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30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8 23:45
第四卷 基層放手搞  340、春捺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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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是大宋天聖三年,也是大遼太平六年。

    這一年,大遼的皇帝耶律隆緒已經五十六歲,但精神還很足,今年的春捺缽收穫不錯,呼吸著冰天雪地凌冽的空氣,雪雁成群,魚兒肥美,他又載歌載舞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新年。

    大遼的捺缽四季輪換,所謂「春水秋山,冬夏捺缽。」歷朝皇帝久居深宮很少,幾乎是一年四季都在外面轉悠。

    春天是靠水而漁的時節,從正月起,耶律隆緒便早早登上車帳,帶著仁德皇后蕭菩薩哥,淑儀耿氏等后妃,領著太子耶律宗真,南北兩院部分大臣,在翰魯朵的護衛下,來到鴨子河濼安營扎帳,開始春捺缽的遊獵。

    大帳安紮下來,先要命令護衛在河的上下游分別鑿冰下排,驚嚇、堵住魚群上竄或者下逃,然後開始在冰面上鑿洞鉤魚。

    鴨子河濼地屬長春州,此正是極寒之時,河水凍結,冰厚數尺,不但可以行人拉車,當地女直人甚至有冰上而居的習俗。

    此時厚厚的冰面上,就有翰魯朵衛隊取來圓口鏟,順著在冰上劃出一個圓圓的痕跡,接著三四個人用細鑿慢慢將圓圈與冰面剔開,鑿痕越來越深,再用木樁對準擊打鬆動後,以木架上掛起鐵爪,數人攪動輪盤,一根長達數尺的冰柱便拔地而起,河面上就出現了第一個冰窟窿。

    耶律隆緒得」」到大臣所請,升帳儀式祭告天地祖先。親手接過一個呈橢圓形的魚線絞輪。在魚線一頭裝上魚鉤。填上餌料,走到冰窟邊緩緩將魚鉤放下。

    這時候鴨子河濼的魚兒們正冰下苦熬一冬,飢餓之極,有肥大的蚯蚓伴著餌料出現,當然是它們新年來的第一頓美食。霎時魚兒群聚,紛紛爭搶。而其中又以將要在破冰時節擺尾產卵的母魚最為踴躍,因為她們太需要營養了。

    幾乎年年如此,不到一刻時。耶律隆緒手中的絞盤便覺得一重,憑他幾十年捺缽的經驗,必定又是一條大魚上鉤。先凝立不動,待感覺下面有掙扎不脫的跡象後,方才緩緩轉動,不一會兒,一條最少重七八斤的大魚便被拖上岸來。

    這時必定四周歡呼振動,這意味著春捺缽的頭魚出現了!

    身後趕緊有宗室三人,一人持銀刀,二人捧銀盤走過來跪在冰面。將皇帝釣上來的頭魚迅速一刀剖開,馬上就看見黃黃的肥大魚子擠了出來。魚身獨放一大盤。魚子、魚肚放另一盤,三人復又站起,緊隨皇帝身後,先進於大帳之中,滿朝祭祀契丹祖先,賜予後人如此肥美的食物。

    祭祀完畢,耶律隆緒笑吟吟轉過身來,也不多話,手一揮,三軍歡呼不已,紛紛開始有組織地鑿冰布網,大顯身手。不到一天功夫,便可捕魚得數千斤之多。

    皇帝親手捕上的頭魚烹煮成功,便設下頭魚宴,眾大臣隨從,連著前來朝拜的女直部落首領便在帳中盤腿坐下,紛紛舉杯朝皇帝敬酒,祝福偉大的遼國..」」皇帝陛下長生不老,永遠英雄!

    這便是大遼春捺缽的頭魚宴。

    從這天開始,耶律隆緒在鴨子河濼盤桓要數月時間,白天捕魚打雁,獵取天鵝,晚上飲宴歡慶,載歌載舞,堅守著他們契丹祖先留下來的遊獵習俗,保持著部落強健和身體和敏銳的反應,霸道地統治著長城以北遼闊的疆域。

    自然,跟隨而來的,就有他的手下重臣和部落親眷們。蕭從順和耶律宏都在其中。

    耶律宏不用說了,每天嘴都顧不過來,大口飲酒,大塊吃肉,樂呵呵地看著歌舞,晚上輪流著同自己帶來的幾個小妾玩耍玩耍,ri子好不快活。

    蕭從順卻重任在肩,每天要跟隨國舅蕭柳氏處理京城送來的國政事宜,穿梭往來於捺缽大帳與行走辦公室之間。還要聯繫剛剛陞官的同知樞密院事迷離己參詳軍事,忙得不亦樂乎。

    眼看已到三月,春捺缽的熱烈氣氛已經進入尾聲。今天的耶律隆緒身子有些乏了,便沒出帳捕獵,而是圍爐小憩閒坐。

    「陛下,南朝有故事發生。」蕭從順每天進出大帳慣了的,白天不用通報便可直接進去。

    「什麼故事?」耶律隆緒淡淡問道。他自從老爹跟趙恆簽訂澶淵之盟以後,基本上秉持了和平相處的政策,互不打擾。但並不代表不關心南朝的一舉一動,畢竟雙方都有虎視眈眈之意。

    「據我朝都亭驛留守傳來消息和南朝《汴水聞見》的消息,南朝此時以明顯有內廷不合的跡象,多半會變成爭鬥。」蕭從順說起來有些興奮。他身上流著蕭家的血,那是好鬥的,不安分的,尋著機會就像佔點便宜挑挑事的。

    「這有何奇?南朝歷來如此,權勢之爭,大小都有。」

    「可是這次似乎不太一樣,幾乎已經是表面化了。」蕭從順說完,彎腰地上三份東西。

    侍從上前接過,遞給隆緒。隆緒看著三份東西,一樣是都亭驛送來的密報,說南朝京城最近情緒不穩,輿論譁然,都在討論太后和官家之間那點事兒。另外兩樣東西則是《京華報》和《汴水聞見》,上面分別登載這幾篇爭鋒相對的文章。《京華報》有夏竦的,有李淑的;《汴水聞見》有夏竦的,有范仲淹的,有李淑的。

    耶律隆緒精通漢文,程度是可以翻譯漢人文獻和詩歌。看這些東西當然沒什麼障礙。

    他沉默不語,一字一句讀完兩份報紙之後,蕭從順稍稍側頭觀察皇上的神態。他知道,皇上真心凌亂了!

    「怎麼這麼亂七八糟的?他們到底想幹什麼?」耶律隆緒皺眉道。一面吩咐,把迷離己和蕭柳氏請來,大家一起討論討論。

    不一會兒文武兩位重臣都齊至大帳,聽完蕭從順的介紹後陷入思考。迷離己不太懂漢文化,但和南朝交道多年,心得是有的,因他剛剛提拔,還沒到可以放言無忌的地步,所以小心翼翼道:「陛下,這麼說來,南朝內」陽光大宋」部不穩,莫非,是我們的一個機會麼?」

    耶律隆緒沒有說話,沒有表情。迷離己一時訕訕地有些尷尬。蕭從順道:「陛下,臣以為此是一個機會,南朝本來軍事就弱不堪擊,此番又開始內部爭鬥,是對我朝有利之時。」

    「國舅怎麼看?」隆緒沒有回答,而是問起坐在旁邊的蕭柳氏。

    蕭柳氏想了想說:「真定有曹瑋。」

    曹瑋是大宋名將曹彬的兒子,現為真定府、定州都總管。大宋把曹瑋放在那裡,可見從來沒有對遼國放鬆過精惕。

    蕭柳氏又接著說了句話:「區區幾篇文章,不足為憑。」

    隆緒點點頭表示認同,說道:「這個《京華報》又是什麼來頭?」梁豐的報紙他已經看了幾期,極為喜歡。但對這份新報紙卻沒啥概念。

    「陛下,這《京華報》就是南朝朝廷管辦,如今由政事堂都承旨夏竦任總裁官。」

    「哦?」這可就有些好玩了,蕭柳氏也有些驚訝。只聽蕭從順接著介紹了《京華報》的來歷,架構和影響範圍。根據他的判斷,估計是南朝太后劉娥想控制輿論而一手製造出來的。

    蕭柳氏聽罷,點點頭說道:「這樣看來,他們的紛爭還真不是一般的大,都到打擂台的地步了。呵呵,這個叫什麼李淑的,還真有些厲害,一人挑兩家,自己和自己玩兒。倒也有趣!」

    」娛樂秀」遼國的情報系統還沒發達到什麼都知道的地步,蕭從順也頗為怪異這位李淑到底是啥動機。只聽說已經為了這兩篇文章,被押解出京去了。

    隆緒笑道:「他是如何惹禍不用去管他。不過這也算個人才,啥時候咱們也辦這麼一份報紙,可以去把他弄來當個總裁官。」

    「呵呵,陛下不怕他一個人說兩家話麼?臣估計南朝劉太后此時可惱怒得緊。」蕭柳氏也笑道。

    「嘿嘿,朕估計他是投機不成,或者其中有什麼誤會。這種人,就是一隻能幹的狗兒,大有用處的。」耶律隆緒真不愧一代英主,雖然不明究理,但一瞬間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陛下,南朝向來互相扯皮,東西兩府又不和睦。此時定然更是亂作一團,不正是我朝大好時機麼?」蕭從順心裡急得很,眼看皇上要跑題,趕緊想扯回來。

    「就這些麼?」隆緒問道。

    「額,還有,據說上次南朝官家遇刺,至今未查出兇手。最近南朝人事變動頻繁之極,王曾、呂夷簡、丁謂先後被貶,軍中現仍空著殿前都指揮使之位。去年前年他們狠查軍械案和軍中**,兵心頗為不穩。何況,曹瑋老了,聽說現在走路都要人攙,放在真定,也不過是紙糊的老虎一隻而已。都沒甚可怕的。」

    「臣也附議,南朝果真如此,應是我國一次良機。」迷離己聽了半天,忍不住說話道。

    「良機或許是良機,不過不是現在。」耶律隆緒淡淡說話。其實他心中早有了打算。

    看看眾人不解,笑道:「咱們先別忙,瞧瞧李德明有何打算。」

    他說的李德明,大宋叫趙德明,是現在党項羌族的頭領。宋封他為**,遼封他為大夏國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8 23:46
341、上摺
               
    (話說這幾天「毒你萬遍」兄弟對我太好了,我一定要謝謝他!還有「嗜血老虎兄弟」,還有「山水采田」朋友,一併感謝!又話說今天被逆鱗冰羽那廝耽誤了好半天,沒碼夠3000,專門致歉!)

    李德明沒什麼打算,這會兒他正在興州的皇宮裡享受吐蕃的水果,靈州的烤全羊,喝著**酒,看著白紗蒙面的女郎歌舞表演。

    他才四十多歲,多年的鞍馬生涯,使他的身體還壯得很,只不過這幾年因為已經悄悄建都,在自己地盤裡當上了皇帝,享樂一番之後,肚皮漸漸鬆弛,也不再像以往那樣願意東征西討了。

    他天性狡詐凶險,特別吃得透身邊兩個大國的心思。北遼橫豎是不敢惹的,人家兵強馬壯彪悍得很,稍有異動,大耳刮子一貼上來,那是真夠自己受的。

    南朝就不一樣了,那幫子老傻帽兒,真同白痴也差不多,自己想打就打,打得贏就搶東西。不想打就降,降了還是要東西,樂此不疲。南朝也一樣啊,一看自己打起來,馬上糾集些紙糊的兵馬,仗著人多武器好,好生抵擋一陣,只要別搶過份,都睜一眼閉一眼。實在把他們逼狠了,來兩場大的,也只要自己退出宋境算完。可自己但凡一投降,又他媽跟忘了似的,馬上表示歡迎,又是賜爵位,又是賜東西。也樂此不疲。

    這些年,李德明反反覆覆小敲小打。卻也在大宋手裡攢下不少的家什,日子過得逐漸舒坦起來。

    只是有一樣不好。自從前幾年來了那個寇老西,加上個王德用,日子就慢慢不太行了。娘的,要去打,還真有些怵王德用那傢伙。只好改路線在別處整整,可也都不太好惹,關鍵來回路費很貴的,跑一趟。不省著點,說不定還賠,太不划算。

    只要把眼光瞄準了吐蕃,早晚敲打一番,看看哪天啃下這塊肥肉,把後方安定了再圖發展。

    但話雖如此說,還真不耽誤自己享樂。

    何況。自己又有了個好兒子,元昊,簡直是天生馬背上的英雄,一提打仗,跟打了雞血似的。又很有才華,畫畫不錯。寫字不錯,懂漢、藏、吐蕃、契丹好幾門外語,密宗佛也精通,說他文武雙全都是屈了,得叫文韜武略才對。

    有這麼個兒子幫自己盯著。還有啥不放心的?

    就一樣不好,這孩子自從當了太子搬出宮去。就從來不喜歡住大房子,自己搞小帳篷,說是不能丟了祖宗的章程。唉,隨他去吧,愛住啥住啥。

    李德明懶得費那些心思,任由李元昊折騰。

    他正樂呵呵地看著美女豔舞,宮外來報,太子元昊求見。李德明揮揮手,屏退眾人,宣太子進來。

    每一次李德明看到兒子都要稍稍皺眉頭,這孩子太個色了,如今党項上下,但凡有些權勢的,無不以身穿大宋綾羅綢緞為容,那多舒服啊,又順又滑,又好看。冷了可以加襯裡,熱了可以吸汗收涼,比那些皮袍子穿上去舒服多了吧?

    可元昊不同,一年四季,堅持上半身皮袍,下半身軟甲,斜披著掖著一隻袖子,厚牛皮底的氈鞋,腰胯圓月彎刀。一副隨時不是跑路就是拚命的樣子。

    「父皇,大宋有異象。」元昊進殿,也不囉嗦直奔主題。這是他的風格。

    「有何異象?」

    李德明回問一句,李元昊便把近期大宋的情形說了一遍。最後道:「父皇,此時寇準已經調任樞府,只剩下王德用一個人孤掌難鳴,雖然來了個王曾,兒臣看來卻是個不曉兵事的。豈不正是咱們的機會?」

    「唉,什麼機會啊。人家母子鬧鬧彆扭,你還就當真了?劉太后一個婦道人家,就算戀權,還有幾年的事兒,難不成趙官家連這點子時間也等不了嗎?算了,這時節別生是非,我看,你把眼睛盯著點吐蕃才是正經,那個唃廝囉可真不是個玩意兒,年年同大宋眉來眼去的勾搭,有他在一日,父皇我心裡還真不舒服。要整,先把他整下去再說。」

    李德明不太同意元昊的意見,認為攘外必先安內,有唃廝囉在旁邊,怎麼著都不能安生。

    「父皇,那唃廝囉豈足道哉?不過想苟安一隅罷了,你看他家這麼多年來,可能敢犯過我大夏一根牧草不成?年年納貢宋官家,圖個幫手哩。不足為慮,兒臣倒是思著此時是個好機會,延、慶可以一試。」

    「額,兒啊,你父皇我從小打到老,實在是打不動了。你看,咱們現在太太平平過了三十年了,如今又同大宋做著生意,日子已經算是很好,不太好辜負大宋的恩德吧?」李德明猶猶豫豫地說道。

    元昊聽了,挺著個大鷹鉤鼻子,雙目一張,精光燦爛,有些不忿道:「父皇,恕兒臣直言,穿皮毛,事畜牧,這是咱們党項天生的性子。要做大英雄,要成一世之大業,豈能如此貪圖享樂,只顧著綾羅綢緞珍饈美味?」

    「那你要怎地?」

    「請父皇准許,兒臣想先試探試探。」

    話說李元昊到底要咋試探還不知道,不過梁豐卻急眼了。以他對元昊的瞭解,朝廷鬧這麼大動靜,這小王八蛋不乘火打劫他都對不起自己。

    老包只顧著自己爽,捅這麼大簍子,卻全不念外圍敵對勢力的威脅。若是國防強些倒也罷了,可現在爛成這樣子,不是等著挨刀麼?

    他想來想去,最後決定上一封奏摺,《乞慎思邊事完修武備以應西北疏》。

    「臣梁豐伏地具奏,前京中切切,流言鵲起,具以為北遼之患肇始也!後少歇,不復議論。然邊事不可不防,蓋北遼世通我朝,兩下修好,自澶淵以降,未嘗有一事背信也。雖惕之無過,料暫無大患。惟党項羌族,不歸王化,性多狡詐,如狐如獾,貪鄙成性。今臣稍有聞者,德明有子,氣量恢宏,不安臣服,猛悍異常。昔年瑋(曹瑋)公謂之曰英物,信不誣也。德明則深賴之。

    元昊智計絕人,兵法出眾,彼早有覬覦中國之心,蓋今日我朝之武備弱矣,伏請朝廷,慎修邊事,以備狼子野心,強加環、慶、延之防務。乃不至應退失據,坐受其害耳!」

    上了摺子,還不放心,提筆又給就不聯繫的小兄弟狄青、老世伯王德用和老領導王曾分別去信,反覆申說自己的擔憂,希望他們能夠重視。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8 23:47
342、陞官了
               
    (多謝「浣熊公爵」、「精忠堂後裔」、「**男青年」三位投梁豐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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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地一聲,梁豐的奏本被坐在簾後的劉娥不輕不重,扔在內侍托舉大臣奏章的托盤裡。聲音雖然不大,還是讓稍稍前面坐的趙禎心裡突了一下。

    這天是大朝會,來得人很多,外面卻只有幾聲輕咳,大臣們都在琢磨此事。

    「列位,都放言說說,梁豐此本說得如何?」劉娥不緊不慢地問道。

    「官家、太后,臣以為,梁豐所言有理。武力之防,有備無患。據有所報,党項趙元昊果然如梁豐所言,昔年曹老將軍也的確說過那番話的。」

    打醬油很久了的錢惟演居然開口第一個說話了,倒很讓大家詫異。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奇怪,梁豐那貨本來就是他從地方引進的新品種,支持支持是題中應有之意。

    「樞相呢?意下如何?」劉娥沒有接錢惟演的話,轉問寇準道。

    寇準回答:「錢副使言之有理,前年老臣也同梁豐議論過西北局勢,彼曾屢屢提到趙元昊。現在看來,果然被他言中。所以麼,臣附議。」

    劉娥沉默了,她倒不是完全不信梁豐的話。雖然軍事上稍弱,但寇準和自家親戚都這麼說,想來也很有道理。不過她想的還並非就事論事那麼簡單。

    「樞相之言,臣雖認為也有些道理,卻還不敢苟同。」張士遜說道。

    「順之說來聽聽。」劉娥點頭道。

    「方才樞相與副使都說了,臣也不多言。只是臣以為。党項,癬疥之疾也,無須劍拔弩張。德明父子貪則貪耳,無非借個由頭,索要寫財物。我朝天威既不可犯,刀兵又幹天和。莫如派個使者,趁其反相未露。宣撫一番,不拘多少賜予一些,即可消弭於無形。」

    張士遜沒說寇準、錢惟演沒道理,只說事情不大,打發倆錢就行。比起大量的戰爭投入,這筆小賬實在是不值一提。

    老張一說完。大殿裡嗡嗡之聲此起彼伏,大多數都認為有理。

    魯宗道看時機差不多了,才出來說道:「臣以為張參政說得有理。勞師動眾,實為不智,況一切均在梁豐想像之間。若萬一彼無此心。又或許有心而無藉口。我朝先作態勢,豈非授賊子與口實?依臣之見。環慶一路盡可抵敵得住,莫如宣諭一番,責王德用等加強戒備。同時遣使安撫之,則為妥矣!」

    魯宗道綜合了兩家的意見說出來,贊成的人更多。首相畢竟是首相,果然能調和陰陽,辦法穩妥之極。

    寇準卻不依了,說道:「魯相之言,聽似有理。卻不知梁豐奏本裡說的,我朝的關鍵是武備不修,以致戰鬥乏力麼?區區一道諭旨,王德用防則防矣,可是他抵得住秦鳳一路麼?到時候賊寇長驅直入,我朝措不及防,那時又算誰的?何況,難道魯相忘了,天生元年,趙德明攻麟州柔遠砦,楊承吉交戰不利,又調當時曹瑋延邊防禦,那時趙德明已取懷遠,定為都城。如今雖外示我朝以臣,然內其實已同帝王自居。我堂堂大宋,何必非如此掩耳盜鈴之舉呢?」

    老寇可真不是蓋的,雖然栽過跟頭學了乖,不關自己事不說。可一旦發力,依舊那麼生猛。魯宗道一下子被說得啞口無言。

    魯宗道說不了話,有迂夫子的出來效力。孫奭擠出人群說道:「下官敢問樞相,誠如樞相所言,若我朝防備妥當,耗盡財力,賊子不來,又當如何?」

    「老夫說了,有備無患麼?」寇準見他,也懶得同他多囉嗦,雞同鴨講。

    可是孫奭不依,兀自道:「好個有備無患,不知息養民力,一味窮兵黷武,豈是我聖朝之所為?太后,依臣之見,莫如教化為先,懷柔其上。那時德明父子再不歸化,也不能怪我不教而誅。切莫輕舉妄動啊!」

    其實劉娥已經聽得心煩之極,她本來不是為這個的,可自己意圖沒挑明,一上來就說跑偏了。像這種雞生蛋蛋生雞的爭吵,幾乎回回都可以有,而且一旦扯開,簡直收都收不住。

    正在頭痛,夏竦忽然站了出來道:「太后,臣有話講。」

    劉娥嗯了一聲,表示你愛說不說。

    「臣以為,此本乃梁豐危言聳聽之論,不足理會之。這梁豐身在封丘區區一縣,又不以守牧一方為己任。卻專幹些分外之事,接連數期《汴水聞見》大放厥辭,才引得中外人心惶惶,群狼環伺,其罪可謂深矣。想是他深懼朝廷問罪,才猛地拋出這等驚人之論以轉移視線,其實是金蟬脫殼之計。望太后明察之!」

    趙禎大怒,劉娥大喜。可是大怒的說不了話,大喜的卻深深點頭:「夏卿言之有理!」

    任中師瞅準這個檔口,急忙出來說道:「太后,切勿論党項當防當撫,須先把這個梁豐拿來問罪是正經。若再由此人信口胡言,莫說北朝、党項,怕是天下都真以為我大宋岌岌可危了。」

    他兩個一唱一和,馬上又把話題扯了過來,好些人深以為是。覺得這梁豐真是攪事,該當問罪。

    話說魯宗道對梁豐這報紙也開始反感了,好端端的朝廷,你老在旁邊指手畫腳唧唧歪歪,搞得最近文武百官都跟著你忙活了,那還要我們相公大臣幹啥?真是豈有此理!想到此處,不免微微頷首。

    他晃腦袋不打緊,下面見風使舵之人就眯上了。話說相公也贊成,那就是這廝可以踩兩腳了的說?於是就有打醬油的也出來湊趣,說該治治這個梁豐了,仗著幾分才名,端的有胡作非為之嫌。

    薛奎不高興,出來替梁豐說話:「太后,為國進言是臣子的本分。事關天下社稷,原沒有什麼該說不該說的。說對了,該褒獎。言之有錯,教訓教訓就是。若開此惡閘,怕是今後大家噤若寒蟬,朝廷連個真話也聽不到。」

    劉娥一時愕然,本來已經要表態先處分這廝,起碼要降官一級使用才稍稍解氣的。忽然被薛奎打了岔,還真不好動手。

    夏竦冷笑一聲道:「言則無罪,不錯。不過其心可誅,此不當為之託辭也。太后,臣進一言,既然梁豐挑起此事來議論,又頭頭是道。何不調其邊塞立功,到時也看他如何大言退敵可也!」

    「不成,梁豐議論歸議論,未必真能實戰。這豈是兒戲?」寇準忽然打斷道。開玩笑,紙上談兵的人大宋還少了麼?有幾個不是空談誤國,一到邊關就弄得灰頭土臉回來的?自己認為梁豐說得有理是一回事,讓他去打仗又是另一回事。

    「哪有什麼不行的?他說得出就做得到唄。既然這麼能幹!」任中師陰陽怪氣說道。他摸準了劉娥的脾氣,原來是想處置那小子,還不趕緊加柴火?

    趙禎左磨右蹭,實在是忍不住了,聲音有些低,還怯怯地對劉娥道:「母后,梁豐有過,責罰便了。他從未經過戰陣,怕是力不能及!」

    本來劉娥還真沒準備就要發配梁豐,這會兒聽趙禎一勸,興頭反而來了:好哇,連你都要開口保他。此人還能留在你身邊麼?不把他弄得遠遠的,指不定下一回還出什麼幺蛾子來。不行,非去不可!

    想到此處,劉娥笑道:「話雖如此,官家卻莫須擔心。梁豐的本事,哀家是知道一二的,他是個做得到才說得出的實誠之人。放到軍中歷練一番,倒也不失一個機會。還盼著他能建立奇功,為我大宋震懾宵小呢。」

    趙禎一聽,差點沒坐穩當,大娘娘當著這麼些人不給自己面子,還是破題兒頭一遭啊。

    薛奎、寇準還要再爭,劉娥話風一轉又說道:「不過呢,薛中丞說得也有道理,言者無罪麼,為臣子的,只要是忠於社稷江山,偶爾說錯話,也沒有責罰的道理。既然梁豐能洞察党項狼子野心在先,也算他立了一功,該當獎賞才是。宣,梁豐進承議郎,領武騎尉,判永興軍軍巡使,擇日赴任。」

    關心梁豐的各位有些目瞪口呆。

    消息傳到啟聖院街口梁豐家裡,那位肚子還沒出來的馮程程先氣哭了起來:「看你這廝纏的什麼好人吶?認識那個什麼倒霉的包拯,每天當神一樣供著,這回可好,神還在,你卻沒了。這一去該多咋時候才回來?到時候孩子指不定都長多大!」

    馮程程沒法子,跑去求爺爺,可是他爺爺馮拯退休幾年,身體又不好,知道這事狠狠得罪了太后,自己說話已經不管用了。只好慚愧地安撫孫女,一面又答應寫信給邊關部舊,讓他們幫忙照看則個。其他的,也沒法子了。

    不光是馮程程痛苦,小嫦也傻眼了,淚如斷線之珠,不住哭道這可怎麼是好?

    倒是梁豐看得開:「嗨,不就是去邊關呆幾年麼,在哪兒不是呆?說實話,我倒想去軍中看看,咱們大宋的邊防到底啥樣哩。要是能立個軍功啥的,才不枉大丈夫活了這一世。你放心,我那好兄弟狄青、王英,哦,還有個韓琦都在,去了也不寂寞!」

    預告:請看第五卷《打仗不要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8 23:50
第五卷 打仗不要跑 343、 安排後事

    (「毒你萬遍」,俺感動得眼淚都出來了,「應天命降生」,讓你破費了,我也眼淚出來了。 ....你去找懶羊羊算賬吧!「夏日炎炎之書香門第」,你的月票太及時,如同對著梁豐鼻子打了一拳那樣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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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嫦見他說的豪邁,自也明白好男兒志在四方的道理。心裡萬般不捨,也不再說出來。只柔柔問道:「官人這是真的要去了?」

    梁豐知她難過,伸手撫摸她鬢邊微笑道:「頂多幾年就回來,難不成還老死邊關了?呵呵,放心,有官家呢!」

    小嫦這才勉強笑著點點頭,轉出去廚房看菜。

    秦邦業最先過來看他。

    深施一禮,黯然無聲。他雖比梁豐大了許多,但自梁豐上任,既給足了他尊重,又放足了權力。比之以前做事,舒暢得多。話說秦邦業也不是個靠俸祿養家的,既然做了官,自然想幹出一番事業來。眼看封丘才不到一年時間,已有風生水起之勢,偏偏梁豐此時離開,實在覺得真心不捨。

    「主簿何須如此?這不還沒走麼,就算走了,咱交情已經攢下。天南地北又何妨?呵呵。開心一下。」梁豐笑道。

    「唉。大人雖說邊塞吃苦,但未嘗不是去建功立業的。只是下官想到封丘才有些意思出來,這便撒手,豈不可惜?」

    」」「說起這個,對了,老秦,我這兒有幾個想法,還沒實施呢。若我走了,你依舊留任,便斟酌著看看成不成吧。」梁豐說完,把凳子拉近一些,詳細談起自己對封丘下一步建設的構想來。

    秦邦業認真聽著,越聽越是來勁,兩眼放光道:「大人既有這些法子,何不早用?讓下官撿個現成便宜,那多不好意思?」

    梁豐見他說得誠懇,心裡感動。正色說道:「其實許多事真是急不得。就如此番這報紙的事,也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沒顧到後果。還真不怪老包蠻幹。只是我這一走,唉,看天意吧。不過我估摸著太后顧忌名聲,還真不會把《汴水聞見》如何了。到時候你幫我盯著點,沒別的意思,就是讓盛和坊同報館分開就行,一是不讓盛和坊受牽連,二是報紙必須經濟獨立才不受制於人。這道理其實老鄧也懂,但他沒你懂經濟,又想著同和尚的交情,說不定便當局者迷。因此,拜託你了!」

    秦邦業見他說得慎重,不敢推辭,站起來挺身保證道:「大人放心,有下官一日,便有《汴水聞見》一天。」

    老秦還沒走,和尚扯著鄧聖還有老包三人都趕來了。

    一進門,包拯激動之下上前認錯:「大人,是學生莽撞,連累大人。真不知如何是好!」

    梁豐上前扶起他,依然帶著那種令包拯疑惑的尊重眼神,笑道:「希仁兄不必如此,你要不這樣,就不是你包希仁了。只盼你這性子永遠莫改,別因為我讓大宋。」說道這裡戛然而止,差點漏了嘴。

    來的時候,仲殊心裡把包拯罵了..」」個夠,眼看梁豐如此大度,倒不好說啥了。只好強顏歡笑道:「雖說如同發配一般,好歹也升了半級,算得可喜可賀。唉,只是可惜了滿京城花街柳巷,再無探花郎翩翩行蹤,倒令滿城行首倚樓悵然了。」

    梁豐下意識朝外面看一眼,回頭罵道:「你個酒肉和尚,一天不把女人掛嘴上會死啊?老子是那種人麼,來京城好幾年了,不久去過綴錦樓幾次麼?你要玩兒自己玩兒去,莫壞我清白。」

    兩人嘻嘻哈哈,其實是說給包拯看的。見他依然心情沉鬱自悔,故意說些輕鬆話題,免他內疚。

    鄧聖也參與其中,說些當年京城舊事,回憶那時輕車裘馬的生活。

    酒菜上來,各人吃了幾杯。梁豐不再玩笑,而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個勁地向仲殊說道辦報紙的事,訂下方針,只要自己不亂動,太后也必不會亂動。今後的《汴水聞見》總要以報導小事為主,不要過界。若有什麼奇案之類,不妨連篇累牘追蹤描寫。遇到轟動京城的大事也可說上一番,但議論要少,觀者自評。又叫仲殊,不怕花錢,只管散漫取用,務必招幾個能寫能跑的,充當記者,四處打探新聞,自己只管把總編做好才行。

    回頭又對老包說道:「我這一去,三五年是回不來了。你若繼續再呆在此處,怕是朝廷不喜。算我累了你的前程,這就還是先回故鄉,一是多侍奉伯父伯母,二是依舊讀書,現下朝廷科考基本已成定製,或許三數年間便要大比。到時我會儘量周旋,不讓你因今日之事吃虧就是。不過,希仁兄聽我一句,大丈夫做大事才是光耀門楣,孝則孝矣,勿用太過。恐怕老世伯也不喜你這樣總是依在他」陽光大宋343、安排後事」們身邊的!」

    梁豐說得誠懇不過,包拯倒不好意思起來,點頭答應回去便認真苦讀,若中了,絕不在家當宅男。

    這一晚秦邦業、包拯、仲殊、鄧聖四個不住地聽梁豐絮叨,把想起來的事全都交代了個遍才罷休。

    春風熏人,撩撥無處住。

    紅燭搖晃,映照著鏡中小嫦清麗絕倫的容顏。長發披散,如瀑般垂在胸前,本就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面容,今夜平添幾分可憐。

    梁豐晚上喝得節制,毫無醉意,看她不住地對鏡梳頭。笑道:「好了。再梳。把頭髮都弄掉光了,快過來吧。」

    小嫦這才起身過來依著梁豐躺下,雙手摟得緊緊地,生怕他忽然不見一般。

    梁豐正閉了眼享受溫存,忽然聽小嫦道:「官人,妾可不可以隨你同去?」

    「唉,不成啊。軍中不比地方,雖然你老公我絕無危險。可哪有帶了家眷去打仗的?少陵說得好,『夫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啊,這是忌諱的事。放心吧,有人照顧的。」

    「哦」小嫦不比程程有什麼都說出來,她聽官人的,官人怎麼說就怎麼是。

    不過一晚間,小嫦忽然不再羞澀,愈加賣力起來。梁豐詫異無比,就說要離別吧。這還有些日子呢,至於如此銘心刻骨麼?不過可不好說出口。反正自己也需要,樂得享受。

    誰知一連幾天都是如此,梁豐白天在慎思堂不停地處理」陽光大宋」公務,完結手裡事務,晚上還要伺候一個忽然變成母老虎的謝小嫦,開始還不太好說,儘量周旋。後來實在吃她不消,不免求饒起來:「額那個什麼,為夫這兩日有些腰不太好使,要不,咱們歇一晚上?」

    「不,我就要。你腰不好,躺著別動好了,我自己來!」

    那小屁屁上上下下,跟小發電機似的。

    「藕買糕德!」

    梁大人只好打疊精神,屢敗屢戰。白天時分,先把趙寶成叫來,一併真定府來的茶商大概七八人也都叫上,在趙寶成的安排下,尋一處軒敞乾淨的院落,自己拉著秦邦業和鄧聖一道,開一個品茶大會。

    今年的春茶他已經自己做了出來,本來就已經流行全國直到北邊,那些茶商見獵心喜,一聽縣太爺以技術入了股份做的這個青茶,自然踴躍投標,不但先豁免了趙寶成先前欠下的大部分貨款,下的訂單也最少以五千斤計。要知道,党項趙德明現在叛象還未顯,一年也只敢向大宋求賜茶磚五千斤而已。茶葉和茶磚當然不同,但起碼也佔了党項的四分之一左右。何況不止一家,連著七八家都大筆購進,趙寶成樂得合不攏嘴。劉從德也聽了趙禎的話,不急著同趙寶成算賬,如此一去一來,老頭不但元氣完全恢復,隱隱還有要壟斷一方的勢頭。

    這不是梁豐喜聞樂見的現象,便輕輕透了個消息出去。引得封丘另一個茶商大戶房同輝也眼紅不已,備了厚厚的禮物前來相求。

    梁豐同他們這些商賈本來關係就不錯,採取開放政策鼓勵商業發展,否則封丘哪裡有今天欣欣向」娛樂秀」榮之意。見這位號稱「壽翁」的老頭來,正中他的計策。便笑眯眯地也答應了房家參與其中。

    趙寶成原先同房家相互都有生意上的幫襯,但井水不犯河水,看到老頭插一槓子,當然不是很樂意。但想著縣尊大人救了自己全家,做人也不能知恩不報,吃相太難看,也只得樂呵呵地接受了。

    開始梁豐沒想到自己會走得如此快,只打算將一部分粗淺的工序教給趙記,自己還是要繼續掌握秘方。但現在迫於無奈,只好和盤托出,所以才又引進了另一家。他召集兩家,三頭六面,死死簽了契約,將青茶製作的殺青、復包兩道工序寫成秘方,分別交給兩家,言明,只許各自完成工序,不得交換互學,若違此契,則按律條,罰他兩家傾家蕩產。最後又拿出一道殺手鐧,那便是自己又加工改良過工藝的頂級春茶讓兩家品嚐。

    一嘗之下,房、趙兩家才知道自己得到的只是梁縣令做的大路貨秘方而已。

    原來梁豐還是不放心,留了一手,只把最粗淺的工藝秘方交給。這是在暗示,若是兩家竊取秘方敢私自生產,那麼不但要被他追賠得傾家蕩產,而且就算想著東山再起,自己也有辦法讓他們的茶葉銷不出半斤去。

    契約裡三家的股份、利潤分配、賬目查看、銷售過程以及工藝秘方,全都寫得詳盡不已,大的漏洞堵得死死的。一來梁豐官威嚇人,兩家委實不敢招惹;而來兩家互相忌憚,也不願洩露自己手上的東西,將來形成惡性競爭局面。因此一點廢話沒有,簽字畫押按手印完畢,又由秦邦業和鄧聖兩個慎重做了中保。到時候要是出了岔子,不用梁豐親自登門,他二位就把兩家收拾個乾乾淨淨。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9 00:08
344、繼續交代

    (話說「王木頭」給了咱收官的兩票,情誼呀!謝謝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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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房、趙兩家辦完交接,梁豐又到縣學和幾家比較出名的族學、私塾看了一遍。

    一直以來,其實梁豐最關心的是教育,不斷地改良教書方法和模式,親自編纂教材,雖然大步子他不敢邁,但已經制訂了「由淺入深、循序漸進、觸類旁通、知行並舉」的方針,這一方針經過兩位夫人悉心培養板兒和鄭家兒子小順,已經大見成效。不但讀書快了許多,領悟力也增強不少。本來兩個孩子都是中等資質,在名師調教之下,功課一日千里,才半年多時間,已經能提筆做些粗淺文章了。

    《三字經》一出,全縣紛紛效仿,一改往昔刻板的方法,不但學生受益,連先生都受教不少,許多當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東西,現在也清清楚楚。大有悔恨沒早日見到梁豐這種老師的感慨。

    梁豐轉了一遍,甚覺滿意。回頭囑咐秦邦業和鄧聖,今後不論誰接手禮房,必須堅持這種教學模式,但還要大力推廣學生的實踐能力。國家取士數量有限,不是人人都能考試做官。起碼要學一些算術、農時、經濟、器械之類的常用知識。以不至於終生誤在書裡,成了書呆子。

    如此過了幾日,吏部終於有公函調令下來,封丘暫由秦邦業權知,梁豐移交公事,回京候命。

    春水喧喧,大力行的腳力們自發跑到封丘縣衙幫大人搬運行李雜物,一干士紳領著百姓。縣衙上下人等以及那些受了梁豐恩澤的學生士子,自發送到城外短亭。梁豐早下命令,不許敲鑼打鼓,不許送匾送彩,要送,就這麼安安靜靜大家道個別就行。

    於是,說熱鬧不熱鬧。說冷清不冷清。也不見得封丘人怎麼依依不捨,但眉眼間還是看得出真心的惋惜。梁豐這天身穿白布長衫,只戴個折角幞頭,站在城門外同眾人拱手告別,淡淡一笑,揚塵而去。

    過陳橋驛時。梁豐自然要把劉毅叫來說一些話,交代完畢,出了盛和坊沿著大道上路時,才生受了大力行魯大山帶領一干兄弟硬磕了幾個響頭,飄然上路。

    回到家第二天。高雙卯和石寧、楊文廣都來了。三個人對梁豐這次遭受的待遇沒有忿忿不平,反而興高采烈。尤其是石、楊兩位。神經歷來要大條些,只聽說老梁得去西北掙軍功,羨慕得哈喇子都掉到酒杯裡。梁豐深受感染,也高談闊論起來。

    石寧聽他說了半晌,最後憋出一句話來:「我要隨你去。」

    「不行!」三個人異口同聲說道。這廝去年年底才成了婚配,娶的是他爹一個部將家的女兒,聽說那女孩兒沒有繼承家傳武風,而是捻針拿線,賢惠持家,一家人都很是喜歡。這個節骨眼,想他家裡怎麼肯放他出來?而且這廝又是長子,少不得要襲了他家的公爺爵位,不留個後那怎麼行?

    「還是我去比較合適!」楊文廣不由分說道。他自以為比石寧大些,武藝也比他高很多,家裡老子也是在外面一刀一槍掙軍功的,比石元孫長年殿前司廝混硬氣,自然去得。

    另外三個當然反對,最要緊一條就是他是他祖母的心肝寶貝,老太太今年八十整了,脾氣還是火爆得很。誰敢誘拐她孫子,別看家裡老娘們兒多,個頂個都是敢強拆的主兒,惹不起。

    楊文廣也懶得同他們理論,只打量著如何說動祖母,讓自己也學父親一樣,沙場留名。

    話說哥幾個談得高興,官家已經差人來叫了。

    好久沒見著趙禎,梁豐嚇了一跳,趙禎臉色蒼白,血色不足,比起去年夏天珠圓玉潤的樣子差了許多。他心知估計這孩子是老婆多了,平日又無聊導致這個樣子。話說古人早婚還真是有些不科學,這麼小小年紀,又不許鍛鍊,只准每天規規矩矩像個木樁子一樣立著,時間長了,換誰也受不了。

    因此梁豐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你可要保重好了!」

    趙禎還不明就裡,疑惑說:「朕保重什麼?」

    「你看你氣血兩虧,嘿嘿,天天房事不斷吧?」

    官家這次臉上才有了一絲紅潤,嚅嚅笑道:「哪裡有了,朕不過是每日讀書,睡眠不好罷了,可沒你想得如此齷齪。」

    「騙別人吧,騙我可找錯人了。你看我這幾日還不是跟你一般面無人色?唉,話說這陰陽之道,是調和,不是攪合。調和呢只是互補,但陰還是陰,陽還是陽,各有所取而已。你要是搞成攪合可就遭了,那就白不是白,黑不是黑,是一塌糊塗的灰哩。」

    趙禎再也不好意思撒謊,只好老實應道:「唉,也不是朕特別喜愛這事,只是最近皇后她忽然性情大變,百般柔順,朕便多留宿了幾夜坤寧殿,誰知道貴妃、才人那裡也跟著起鬨,不得已,誰都要安撫一下不是麼?」

    梁豐大汗,艹,感情皇上淪落到午夜牛郎的地步!想想也是,這孩子從來心善,不忍心拒絕誰,何況三個老婆乎。呵呵,定是皇后郭氏眼看官家不喜自己,便惦記著立個子嗣,嫡長嫡親的,先把地位打牢靠些再說,因此才如此無度。話說後宮誰不惦記著這千頃良田一根苗撒?一個動手,自然都爭先恐後。才演出如此好戲來。

    想起趙禎後來晚景淒涼,生兒不長。梁豐頗為同情,便好言道:「你如今才即位,日子還長得很。做管家的,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老是如此雨露均霑,反而使後宮爭鬥更加厲害,自己也吃不消啊!快別亂來了,先前我教你的太極拳還練沒?要是沒有。就趕緊地每日堅持打它一趟兩趟的,那拳術固本培元也有好處,還有就是一定要注意休息,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有的是人盼著你躺下麼?」

    最後一句話說得趙禎悚然心驚。梁豐又湊過去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趙禎紅著臉回頭笑問道:「真的?」梁豐狠狠點頭:「信豐哥,得永生!」

    趙禎吭哧吭哧答應了。

    說了幾句閒話後。轉入正題,趙禎道:「此次你遠走邊陲,想來朕也有牽連之過,可苦了你啦!」面帶慚色。

    「嗨,不這樣我還去不了呢。早就該去見識見識了,放心。沒苦吃的,我先去替你把情況摸摸清楚,今後你這天子才坐得穩當。記得給我陞官發財就是!」

    梁豐越是輕描淡寫,趙禎心中越是不安。只好紅著臉答應道:「你放心,終有一天。朕會補償你。現在不行罷了,唉。你也知道,朕這個朝廷,官帽子那麼多,只是又不由朕發,只好先委屈你!」

    梁豐見他大概又要沒完沒了地自我批評,急忙打住道:「說這些就遠了,咱們誰跟誰?不過有幾句話倒是要請你牢牢記住。」

    「什麼話,你說,朕一定記在心裡。」

    「就是西北,党項那個趙元昊啊,真特麼不是一隻好鳥。你可千萬防著。這廝父子最陰險狡詐的地方就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降,事後又要翻臉,你們家不知已經吃了他幾次虧了,千萬長些記性才好。如今你沒親政,可也要注意,朝中大臣,許多迂闊之人,面子比天大,其實膽小如鼠。往往党項說句軟話,他們就要當真,總要勸你和太后以和為上。可千萬別耳根子軟!」

    「可是,征戰連連,生靈塗炭,還是要以和為貴麼!」趙禎嚅嚅說道。沒辦法,骨子裡就受的這種教育,總想退一步海闊天空。

    「嗨,你真是——!」梁豐有些鬱悶,強忍不爽又換口氣說道:「啥叫以和為貴,那首先是你得讓他明白這個道理才行。不打怕那夠娘養的,他還能聽你說這個?說來你可別多心,只有搞不過人家才拿這個當遮羞布呢!」

    趙禎一天之中,被他臊得小臉三白三紅,都不知怎麼回答才好。不過想想他說的話挺有道理,只好點頭道:「那,朕記住就是。」

    皇家不可久留,會了一面,梁豐便出了宮門。這當口,自然要去見見那位整容成功的行首雪娘子。雪娘子早聽到消息了,奇怪的是,居然沒有啥依依惜別之意,反而笑語妍妍祝他多殺幾個賊子,壯大宋國威。搞的梁豐心中悻悻,又不好發作。當然,留宿是必須的。梁豐忍著被小嫦揮霍得囊中羞澀,少不得再充一次硬漢。

    話說他回京十數日,連著走東家竄西家,不停地登門拜訪辭行,隔壁老婆娘家自然要去的,錢家也不能少了,最後連丁家也去坐了半晌,才宣告禮節完畢。

    正是天氣漸漸熱起來時候,梁豐在淚眼汪汪的馮程程和小嫦堅持陪同下,馮承焯、高、石、楊等都來送行,許多人家不好來的,也派人送了禮物,程儀表示慰問。

    梁豐在大梁門外一一辭別眾人,又專門走到程程身邊,偷偷撫摸一下她的肚皮,悄聲笑道:「乖乖地生娃,等我回來,我可要一對健康活潑的母子,不要哭哭啼啼的妻兒。」程程癟著嘴嗯嗯答應,眼淚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這廝霍然轉身,正要朝大家說兩句豪邁話便大步離開,忽然聽見一聲「梁大人慢走!」遠處急急趕來一隊車馬,當中一輛大車,紅漆鸞蓋,正是當今外命婦中最高級別的夫人座駕。

    梁豐好奇,這是哪位三姑六婆跟來湊熱鬧撒?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9 00:09
345、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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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豐還在納悶,前來送行的楊文廣已經大步迎上前去,規規矩矩站在路邊等車隊挺穩,彎腰叫了一聲「祖母。」

    佘太君(折太君)來了!

    一個侍女先鑽出來,揭起車簾,面貌慈祥中帶了五分剛毅沉著,滿頭銀絲的老太君。

    沒有傳說中的龍頭枴杖,沒有所謂御賜的杏黃團蟒袍,只是一身紫色比甲外罩青色褙子,拄一根棗木手杖,八十歲了,幾乎不用人扶,自己便踏著馬紮下了車。

    梁豐見過折太君兩次,都是自己登門拜訪,略略說過幾句話。今天見她老人家親自趕來,特別詫異,但也隱隱猜到三四分。作為孫輩,可不敢託大,匆匆走到車前,彎腰行禮道:「侄孫梁豐,見過太夫人!真不知侄孫有何能為,敢勞動老人家鶴駕?」

    折太君的臉上突出和藹的笑容:「梁豐,你很不錯,為了朝廷安危親到邊關。老身一家武人,自來最重英雄。來送送你也是該當的。」

    梁豐忙叫惶恐惶恐,趕緊請老人家上車休息。作為孫輩,當然不敢接受如此抬愛。

    折太君也沒跟他怎麼廢話,直接叫過楊文廣道:「文廣年少好武,最佩服的人就是你,這幾日他不住纏著老身,要我放他跟你去邊關效力。」說了半截停住,要看看梁豐如何回答。

    梁豐也不知她是何意思,只好說道:「文廣賢弟乃楊門冢子。貴重之極,守在太夫人身邊孝敬就好,何必跟著侄孫到外面吃苦?」

    「唉,可是他硬要去啊。我若不放,過些時日,他必也會學王家那小子一樣,私逃出去。那時候才叫人放心不下呢!所以今日老身親來。也還有這個事的緣故,梁豐,你見識廣博,胸有大志,看看,要是文廣能幫你一把。就不妨收下了吧!」

    梁豐和楊文廣乍聽之下,都是又驚又喜。原來老太太如此開明,居然放行了!楊文廣本來就打的那個主意,要執意跟隨,也怕連累梁豐。所以想等梁豐先走兩日。自己再離家遠走,那時候也沒誰能說梁豐的不是了。現在才知道奶奶答應了。那興奮勁,兩眼放光,面色通紅,忍不住就想跳起來歡呼。

    還是梁豐穩妥得多,雖然聽了老太太的話,雖然千肯萬肯,畢竟不敢馬上答應,又小心翼翼問道:「太夫人是真心捨得文廣賢弟?莫不是來試探侄孫吧?呵呵,那侄孫可不好回答了。」

    「你們這些讀書人啊,就是喜歡腸子彎彎繞,我一個老太婆,沒得顛顛簸簸跑來和你逗啥悶子?」說完枴杖一招,後面車子裡就下來兩個家人,手捧一大個包袱,送到楊文廣面前。

    「廣兒,這是你的衣物行禮,祖母已經給你收拾好了。看你梁家哥哥若是答應,便跟著去吧。」折太君轉頭對楊文廣說道。

    梁豐見折太君絕非作偽,也放下心來說道:「既然太夫人放心,那梁豐自然求之不得!」

    折太君點頭微笑,又有兩個家人從後面牽過兩匹高頭大馬來笑道:「那感情好!這是老身替文廣準備的兩匹戰馬,你們一併帶了去吧。」

    梁豐還未說話,楊文廣已經叫聲「祖母」哭了出來,雙膝跪在地上,感謝奶奶的開明和鼓勵。

    「痴兒,若不讓你去,你必寢食難安。那就去吧,咱們楊家將門以歷四代,莫在你手裡墜了威風!祖母身邊,自有你兩個弟弟盡孝,不須掛念!」

    說完慈愛地伸手撫摸一下楊文廣的頭頂。轉頭又對梁豐說道:「梁大人,文廣就託付給你了。莫想著是如同手足的兄弟便私相照顧,若有機會,也放手給他立個功名。莫教世人從此看輕了我楊家!」說完舉起雙手,竟行了拱手一禮。又朝四周送行之人微微點頭示意。高雙卯等人急忙躬身行禮問候。

    折太君在不說話,轉身登上馬車,叫聲走。車隊掉頭,又絕塵而去。

    梁豐無限敬佩地望著這位老太太馬車遠去,大是感嘆。果然不愧將門耆宿,果斷乾淨,來去如風,年過八旬依然如此爽利,可想當年巾幗英雄的風采!

    轉過身來,再次向眾位道別,高雙卯和石寧兩人措手不及,目瞪口呆,見又去了一個兄弟,忍不住便流出淚來。

    梁豐不再囉嗦,辭別眾人,攜了楊文廣,李達跟在後面,朝西北出發。

    一路無話,只是楊文廣不慣坐車,便自己騎了馬跟在左右。梁豐坐得悶了,也尋思著這次去,馬背上的生涯是少不了的。估計折太君也想到了,不必明說,送了兩匹馬給楊文廣,其中也有對自己相贈之意。也就老實不客氣地下車騎馬練習騎術。

    先前坐在馬鞍上顛簸不斷,不但屁股生疼,兩腿內側也是破皮水泡,疼痛難忍。梁豐一一咬牙忍受下來,不住地聽從楊文廣指點,調整坐姿,再到後來,策馬奔跑時已經不再傻乎乎地拿屁股對抗馬鞍,而是稍稍抬起,形成中空,雙腿運力夾緊疾行,時間長了,不敢說騎術已經很好,但要縱馬狂奔也不覺如何了。一路上也帶動得李達不敢坐在少爺的官車上享福,抽空便跟著苦練馬術。三人行路,倒也快活。

    七八天時間。便經中牟,過鄭州。繞孟州,到了河南府洛陽城裡。來到洛陽城,不說觀花賞景,必定要拜望的一個人,就是現下的集賢院學士,河南府尹王曾。

    對自己這位半個老師,梁豐歷來尊重得很。一到洛陽,風塵未洗。便置辦厚禮,攜了楊文廣和李達來到府尹官署投遞名帖拜望。

    再見王曾,見他依舊神情肅穆,一點沒有心裡不平衡的樣子。嚴肅中不失親熱地在內院接待了自己同楊文廣。

    「喝茶!」王曾道。

    自從流行了梁豐的清茶,這大宋也不知節約了多少時間,不再浪費在那些無聊的煮茶、點茶上面。

    「玉田,你的新聞。老夫已經盡知。雖然過於莽撞,但也未必不是好事。我朝自來西北不穩,去看看能不能做些事情,比起在京城經營一隅,不可同日而語。」王曾笑道。

    「謝相公指點,學生還是稚弱了。弄不過那些人!正好出來躲個清淨。」梁豐也笑道。

    「嘿嘿。你這話裡有話啊,遮莫不是說老夫也同你一般稚弱麼?我也來這裡躲清淨來了?」

    「學生豈能同相公比較?相公是大義在前不苟利己而已,學生是考慮不周亂放厥詞,當然,咱們都活該倒霉!」最後一句話把王曾真心逗樂了。

    「之前你的書信。老夫已經看過,有幾分道理。只是這排兵佈陣之事。我卻端的是個外行,身邊也只有這幾萬禁軍拱衛西京。不過好在元輔堪倚,暫時還沒操心到那個份上。只是已經依著你的主意,提醒軍中加緊操練罷了。唉,只盼用不上那些兵士,才是社稷之福啊!」

    梁豐聽到王曾這樣的態度,實在不爽。連這老頭都如此畏戰,整個大宋的文臣思維可想而知。雖然自己足夠尊重王曾,但遇到這種原則性的話題,還是別含含糊糊和稀泥的好。當下答道:「相公此話,學生不敢苟同,《司馬法》有云『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誠不誣也!更何況當今天下,還遠未到天下太平的地步。不過以錢買個無事罷了。相公,俗話說慾壑難填,這豺狼吃羊的胃口,豈是送隻兔子便可填飽的?兔子倒是不少,可送得多,它反而吃得更多,胃口越大,野心越大。早晚還是要來吃羊的!」

    王曾默然,半晌道:「你說的有理。那老夫便打疊精神,先替西北做個表率吧!」

    能說到這一步,已經算是王曾有些開竅了,不可操之過急。梁豐就不再提這個話題,轉而說些朝廷瑣事。涉及這些,王曾的原則性倒強了,因為已經被貶謫的緣故,更是不該說的絕不亂說。不過倒好生誇獎了《汴水聞見》一番,說是別開生面,令人不捨釋卷。

    梁豐盤桓兩日,又辭別王曾,繼續趕路。

    路途越往西北,漸漸地就越發難走起來。此時的西北,已經歷了中原歷代王朝開發過度的緣故,風沙漸大,植被漸稀,乾燥程度,比起河南來,不可同日而語。

    吃白面饃,喝羊雜湯,輾轉一個多月的路程,梁豐的兩胯磨出厚厚老繭,終於到了永興軍大本營,京兆府長安城。

    自己現在是部隊編制,又只算得個芝麻綠豆小官,還沒資格向地方政府報導,直接便去了永興軍節度使王德用的駐紮地延州。

    延州城與党項近距離對峙,除了前沿還有個慶州之外,就數它離敵人最近,又是輜重、糧草集散之地,戰略地位之重要性不必多說。故而延州各種風貌,與內地迥然有異,最明顯的特徵就是連當地百姓也多了十分的彪悍之氣。來往軍士居多,關西大漢,昂首挺胸氣勢不凡。梁豐還不用報到,光看著路上那些軍士的氣質,就知道王德用治軍之能。

    來到行轅,梁豐和楊文廣都是一陣的心潮激動。

    收拾起緊張心情,去向老軍招呼通稟:「煩請通稟,承議郎,領武騎尉,判永興軍軍巡使梁豐,前來報到!」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9 00:10
346、初來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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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聲重,裡面匆匆出來一行人,當先一個膀闊腰圓的黑臉大漢,還沒等梁豐反應過來,已經衝到他面前,啊哈一聲,將梁豐一把抱起大笑道:「哥哥,想死我啦!」

    梁豐急忙用手撐住大漢肩膀,隔遠些仔細看,眉梢眼角,可不是王英那倒霉孩子是誰?心中那個激動啊,原先的憨寶寶如今長成大人!

    畢竟被抱在半空實在不雅觀,急忙笑著推到:「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看看還有誰來了?」

    王英將梁豐放下,側目就瞧見發小死黨楊文廣。楊文廣是臨時決定跟了過來,沒有朝廷的文書,因此他家父子都不知道還有這廝。

    「你!你如何也來了?」王英聲音激動,瞪眼問道。

    「靠,老子如何不能來了?」楊文廣同樣的情緒。

    「砰」第一聲,兩堆肉忽然撞在一起,死死抱住對方。男人間的感情,歷久彌新!

    等他二人宣洩得差不多了,梁豐才悠悠笑道:「你倆就是互相把對方勒死在此也不關我事,只是大爺我肚皮餓了。沒人管飯麼?」

    」」王英和楊文廣這才放開。急忙拉了梁豐的手便朝裡走。來到二門。王英便叫中軍進去通稟,說軍巡使前來報導,求見大帥。中軍進去不久出來站定叫道:「迪功郎聽話!」

    王英一愣,躬身道:「在!」

    「你久在軍中,不知規矩麼,如何軍巡使來了不去自家上官報到,引來越級參見?念爾初犯,以申斥教訓。若再犯,軍棍伺候!」

    王英聽完,灰頭土臉好沒意思,只好唱個肥喏道:「末將知罪了。」

    那中軍才轉過臉來對著梁豐、楊文廣二人道:「督帥有令,軍巡使須到參軍處報導。軍中階級錯亂不得,晚間督帥設家宴,請軍巡使和楊公子赴宴。」梁豐和楊文廣急忙躬身答應,多謝督帥厚愛。

    回過頭來,梁豐笑吟吟望著一臉沒趣的王英,這才明白。是王英高興糊塗了,拉了自己們就要去見自家老子王德用。可他爹現在什麼身份?不是說看不上樑豐的品級。而是越級參加是軍中大忌,自己當作侄兒見了,可讓將來梁豐的上司們如何發號司令?如何管束?於是便命中軍出來痛罵他兩句,其實也是向梁豐解釋為啥不見的道理。接著便表示親熱說晚上咱們爺們兒再喝酒,這樣才公私兼顧。

    梁豐已經混了官場,當然明白這道理,並不生氣。倒是王英,這廝來了兩年,雖然挨罵挨打回數不少,卻是第一次在兄弟面前丟臉。幸好他已經曬得黝黑,所以紅臉不紅臉的還不怎麼看得出來。只見他訕笑道:「嘿嘿,對不住..」」哥哥,小弟急切之下,把這規矩給忘了。這就帶你去見頂頭上官,等會兒咱們在接著說話。」

    王英帶頭把梁豐領過幾處跨院,來到一個小院子裡,裡面一些老軍兵士正在灑水潑地給院子降溫,見小帥爺領著一個官兒進來,急忙哈腰點頭招呼。王英咧嘴一路招呼,親親熱熱並不驕傲。來到北屋正房,他先進去通報,接著便領出來一個人,身穿七品官服,個頭中等,大概五十歲左右年紀一個半老頭,笑眯眯地望著梁豐。

    梁豐知道這位就是自己將來的上司一把手軍曹判官魏元瑜魏大人,走上前唱個肥喏道:「屬下樑豐,見過判官大人。」

    「呵呵,梁大人免禮,咱們親近同僚,不用這些虛禮,來,屋裡坐。」魏元瑜很隨便親和,扶住梁豐就朝屋裡走去。

    陝西黃土高坡,民間多以窯洞存身。延州概莫能外,因此這裡雖屬於軍部,但還是保留了民屋的特sè,圓拱門窗,進去極深,陽光只能照shè到屋子的一半左右。屋裡也沒設中堂交椅啥的,就是一張條桌,放些筆墨紙硯令箭之類,另外溜牆一排棗木椅而已。簡樸之中,可見西北之艱苦,同封丘簡直沒法相比。

    因為他名聲的緣故,魏元瑜也少不得把他誇獎一番。這廝每次見到上司都會有如此評語,早就習慣了。倒是王英在旁邊眉飛sè舞,很是替哥哥驕傲。而楊文廣因是私自投軍,還沒個手續,便被擋在院外,同李達一起等著。

    寒暄幾句,魏元瑜向他交代了些公事,又指定了院裡東屋歸他的辦公室,叫他好生休息幾天,才慢慢到各鎮砦一處處巡查瞭解情況。

    告辭出來,王英便邀請魏元瑜晚上到帥府赴宴。老魏略問一句,便知道是督帥設宴招待子侄,笑道:「多謝公子盛情,督帥家宴,下官便不去了,改ri再去叨擾。」說完笑眯眯地把梁豐送到門口,讓他先去吏曹登記備案,這才算正式到任。

    一切公事程序走完,已經有軍中後勤來領著梁豐主僕二人並同楊文廣去安排了住處,離軍府也不甚遠,幾乎就是後事的軍區下級幹部營房的概念,梁豐分到一大一小兩間屋子,只是有個小院子而已。左右不過是些床、桌、椅凳等必需品,鋪蓋自備,簡樸得很。在地方自己也是有花園有別墅的待遇,來到這裡他卻並不嫌棄,反而很滿意。李達更不在乎,他本來就是個吃得苦的主。

    楊文廣就暫時和梁豐同住一屋,等著晚上和王叔叔溝通過後,分配了工作再作計較。

    還不到晚上,王英就早早過來等候了,這廝xing子粗疏,也不覺得梁家哥哥住得這樣簡陋有何不妥,更不會想著回自家裡去搬些家什來用用。事實上,連他自己也只能住在軍營裡面,很少能呆在父親身邊享受衙內待遇。

    來到督帥府二進院落,正堂中燈火通明,一張大方桌上,已經預備下席面。王英到書房請了安,王德用這才出來。梁豐見過一次,也是在他家裡時,這次是第二次見。

    燈火下,王德用穿綠袍緋紅邊窄服箭袖長衣,蹬黑皮靴,」陽光大宋」去了幞頭,只用簪子別住髮髻,一臉刀刻般的剛毅面容卻帶了幾分慈和,要是不看衣裳,就像個常年田間勞作的老農一樣,只是氣度步履之間,才見指揮千軍萬馬的霸悍。

    梁豐、楊文廣急忙上前作揖:「見過督帥大人。」一個說「見過叔父。」

    「起來起來,無須多禮。玉田,老夫避諱甚過,早間未曾見你,不怪罪老夫吧?呵呵。」王德用先笑著對梁豐說話。

    「督帥哪裡話,先公後私,此乃督帥治軍之道,過人之處,屬下唯有敬仰學習而已,豈敢怪罪!」梁豐真心說道。

    「唔,那就好。」王德用笑著點頭,又轉過臉望著楊文廣,面sè就不善了,冷冷道:「你呢,跟著來湊什麼熱鬧?也想學王英這廝膽大妄為不成?」他本不知道楊文廣是得了老太太的准許跟著出來的,對楊文廣這種看著長大的瘋娃,自然沒什麼客氣。

    楊文廣卻知道他是最面冷心善的,一點都不害怕。笑嘻嘻說道:「叔父不知,侄兒這是得了祖母准許,跟著梁豐出來叔叔這裡,討口飯吃,請叔父成全。」說完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是折太君寫給王德用的親筆信。

    楊、王兩家原先地位懸殊,只是王超、王德用父子之後才慢慢將距離縮短。但從王超開始,便和楊家多有親近,王德用雖不曾受過楊延昭的管,卻歷來把楊延昭當個老大哥,老上級尊重的。雖然楊延昭已死,但對楊文廣等後備的態度卻只有更加關注。這時看見折太君親筆信,急忙伸出雙手恭」」敬接過才打開看。

    王德用看完,點頭微笑道:「還怕你家太夫人不捨你出來,嘿嘿,看樣子還是我多心了。太夫人氣量,令晚輩佩服啊。好,你既然來了,那就安心留下,早晚給你立功的機會。不過,可別想著在我這裡能討到什麼巧宗去,不罰你們這幫不聽話的小鬼去吃些苦頭,將來一個個都要翻天!」

    笑罵完才領頭進了中堂居中座下,又延梁豐左首坐了,楊文廣右首坐了,王英打橫相陪。剛坐定又笑道:「呵呵,剛才還說呢,差了一個人,已經叫人去請,也該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通報:「督帥,掌書記韓琦到了。」

    梁豐心中驚喜,站起身來迎了出去,楊文廣王英跟著。一盞燈火引路,韓琦已經匆匆趕來,老遠看見梁豐,更加快了腳步,二人雙手緊緊互握,互相凝視。

    一年不見,韓琦的樣子又成熟了許多,再經過幾個月的部隊熏陶,少年的傲氣加上軍營的英氣,更加勃勃。

    「好兄弟,能在這裡見到你,愚兄我好生高興!」梁豐喜道。他是真開心,像韓琦這樣的大神,書上敬仰的時候多了,現實裡又砥礪過一番,同科進士,同屋切磋學問,討論天下大事,這份感情那還有啥說的?

    「有勞玉田兄掛念,一別經年,兄風采更勝於昔,所做事業天下又知名,可喜可賀!」

    韓琦縮回手來又施禮笑道。只是行動、語氣中略略含有生分之意,梁豐心裡稍稍錯愕。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9 00:10
347、分歧初現
               
    梁豐表情不變,心裡暗暗詫異:這小子咋回事這麼彆扭?也不再問,笑眯眯當著啥也沒發生一樣,攜了他手就進屋。

    王德用坐在當中笑看著一幫小朋友進來,心中喜悅。最近他對這個韓琦印象特別好,第一做事認真不苟,第二思路清晰文筆了得,第三說話見識明顯高於自己手下那些丘八。作為一個軍路的幕僚官員,十分地優秀。今天再加上來了梁豐,那就更如虎添翼了。嗯,還有一個今日不在現場的愛將!

    王德用心中感慨,也許沒過多久,西北戰場,將會是這幫年輕人的天下。既有期待,又有些美人遲暮的惆悵!

    楊文廣和韓琦也互相認識,只是交往不深而已。今天自己私奔投軍的身份,當然比不上人家堂堂傳臚名正言順的官兒。只好屁股挪開,跑到梁豐那邊擠在下首,把右面讓韓琦獨自佔了。

    「來,三位小友,老夫敬你們一杯。既給玉田洗塵,也預祝你們齊聚西北,幹一番事業!」王德用舉杯道。四個小輩趕緊站起來謝過督帥,一飲而盡。

    吃了三五盞酒,王德用笑對梁豐說道:「玉田,前番你和狄青通信,跟他說起這軍中編制事體,漢臣特特向我稟報過。老夫深以為然,已經下令定州和長城口一些城砦試用了,效果果然不錯,指揮起來,如臂使指,十分如意啊。呵呵,你未到永興,功勞已自不小!」

    王德用說的是梁豐曾經和狄青書信往來時聊起大宋的軍營編制。梁豐對那些夾七夾八各種名目繁多的隊列和稱呼十分頭痛,於是參照後來蒙古成吉思汗的編制。加上後世部隊一些新的概念,提出建議,設想將編制改為班、排、隊、營,以二十人為一班;五班為一排;十排為一隊;十隊為一營,排級領頭為一正一副,隊級以上為一正兩副,每一級領頭只對自己上級負責。這樣一來,簡單明了。不再有那些花裡胡哨的稱呼,也就沒了那麼多吃閒飯不干事還幫倒忙的混混。

    狄青哪裡做得了主?自己算起來才管著百十號人哩,但是認為大哥的想法真心不錯,可以避免許多弊端。於是仗著和督帥親近的機會,壯起膽子就對王德用提起這茬。老王一聽,覺得有理,目前大宋最頭疼的就是軍隊戰鬥力低下還內部扯皮。互相掣肘。雖然明知是朝廷為了防範武將而故意耍的把戲,但見獵焉有不喜之意?於是叫來幾個親近下屬,悄悄吩咐下去,小範圍使用推廣。意圖等到萬一哪天撈著仗打,出了效果,便向朝廷上書。請求改良。

    今天見到梁豐,心中高興,座上又全是自己的心腹子侄輩,便說了出來。

    梁豐謙虛道:「那些是小侄一些不成熟的淺見,蒙伯父錯愛。豈敢居功?小侄紙上談兵,倒讓伯父見笑了!」

    「笑什麼笑?出得了好主意。就是真本事,來,老夫再敬你一杯。」兩人又喝了一盞。

    韓琦聽他二人說得熱鬧,卻不知端的,忍不住好奇發問。王德用興致高,便給他解釋了一遍,韓琦聽了神色不變,無褒貶之意,只是點點頭,默默喝酒。

    王德用又說道:「玉田,前月你專門寫信給老夫,此事老夫已同稚圭說過,他也深以為然,是以最近加緊提防,不過似乎暫時無甚動靜。你以為,倘若敵人要攻,當選何時為上?」說完看看韓琦,韓琦點頭微笑,表示自己也同意。

    這就是王德用的長處,他絕不會以年齡差異小看任何人,尤其是讀書人,簡直可以說是禮敬有加,哪怕是韓琦這種半大孩子也不放過!

    所以,韓琦最近在永興軍中,很舒服,起碼心理上很舒服。

    梁豐想了一下,老實說道:「伯父明鑑,小侄只是猜測,不敢斷定。現今党項左有回鶻,右有吐蕃,夾擊之下,未必能騰得出手來佔我大宋便宜。不過也難保元昊那廝火中取栗。說句不中聽的話,攻回鶻呢,他怕北遼不喜反制;打吐蕃,又未必戰得過唃廝囉,算來算去,似乎只有咱們大宋要輕巧些!呵呵。」

    王德用老臉一紅,又不能不承認梁豐說得有理。說來的確如此,唃廝囉雖說已經朝貢大宋多年,可也是迫於無奈十分沒辦法的事。要是中間沒個党項平夏隔著,人家早就抱耶律家的粗腿去了,還跟你這自顧不暇的軟蛋家混個屁?只求個弱弱聯合抵抗平夏而已。

    其實唃廝囉的戰鬥力比起大宋可是強得多,奈何也窮得多,打仗不光拚命,還要比燒錢撒。於是便求著大宋,巴望著萬一真打起來,自己出力,大宋出錢也好啊。

    可惜回鶻和吐蕃都是怕事的,雖然能打,但還是不敢招惹平夏,白白讓趙德明父子一天天做大,因為無法互相聯絡而錯失良機。四家當中,只有大宋地理位置相對最好,可以聯繫其他兩家共同對付党項,只是真宗連著吃了幾次敗仗,心灰意冷加上膽顫心驚,就動了隔岸觀火挑撥離間坐收漁利的心思,光惦記著指使兩家對抗党項,自己卻不想出力。人家怎麼會瞧不出來,好嘛,尊你當老大,你卻偏要當縮頭烏龜,還當光吃肉不洗鍋的那種烏龜,美死你!

    於是大家一起出工不出汗,相互瞪眼!

    提起梁豐給王德用的信,韓琦抿一口酒說道:「玉田兄的擔心,不無道理。屬下以為,元昊寇邊,是早晚的事。若是兩月內不動回鶻或者吐蕃,那麼必取我大宋無疑。不過——」韓琦話說半截打住。

    王德用道:「不過什麼?」其他三人也做傾聽狀。

    「不過此事,倒是有一大半因玉田兄而起,不知党項若果真長驅直入,玉田兄以何退敵?」韓琦淡淡口氣說道。

    原來這小子是為這個跟我不爽啊!梁豐心想。

    也不能不承認,假設党項真的忽然對大宋發起進攻,梁豐的報紙功不可沒。這年月使些反間計激將法啥的也不是沒可能,關鍵是誰會把朝廷最核心的利益拿在報紙上吵吵?那還會是反間計嗎?不正是給敵人提供了情報,表示自己內部不穩可以動手嗎?

    梁豐沒理由反駁。

    只好笑道:「呵呵,兄弟這話說得愚兄好生慚愧。我可沒帶兵打過仗,要胡說一氣,豈不壞事?要不這樣,就請督帥開恩,讓稚圭明日起帶我各砦看看,學習學習,早些熟悉軍務,也好效力帳下。不知可否?」

    「嗯,這也是應當的。玉田初來,一應事務皆不熟悉,稚圭,幸苦你幾天,帶著玉田各處轉轉吧,文廣,你也陪著。回頭在安頓你。」王德用笑道。

    楊文廣正專心聽著,急忙站起來抱拳答應。王英嚷道:「我也陪梁家哥哥去罷。」

    「放肆,又不是遊山玩水,你去做甚?做你自己事去!」王英被喝斥一句,不敢吭聲。

    第二天一早,韓琦就來叫起梁豐,先笑著賠禮道:「哥哥,昨夜小弟酒後失言,千萬恕罪則個!真是不當人子!」梁豐急忙安慰:「什麼話,你我兄弟有話直說哪裡不好了?別學那些裝模作樣的勾當才是。」

    又說了幾句,叫起楊文廣和李達,跟著韓琦帶來的幾個隨從,縱馬疾馳,先望定州方向奔去。韓琦也是個狠傢伙,一到永興軍,二話不說就先學騎馬,和梁豐吃的苦頭一樣多,也堅持下來,騎術已然不錯。他心高氣傲,尋思騎馬上能壓著梁豐一頭,誰知一看老梁穩穩躍上馬背,悠閒自在地跟著他一通疾馳,大吃一驚,原來人家也是早有準備的幹活啊!

    這些時日,韓琦一直遠遠地不爽梁豐!

    考試壓自己一頭,見識比自己高明,辦報紙攪得朝野震動,又出他媽的什麼《三字經》活字印刷還加上《字彙》啥的,還要不要人活了?

    話說韓琦這麼驕傲的小子,自問也是個奇才大才,正想大展拳腳,可每次一提起梁豐,這廝就壓著自己一頭。隔得遠還好些這心情,偏偏又湊在一起,真是各種難受!

    既生瑜何生亮啊!

    尤其是前些時候,王德用收了信,狄青也收了信,偏偏不寫給自己。那不是小瞧人麼?

    韓琦的心態就是在如此不知不覺中,從對梁豐的敬佩慢慢變成了妒忌。

    梁豐感受到了韓琦的生分,覺得這個也許很正常,少年人嘛,好久不見了,比不得王英那些粗魯漢子,心胸爽利。韓琦是個讀書悶騷型的,有感情表達不出來沒啥奇怪。因此昨晚專門向王德用請求韓琦相陪,就是想路上敘敘舊,恢復一下感情的意思。

    誰知一路上,韓琦多話也沒有,雖然臉上依然帶笑,可是言語間就是親熱不起來。梁豐努力搭了幾次訕,都被弄得懨懨地,也就只好悶著不再多話。

    楊文廣看在眼裡,心裡卻明白得緊。瞅機會對梁豐道:「老梁,看出來沒有,我猜這小子多半是嫉妒你了,你可小心些!」

    「胡說,他跟我也是好兄弟,怎會起那種心思?你別挑破離間啊,回頭我告訴他,呵呵,哪天他給你小鞋穿都不知道。」

    「他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9 00:11
348、軍棍
               
    (真心謝謝「買菜排隊」的月票支持。話說扇子第一次得到書友的章節贈送獎勵,心裡雞凍啊。還以為是自己人品爆發怎麼滴,仔細一看,哈哈,原來是吧主「殘陽6878」來了,多謝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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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在一邊竊竊私語,韓琦只當沒看見,徑直帶頭行路。

    一行人清早出發,只在承平打尖繼續趕路,馬不停蹄,總算趕在太陽落山之前越過保安軍,到了安塞堡。

    安塞堡坐落在老河灣頭楊家嶺上,西北溝壑縱橫,川道狹長,楊家嶺通向嶺下的河灣落差越四十餘丈,堡中以黃土坯砌成瞭望碉樓四座,分散四周,北望長城口一線,最是臨敵前沿。

    梁豐一行爬得汗流浹背灰頭土腦,終於到了寨門,守門軍士發問,韓琦道:「我乃永興軍掌書記,特地陪了新任軍巡使前來巡查,快快開門。」說完命隨從遞上公文給軍士驗了,那軍士急忙跑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寨門大開,迎面出來一隊人馬,當先一個銅鏡黑甲,斜穿青袍。頭戴鐵盔,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笑呵呵上前行禮:「下官安塞營指揮使劉奎,參見大人。」

    梁豐上前拱手還禮,卻深情款款望著劉奎背後之人。劉奎隨後是五個都頭,其中一個唇紅齒白,玉面俊貌,正是他的好兄弟狄青。這時候也正興奮的滿臉通紅望著他,只是紀律約束,不敢上前相認。跟在後面行禮,梁豐朝他微微點頭示意待會兒再相認。

    劉奎和梁豐、韓琦等一一見禮後,將數人迎進堡中。楊家嶺上一塊大坪地,倒也開闊,數百人的軍營排列整齊,當中拱衛著劉奎的指揮所,也是一座土坯房子。

    指揮所面前就是一塊場地。這時候正圍了一圈人,左右各有三個,手提半紅半黑水火棍。指揮所場地正對面,立著一個木搭架子,橫樑垂下兩條繩索,牢牢捆住一人雙手。裸著脊背,垂頭喪氣地半吊著。

    梁豐等走近前站定,轉頭問劉奎道:「指揮,這是何意?」

    「好叫巡檢大人得知,這廝犯了軍法。正要處罰哩。不巧便有上官駕到,真是不好意思!」

    「他犯了啥軍法?」

    「值夜吃酒。」劉奎恨恨說道。

    這個倒是該打之極。身在臨敵最前沿,稍有一個粗心大意便是滅頂之災,居然還敢值班喝酒,不是找死麼?

    韓琦插嘴問道:「該打多少軍棍?」

    「原該打十下,這廝時累犯,須要二十才煞得下他來。」

    「呵呵,居然還是累犯?那就怪了,我來問你,值夜吃酒,犯了幾次了?為何累犯?」梁豐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湊到那軍犯跟前問道。

    那軍犯倒是條漢子,雙手被吊著,大毒日頭的滿身是汗,也沒哼哼。抬起頭來見一個白面書生模樣的官爺問自己話,態度和藹可親,善解人意,心頭就鬆了許多。甚至於咧嘴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們成年累月守在這光禿禿的地方,抬頭就是黃土,低頭還是黃土,也不知多少時日了。每到夜裡當值,這嘴裡幾乎就要淡出鳥來。實在熬不過,偷喝了兩口,下回便不敢啦!」

    「你不是累犯麼?那麼這保證可不是頭一回說了。說說吧,總共被打過幾次?」

    「不瞞大人,總有三五次了。」劉奎旁邊接話。梁豐回頭道:「劉指揮,這我就不懂了。既然都打了三五次,他還是不改,為何一定要讓他值夜?換個人不行?」

    「巡檢大人有所不知,咱們這堡中只有五六百兄弟,人人都要輪值的,非但士卒,便是末將自己也概莫能外,這廝實在憊懶,一不留神便要發作,因此受棍次數也多。」

    「那麼說,別的人也會如此嘍?」

    「是。」

    「二十軍棍,他熬得住?」

    「嘿,他們身子好著呢,熬得住,頂多將養兩天,爬起來又是這副鬼樣子。」

    「那就重重地打,二十不成打四十,四十不成打八十,看他如何生受。」韓琦沉著臉說道,滿面的殺氣。劉奎聽了不由吸口涼氣,看不出這位小書記還是個孩童模樣,說出話來恁地狠毒,感情又不是打在你背上啊。

    「唉,既然打了這許多次都不長記性,怕是筋骨都練出來了。恐怕不好。」梁豐搖頭道。

    「有何不好?治軍須嚴,嚴才能生威。遮沒還要遷就不成?」韓琦反問。他也不怕旁人笑話,才踏入堡中便尋個機會同梁豐抬起槓來。在他眼裡,士卒的命是不值錢的,紀律才是硬道理。大宋就是紀律鬆弛,才這樣無能。何況看這意思,打的人也未必會真的打,大家做場戲而已。這就更該打!要依他韓琦,連著作弊的都要處罰,重罰!

    「嗯,也罷,劉指揮,要不先打五棍,下官看看如何?」梁豐不願和他在這裡爭執,對劉奎說道。他是軍巡使,正管著軍紀、糾紛、推鞫等等事務,屬於對口視察。

    劉奎點頭,眾人站在一旁,一個小校出來喝到:「行刑!」旁邊二人使力一拉繩索,那軍犯雙臂伸直張開,脊背扯平。左邊一個軍卒提棍喊聲「一」,嘭地一聲掄了下去,重重打在那軍犯背上。

    人多眼雜,旁邊有個小孩似的官兒冷眼看著呢。動刑的軍士可不敢手下留情,因此盡了全力。只聽那軍犯啊地叫了一聲。聽起來卻不是很痛的感覺。軍士手下不歇,連著「二三四五」數出來,嘭嘭又是四下,那軍犯最後的叫聲才有了那麼點意思。

    梁豐冷眼觀瞧,打人的沒留力氣,被打的也沒作假裝瘋。看來這是個皮糙肉厚的傢伙,正好拿來自己開張。揮手阻道:「好了,不用再打。他這是練出來了。果然有值夜喝酒的好本錢!」

    那軍犯頑劣不已,聽到最後一句,還當是老爺誇讚自己呢。抽空咧嘴笑了一下,飽含著驕傲得意。

    看得韓琦氣到極點,這種刁徒豈能輕易放過?虎著臉對梁豐道:「梁大人,看這等憊懶,五十棍都不夠解氣的。難道要放了他?」

    「放?不放。不放。不過呢,我想換個方式處置處置,看有沒有效。」梁豐淡淡笑道。回頭對劉奎說道:「指揮,一路遠來,下官就打擾你這裡幾天,可還使得?」

    「使得使得。平日請都請不來大人們呢。只是這黃土漫天的,也沒個啥好招待,怕委屈了大人們。」劉奎憨厚笑道。

    「沒關係,出來觀察,就是要吃苦嘛。那就多謝了!另外。下官有個小小請求,不知能滿足否?」

    「大人請說。一定盡力。」

    「我要造個小屋子,喏,如此大小,不用推土抹牆,只要厚實就行。幾時造得出來?」梁豐一邊說話一邊比劃,也不過兩臂周長大小。

    劉奎看看他的比劃,思忖一下到:「現在軍中圓木抓釘都是盡有的,這個麼,要不了一早上就可完成。」

    「那好,就請你費心,明日一早,下官就想看到這小屋子。至於地點麼,我看就在哪裡好了。」說完四面眺望一下,順手遠遠指向一個堡中四面不靠的角落,很遠,很孤僻。

    劉奎也不問他要干啥,反正是上差,弄這麼點小事就依著唄。點頭答應,吩咐人過來,聽了梁豐各項要求指標,急忙回去組織人手材料,準備趁夜就開始造,務必等大人第二天一早就看見那小屋子。

    一干人等折騰半天,這時候才進了指揮使的屋子座下。劉奎命令手下都頭又逐一參見介紹。梁豐笑著點頭挨個招呼過了,最後才到狄青。

    狄青走上前雙手抱拳,低頭唱喏:「末將安塞堡都頭狄青,參見軍巡使大人。」

    梁豐起身一把將他扶穩:「好兄弟,終於又見著你了。」

    狄青熱淚盈眶卻不敢失禮,強行打了一躬才起來,最讓嚅嚅地不知該叫大人還是哥哥。

    劉奎看著架勢,心裡猜了七八分,道:「大人,遮沒不是同狄都頭有舊?」

    「哈哈,好叫指揮大人得知,這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梁豐大笑道。頓時屋裡眾人一陣驚異、嫉妒、羨慕得眼光都朝狄青、梁豐二人看過來。

    只有韓琦心裡詫異,他知道狄青的事,也知道梁豐對他的關照,卻不知兩人已經拜了把子。此時心中大為鄙夷:「你堂堂一個探花,沒得辱沒自家身份,去和一個賊配軍拜把子。真是有辱斯文!」

    狄青除了打仗不要命,其他地方謹慎到了簡直膽小的地步,一直不敢開口相認。聽到大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懸殊,毫不顧忌說出來,心中感動。俯身拜下叫道:「大哥!」

    「快起來,想死我啦!」梁豐伸手把他拉起,滿臉欣慰左看右看,真心不錯,個頭長得比自己還高了,這黃土高坡的風沙居然沒把他吹變了樣,還是那樣白白淨淨清清秀秀的樣子。但眼神中總算多了許多剛毅之氣!

    劉奎見這陣勢,馬上知趣笑道:「可喜可賀,原來軍巡使大人兄弟在此相遇,來人,吩咐擺下宴席,為大人們接風洗塵,為大人和狄都頭兄弟團聚慶賀。

    下面人應一大聲,乾淨去吩咐廚房,準備開席吃酒。

    一會兒酒席上來,大壇的米酒,大盆的牛羊肉,燉得又香又濃。西北人食物本來就不精緻,何況軍營之中。但也見得將士們的豪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9 00:12
349、軍令
               
    梁豐看見大塊的肉倒還喜歡,但看見大壇的酒就忍不住皺起眉頭。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一個士卒守夜吃醉,還有別的頂著,不至於毫無防備;可是一個城砦的主將喝醉,那是什麼概念?這樣子帶兵,打勝仗是偶然的,打敗戰那是必然的。

    但自己是客,既然都上了桌,也不好板起臉假裝焦書記訓斥雷書記。在沒有制度約束之前,梁豐一般不會渾身正氣地冒充大頭蒜。只是微笑著商量道:「劉指揮,盛情心領了,安塞重任在肩,干係極大,若敞開吃酒,萬一運氣不好防務出了差池,你我性命都是小事,怕害了朝廷和百姓啊!我看,咱們略飲幾杯意思意思就算了,來日方長,以後找個沒心事沒負擔的地方,咱們弟兄敞開喝怎麼樣?」

    劉奎一怔,馬上醒悟過來,滿臉堆笑道:「是是是,聽巡檢大人的,咱們意思意思,可莫耽誤大事。」說罷手一揮,命令只留一壇,其餘撤下。

    哪知他手下一個不曉事的,是五路都頭之一焦用。焦用打仗勇猛無忌,性子直爽豪邁,同狄青關係極好。今日見軍巡使大人雖然也文縐縐的,但心情還好,又同狄青是拜把子兄弟,自己也覺得與有榮焉,遇到這種場合,哪裡肯依?以為不過是兩位大人做做樣子罷了,急忙開口阻攔道:「兩位大人豈能如此?弟兄們難得大人遠來看顧,正沒表心意處。再撤了酒可就淡了!梁大人,好歹給下面兄弟們個面子。讓咱們這幫子丘八吃個痛快罷!」說完哈哈大笑,其餘幾個都頭都跟著大笑起來,齊聲稱是。狄青有意阻止,又怕自己開口,別人以為有大哥來了就和弟兄們劃清界線,反而不美。只好悶著不說話。

    劉奎這就頓了一下,要看看梁豐的反應。梁豐搖頭笑道:「這酒麼,出了軍中帳外。隨時隨地怎麼喝都行。只是今天,還是算了。焦都頭,就算本官欠你一頓,記在帳上,下次本官專門請你們如何?」話說道這份上,原該可以了。可是焦用的酒蟲已被勾了出來,哪裡聽得懂這些。倒是見這位上官客氣得很,就有些順桿朝上爬。大聲道:「不成不成,遮麼大人是嫌咱們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麼?」

    這廝口無遮攔胡說八道,其他人都噤了聲不敢接腔。梁豐也尷尬至極,頓時冷了場。

    旁邊韓琦早就看不慣梁豐這種嘻嘻哈哈的做派。愣是給這些丘八蹬鼻子上臉了。見旁人不說話,便沉聲開口喝到:「放肆,上官駕臨,是來巡檢軍中紀律事務的,你若是當真盛情倒還罷了。哼哼。看你這樣子,恐怕是故意要拉巡檢大人下水啊!」話語誅心之極。

    焦用話說出口。也是收勢不及,心裡隱隱懊悔。猛地被韓琦這麼劈頭一頓喝罵,霎時漲紅了面皮說不出話來。酒宴上頓時靜悄悄地,再沒人發出聲音。

    梁豐看著陣勢,心下過意不去。漢子們粗魯慣了,總是喜歡用這種莫名其妙的方式表達自己的熱情和好爽。這當然跟文明程度有關,但自己是客,怎好寒了邊關將士的心?趕緊調整好狀態,一笑打岔道:「呵呵,掌書記大人言重了,都是至好的兄弟,表達一下熱情也無可厚非。話說這麼一來,實在有違軍法,可是今日梁某若不喝呢,又沒得被英雄好漢們小覷了,說不得豁出去,今日向劉指揮討個情吧。」說完朝劉奎看去。

    劉奎本來挺難受,這一見他口氣鬆動,心中大喜,這位大人上道啊!急忙應到:「無妨無妨,大人如何做便如何使得!」

    「好,那就麻煩你兩件事,第一,今日暫免了焦都頭的軍務。其餘人等無干,下官便陪陪焦都頭吃酒;第二麼,方才那小屋子,恐怕還得再造兩間方可。」

    劉奎一愣,急忙連聲答應,趕緊吩咐下去,照大人意思辦。

    韓琦不知梁豐心思,又見他居然不領自己的情,反而答應同那個什麼狗屁焦都頭對飲,頓覺被掃了顏面,氣不打一處來。恨恨看了焦用一眼,心道賊配軍,老子早晚有一天要殺了你!

    尷尬場面總算遮掩過去,梁豐舉杯相敬在座將士,劉奎、韓琦和狄青並其他都頭小校,依了梁豐的話,只吃了三盞表表意思就停杯不飲。這時梁豐大手一揮,命上大碗斟滿。第一碗親手遞到焦用面前,誠懇說道:「焦都頭,非是我要拿搪,實在這軍營之中,斷斷放鬆不得。還望你理解!這下你暫卸軍務,我就陪你喝個痛快,請!」

    焦用急忙雙手接過,一言不發仰頭便幹了下去。

    梁豐說一聲好,自己也端起一碗喝乾。眾人為了調節氣氛,連忙轟然叫好。

    又端起第二碗:「雖說事有從權,但畢竟你我都有犯軍紀,既然咱倆都喝了,那麼明日,你就和我一道領罰如何?」說完不等他回答,自己便先一口把酒乾掉。

    焦用心中疑惑一晃而過,來不及反應,也急忙喝了第二碗。接著兩人便你一碗我一碗地對飲起來。話說北宋釀酒工藝不發達,都是些低度米酒,雖然也有些後勁,但畢竟好吞得很。不知不覺,梁豐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下,已經連著喝了十來碗酒下肚。仗著一股精神支撐,兀自說笑自若。

    那焦用氣勢已經輸了,氣氛也不對,沒有平時大聲笑罵豪飲的熱鬧,只有兩人幹巴巴地對飲,實在不習慣,發揮失常。十碗酒喝下去,反倒搖搖欲墜糊裡糊塗起來。

    最後一碗吞下,焦用大聲說了一句:「巡檢大人,小的今日服了你啦!」仰頭倒去,再也不省人事。

    梁豐撐了半天,就為等這一下,見他倒了,馬上全省心地放鬆下來,哈哈一笑,自己也軟綿綿地癱在桌上爬不起來。唬得劉奎急忙帶領眾人將巡檢大人扶到帳中安息,一面又命人去熬醒酒湯來,狄青親自服侍。

    等到梁豐悠悠醒轉,已是第二天上午。朦朧中睜開眼睛,只見一個極帥氣的面孔關切地望著自己,見自己醒來,喜道:「大哥,你醒了?」說著把他扶起,又端過醒酒湯來:「大哥昨日過量了,快請喝了這湯。」

    梁豐對著狄青點頭笑笑,接過湯喝了道:「焦用呢,現在怎麼樣?」

    「呵呵,那廝被大哥放倒,現兀自酣睡哩。」

    「嗯,命人去把他叫醒,請劉指揮集合,我有話要說。」

    狄青本想勸他休息休息,但不敢違抗,只得轉身出去傳話。

    梁豐自己洗漱穿戴完畢,信步來到指揮所,劉奎已經集結好隊伍等著。焦用也半死不活地勉強列隊其中,再看梁豐時,已經不敢有輕慢之心。

    梁豐同劉奎耳語一番,劉奎點頭,轉過身來大聲說話。

    「大家噤聲,現在,有請軍巡使大人為我等訓話。」劉奎吼一嗓子,便躬身示意,把舞台交給梁豐。

    梁豐清清嗓子沉著臉說道:「請大家來,沒別的事。只是本軍巡使初到安塞便要行權,昨日有三人觸犯軍紀,今日一併發落。」

    眾將士一聽,面面相覷,新官上任三把火啊,一來就要發落三個,也不知是哪個王八蛋恁地倒霉。

    第一個帶上來的,就是昨日犯了酒禁的那個兵卒。梁豐也懶得同他多囉嗦,直接道:「你犯了酒禁,軍棍都治不了你。只好委屈你一下,從今日起,你便單獨去那小屋子裡呆著,三日方可出來。」又大聲道:「三日之內,不許任何人同這廝有半句言語,只許送飯送水端倒便溺。若有人違了軍令,與他同罪,一併受罰。押下去!」

    旁邊兩個執法曹卒聽了命令,急忙上前將那廝押到剛剛造好的小黑屋裡推了進去,咣噹一聲,從外面把門鎖好,守在門口。

    那些大兵何曾見過這種古怪刑罰?又不打又不罵的,不就是小屋子蹲兩天唄,還正好休息了!這個大人恁地不靠譜哇,人人心想。

    梁豐又喝到:「焦用!」

    「末將在!」焦用搖搖晃晃站在隊列裡面,聽了點名,急忙答應。

    「昨日你違反軍令,執意飲酒,該當受罰。也關三日,押下去!」沒等焦用反應過來,又上來兩個曹卒,押著焦用,朝另一方剛造好的小黑屋照葫蘆畫瓢丟了進去。

    這時大家都愣愣地站在當場,要看軍巡使大人處罰的第三個是誰。

    只見梁豐整整衣襟,站出來道:「本軍巡使昨日也違令醉酒,該當一同受罰,也是三日。走吧。」說完不用別人來押,自己朝第三棟小黑屋走去。

    劉奎急了,忙上前勸阻道:「大人不可如此,那些夯貨自犯軍令,該當受罰。與大人何干?千萬別這樣,末將等倒難堪了!」韓琦冷眼旁觀,狄青不敢相勸,其餘三個都頭上前跟著苦勸。

    梁豐淡淡一笑:「軍令豈是只為爾等專設焉?我犯了令,自己領罪,你們若在相勸,就是徇私,與我同罪!」說完自己走進了黑屋,喊一聲關門。外面不敢怠慢,急忙跟著咣當把門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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