

    可是幾天下來,燒香團上下都很崩潰了。

    話說這個使團裝車、沿途夾防的主意是韓琦出的。既然人家要來,朝廷恩准,咱們區區一個軍區也沒法反對。就只有用這招了。好歹也堂堂正正,就算你萬般不願能奈我何?這是最標準的陽謀,王德用非常贊成,梁豐也沒二話。

    可是轉個眼神。梁豐還是覺得不夠周密,你得讓他透氣啊,你的讓他歇腳啊,也不能全都裝車吧,到時候他真提出你禁錮自由,也不是不可能胡攪蠻纏的。起碼栽你個其心不善,待客不誠!和他們吵架咱不怕,可朝廷那幫子蠢材才是豬一樣的隊友啊!

    於是他提出了個幕布遮擋的辦法。

    當時王德用就不理解,韓琦也翻白眼。雖然小韓對他一貫有野心地尊重,但這次也覺得這個梁兄太不靠譜了,當面反駁道:「路途漫漫,曠野茫茫,區區數百人,能遮掩幾時?山川地理豈是幾塊破布能擋住的?玉田兄說大笑話呢吧?」

    王德用深以為然,轉頭看看這孩子,你要是實在沒招咱也不逼你,可你不能出餿主意啊!

    梁豐嘿嘿乾笑兩聲:「要擋眼睛,實在是擋不住;可是要擋住心,也差不多了!」

    二人不解,這是什麼哲學問題?

    現在經過幾天實踐,終於印證了梁豐這個餿主意,其實還真管用。因為步行跟來的三十來個測繪員已經快抓狂了。走幾步扯一回布,走幾步扯一回布,那就沒法下筆畫畫了呀!鬼知道你擋住的是什麼重要道口,什麼水旱關隘,還是什麼人口重鎮?

    要畫吧,沒搞清楚不敢亂來;要不畫吧,來吃了一次白食,當了一回驢友,還真成了他媽蒙著眼睛拉磨的驢了!

    可把這幫孫子給急得,真想衝出隊伍撕了那破布好好看看,到底是啥軍事秘密。

    其實還真沒啥軍事秘密,完全是梁豐隨機安排的,就下了一道命令:「走十里,遮三里。」管他哪兒到哪兒,就這麼招。

    小梁同志這是充分利用了人類獨有的真相求全心裡。當一個人面對表演者的遮遮掩掩變魔術時,其實他最感興趣的不是魔術本生,而是拚命想知道真相,才會絞盡腦汁,患得患失。不是有個笑話麼,有個多年的老革命第一次看三級片,電視裡脫到上半身露兩個咪咪出來,下面卻只給了個肚臍眼兩寸半的鏡頭。老頭實在挨不住了,也不顧眾目睽睽,居然站起來湊近電視機從上往下看。

    還有一樣,這次任務太重大了,一行人簡直戰戰兢兢。話說面對元昊那麼沒人性的領導,他交代的任務你完不成,那後果會怎樣?想起來都打擺子。

    可是要亂畫一氣,那還不如乾脆別畫直接領死。誤導大軍前進,豈不等於裡通外國做反骨仔麼?那就是全家甚至全族的性命問題嘍!

    總之一句話,區區幾塊破布,急死了這幫丫挺的!

    野利旺榮眼淚都快出來了,這麼下去不成啊!回去不被活剝了才怪,老徐,快拿個主意吧!

    徐敏宗更是牙齦腫得跟旺仔小饅頭似的上火。他媽你好歹也算皇親國戚,要打要罰未必真拿你開刀吧?我這可是你們國家貨真價實的少數民族哩,比你危險了不止百倍!

    兩個臭皮匠又被分車安排,第一輛有於禁三陪,實在是太絕了,想碰個頭都要一起假裝大小便。好容易兩人夜裡歇著說幾句悄悄話,也都是訴苦一堆,建設性意見沒有。

    不過活人總不能讓尿給憋死,二位終於密謀出些苗頭來。

    望榮道:「要不咱們乾脆撕破臉抗議吧,聲音大了,他們朝廷那幫子軟蛋肯定會讓步!」

    徐敏宗搖頭道:「不妥之至,前日這個姓于的已經明說,有防範咱們之心。現今提出抗議,豈不是不打自招?」

    「那怎麼辦?或者,使個苦肉計,鞭打幾個,然後讓他們趁機詐逃,單獨行動?」

    老徐雖非丘八出身,簡單的兵法還是看過幾條的,立馬遞過一雙白眼鄙視道:「哼哼,咱們前腳一放,他們後腳一抓,怕到時候想哭都沒地方哭去!」

    「操***,那到底咋辦?」旺榮急火攻心,真想提刀就去宰了那個姓于的。

    還是徐敏宗沉吟半天,揪斷幾根鬍子道:「唉,為今之計,恐怕只有改變計劃啦!」

    旺榮忙問:「怎麼改?」

    ——————

    車隊不緊不慢晃悠了幾天,終於來到平夏燒香團嚮往的第一個聖地——延州城。

    這座城池,幕布可擋不住。野利旺榮看到這座高近五丈,厚近四丈的敦實大傢伙,第一個反應就是如何攻取。心裡不住演練著各種作戰計劃。

    愣神之間,城門大開,永興軍節度使王德用,率領標下一眾將士幕僚,出城迎接使團到來。隨行的有陳平原、趙大用、梁豐、韓琦等等大小文武官員。

    徐敏宗二人急忙下車,親親熱熱上前互相見禮,遞上國書和大宋朝廷外交照會,王德用笑瞇瞇接過驗看之後,嚴重表示熱烈歡迎徐尚書一行到大宋進行宗教訪問活動,並關切地問這幾天行程可還滿意?生活起居習慣與否,還有什麼要求沒有。

    野利旺榮當然要趁機提出遭受不公平待遇問題,只是把話說得婉轉一些道:「節度使大人,敝國此行,只為到五台山禮佛進香,也同時瞻仰上國風物。只不過麼,上國迎接禮遇忒過了些,一路上大車封閉得氣悶,沿途又用布簾遮擋,我等好生遺憾。想來上國禮儀之邦,豈有這許多刁頑之徒要生事?懇請節度使大人,把這些防衛都去了吧!」

    「貴使有所不知啊,你們一行來朝,雖屬藩國,也是貴客。敝人肩上責任重大,不敢疏忽!謹慎之處,還請體諒則個。」王德用說完兩句話,也不等他繼續嘮叨,做個請的姿勢,瀟瀟灑灑將燒香團接進了城裡。憋得野利旺榮直吞唾沫。

    意外的是,接風宴開過第二天,正使徐大人忽然拉了肚子,幾近虛脫,連著幾天在招待所裡下不了床。只好請副使野利旺榮轉告上官,本來按原計劃,稍作兩天休息就要上路的,這下估計要養養病了。還要多叨擾叨擾,請上國海涵!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3 15:50
三百六十八、找個導遊

    「玉田,你怎麼看?」

    接到使團的通知,王德用笑問梁豐。據他這幾天得到的情報,效果很讓人開心。這小子,竹子不叫竹子,真損啊!

    「讓他們呆著,他們不急,咱們更不用急。」梁豐說。

    「只要咱們派出足夠的人手跟著就成。」韓琦也補充一句。他屬於思維細密型,喜歡一切都能在的掌控之中  。

    「嗯,不錯,明暗都要。暗的不用說了,明的麼,就依玉田之計,尋幾個酒量大的陪著他們。」

    三個人說了半天計較才散。出來韓琦還問梁豐:「你估計此事多久能成?」

    「說不好,看他們軍紀吧,要是松點,十來天應該可以啦。」

    二人邊說邊走,韓琦本來還想繼續到梁豐的院子坐坐的,他雖然品級降了,待遇沒變,還佔著原來的院子。可梁豐先笑著邀請他說狄青昨天出城拉練,順手射了一隻野山羊,口味極好,今天正要拿來烤了,一起去吃幾杯?

    韓琦皺眉道:「小弟腸胃不好,吃不得許多,還是不去掃興了。」說完拱手作別,逕自離去。梁豐看著他背影搖頭歎氣,大家同齡人,又都是帥哥,咋會尿不到一壺呢?

    雪裡梅原先在綴錦樓的時候,私房小菜都由他的廚子老宋一人操持,特供行首飲食。後來起了心要追隨情人,跑到這風沙邊境來吃苦,卻不曾隨意,硬在開封高價挖了兩個有名的大廚跟來。正宗KFC呀。那時候全世界可不就這塊招牌響亮麼?短短奸裡。德勝樓在西北名聲大噪。凡是西北有倆糟錢又去不了京城的,都愛來德勝樓捧場,吃一吃正宗京菜。

    話說這還是沒人知道酒樓老闆是京城名妓,若是知道了,非擠破大門不可。

    前幾天,因為季節好,生意也好很多,每天大堂包間全都爆滿。三個大廚在後面每天忙完,統一做的動作就是甩胳膊吐舌頭,德勝樓賺得盆滿缽滿。

    懶羊羊也變得非常勤快,絕非被逼,完全自願。他本想當個小廝混吃混喝,主業還在睡覺。可是自從開張第二天因為得罪了老闆娘的男人,挨了一頓扁後,他的三觀就徹底變了。因為那天是他第一次見到老闆娘。

    好比羅布泊沙漠裡忽然看到一盆水仙盛開,那是什麼感覺?

    於是腿腳也勤快了,眼睛也有神了。吆喝聲比旁人都打了三倍不止,不為別的。就為後院的後院裡,老闆娘能聽到。

    這天一大早,小懶麻溜起來,雖然打著呵欠,但不妨礙他手腳利索地下鋪板,掛開張燈籠,前後抹桌子掃地。另外幾個小二也起了床,跟著他一起忙活,然後就是短暫的休息,等到巳時以後,客人漸漸登門。

    然後他就遠遠看見大概七八個半穿皮袍,足登翹靴的少數民族朝酒樓走來。

    延州城地近邊陲,歷來各族雜居,這幾個羌人打扮本來也沒什麼稀奇。可是以懶羊羊瞧那目光中的凶狠和走路的迅疾,一眼看出,這幾個羌人絕非本地土著。

    王督率在永興軍這幾年裡,已經很久不見這些強盜的蹤跡了。可是今天不但見到,而且還是大搖大擺,招搖過市。懶羊羊眼裡冒出了怒火。

    從小就生活在強盜的傳說裡,從小就聽大人們說起這群惡狼欺凌大宋的故事。他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那仇恨一點不比祖輩們淺。

    就在他咬牙切齒的時候,那幾個黨項羌人居然真的走到面前,還操著半生的漢話說道:「還有位子沒有?」

    懶羊羊默默點點頭,側身把他們讓了進去。

    他懨懨地跟在後面,照規矩,客人來了,小二是要跟著安排座位的。

    「幾位客官想吃點什麼?」

    「聽說你們德勝樓是正宗京菜,都有些什麼?」其中一個倒是摸得門清,詢問道。雖然有很深的民族仇恨,但職業道德和對老闆娘的敬仰還是佔了上風,他決心先狠狠宰這些禽獸一刀再說。於是很流暢地答道:「本店招牌菜有醉蟹、火爆羊捨、烏魚子覆海參、清燉江珧柱、糖醋黃河鯉魚、套四寶、琉璃藕??????一氣不歇說了數十種菜餚出來。

    這幾個黨項人本是要來擺闊的,誰知還是底蘊不足,聽了這許多,便有些發愣。他們平日吃的,不是煮牛羊就是烤牛羊,能有幾根青菜嘗嘗已經算是不錯了。這兩天得了領導派發的銀子專門出來吃飯,滿擬做個大款。可人家張嘴就幾十個品種,真心不懂啊!

    期期艾艾好半天,那人才壯起膽子道:「那,那就每樣來一份嘗嘗吧。」

    懶羊羊聽了冷笑道:「好叫客官得知,這些菜小店原可做出,不過麼,須得提前三天預定,並席面錢全付才行。若要吃全了,這一頓飯該使錢一百貫,客官是要吃呢,還是要吃呢,還是要吃呢?」

    「日啊,一頓飯要一百貫,比老子們提著腦袋來搶你們可凶狠多了!」那群人心裡怒罵道。話說雖然得了出差費,幾人加在一起也不過二十貫左右,頓時沒了脾氣。

    懶羊羊見壓倒了對方的勢頭,心裡便覺微微得意。又假裝好意道:「看來客官們也不是常來本地,不太熟悉,那就不如小的給幾位推薦推薦如何?」

    「嗯,好好,你說你說。」好得了台階下,幾人收起臉上的羞臊,請他做主。

    懶羊羊果然是個心黑手辣的主,才上班就敢在客人菜裡下重藥的人,對這幾個還有什麼客氣的?便假意好生誇讚了一番本店菜餚時令蔬菜最為難得,遠來海鮮更是稀有,建議來幾道好生嘗嘗,因此推薦了七八道什麼玉盤滿天星啊、定海神針啊、八仙過海啊等等名字又好聽、又新奇的菜品來。

    那幾隻肥羊哪裡懂得?大叫好玩,吩咐快上。懶羊羊又皮笑肉不笑說銀錢先付,四兩七分。人家也沒二話,噠地扔下一錠銀子在桌上。懶羊羊接過掂了掂,白抹布一甩,大聲唱起菜名來。

    後台一聽心裡納悶,這是誰點了這麼一桌子菜啊?不好說,照做就是。

    一會兒酒菜一樣樣漸漸上桌,這幾個黨項人眼睛都直了,***什麼叫玉盤滿天星啊?就是小蔥拌豆腐唄;什麼叫定海神針?就是一根萵筍切成幾節拼在一起;什麼叫八仙過海?就是八種樣子已經面目全非看不出本尊的碎菜葉煮湯啊!

    就這幾個小菜,愣收了四兩七分銀子!黑汗國都沒這麼黑的吧?其中一個忍無可忍,砰地一拍桌子便要站起來怒罵。方才問話那個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扯住他衣角,將其拽坐下,使個眼色,低頭吃飯喝酒。

    這時懶羊羊雙手抱胸靠在櫃台邊樂呵呵地看著幾個挨千刀地挨刀,心裡那個痛快。倒是旁邊掌櫃王老先生瞪了他一眼,低聲罵道:「小子,你還不知道?這些好像就是這幾天才來的平夏使臣呢,聽說人家要上五台山拜佛燒香的。你敢捉弄他們,萬一鬧起來,可有你好果子吃!」

    「怕個鳥,咱們是明碼標價,就他們那熊樣也敢在德勝樓鬧事?鬧了梁大人,讓他們走不出這延州城去!」

    他也懂得有人撐腰了,現在德勝樓誰不知道梁豐是老闆娘的男人?後台硬著呢。

    「小二,小二!」剛才點菜那個黨項人笑瞇瞇地朝懶羊羊招手呼他。

    懶羊羊走到離他們五步遠的地方停住,哈腰道:「客官有何吩咐?」嘴上說話,腳下提防,萬一對方忽然發作,也好腳底抹油。

    「嗯,這頓飯端的不錯,喏,這是給你的賞錢。」那人說完,扔出一錠碎銀過去。懶羊羊急忙接住,入手大約一錢左右。這就不少了,起碼七八十文呢。心裡大感奇怪,方才明明知道上當受騙了的,恁地如此忍得?

    「小二,我來問你,你是延州本地人士麼?」

    「是,客官有何吩咐?」

    「我們是大夏國來使,專往五台山拜佛的。這幾日在你們延州暫歇好生無聊,特想尋個機靈人,領我等在此處遊玩一番。我看你不錯,可否帶我們四處逛逛?放心,多把你些銀錢就是!」那人笑瞇瞇說道。

    「小的每日要上工,沒空!」懶羊羊秉承無事獻殷情的理念,斷然拒絕。才坑了人家,他也沒那個膽。

    「這個夠了麼?」那人笑著又摸出一錠銀子在手上掂量。懶羊羊看得咕咚一聲,口水順著喉嚨吞了下去。目測最少五兩銀子啊!眼睛頓時紅了。

    這幾個人,當然就是跟團來的測繪員,話說徐敏宗裝病,野利旺榮分配下任務,三十人分成四撥,分別進城,以遊逛之名,尋找嚮導,勘察延州附近山川地理。

    徐敏宗和野利旺榮心志要想窺探永興軍地理全貌看來是沒可能了,但可以每到一處,多賴幾天。怎麼地也要把沿途重鎮的情況搞搞清楚,最起碼也算有個交代不是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3 15:53
三百六十九、古代王二小

    (恭喜恭喜,sw12080榮升執事了,嘿嘿,這可是扇子書友裡第一個,發個喜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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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懶羊羊腦子裡念頭急速轉動。心道,直娘賊,大搖大擺來到俺們大宋境內,居然不怕死還要遊山玩水。奶奶個熊,老子今天就吞了你這五兩銀子,帶你到荒無人煙四面暴曬的地方去烤一整天的太陽,出出心裡這口民族惡氣!

    話說如今的延州城,早就不同以前,有王督帥在,邊境的百姓安全感大幅上升,根本就不懼怕區區幾個黨項毛賊。懶羊羊本著有凱子登門,不宰白不宰的原則,愣是忘了所有危險,伸手便要去接銀子。

    手剛伸出去,忽然聽到後面一聲斷喝:「你這憊懶畜生,樓上雅座催了恁久的菜你不去傳,只管在此磨牙,還不快去?」原來是掌櫃王老先生走過來罵道,順便還怒不可遏一腳踢在這廝腿彎處,差點一跤跪下。懶羊羊幾乎暴走,憤怒地回頭看去,只見王老先生雙眼似乎要冒出火來,這老小子平日瘦弱瘦弱的,可現在這架勢還真有些不好惹。只好訕訕地哼了一聲,朝樓上走去。

    那幾個黨項人在下面叫之不住。好生失望。正要環顧四周另尋人選。可大堂裡人人都躲開三丈遠,再叫過來也不多話,看來物色導遊便要泡湯了。

    懶羊羊剛上樓拐個彎兒,忽然幾個夥計一擁而上將他圍在當中,其中一個力大的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一用力,懶羊羊雙眼凸出,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拚命掙扎。那幾個夥計眼神便同王掌櫃一樣。壓低了聲音怒罵道:「讓你這直娘賊見錢眼開當漢奸!」說完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沒挨得幾下,懶羊羊已經趴在樓板上呼呼出氣,動彈不得。

    原來剛才樓上樓下已經全聽到了他同黨項人的交易,見他要去接銀子,人人憤怒不已,王掌櫃最先喝住將他支開,原本想等沒人時再罵。誰知樓上幾位同事已經暴怒,正好將他堵住,吃了這一頓拳腳。

    打人的和挨打的都在喘氣,樓下登登登跑上來老闆娘的貼身丫頭綴兒。嬌喘微微問道:「剛才是誰同那幾個黨項人說話來著?」幾個夥計圍在一起,綴兒沒看見躺在地上的懶羊羊。

    「他!」大家閃開一個縫。紛紛指著地上躺著的這個民族敗類。

    「別裝死,快起來,大娘子叫你去問話哩。」綴兒不耐煩叫道。

    一聽大娘子叫,懶羊羊果真不裝死了,一骨碌翻身爬起,顧不得全身筋骨疼痛,跟著綴兒姐姐就去了後院。

    過了好半天,眾人只見懶羊羊昂首挺胸精神煥發地出來,頭上倒是有幾塊青腫,卻不妨礙他一臉得意之色。他走到那一桌黨項人面前,扯下抹布就胡亂抹著桌子,幾個人都很guài地看著他。懶羊羊低聲道:「各位客官,果真想遊覽延州城?」一面說話,一面使眼色讓他們壓低了聲音說。

    「嗯!」方纔那個帶頭的點點頭,輕聲道。

    「那就請明日此時過來吧,小的已經告了假,可以帶幾位客官四處逛逛。」

    那人一聽大喜,來了幾天,一聽是黨項人想搞延州一日游,誰都搖頭不願意帶路。今天好容易遇上個見錢眼開的,感動不已,連連點頭。

    吃完飯臨要出門,懶羊羊又趕緊過來,很猥瑣地作揖打躬送客,還偷偷伸出一隻手三個指頭不停地捻動。那人會意,摸出一塊小一些的銀子放他手中低聲道:「這是定錢,明日過了,一併賞你!」說完帶著幾個同事揚長而去。

    當晚平夏幾路人馬回到驛館,均無所獲,旺榮大失所望。只有德勝樓一眾數人稟報有店小二願意導遊。旺榮轉怒為喜,切切囑咐,務必好生誆哄,要是能探到延州軍事佈置,多把些銀錢也不妨事。

    第二日,幾個測繪員如約而至,卻不進門,只是笑瞇瞇在門口等待。真心不敢進去了,吃素還挨宰!這筆賬,等將來大軍進了延州再慢慢報復不遲,可別誤了大事。

    德勝樓那個小二也已經換了一身利落短打衣裳,在門口翹首盼望著,見他們過來,忙走上前唱個肥喏道:「幾位客官來得巧,小的剛出來候著。」

    領頭那位點頭微笑,也不擺大爺架子,只是好言道:「那今天就有勞小二哥了。我叫妹勒兀布,這幾位是我同僚,就不一一介紹了,咱們走吧,先去哪裡?」

    「哦,原來是兀布大爺!小的叫藍陽,只不知大爺想逛何處?是人煙稠密的熱鬧地方呢,還是清靜涼快的山色處?」

    「熱鬧地方這兩日我等也遊玩得夠了,還是去逛些清靜涼快處吧。藍陽,咱們從哪邊走?」

    懶羊羊聽了,急忙點頭道:「那的是好,此處地連兩河,有鳳凰山和嘉嶺山勝景,要是幾位爺不怕登高勞苦,咱們就去嘉嶺山遊玩一番如何?」

    「好,你且做主。」

    懶羊羊得了幾位客官同意,便興致勃勃領著眾人上大街,逕直朝東面走去,行了不久,一條清澈蜿蜒的小河已經出現在眼前,河床上架起一座拱形磚橋,過橋不遠,就到了延州名勝之一嘉嶺山。

    懶羊羊一路走一路介紹,此河是延河,過去便是兩河交界地方,那邊流過來的汾河並成一路,往東而去。眾人要上的嘉嶺山雖不算很高,不過也要頗費些力氣,山上有一塔,名曰鎖骨塔,是供奉昔年在此渡人的鎖骨菩薩之處,唐朝所建,因年久失修,多已坍壞,不過登上山頂,可以俯瞰全城,是個好去處。

    他邊走邊說,極盡詳盡之至,兀布一行也不打斷他,只是用心聽著,偶爾也問些無甚要緊的話題。

    累得一身臭汗之後,一干人等終於登上了嘉嶺山頂,兀布等人俯視全城,果然盡收眼底,只見一排排或窯洞、或土坯房子遠遠向東擴展出去,偶爾也有幾座齊楚閣兒點綴其間,多半都是些酒樓瓦肆之類,才如此鋪張浪費。

    乘著山頂風涼,大家繞圈踱步觀察,只見山腳下一股延河從右面淌過,遠遠從西面過來的寬了許多的汾河在前面不遠處交匯,右邊一座山,問起名字,懶羊羊說叫清涼山。左邊的雄偉寬闊得多的,就是出名的鳳凰山了。懶羊羊還笑道:「不滿幾位大爺,這鳳凰山就是我延州的屏障之一,說起來還是軍事重地哩!」

    「哦?」兀布眼睛一亮,以他們的職業眼光,不用懶羊羊說都知道這是個緊要去處,不便明說罷了。現在這廝主動提出,倒可以順著話題問上一問。

    「呵呵,多半就是為了防範我國吧?唉,兩家交兵,卻害了咱們百姓盡都不得安生啊。」兀布假意說道。

    「可不是麼,如今王督帥在山腳山麓都擺開營盤,就怕你們大軍忽然過來呢。要依著我說,只要大家有飯吃,這仗有啥好打的?」懶羊羊說起來,頗有埋怨之意。

    兀布笑著點頭道:「哦,對了,方才累你半天,看來五兩銀子可不夠賞你的,這些,你只管拿著。」說完又摸出一塊銀子遞給懶羊羊。這廝結果大喜,忍不住放在口中咬了一下,試驗真假。

    「剛才你這話是正理,大家有飯吃,還爭些什麼?你們大宋防範也太過了!」兀布看他眉花眼笑藏好銀子,又接著說道。

    「嗨,什麼防範太過啊?我們大宋啊,哼,不是小的胡說,也真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的東西。盡擺些花架子。看上去大營扎得好好的,卻儘是些偷雞摸狗之徒,從來不服管束,只會上街佔我們百姓便宜,乒良民。軍紀太壞!」說完有憤憤不平之色。

    「軍營之中,難道無人約束紀律麼?就這麼任他們出入?」兀布奇道。

    「約束個屁,上上下下都這樣,有品級的老爺麼就進城找好瓦子好小姐,沒品級的大兵麼就隨便找私寮暗娼倒頭睡。要麼就吃酒耍錢,贏了就要,輸了打人。滿城的百姓都敢怒不敢言的。」懶羊羊彷彿扯開了話匣子,嘰裡嘩啦罵了好半天。

    兀布呆呆問道:「不會這樣吧,營房大門都無人看守?」

    懶羊羊一指對面山麓側面,樹木掩映中隱隱露出幾個營帳角落來道:「看,那不就是?空帳篷呢,這會兒也不知道有人沒有。多半全都進城來了。」

    他淡淡兩句話,勾起兀布等人心中的激動,不容易啊,竟能得到如此情報。口水都出來了。兀布恍似開玩笑道:「呵呵,照你如此說來,那我們豈不是也可大搖大擺進去遊玩一番嘍?真是吹牛皮!」

    懶羊羊急了:「客官好笑話,我騙你做甚?這是我們延州城人盡皆知的秘密。哼,要進去,還不容易麼?」

    「真能進去?我不信!」

    「要不要我現在就帶你們進去?小的我可是去過兩三回的,都是酒樓派去討要吃喝飯錢,從無阻礙過。」

    「看你吹牛,好,咱們就去逛逛,若你真能帶領我們,就算不說去吧,只要能接近大營看上兩眼,這錠銀子,是輸給你的彩頭!」

    兀布說完,居然從身上摸出一錠整整十兩的元寶來,看得懶羊羊眼睛發綠,吞口唾沫道:「干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3 15:54
三百七十、卡嚓1聲

    (昨晚興致很好,和書友「亂擺」暢聊到深夜近兩點,收益頗多啊,多謝書友們的鞭策、鼓勵和指教。順便多謝亂擺的打賞,sw12080的月票,還有嗜血老虎兄弟的不懈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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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懶羊羊領著兀布等七人從山上匆匆下來,天色已將正午。這廝憊懶發作,口裡不住念叨又渴又餓。兀布知他心意,但心知機會稍縱即逝,要是現在不趁熱打鐵趕去,就怕夜長夢多,萬一這殺才心中起疑,猜到自己們的目的不肯帶去,豈不前功盡棄?只好打疊精神,又誆又哄,幾個人在路旁小攤上胡亂吃些肉饃,喝了兩碗羊雜湯,一抹嘴抬腳便走。

    懶羊羊又喊累,沒奈何,只好路上雇了四個獨輪車,兩兩坐在車上,朝鳳凰山行去。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雖然兩山相隔看著不遠,可也愣吧四個車伕累得直吐舌頭,又過河又穿小道,小跑了一個多個時辰,才到達懶羊羊指定的終點,鳳凰山腳東北麓。

    站在山麓朝上眺望,已經隱隱看見幾根旌旗,進山小路卻崎嶇不平,看得出原來是鋪過石頭的,年久失修,雨水沖刷,已經凹凸不平極其難走。獨輪車到此也就沒法再進了,每車領了兀布一錢銀的腳力,搖搖晃晃轉身回去。

    一行人都望著藍陽,看他帶路。藍顏扯過袖子狠狠扇風散熱。抬手指過去道:「順著此小道,走進去便是大軍後營。嘿嘿,別看大營威武,卻是紙糊的老虎,嚇唬人的。所有兵馬全都擺在山後。對著你們西路哩。」

    兀布聽他說的順暢,心裡陡然起疑:「這廝到底什麼主意?好像句句不離大軍,似故意吸引我等一般?莫非——?」想到此處,不禁一身冷汗。當下也不做聲。斜睨眼睛觀察藍陽,只見他圓乎乎的胖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顧著喘氣扇風,還時不時將手伸進懷裡,顯是在偷偷摸那錠銀子。

    「這軍營重地。真的如此易進?」事到臨頭,兀布越來越小心。這驚喜也來得太容易了,昨日今晨昏了頭,現在山風一吹,好像清醒了些。

    藍陽看他神色,心裡一緊,暗叫不好,莫非這黨項狗已經察覺?自己哪點露了破綻?眼珠一轉,勉強笑道:「呵呵。好叫客官得知,小的是說了些大話。其實麼,這軍營也並不十分易進。雖說沿路無人把守,但寨門那邊也說不定有時候抽風巡邏。幾位客官若只是想看看風光,那咱們就順著這山外轉一圈回去便了。」

    說完站起。不進小路,沿著山麓便走。兀布還沒來得及叫他,旁邊一個同伴卻急了。那人可沒兀布想那麼多,只知道好容易來了。完成任務要緊。見這滑頭要走,上前一把揪住。操著生硬的漢話道:「不行,你帶我們來了,就要進去看看。」

    兀布心中大急,他也患得患失,又怕是懶羊羊陷阱,又怕放脫機會。聽同伴一吼,便擔心萬一懶羊羊本來無事,被提醒了如何是好?

    誰知這小子苦著臉回轉頭來道:「是你們這位大爺說不進的,與小的何干?」說完忽然護住胸口道:「你們進不進不干我事,說好了的賞錢卻別想要回!」態度堅決似要拚命。

    兀布心中大定,呵呵,還真是個貪圖銀錢的糊塗小子。當下笑道:「誰說不進了?只是有些害怕而已,我們也是平夏百姓,跟著大使出來拜佛的,順道遊玩,可不敢把命也扔在此處。你既說無事,那就去看看吧。」說完一歪眼色,其餘眾人都嗯嗯點頭,擁著懶羊羊朝前走去。但畢竟沒有完全放心,有兩個已經暗暗摸出尖刀袖裡伺候,一俟有變,這小子身上便要多幾個透明窟窿。

    鳳凰山植被不深,小路兩旁也無甚大樹遮擋,兀布等人一路走去,仔細觀察兩廂,暗暗記下地形,也沒察覺有何危險,真如這個小二說的,防範稀鬆得很。不過也不奇怪,畢竟正面才是緊要處。

    一行人故作輕鬆,行行走走,慢慢觀察,好長時間才深入山腹裡面。鳳凰山是一高一矮兩座大山頭連成,兀布等人已經看到了兩個山頭之間架起的寨門和望樓。本能反應,身子便是一滯,想要蹲下。全面懶羊羊兀自不覺,手裡折了一根樹枝做拐,邊撐邊說道:「喏,前面就是寨門了,看見沒有,哈哈,我說的不錯吧,那望樓上果然無人哩。」

    他也不回頭看,自顧自走去。兀布等相顧對視,均有些臉紅,幸虧這小子沒發現。依然跟在他身後越走越近,終於來到營寨門口,果然如他所說,整個大營後門空無一人,寨門敞開,望樓閒置,比個公園還不如,連收門票的都沒一個。

    懶羊羊回頭笑道:「正好,既然來了,我去尋個熟人來。那廝在城裡欠了我好些銀子,今日正要找他討要。如若不然,咱們便在他營中吃酒吃肉,反正他們有的是糧草,吃他娘的不窮。」說完便要快步走去,兀布一把拉住他笑道:「吃酒就不必了,我們只是隨便看看,你們大宋軍營,豈是我等久待之地。不用去叨擾人家。」

    「那好,也隨你們。不過只在這進門處看看就是,再往前,他們人就多了,恐怕不方便。」懶羊羊點頭道。

    幾個人都是專業人士,也不等兀布吩咐,緊張地望望四周,確定無人,馬上進入狀態,由兀布扯著懶羊羊一旁說話遮住他的視線,其餘幾個拿出陀螺、吊線、羅盤、標尺,用手連比帶劃,打著各種手勢,認定坐標反覆測量起來。他們要搞清楚這大營坐落山中哪個位置。縱橫多大,駐兵上限多少。甚至可以通過營帳的擺佈,地面的腳印以及道路的寬窄等等,測算出步兵多少,騎兵多少。裝備如何。輜重多寡和大型器械有哪些等等。絕對算得上當時軍工專家!

    就在幾個測得正歡,兀布與懶羊羊說的熱鬧。懶羊羊忽然站起,就地扯開褲子撒起尿來。兀布嫌他腌臢,皺眉退後幾步。順便看看同事們進展如何,點頭微笑間一轉身,哪裡還有懶羊羊的影子?這小子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

    兀布汗毛直豎,暗道不妙。趕緊大聲叫道:「快走!」說完便召集同伴聚在一處,朝營外奔去。

    跑了幾步到寨門口。兀布幾乎便要癱軟下去,只見外面明晃晃一排兵士冷冷看著自己,個個手中提刀,有幾個挽弓如滿月瞄準自己數人。

    「中計了!」兀布哀嚎。

    延州驛館裡,正副兩使正無聊地下棋打發時間,來到延州四天,今天看來才是稍微出點成績的時候。當日徐敏宗已經同野利旺榮議定,改變計劃,將沿途山川地理變更為各重鎮險要處重點觀測。反正大宋境內這些險要地名已經爛熟於心。到地方照葫蘆畫瓢裝病就是,賴也要賴著不走。

    延州驛館規模很小,幾個小院子組成,又不隔音。兩人下著棋就聽見外面咚咚咚有人拚命捶門。徐敏宗畢竟是文官,定力不如旺榮。眉頭一顫,投子朝外面看去。已經有下人跑去應門。

    匡噹一聲,大門好像被踢開,旺榮大怒。跳起來就要出去喝罵,一到門口就愣住。只見兩行宋兵齊齊列隊站定,中間走過來兩個黑衣官服,大的二十來歲,小的看上去才十六七的樣子,面沉如水,盯著野利旺榮。

    徐敏宗也出來,見這情形,忙拱手招呼道:「原來是梁大人、韓大人,有失遠迎啊,不知有何貴幹?」

    來人正是梁豐和韓琦。

    梁豐淡淡道:「不敢勞動貴使大駕,下官此來,只是想問個明白,你們是真的朝山敬香呢,還是另有所圖?」

    徐敏宗和旺榮心中一驚,老徐強顏笑道:「梁大人此話何意?我們自然是朝山敬香!」

    「是啊,姓梁的,你休得誣枉好人!」旺榮喝到。

    「哼哼,你們也有臉自稱好人麼?告訴你,方才在我鳳凰山駐營之中,發現七個黨項細作,一個不差,全是你們使團隨行!」梁豐眼裡光芒一射,冷冷說道。

    韓琦也冷眼看著二人,不等他們說話,袖子一揮下令:「全部聽了,從此刻起,延州驛館許進不許出,有人強行出門,或是放走一隻鴿子,格殺勿論!」

    命令宣佈完畢,梁豐朝兩個黨項人拱手道:「兩位使者請安心住下,靜候佳音吧。」

    說完同韓琦拂袖而去。剩下徐敏宗和野利旺榮面面相覷。

    當晚徐敏宗和野利旺榮各種推測,照此事看來,必定是兀布那一隊中了對手的誘敵之計。現在音訊不通,也不知結果如何。但憑著多年與大宋打交道的經驗來看,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頂多這邊抵賴推說不知情,然後大宋申斥責罰一頓軍棍,將那幾個驅逐出境而已。自己們該上路還得上路,這幫子漢狗,軟弱無能,不敢如何滴!

    「唉,只是這樣一來,咱們下一步的行程必將更加困難了,他們豈非防範更嚴?」野利旺榮歎道。

    「先顧好眼下吧。」徐敏宗看了旺榮一眼。

    哪知情形完全出乎兩人預料,第二天就有人來押請兩個使者去督帥大堂旁聽審案,兀布等人無可抵賴,供認不諱,說是受了大使之命行事。不等他兩人反駁,兀布等已經被簽字畫押,不容分說,軍曹判官魏元瑜大筆一揮,推出斬首!

    卡嚓幾聲,七顆人頭落地。徐敏宗和野利旺榮呆在當場,媽拉個巴子的,大宋幾時變得如此強硬起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7-23 16: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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