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2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0:28
第五卷 打仗不要跑 370、卡嚓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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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懶羊羊領著兀布等七人從山上匆匆下來,天色已將正午 」「 。這廝憊懶發作,口裡不住念叨又渴又餓。兀布知他心意,但心知機會稍縱即逝,要是現在不趁熱打鐵趕去,就怕夜長夢多,萬一這殺才心中起疑,猜到自己們的目的不肯帶去,豈不前功盡棄?只好打疊精神,又誆又哄,幾個人在路旁小攤上胡亂吃些肉饃,喝了兩碗羊雜湯,一抹嘴抬腳便走。

    懶羊羊又喊累,沒奈何,只好路上雇了四個獨輪車,兩兩坐在車上,朝鳳凰山行去。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雖然兩山相隔看著不遠,可也愣吧四個車伕累得直吐舌頭,又過河又穿小道,小跑了一個多個時辰,才到達懶羊羊指定的終點,鳳凰山腳東北麓。

    站在山麓朝上眺望,已經隱隱看見幾根旌旗,進山小路卻崎嶇不平。看得出原來是鋪過石頭的。年久失修。雨水沖刷,已經凹凸不平極其難走。獨輪車到此也就沒法再進了,每車領了兀布一錢銀的腳力,搖搖晃晃轉身回去。

    一行人都望著藍陽,看他帶路。藍顏扯過袖子狠狠扇風散熱,抬手指過去道:「順著此小道,走進去便是大軍後營。嘿嘿,別看大營威武。卻是紙糊的老虎,嚇唬人的,所有兵馬全都擺在山後,對著你們西路哩。」

    兀布聽他說的順暢,心裡陡然起疑:「這廝到底什麼主意?好像句句不離大軍,似故意吸引我等一般?莫非?」想到此處,不禁一身冷汗。當下也不做聲,斜睨眼睛觀察藍陽,只見他圓乎乎的胖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顧著喘氣扇風。還時不時將手伸進懷裡,顯是在偷偷摸那錠銀子。

    「這軍營重地。真的如此易進?」事到臨頭,兀布越來越小心。這驚喜也來得太容易了,昨日今晨昏了頭,現在山風一吹,好像清醒了些。

    藍陽看他神色,心裡一緊,暗叫不好,莫非這黨項狗已經察覺?自己哪點露了破綻?眼珠一轉,勉強笑道:「呵呵,好叫客官得知,小的是說了些大話。其實麼,這軍營也並不十分易進。雖說沿路無人把守,但寨門那邊也說不定有時候抽風巡邏。幾位客官若只是想看看風光,那咱們就順著這山外轉一圈回去便了。」

    說完站起,不進小路,沿著山麓便走。兀布還沒來得及叫他,旁邊一個同伴卻急了。那人可沒兀布想那麼多,只知道好容易來了,完成任務要緊。見這滑頭要走,上前一把揪住,操著生硬的漢話道:「不行,你帶我們來了,就要進去看看。」

    兀布心中大急,他也患得患失,又怕是懶羊羊陷阱,又怕放脫機會。聽同伴一吼,便擔心萬一懶羊羊本來無事,被提醒了如何是好?

    誰知這小子苦著臉回轉頭來道:「是你們這位大爺說不進的,與小的何干?」說完忽然護住胸口道:「你們進不進不干我事,說好了的賞錢卻別想要回!」態度堅決似要拚命。

    兀布心中大定,呵呵,還真是個貪圖銀錢的糊塗小子。當下笑道:「誰說不進了?只是有些害怕而已,我們也是平夏百姓,跟著大使出來拜佛的,順道遊玩,可不敢把命也扔在此處。你既說無事,那就去看看吧。」說完一歪眼色,其餘眾人都嗯嗯點頭,擁著懶羊羊朝前走去。但畢竟沒有完全放心,有兩個已經暗暗摸出尖刀袖裡伺候,一俟有變,這小子身上便要多幾個透明窟窿。

    鳳凰山植被不深,小路兩旁也無甚大樹遮擋,兀布等人一路走去,仔細觀察兩廂,暗暗記下地形,也沒察覺有何危險,真如這個小二說的,防範稀鬆得很。不過也不奇怪,畢竟正面才是緊要處。

    一行人故作輕鬆,行行走走,慢慢觀察,好長時間才深入山腹裡面。鳳凰山是一高一矮兩座大山頭連成,兀布等人已經看到了兩個山頭之間架起的寨門和望樓。本能反應,身子便是一滯,想要蹲下。全面懶羊羊兀自不覺,手裡折了一根樹枝做拐,邊撐邊說道:「喏,前面就是寨門了,看見沒有,哈哈,我說的不錯吧,那望樓上果然無人哩。」

    他也不回頭看,自顧自走去。兀布等相顧對視,均有些臉紅,幸虧這小子沒發現。依然跟在他身後越走越近,終於來到營寨門口,果然如他所說,整個大營後門空無一人,寨門敞開,望樓閒置,比個公園還不如,連收門票的都沒一個。

    懶羊羊回頭笑道:「正好,既然來了,我去尋個熟人來。那廝在城裡欠了我好些銀子,今日正要找他討要。如若不然,咱們便在他營中吃酒吃肉,反正他們有的是糧草,吃他娘的不窮。」說完便要快步走去,兀布一把拉住他笑道:「吃酒就不必了,我們只是隨便看看,你們大宋軍營,豈是我等久待之地。不用去叨擾人家。」

    「那好,也隨你們。不過只在這進門處看看就是,再往前,他們人就多了,恐怕不方便。」懶羊羊點頭道。

    幾個人都是專業人士,也不等兀布吩咐,緊張地望望四周。確定無人。馬上進入狀態。由兀布扯著懶羊羊一旁說話遮住他的視線,其餘幾個拿出陀螺、吊線、羅盤、標尺,用手連比帶劃,打著各種手勢,認定坐標反覆測量起來。他們要搞清楚這大營坐落山中哪個位置,縱橫多大,駐兵上限多少。甚至可以通過營帳的擺佈,地面的腳印以及道路的寬窄等等。測算出步兵多少,騎兵多少,裝備如何,輜重多寡和大型器械有哪些等等。絕對算得上當時軍工專家!

    就在幾個測得正歡,兀布與懶羊羊說的熱鬧。懶羊羊忽然站起,就地扯開褲子撒起尿來。兀布嫌他腌臢,皺眉退後幾步,順便看看同事們進展如何,點頭微笑間一轉身,哪裡還有懶羊羊的影子?這小子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

    兀布汗毛直豎。暗道不妙。趕緊大聲叫道:「快走!」說完便召集同伴聚在一處,朝營外奔去。

    跑了幾步到寨門口。兀布幾乎便要癱軟下去,只見外面明晃晃一排兵士冷冷看著自己,個個手中提刀,有幾個挽弓如滿月瞄準自己數人。

    「中計了!」兀布哀嚎。

    延州驛館裡,正副兩使正無聊地下棋打發時間,來到延州四天,今天看來才是稍微出點成績的時候。當日徐敏宗已經同野利旺榮議定,改變計劃,將沿途山川地理變更為各重鎮險要處重點觀測。反正大宋境內這些險要地名已經爛熟於心,到地方照葫蘆畫瓢裝病就是,賴也要賴著不走。

    延州驛館規模很小,幾個小院子組成,又不隔音。兩人下著棋就聽見外面咚咚咚有人拚命捶門。徐敏宗畢竟是文官,定力不如旺榮,眉頭一顫,投子朝外面看去。已經有下人跑去應門。

    匡噹一聲,大門好像被踢開,旺榮大怒,跳起來就要出去喝罵,一到門口就愣住,只見兩行宋兵齊齊列隊站定,中間走過來兩個黑衣官服,大的二十來歲,小的看上去才十六七的樣子,面沉如水,盯著野利旺榮。

    徐敏宗也出來,見這情形,忙拱手招呼道:「原來是梁大人、韓大人,有失遠迎啊,不知有何貴幹?」

    來人正是梁豐和韓琦。

    梁豐淡淡道:「不敢勞動貴使大駕,下官此來,只是想問個明白,你們是真的朝山敬香呢,還是另有所圖?」

    徐敏宗和旺榮心中一驚,老徐強顏笑道:「梁大人此話何意?我們自然是朝山敬香!」

    「是啊,姓梁的,你休得誣枉好人!」旺榮喝到。

    「哼哼,你們也有臉自稱好人麼?告訴你,方才在我鳳凰山駐營之中,發現七個黨項細作,一個不差,全是你們使團隨行!」梁豐眼裡光芒一射,冷冷說道。

    韓琦也冷眼看著二人,不等他們說話,袖子一揮下令:「全部聽了,從此刻起,延州驛館許進不許出,有人強行出門,或是放走一隻鴿子,格殺勿論!」

    命令宣佈完畢,梁豐朝兩個黨項人拱手道:「兩位使者請安心住下,靜候佳音吧。」

    說完同韓琦拂袖而去。剩下徐敏宗和野利旺榮面面相覷。

    當晚徐敏宗和野利旺榮各種推測,照此事看來,必定是兀布那一隊中了對手的誘敵之計。現在音訊不通,也不知結果如何。但憑著多年與大宋打交道的經驗來看,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頂多這邊抵賴推說不知情,然後大宋申斥責罰一頓軍棍,將那幾個驅逐出境而已。自己們該上路還得上路,這幫子漢狗,軟弱無能,不敢如何滴!

    「唉,只是這樣一來,咱們下一步的行程必將更加困難了,他們豈非防範更嚴?」野利旺榮歎道。

    「先顧好眼下吧。」徐敏宗看了旺榮一眼。

    哪知情形完全出乎兩人預料,第二天就有人來押請兩個使者去督帥大堂旁聽審案,兀布等人無可抵賴,供認不諱,說是受了大使之命行事。不等他兩人反駁,兀布等已經被簽字畫押,不容分說,軍曹判官魏元瑜大筆一揮,推出斬首!

    卡嚓幾聲,七顆人頭落地。徐敏宗和野利旺榮呆在當場,媽拉個巴子的,大宋幾時變得如此強硬起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0:31
371、送客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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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狗賊,如此辱我大夏!我與你等誓不兩立!」野利旺榮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跳腳大罵。又嫌不夠,直衝上前要去揪魏元瑜的衣領。

    韓琦在旁邊早有準備,喝到:「保護黨項使者。」刷地一下,出來七八個士兵,將野利旺榮攔在兩丈開外,圍得結結實實。徐敏宗也沉不住氣了,霍然站起怒道:「宋朝聽了,我國一心向佛,出使你朝。你等不分青紅皂白,不待我使從辯解,強加罪名,霸道蠻橫。是可忍孰不可忍?為之兩國刀兵相見,你們擔得起嗎?」..

    梁豐哼哼冷笑道:「徐尚書好一張顛倒黑白的利口。妄入我軍大營,窺探機密,現場捉拿,供認不諱。居然你還能信口雌黃,老子真心佩服啊!說起刀兵相見,好啊,你們要不是想朝我大宋動刀子,幹嘛喬裝改扮前來打探山川道路?當我們傻子好欺負是吧?來呀,拿上來!」

    說完大手一揮,外面士兵唱一聲喏,進來幾個手抱托盤,二話不說將托盤放在地上,徐敏宗和野利旺榮掙扎看去。竟是些空白的硬紙、線筆、規尺、羅盤等等物事。梁豐反背雙手朝徐敏宗冷笑道:「徐尚書。這就是從你驛館中搜出來的各樣物事。還有你下面二十多人,俱都被我捆了。怎麼說,不是想刺探我朝機密,你帶他娘的如此多方圓規尺圖紙羅盤,難道是幫我大宋看風水麼?」..

    原來他們這邊把徐敏宗和野利旺榮請到,後腳就派兵去抄了驛館,將那剩餘的特務連同贓物一併拿了,另行審問。毫沒耽擱時間。

    徐敏宗冷汗直流。兀自嘴硬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要栽贓陷害,老夫無話可說!罷了,既然宋朝不歡迎我大夏使團,我們今日便回國稟報。哼哼,咱們走著瞧!走,野利大人。」說完袖子一揮,抬腳便要出門。

    「站住!」梁豐一聲大吼。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盯著徐敏宗打量了兩眼:「想走就走?你當我大宋的節度使衙門是菜園門麼?告訴你,今天你們還就走不了啦。我家督帥已經上奏朝廷。陳說你這一幫黨項奸細。且回去住著吧,等候我朝發落。放心。我們不缺這倆糟錢給你們餵食吃,還餓不死你這老兒。來呀,押他們回驛站。」

    一下子變得蠻橫無理之極的大宋兵,推推搡搡把正副兩個大使帶出了大堂。魏元瑜、梁豐、韓琦、趙大用等一個個得意洋洋順著後門進了二堂,王德用正在那裡等候。

    「辦得怎樣?」王德用笑吟吟問道。

    趙大用扯著嗓門連說帶哈哈把剛才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王德用點點頭,凝視門外:「胸中憋了幾十年,今天方得出一口小小的惡氣。哼哼,旁人都說老夫官做久了,必不敢行此冒失之事,老夫今天就偏偏要冒失一回給他們看看!」

    回頭他又向梁豐和韓琦深深點頭道:「謝謝你們兩個小傢伙,來到此處,才讓老夫重燃熱血。讓大宋兒郎們看看,我還是當年那個王元輔,從未變過!」

    聽了王德用一番好言,梁、韓肅然起敬,拱手不語。

    到了晚間,梁豐不容韓琦分說,強行拉著他來到德勝樓,進去一看,王英、楊文廣、狄青三人都在,準備了滿滿一桌子酒菜,把雅間坐得滿滿當當。

    席上眾人說起梁豐和韓琦最近屢屢替王德用出得主意,王英哇哇大叫:「你們兩位現在我老頭子眼裡,真是寶貝了。天天不離嘴邊的,梁家哥哥,小韓,我同你們喝一盞,真羨慕啊,啥時候咱的腦瓜子也有你們如此靈光就好了!」

    梁豐笑道:「兄弟莫要妄自菲薄,咱們是擊鼓賣糖,各幹各行。說到動嘴巴子,你差一點,可是說起動刀尖子,我和稚圭捆一起也不是你對手啊。說一千道一萬,咱大宋還得你們這樣的勇士去保衛!該我敬你!」說完舉杯回敬。

    韓琦心裡滿不是滋味,要不是今晚有事,他還真心不願意跟來。跟這些武夫鬧酒,怎麼滴也覺得和自己文曲星地位大不般配。只是人家探花都放下身段了,咱這老四也不好擺臭架子不是?只好勉強笑著也跟著呷了一口,卻並不多話。

    小狄在旁邊聽大哥說得熱血沸騰,見他們喝完,急忙站起來先敬了梁豐一杯,又滿滿斟上,雙手舉起對韓琦道:「稚圭兄,小弟不善口舌,只知道你們做得大事,讓人好生羨慕。請飲此酒,小弟干了,你隨意!」說完仰頭一口,將杯中酒盡數倒入口中。楊文廣、王英大聲叫好,梁豐笑瞇瞇看著。

    韓琦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一看到狄青那張俊臉就覺得不自在。也許是潛意識裡,自認為也是個帥哥,卻被這位比得無影無蹤的緣故,也許是瞧不起他配軍出身的緣故,總之就是不爽。礙著梁豐的面子,也不太好發作,只好端起酒來,點點頭抿了一口,將杯子放下。

    狄青倒是不以為意,王英卻不依了:「小韓,狄兄弟如此敬你,怎地不幹了?」

    少帥問話,他還是比較客氣答道:「今夜有事,不敢多飲。再加上這兩日頭疼得很,改天再喝吧。」

    王英神經大條,聽了就算,答應一聲哦便不追究。狄青更是不會。只有楊文廣心中不爽,看這廝明明就是一副瞧不起人的鳥樣!忍不住假意笑道:「唉,稚圭這話不對,區區一杯酒,喝下去又待怎地?就算不干,人家滿杯敬你,起碼也要一半吧?哪能碰碰嘴皮了事,那你還不如乾脆別舉杯呢!」

    韓琦面上變sè,正要發作,梁豐急忙勸道:「好了好了,晚上有事,既然稚圭不願喝也就罷了。我也最恨別人鬧酒,這酒量有大有小,比這個也沒意思。稚圭自便,咱們兄弟多吃幾杯就是。」他一發話,楊文廣也不敢多言,只好兩兩忍住。

    又喝了幾杯,梁豐看看時辰,問道:「差不多了吧?」狄青忙答:「差不多了。」說完就要同楊文廣起身出去。韓琦忽然站起來道:「你們別去了,乾脆今晚我去看看便成。又不是什麼動刀動槍的大事,你們兄弟只管吃酒,待會兒差人來送信,我就不回來了。」說完看了梁豐一眼。

    梁豐知道他實在不想再呆在這裡,無可奈何,只好點頭道:「那你小心些。」韓琦更不答話,朝他一拱手,對其餘人卻招呼都不打,掉頭便走。

    等他走遠,楊文廣再也忍耐不住,砰地一聲拍在桌上罵道:「媽拉個巴子的,有個**了不起?敬酒不吃,老子早晚讓他嘗嘗罰酒的滋味!」

    梁豐笑道:「嗨,人各有志,既然他的確不願同咱們交好,何必強求?只要做事的時候齊心合力不就行了?你別動不動就擺出那副衙內嘴臉,我都恨這個!」

    楊文廣真心冤枉:「我對你擺過衙內嘴臉?你講話要憑良心好不好?」罵罵咧咧一混而過。王英卻見韓琦已走,氣氛融洽不少,茲溜一下鑽了出去,不知道在外面嘀咕了些啥,轉頭賊忒嘻嘻的笑著進來。別人問他也不回答。

    過了一會兒,簾子掀開,居然鶯鶯燕燕來了三個漂漂亮亮的大姐兒,王英眉花眼笑趕忙招手讓座。三人這才明白,原來這廝剛才去找小姐來助興了。梁、楊不免笑罵他小淫棍一根,狄青不經此事,羞著不說話。偏偏他模樣太俊,那三個小姐不約而同都心裡怦怦直跳,不由自主就朝他靠攏過去。搞得狄青難以上下,其餘三個哈哈大笑。

    梁豐見王英只叫了三個來,心知他這是顧著在雪裡梅的地盤,不敢放肆。自己也算是有肉的人,怎會吃這些豆腐乾?嘿嘿一樂,站起身來道:「你們樂吧,我找東家說話去。好生招待我這弟弟!」說完朝狄青眨了眨眼,也不等他們開玩笑,自己掀開簾子揚長而去。

    溜躂著去到雪裡梅的繡房,小娘子正在燈下臨帖,見他進來,淺淺笑道:「大爺不在外面嘗鮮,來看我這老婆子做甚?」

    「嘗鮮?還有比你鮮的麼。哈哈,別說這延州城,如今你來了,可著這大西北,再沒有比你更鮮的。江湖上傳言難道你沒聽說麼?」

    雪裡梅明知他胡開玩笑,還是忍不住問道:「傳些啥?」

    「西北一枝花,雪裡梅當家!」說完不由分說,上去一把摟住小妮子纖腰,高高抱起,往床上走去。雪裡梅笑著又捶又打,手裡毛筆還捏著,童心忽起,就在他臉上畫了一個大圈圈。畫完嬌笑連連,梁豐骨頭都快酥了。

    二人上床胡撕亂響,正要入巷,外面有人輕敲房門。梁豐不耐起身問道:「什麼事?」

    「回大人的話,韓大人命來報信,事情辦妥了。」

    「哦,這麼快啊?好,知道了,你去吧。」

    雪裡梅問道:「又辦何事?」

    「女諸葛這回請猜上一猜?」梁豐故意問。

    雪裡梅眼珠一轉,嘴角輕揚:「送客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0:40
372、風雨將至
   
    (殘陽6878,握個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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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琦早早離開,是根據王德用的安排,提調了兩都人馬重重包圍延州驛館,將徐敏宗和野利旺榮困在當地動彈不得。

    永興軍近期一系列動作都屬於沒有授權的,也就是非法的胡搞。說小點是破壞正常外交關係。說大點就是擅自行動挑起戰端。幸好證據確鑿,可以將剛開始安排車隊,幕障以及故意引誘對方鑽套子這些行為抹平掉。因此王德用的奏章裡只是輕描淡寫提了一句:「彼邦狼子野心,意圖窺探我大宋軍機,膽大妄為潛入延州鳳凰山大營,被現場拿獲。」至於怎麼拿獲的,人家是怎麼來的,傻子才會告訴朝廷!..

    但是梁豐判斷,這麼做都還不足以促使朝廷下決心正視這個問題,畢竟鴕鳥多年,讓他們抬眼是非常困難的事。以前比這個更狠的人家都做過,大宋的政策一貫是「你承認一個中國」俺就隨便你鬧騰。

    「節操無底線啊!」這是梁豐對大宋文官集團最大的感慨!如果老老實實上奏朝廷,等候發落的命令,百分之百換來的頂多就是要求驅逐特務使節。然後派使者出使黨項。申斥一番了事。說不定還給人家補貼些鹽巴錢啥的。再送他娘的千把斤茶葉,千把匹好布。反正賠本賺吆喝唄,人家送兩句好聽話就成。..

    於是才有了不容徐敏宗野利旺榮分說,果斷砍了七顆腦袋。操他奶奶的,不信他趙元昊不跳腳!

    奏章抓緊上報,可是必須做兩手準備,萬一聖旨一下來大家就傻眼了。乾脆留條縫隙,讓困在驛館裡的蒼蠅們飛他一兩隻出去報信。看看黨項那邊反應。

    韓琦做的就是這事,所以雪裡梅一卦打靈,必是送客。

    韓琦也很鬱悶,本以為黨項人雖然捉急,但還不至於第一天就跳牆,因此回到軍營,從守城門到驛館包圍圈以及各路巡檢才剛剛安排好,人家就已經開始行動要偷跑了。

    韓琦抹了頭上冷汗暗暗罵道幸好大爺沒有怠工,抓緊佈置,要不然還得鬧一出抓逃犯的戲碼。沿線人等就跟瞎子一樣眼睜睜看著驛館圍牆裡跳出四五個毛賊。換上漢服,偷偷溜到城裡找小客棧住下。預備第二天天亮混出城去。於是韓琦急忙下令守城士兵,根據線索放奸細出城。命令一直送到十里井,長城口。

    萬事俱備,只等發瘋啊!

    梁豐和韓琦都是心頭按耐不住的激動。王德用下了鈞旨,命梁豐、韓琦、趙大用、陳平原等兵分四路,分別帶隊巡查邊塞防務,提高警惕,爭取做到能讓敵人想進來、進得來,但是出不去!

    梁豐跑得最遠,去了柔遠砦,趙大用去了金明砦,陳平原去塞門,韓琦年紀小些,就去安塞。

    經過王德用一些列的部署和隊伍調整,如今的柔遠砦守砦是郭遵。郭家世代都以武功著稱,這時候他正當壯年,才三十歲,渾身的精力,犀利的眼神,都讓梁豐暗暗喝彩。

    柔遠砦安插在群山之中,夾峰修建,正面就是龍馬嶺,左側雲霧山,前面橫著還有一大條清水河。這樣的地理位置,在這個時代絕對屬於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加上郭遵頭腦清醒,不屬於匹夫之勇,守城應該不是問題。

    莫看現在梁豐才是個從八品,郭遵還真不敢對他不敬。第一他名氣太大,第二他是文官,第三他是奉命巡邊。郭遵堂堂指揮,管著五營兵力,仍然只有陪著這廝東瞄西看。不過梁豐有個好處,不懂就問,懂也不胡說,謙和客氣,郭遵雖然初次見他,卻好感大增。

    「指揮,咱們這砦門之外,一面是大山,一面是平地,假設敵人來強攻,會使用些什麼招術?」

    「好叫奉議郎知道,咱們柔遠,敵人要來強攻,還真是有些難度。左面大山他下不來,大道雖然平坦,卻不利於集結兵馬。要擺開雲梯、巢車呢,地勢太擁擠,所以要麼敵人乾脆犧牲性命不要,撞車直擊,用弓箭壓制城頭兵力,雲梯輔助,方有可能成功。」郭遵道。

    「哦,那這樣咱們豈不是輕鬆很多?」梁豐笑道。

    「守城問題不大,假設要進攻的話,反過來也成了咱們的劣勢啊,本來我軍就是步兵多,行軍速度快不了,加上擺不開陣勢,貿然進攻,很容易被敵人從中間分割,分兵擊之。步兵不及對方騎兵遠矣!」

    梁豐回頭很佩服地看著郭遵,人家是個敢說實話的。明白自己的優劣勢,並沒有見到上級部門下來檢查就亂拍胸脯說大話。雖然他要是說了,自己也未必就能聽得出來。

    「有指揮在此堅守,督帥應該放心了!」梁豐很高興的說道。他明白郭遵的意思。其實郭遵守城沒問題,但他是有戰略眼光的,聽說了延州一些列的動作,知道王德用是想摸摸老虎屁股了。至於從哪裡摸,郭遵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能從這裡去摸。所以很隱晦地表達了這個觀點,只當小受,不做小攻。

    梁豐的話也讓他心頭安穩下來。人家隻字未提出兵攻擊的事,說明這裡不是反擊的主戰場,壓力就小了很多。

    梁豐一路同郭遵談談說說,又看了砦門城頭,對城牆的堅固很放心,馬面裡儲存的兵器也很充足。將士的裝備齊整嶄新。看來前年開始以魯宗道為首的專案組一番巡視,加上寇准坐鎮。以查潘、曹軍械**案為突破口的部隊整頓很見成效。內陸地區是不是還很爛梁豐不知道。不過眼前西北基本上已經有了煥然一新的面貌。

    最後梁豐只是略略說了句自己的看法:「指揮安排周詳。幾乎萬無一失了。小弟只有一樣擔心,請指揮提點一二。假若是敵軍正面佯攻,從雲霧山斜插一隊軍馬繞過山嶺,從後面來犯,咱們該如何是好?」

    郭遵心中一凜,這小伙子也不是完全不懂兵法啊,真是個大問題。假設是黨項從後面來偷襲,真有些麻煩。山嶺之中兩路相夾,不但是一種進攻,也可以看成是圍困。一個山寨,存糧、軍資都不多,撐不了個把月,到那時反成了甕中之鱉,很痛苦啊!他一直沒考慮過這問題,忽然被梁豐提出來,急切裡還真沒辦法。

    郭遵很謙虛,馬上請教道:「敢問奉議郎。可有妙計教教兄弟?」

    「呵呵,我也沒啥妙計。就是假想,要是萬一真的發生,咱們能及時聯繫上慶州援軍,或許能拚上一拚。既然是翻山偷襲,估計人數不會太多吧?唉,要是能先預設一營伏兵在柔、慶兩路中間就好了,既可以首尾相援,又可以逸待勞。」

    郭遵眼睛一亮,對啊,這不是個好辦法麼。急忙拱手道:「奉議郎好兵法,郭遵如夢初醒,佩服佩服,就請奉議郎幫忙稟報一下督帥,照計施行可否?」

    梁豐哭笑不得,這當兵的就是如此,耍小奸猾的時候讓人又恨又鄙視,但真動心眼,還真不是文官對手。眼睜睜賣個功勞給他都不知道要。都提醒你了,不會自己寫信提要求啊?督帥大喜之下,不就把你記在心上了麼?

    主要是梁豐自己也不靠這點小功勞混名聲,索性要給他個機會而已,只好假意說道:「非是小弟不願幫忙,只是小弟一介書生,偶爾亂彈兩句罷了。真要說話,把夾七夾八說不清楚,反而幫了指揮倒忙。呵呵,呵呵!」說完皮笑肉不笑看著郭遵。郭遵再豬腦子也一下轉過彎來,心中感激不已,低聲道:「兄弟大人情,下官銘記在心!」也不說謝字,那太俗氣!

    從柔遠回來,各路派遣巡邊的都已經全部回了延州。

    此時已經接到黨項方面的情報,元昊按耐不住心中怒火和被人揭露騙局的羞臊,已經在國內召集各個部落長老聚會,要攻伐大宋了。

    這個不是很擔心,一直在準備中。

    「朝廷如何?」梁豐關心的是這個,朝書記韓琦看去。

    「還沒回復。」韓琦搖搖腦袋。

    寇准接到永興軍的匯報,高興得差點跳起來。這次拼了老命才按下心頭的激動,在報告上擬了意見:茲事體大,須政事堂同參。

    永興軍給自己的是匯報,給朝廷的是奏章,奏章要走中書省,也就是政事堂,人家看了是啥反應才叫反應呢。

    魯宗道接了奏章,還沒明白過來。但既然黨項如此不法,膽大妄為,懲戒一番也因該。開朝會時就專門稟報此事。劉娥、趙禎異常惱怒,一個蠻夷之地,要錢也給了,要地也送了,到底還要怎麼樣,幾次三番鬧事!

    劉娥下詔:「著政事堂擬定人選,為宣詔使,赴黨項申飭,並嚴令今後嚴格約束行為,不許再鬧出不合。山西路途遙遠,平夏不用遠朝,朝廷可以奉送經文法器並安排高僧直接去宣揚佛法。」

    這是自然而然的處理方式,整個朝廷,除了寇准,根本沒人覺得有任何不對。

    寇准出來說:「如此狼子野心,稍加申飭,豈能斷其惡念?若不狠狠懲戒,怕是更加得意忘形!」

    於是又吵架,其實不是吵架,而是群毆寇准一個,大家紛紛出言指責樞相不顧大局。

    寇准一句話也不回嘴,靜靜聽完,只淡淡說了一句:「恭聆聖諭。」因為他知道,人家永興軍當天就放跑了幾個奸細,打不打,由不得你們這幫子混蛋嘍。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0:44
373、兵鋒所指
   
    (話說昨天才和「殘陽6878」握了個手,人家袖子裡又悄悄遞過來588大洋。這話怎麼說的?吼吼!謝謝啊!一併還要謝謝「badboy54」和「**男青年」兩位的月票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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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戰,桑干源,

    ..

    今年戰,蔥河道。

    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

    ??????

    秦家築城避胡處,漢家還有烽火燃。

    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

    ??????

    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

    乃知兵者是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黃土高原,梁豐孤獨地站在一處高高的坡地。這時候如果有架直升飛機航拍,一定可以看得出一個人獨立蒼莽的渺小,可以看得出他的背影是那麼茫然!

    他所處的高處空無一人,但腳下,卻是十數萬百姓攜家帶口,大馱小包地遷徙。那串串黑點不住地移動,彷彿螻蟻一般。..

    看著這些人群,梁豐心裡充滿了迷茫。這一切真的都是自己造成的嗎?自己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是要建功立業,還是要改變歷史?他默默念誦著李白那首《戰城南》。兵戈之世。從來受苦的都是這些百姓、士兵們。自己辛辛苦苦造就這一切。是為了保護他們,還是害了他們?

    如果退後半個月,梁豐是根本不會這麼想,在他心裡,滅了黨項,收復靈、夏,只是自己壯志宏圖的第一步,他要盡自己的努力。開創一個原先中華歷史上並不存在的強大宋朝,甚至,想開創一個長盛不衰,永遠不受異族欺凌,永遠不讓百姓受苦的國家。

    但當他看到這些為了躲避戰亂而被迫離開家園的百姓時,觀念開始了動搖。自打得到基本上可以確定的情報,元昊盛怒,定要對大宋用兵,梁豐和他的團隊做的最要緊的事,就是把邊境百姓全被內遷兩百里。戰火可以挑起。但不能讓自己的百姓受到戰火的傷害。要不,這仗打了又有什麼意義?

    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久的將來鋪墊,梁豐迫切地想用一場大戰打出中華民族的士氣,打破大宋現在這種縮頭厭戰的暮氣,打出一個民族的驕傲來!

    在他看來,朝廷裡成天嚷嚷的什麼「兵凶戰危,生靈塗炭」全是放屁。如果你夠強大,這麼說是展示了自己的清醒和仁慈。可是你現在糟糕成這樣子,卻還拿著仁慈兩字作為自己的遮羞布的話,換來的只是更大的羞辱!

    所有熟悉宋朝歷史的人,無不為這個朝代造就了那麼鼎盛的文化,那麼蓬勃的商業,那麼富裕的國度而感到驕傲,自豪!卻也無不為那麼懦弱的武力,那麼屈辱的外交而悲憤。

    「我梁豐要做的,就是改變後者,加強前者!」他惡狠狠地下決心道。轉過身去,不再看撤離的百姓,大步毅然下山,和同僚們一起做好善後工作。

    跟前線一切緊鑼密鼓地精心準備截然不同,大宋的大後方正在鬧大笑話。吵了一圈架,爭執了無數方案和對策,最後劉娥還是在政事堂的半綁架之下,痛下決心以和為貴!

    她用小皇帝趙禎的名義下了詔書:命任中師為宣諭使,帶團出使大夏,對黨項的不法作為進行申飭,嚴令不許再出現類似事件。同時也秘密地給出條款,可以對砍了腦袋的七個人進行一些人道主義補償。請記住,只能是人道主義的,這是大宋的面子。至於補償多少,那不用黨項操心,絕對不會低於七千人一年的生活費。

    怎麼樣,元昊,不錯吧,面子給我,你要裡子,大家都不吃虧呢。

    劉娥魯宗道等人這算盤打得真心不錯!

    可要人家買賬啊。

    這邊任中師才搖搖擺擺過了祥符,元昊已經有信送到朝廷了。

    當他接到逃回來的幾個小特務一番哭訴報告,怒不可遏。一點沒有商場裡小偷被抓住的驚惶和懦弱、害臊。倒像個黑社會大哥當街搶劫被人制止後的發飆。

    這時候他已經基本不住在皇宮了,而是選擇了興州近郊安紮了許多大帳,京城軍隊將自己的中軍大帳團團拱衛。他實在住不慣豪華的皇宮,穿不慣綾羅綢緞,吃不下玉粒金蓴,他要的是骨子裡不會停止流淌的野性血氣,要的是整個天下。

    徐敏宗、野利旺榮二人出使大宋這當口,他已經下詔命令全國剃頭髡發改皮袍,脫綢布,制文字,定刑律。

    他的第一項改革,就是不再用大唐當年封給這個民族的李字作為姓氏,頒布詔書,改姓嵬名,自稱拓跋後裔,要恢復祖宗成法。然後把平夏國內所有的部落首領全部召集到了興州,召開誓師大會。

    幾十個部落豪酋在碩大無比的帳篷內席地團團圍坐,每人面前一張矮几,一大只烤羊腿,一把鋒利的尖刀,一壺烈酒。

    元昊陰鷙地掃視一遍,帳內鴉雀無聲。只見他站起來舉起酒碗說道:「宋朝假仁假義,虛偽狡詐,太平興國七年,我先伯祖繼捧率闔族歸降朝宋,羈留京師,若非先祖繼遷公洞察其心,及早脫身,已被趙匡義唾手而得矣!後詐來圖我,繼遷公率數十騎走地斤澤,方創下今日之偌大基業。雍熙九年,夏州尹憲生性殘忍,欺凌我族。素以屠殺我蕃族之平民百姓為功業。與曹光實潛師而進。破我族帳,殺我同胞,俘四百餘帳,並掠走繼遷公母妻,牛羊萬餘。各位,此仇該不該報?」

    各部落酋長想起當年在宋太宗手裡受盡了欺凌,雖是老賬,仍不免恨恨。齊齊大聲道:「該報!」

    「如今我國日漸強大,宋朝已不敢正視。我國好端端禮佛朝山,卻被他們用了鬼域伎倆,殺我使者,羈我使團。這是不是公然挑釁?」

    「是!」

    每一次嵬名元昊大聲的怒問,換來的都是沖天的吶喊響應。

    「好!今日召齊各部落首領,就是要大家一起,歃血為盟,共發賊宋,以血前恥。共圖大業。你們幹不幹?」

    「干了!」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大帳方圓百丈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看著眾志成城。元昊心中大喜,手一揮,兵卒端了一個托盤進來,上遮紅布。元昊道:「既然今日眾家一心,那就由我先來,大家共飲血酒!」說完操起桌上的尖刀,翻過手腕對準自己的手背就是狠狠一到拉去,頓時鮮血便滲了出來。他放下刀子,伸手扯開士卒手裡的托盤,赫然是一個揭了天靈蓋的骷髏頭顱,元昊伸出手臂,將傷口的鮮血盡數滴盡骷髏頭中,然後滿臉殺氣地環顧眾人。

    那兵士端著骷髏頭,繞場一周,所有部落首領全都操起自己面前的尖刀,依樣刺血入內。人人面目激動,氣血上湧,壯懷激烈!

    最後輪到元昊右邊的嵬名山遇,卻出了點小麻煩。山遇用旁人難以聽清的聲音對元昊道:「是不是太倉促了?畢竟大宋兵多將廣,雖然不善戰,怕也不易對付。陳年的老賬,何必常記在心呢?」

    山遇是元昊的叔父,他說得非常誠懇,想勸侄子三思。

    元昊聽了,冷冷側目看了山遇一眼,道:「從父醉了,扶下去休息。」

    山遇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左右猛地伸出兩隻大手將他架住,強行拖出大帳。

    馬背上的民族,儀式都是雷厲風行的。血酒喝完,各人散去準備,元昊又顯露出他政治家的一面,連著派出使者,發了兩封信出去。一封是給遼國的,一封是給宋朝的。

    給遼國的信以臣子的口氣寫,言明自己永遠是大遼皇帝的屬國,永遠對大遼稱臣。之所以和大宋翻臉,是因為大宋欺人太甚!盼望遼國相助。

    耶律隆緒接到信後,淡淡一笑,助他個屁,就是要我兩不想幫呢。也好,看看你這小子能成啥樣。到時候大遼未必不能取漁翁之利。

    第二封信措辭典雅,禮貌醇正送到大宋皇帝趙禎桌上。

    「臣祖宗本出帝冑,當東晉之末運,創後魏之初基。遠祖思恭,當唐季率兵拯難,受封賜姓。祖繼遷,心知兵要,手握乾符,大舉義旗,悉降諸部。臨河五郡,不旋踵而歸;沿邊七州,悉差肩而克。父德明,嗣奉世基,勉從朝命。真王之號,夙感於頒宣;尺土之封,顯蒙於割裂。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漢衣冠。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禮樂既張,器用既備,吐蕃、塔塔、張掖、交河,莫不從伏。稱王則不喜,朝帝則是從,輻輳屢期,山呼齊舉,伏願一垓之土地,建為萬乘之邦家。於時再讓靡遑,群集又迫,事不得已,顯而行之。遂已郊壇備禮,為世祖始文本武興法建禮仁孝皇帝,國稱大夏,年號天授禮法延祚。伏望皇帝陛下,睿哲成人,寬慈及物,許以西郊之地,冊為南面之君。敢竭愚庸,常敦歡好。魚來雁往,任傳鄰國之音;地久天長,永鎮邊方之患。至誠瀝懇,仰俟帝俞。謹遣使節爾奉表以聞。」

    「稱王則不喜,朝帝則是從」,脾氣再好的趙小六看到這十個字,也忍不住拍案大罵了!趙元昊,已經做出如此讓步了,還不滿足,你這是要鬧哪樣?

    這封信活生生把全大宋反戰文官的面子給撕下來踩在了腳下。再不發飆,就真是他媽丫頭養的啦!

    「打!」一霎時全國上下一心,喊出了這個久違的漢字。

    於是任中師宣諭使的名頭才沒幾天,馬上被內侍召回,不要你去了,你份量不夠。改宣:集賢院學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知河南府王曾兼陝西經略安撫招討使,就近制敵!

    兵鋒所指,西北望,射天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0:46
374、背後偷襲
    朝廷還在排兵佈陣,調遣糧草準備增加西北兵力的時候,元昊已經重兵集結烏白池,實兵十萬,號稱大軍二十萬,並在龍州、溥樂城準備大量糧草輜重,蠢蠢欲動。這次他下的是大棋,不是打劫,當然要把陳年家底弄些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說起來元昊也挺心煩,就目前情形,大宋防守最弱的應該是秦鳳路,其次是河東路。但是秦鳳路那邊有吐蕃諸部,其中唃嘶囉最為討厭,戰鬥力還不是一般的強,如果從那邊走,路途遙遠不說,難免唃嘶囉不乘火打劫與宋軍夾擊自己。

    要是從河東路去的話,倒是可以直撲太原,不過那邊折家也不太好惹,另外北遼實在是信不過,自己要是順著宋遼邊境打下去,即便勝了,也要累個半死,北遼冷不丁出來撿個現成便宜,還真說不定。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路線,從烏白池到延州,直線距離不過四百餘里,供給、退閃都來得及,可以不考慮敵人乘虛而入直奔自己的都城興州。

    於是算來算去,還是決定以硬碰硬來個乾脆的,免得左右為難。

    這個計劃不是憑空冒出來的,而是由來已久,並且經過他精心無比的部署,現在是療效的時候了。

    天聖四年六月中旬,是西北大地熱得連狗都縮不回舌頭的季節,已經自稱西夏皇帝的嵬名元昊以大宋傲慢無禮,遲遲不予答覆並扣留朝山使團不放的理由為名,興兵二十萬。攻打大宋。一路氣勢洶洶。順著古長城故道。直取延州。

    二十萬他沒有,十萬綽綽有餘,一路發下軍令,只准逕取延州,遇金明砦要繞過,因為這時候金明砦的守將是號稱「鐵壁相公」的都監李士彬。李士彬快四十歲了,功夫好得很,治軍又嚴。打仗又狠,因為與安塞想去不遠,實為重鎮,駐軍不下五萬,元昊的確不想把主要兵力消耗在這個地方。

    一直以來,黨項軍對李士彬都是敬而遠之,每次相遇,都競相呼喊「鐵壁相公」,然後望風而逃。李士彬由此在西北名聲顯赫無比。

    至於這一次到底怎麼樣,除了老天爺。只有梁豐知道了!

    西北大軍沿線當然嚴陣以待,瞪著眼睛望著元昊來犯。

    兵馬未至。奸細先行,李士彬坐鎮的金明砦,這天迎來了幾個往年經常幫他夾帶私貨,販賣些私鹽的客商。因為是常有經濟往來,雖然兩國交兵,李士彬還是要見一見。

    這次客商密會,忽然變了身份,原來是黨項多年前就派來的聯絡員,單刀直入告知李士彬,大夏軍隊路過,請李將軍讓出一條路來。如果可以,願以大夏王爵相待,只要老李肯投降的說。

    李士彬當然不干,痛罵一頓,亂棍打出金明砦。

    其實人家也沒真的把他當做獵頭對象,而是早就拉攏他的許多下屬部曲,以作策應。李士彬自己一丁點都不知道罷了。

    大兵壓境,西北當然也是調兵遣將,紛紛集結。塞門駐軍一萬,嚴防元昊直取不成,掉頭側面進攻;綏德、安塞門各增加駐軍一萬五,成犄角之勢,左右夾擊元昊大軍;然後是黃堆、承平、保安軍均有重兵把守,所謂銅牆鐵壁是也。

    後來王德用好像還是很不放心的樣子,照會慶州提調一萬軍馬,馳援延州。

    當元昊左膀右臂鐘鼎臣聽到這個消息,真心笑尿了。呵呵,真是想睡覺有人送枕頭。本來他們的軍事計劃就是兵分三路,中間提兵六萬,直取延州,這個不做假。右翼分兵兩萬,從龍馬嶺繞道柔遠砦(因為這裡最沒人注意,除了梁豐)後方,拿下柔遠,奪取慶州,再從敵人後方直插延州。因為前面大軍完全處於正面交戰狀態,這時候奇兵突襲,可謂神來之筆呀!

    還有一路,以後再說。

    這一天夜裡,西北高原白天暑熱未散,依舊讓人汗流浹背,天上一輪明月高高掛起,淡淡的銀光灑遍這片孕育了中華文化的土地。

    就在柔遠砦後方二十里處,陡峭的土坡上細細垂下一根繩索,因為夜間不明,不仔細還真沒人瞧得出來。的確也好像沒人的樣子。反正,那根長長的繩子是放到底了。然後兩個黑影一前一後順著繩子慢慢蹬山壁而下。

    一踏實地,二人立馬伏在地上傾聽半晌,確定沒有異常聲音,才站起來相互一點頭,反方向各自前行,觀察地貌。

    這兩人是黨項軍派出的斥候,話說山脊上,三千黨項兵正靜靜潛伏著。

    一個向前朝柔遠砦行去,才走出百步開外,他本能地感到全身一冷,汗毛倒豎,立時就想就地滾開。

    「別動!一動射穿你的腦袋!」一個聲音平靜地說道。那斥候果然不敢再動,微微側目去,五個宋軍黑暗裡躲在山壁凹處,手裡弓如滿月,藍幽幽的箭尖光芒直對自己。

    斥候還沒說話,對方一人已經一拳打來,登時眼冒金星,滿口鹹腥。接著二人搶上,將其夾起拖進了那個凹洞。

    反方向那個也沒意外地遭受了同樣的待遇。

    過不多時,宋軍出了凹洞,輕輕發出兩聲鷓鴣叫,後面不遠處也應了兩聲。黑暗裡十來個宋軍押著兩個黨項斥候,輕腳輕手沿著峭壁邊緣相向走進。

    一個斥候被宋軍的尖槍抵住腰間,只好伸手用力拽動繩索,又鬆開手。山頂得了消息,也抖動繩索回應。

    宋兵見事已成功,拽了兩個黨項斥候,急急拖著往柔遠跑去,轉個彎子已經不見。

    過了一會,那片山壁上同時放下數十上百根繩索,沿著繩子密密麻麻不斷有人滑下,盡都是緊紮腰帶,斜穿皮袍,腦袋剃個陰陽頭,一小片頭髮結了辮子,肩上人人背了彎刀,腰間俱有弓箭。

    窸窸窣窣不到半個時辰功夫,黨項夜襲奇兵已經全部下到山底。此時已經天將五更,快要亮了。

    領頭將領低聲喝呼軍令,全部列隊完畢,那將領向左去,要尋找先前下山的兩個斥候。果然在月光之下,大約五十長開外,那兩個斥候正在那裡舉手招動。

    黨項頭領扯出彎刀猛力一揮,三千人以盡可能輕的腳步向前急行軍而去,若是時間拿捏得好,大概天剛放亮,便可搶到柔遠砦後門。

    於此同時,在柔遠砦正前方的大道上,黨項軍已不再遮掩,架著撞車、雲梯等等大批攻城器械,後面隆隆馬蹄聲,壓境而來,領兵將領是成賞都。

    「鐺鐺鐺鐺鐺」一陣急切的鳴鑼聲驚醒了柔遠砦城頭上守軍的美夢,上千士兵條件反射般地一躍而起,握緊槍桿衝到垛牆上,伏地身子,觀測敵情。

    「柔遠砦宋軍聽了,我乃大夏天兵是也,今你朝不修德化,無視兩國交好,欺我大夏,特來討伐。爾等速速開城納降,我軍定以厚待。」

    「蓬」地一聲,弓弦響處,那喊話的黨項兵聲音戛然而止,撲倒在地。霎時間城樓上一片歡騰。

    成賞都坐在馬上,舉刀一揮:「攻城!」

    嗡嗡之聲立時亂作,城下黨項兵萬箭齊發朝城上射來。幸得宋軍平日躲閃有術,毫不猶豫腦袋一縮,除了少數幾十個膽子偏大,運氣偏差的中箭身亡,傷害倒也不大。奪奪聲中,城樓上插滿了箭羽。

    宋軍也不示弱,馬上組織彎弓搭箭,營頭大喊一聲放箭,也齊齊地回敬過去,雖然人數少了許多,但居高臨下一陣亂放,也煞是壯觀。下面的黨項軍高舉盾牌,將宋軍射來的箭羽全部擋住。

    這時郭遵已全身披掛登上城頭,觀察敵軍情況。見敵軍正建造望樓,推過巢車,大約二百步開外。這個距離普通弓箭是無法達到的。郭遵下令將三弓床弩推出來,五個兵士搬動箭簇,一一安放膛中,後面五十個軍士排成兩排用力拉動,將弓弦牢牢卡在扳機上。

    負責瞄準的軍士站在高凳,瞄準敵人巢車頂上位置,舉起綠旗呼喊方位,旗子往下一放,兩個士兵這才高舉氣錘,狠狠對準扳機用力砸下。

    呼呼風聲裹挾著又粗又長又鋒利的箭簇向黨項巢車射去,三支射空,兩支通通兩聲,穩穩紮在巢車頂望樓腰板上。卡嚓一聲,腰板裂為數片,並著剛爬上的兵士一聲慘叫高高摔下。

    旗開得勝,樓上又是一陣歡呼。

    黨項大軍並不著急,又一輪弓箭發射的同時,下面的撞車已經在掩護下隆隆開近城門,要強行撞門突破,同時雲梯掛鉤架好,也直奔城牆而來。

    郭遵也不急,挨著敵軍行至大約四五十步之處,喝令城樓上一致擺開二十門七稍炮,三人裝石,兩人瞄準定炮,後面數十人齊齊拉動繩索。一時間城樓上呼呼地飛出二十塊百十來斤的巨石,每一塊巨石落下,都有或是戰車,或是兵卒被種種砸在地上,斷手斷腰,哀聲一片。

    不過這七稍炮畢竟太耗人力,瞄準又慢,只此一次,再無用處。成都賞經驗豐富,知道宋軍遠攻的器械基本已經用完,不再試探,下令全力攻城!

    正在城上城下吶喊一片時候,成都賞聽得十分清楚,城上出現混亂,一霎時守軍少了一小半,好像匆匆調到別處去了。成都賞大喜,心知定是背後奇襲三千人已經到位,要從後面加攻柔遠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0:54
375、請纓

    (額,好吧,聽到一些聲音,說是豬腳再不出來,部分書友就要把這本書給太監了。嚇得梁豐急忙出來拚命,順便厚著老臉討討推薦什麼的。各位,梁豐宣佈,從7月號起,每天改更五千啦!值得幾章推薦票嗎?呵呵,扇心裡沒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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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地一聲,一枚黑清脆落在棋盤上三六路,試圖在邊上做起雙眼成活。下棋之人左右,對自己這手甚是得意,以為妙絕,不免撫髯微笑。

    他對面那位,玉樹臨風,一身儒生打扮,鳳眉入鬢,眼如點漆,朗然有神。因為長時間的直接日光照射,面色稍黑,卻更添陽剛之氣。卻正愁眉苦臉地著棋局,捻起白,陷入長考。

    「嘿嘿,我這一手,進可以攻,退可以守,你長我靠,你跳我斷,為難了吧?」黑中年人見對手為難,更加舒坦,呵呵笑道。

    「嗯嗯,督帥這招果然厲害,下官佩服得緊。」少年貌似真誠地點頭附和,其實心裡無奈之極,跟這麼個臭棋簍對弈,傳出去辱沒了自己身份不說,還要費盡心思每一次都讓他輸贏一兩,以告慰自己的儒將風采,真心難過!

    可是沒辦法,誰叫人家是實授永興軍節度使呢?又是自己好朋友的爹,還是這次大戰役的前敵總指揮,怎麼著也不好意思讓人家片甲不留吧?

    少年當然就是梁豐,很痛苦地為難半晌,還是決定強壓住蹂躪老頭的欲望。小心翼翼跳了一,讓他將雙眼做活。

    兩人就這麼一個真情,一個假意地在小小棋枰上激烈對抗著。

    話說自從元昊起兵反叛,每日裡軍營中忙碌萬分,各種敵情線報。要軍需的。要糧草的,要後援的,請戰的以及朝廷公文往來,紛紛擾擾。令王德用勞累不堪。這時候唯一能稍稍放鬆的法,也就是找人下盤圍棋了。偏偏大軍之中,梁豐名頭最響,水平最高,還最體貼人。自然是陪練的不二人選。

    其實王德用也曾沒事找抽過,他原先順手揪了韓琦來殺過兩盤的,人家小韓可沒那麼好脾氣,你是督帥咱也不讓,上手就把老王打得顧頭不顧?。第一局還好說是猝不及防,第二盤就真的差一些要跳脫衣舞了!

    王德用又羞又怕,實在不敢再叫戰第三局,於是韓琦不知出於什麼目的,順口說了句:「督帥何不找玉田兄來對弈?他棋力不弱。同督帥相彷彿,是好對手。」

    老王當時並不知道梁豐的名聲,大喜之下立刻幾步跳下韓琦遞來的台階,大聲吩咐請節度副使來中軍下棋。這才有了梁豐愁眉苦臉的今天。

    幸好王大帥很有自知之明,過了幾招。也知道人家是有意容讓。雖然心裡還是覺得梁豐比自己水平也高不了多少,但畢竟已經不好厚起老臉自己貼金。所以略微得意一下便轉換話題,說道:「郭不違(郭遵的字)的求援信老夫過,他以前作戰甚是驍勇。這番居然能謀定後路,謹慎從事。是玉田那日去柔遠砦獻的計吧?」

    「呵呵,督帥高屬下了,實戰守城,我能懂得什麼?走馬觀花而已,我郭指揮是深思熟慮的,有備無患麼,萬一賊兵真的從側翼攻擊柔遠呢?」梁豐否認道。要送人情,就要送個徹底,唧唧歪歪含糊不清,到最後是情也沒有,義也沒有。

    王德用點點頭,不虞有他,繼續下棋。這幾天悶熱得很,身為臨敵將帥,又必須以身作則甲冑整齊,實在是件痛苦的事。只好揮揮手,示意身後的勤務兵再賣點力,使勁轉動絞盤大扇,稍微好過些。

    從元昊號稱起兵到今天,已經過去五六天了,正面進攻始終沒有發動,黨項大軍依然集結在白柱山一帶,與大宋遙遙對峙。下棋,也是心煩等待中的一個消遣。

    「報!」外面小校長長一聲,匆匆進帳單膝跪地報道:「報督帥,柔遠砦、塞門同時有黨項來犯!」

    嘩啦,王德用輕輕把手裡幾顆棋扔進盒中,了梁豐一眼,心道郭遵果然明智,沒有小覷了對手,黨項居然從柔遠下手了。

    「說清楚些。」王德用道。他是主帥,需要瞭解最詳細的情況。

    「南面柔遠砦有黨項約兩萬人發起進攻,主帥成都賞。又有約三千黨項兵輕裝從山後繞過,攻打柔遠後門,我軍慶州已派出兩營兵力守候,此時交戰正激;塞門一帶也發現黨項敵情,約有萬人左右,攻城器械頗多,來勢兇猛之極。」

    王德用聽完,眉

    頭稍皺,起身踱步盤算。梁豐雖然沒跟著站起來,但還是手捻白,低頭沉吟。

    此時的塞門,因為稍稍偏遠,關口地勢險峻,王德用料想守關不難,特調劉奎把守,更添了兩個營的兵力供他指揮,當時覺得問題不大。但這次元昊居然派兵上萬攻打,也許有試探性進攻的意思,也許是真的想直接拿下。但自己的兵力分配已經差不多了,如果再從別處抽調,又怕對方正面進攻難以抵擋。

    「玉田,你塞門守不守得住?」王德用梁豐坐著,想找個人換換腦。

    梁豐不好回答,戰略他可以,戰術真沒什麼經驗,想想說道:「要不,鄜州現在後方,暫時無虞,先抽調一部分兵馬前移,駐紮保安吧,把前方的一部分調增塞門如何?」他也不是很確定。

    王德用認真想想,稍微點頭,算是認可了梁豐建議的一半道:「鄜州緊要,不宜少兵,不過,可抽調五千軍到黃堆。勢態緊急也好回防。保安再增二營過去,還是劉奎暫管吧。」

    梁豐心中忽然有些衝動,覺得自己應該先去見識一下短兵相接的大場面,忍不住脫口而出道:「督帥,下官想自請前往。襄助劉指揮。也算長長見識,不知可否?」

    「你?不行不行,你可不能擅離中軍。那前線打仗刀箭無眼,豈是鬧著玩的?」

    梁豐正要繼續申請。忽然帳外報道韓書記求見。就是韓琦來了。王德用命進,韓琦進來也不囉嗦,直接道:「屬下聽說塞門吃緊,特求督帥准許前去襄助!」

    王德用大奇,這倆小今天怎麼了。同時要求去塞門。腦袋搖晃,堅決不許。梁豐想想,乾脆說道:「既然稚圭也想去,就讓我倆做個伴去見識見識,總躲在後面紙上談兵,恐怕對將來不是個好事,若是督帥不放心,要不乾脆派狄青和我們同去?漢臣武藝超群,有他在。相比就算不勝,退後還是無虞。」

    老王二人堅定的神情,慎重考慮了一下,最後終於點頭道:「好吧,既然你倆執意要去。就去吧,把漢臣帶上,他別領一都兵馬,專門保護你們。事情不妙,趕緊回轉。賊兵的目的還是安塞。不會再向北去了。」

    得了王德用准許,梁豐、韓琦大喜,急忙領命出來,收拾行裝,直奔保安去找狄青入伙。

    急行軍聽起來就三個字,實際上梁豐和韓琦一路受的折磨可前所未有,饒是他曾苦練騎馬,這次也差點被顛散了架,幸虧有狄青一路多方照顧,疾馳兩天兩夜,終於趕到了塞門。

    此時的塞門,已經進入緊急戰鬥狀態,昨天經過雙方試探性的攻守,雖然都沒摸清對方底細,但劉奎已經知道對方是來真的,不敢大意,將所有能用的物資器材通通搬上城頭,擺開死守的架勢。

    攻打塞門的是元昊新近的寵將沒藏吝都,這廝來歷不明,卻真沉得住氣,面對一個相對較弱的塞門,並不急於進攻,而是下令全軍修整,等候命令。

    劉奎見了梁豐、韓琦等,大喜之下,不急多多問候,跟隨來的一營兵力交接完畢,劉奎就直接把兩人請上城頭,查敵情。

    「有什麼進展麼?」梁豐問了一句古怪的話,也不知是問對手有沒有進展,還是問自己這邊能不能衝殺出去。

    劉奎一愣,只好含糊答道:「還沒呢,昨天互發了幾千箭便打住了。我們人少,弟兄們都沒好生歇著,一個個都盯著不敢睡覺。」

    現在是大白天,城上城下都遠遠地得挺清,幾人正說話時,忽然聽到隆隆馬蹄聲音,對面黨項軍忽然衝了過來,奔騰之音,梁、韓首次聽到。

    到敵人靠近,劉奎精神一震,大聲喊道:「戒備!」一下城上近千士兵刷地全部站起,握緊弓箭刀柄,趴在垛口候命。

    黨項騎兵衝到塞門城下百步開外,忽然停住,只聽下面嗚哩哇啦幾句怪叫,騎兵忽然從中間朝兩邊三開,讓出一個寬寬地口來。

    梁豐一怔,正要問這是什麼招數,就見對方口裡黑壓壓一堆人手持弓箭,推著幾架撞車,朝己方跑來。還沒清楚什麼形勢,就聽到劉奎破口大罵道:「賊廝鳥,這般下作!」

    梁豐奇怪地側頭想要問話,韓琦卻湊過來說道:「這是漢人!」果然,來的都是漢人服飾,裝備也很糟糕。

    「撞令郎?!」梁豐悚然驚問。

    原來黨項用兵,非常缺德,攻打城池時,常常令漢人俘虜編成隊列,首當其衝前來攻打。一般宋軍都心軟,畢竟開化已久,對同胞的血肉之情得甚重,不忍重手屠殺,使對方得到掩護,挨近攻打。這群人有個名目就叫「撞令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0:55
376、塞門大戰

    (「十年雪落」於上個月16日猝然而去,給網絡所有的寫手們又頻添唇亡齒寒之感。對於我們來說,碼字生存;對於書友們來說,看書享受,大家是很公平的。其實,如果大家都看正版,都愛惜一下作者的勞動,也許落雪會更加珍惜自己,更加努力,會碼出更好的文字來。可惜,一切如果都來不及了!還是呼籲一下吧,如果您正好有些起點幣,正好為了一個作者的生命逝去而惋惜,可不可以現在去《武布天下》打賞一下?訂閱幾章?給落雪在天之靈一點點安慰,讓他的妹妹多感受一下哥哥的眷顧?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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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豐的打算,原本只是強烈的好奇心起,想親身感受一下古代冷兵器戰爭的實際場面,也想看看自己一個現代人的思維和意識,能不能替大宋解決一些實際困難。

    可是才登上城樓,他就懵了,他完全沒有料到元昊居然會來這麼一手。

    這麼卑鄙下流的手段,他的記憶裡只是日本鬼子侵華時候用過,後來對越自衛反擊戰時越南也用過。要不是韓琦提醒,梁豐根本沒想起原來黨項還有這麼一支號稱撞令郎的隊伍。

    下面的情況顯而易見,一群衣衫襤褸的漢人,手裡拿著刀槍。身後數十步開外是黨項真正的精銳張弓搭箭。寒氣逼人地瞄準他們的後背。只要有誰敢貪生怕死不向前衝。立時便要命喪當場。

    這群異族統治下的漢人,有什麼辦法?

    城樓上的所有將士眼睛都紅了,他們也是頭一次真切見到這個場面。以前也曾聽說,李德明偶爾會驅趕數十上百個漢人充當撞令郎。但一次投入數千漢人,卻是前所未有。

    城樓上一片焦躁和謾罵之聲,這時候劉奎沒有下令,營以下的都頭們也默然,看見城下撞令郎們越跑越近。人人心中充滿了憤怒和抓狂。

    「要不,還是射殺吧?」劉奎身邊一個都頭輕輕說了一句。劉奎咬牙切齒猛地回頭怒目而視,卻說不出話來。此時下面已經殺聲震天,再不決斷,那群漢人就要用雲梯車爬上來了。

    怎麼辦?

    梁豐環顧周圍,韓琦、狄青也是一臉的無力和憤怒!他想說話,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被授予任何權威,只能是一個觀戰者。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只好眼巴巴地望著劉奎,期待他能想出兩全其美的主意。讓同胞避免這場災難!

    劉奎深深把眼一閉,嘴裡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射!」

    「不能射!」霎時間劉奎聽到身邊異口同聲喊道。睜開眼睛,是梁豐、是狄青、是韓琦、是焦用。他茫然了,自己是主帥,要對勝負負責,這時候必須決斷。城下雖然跑得不快,但區區幾十步,此時已經聚攏到牆根,只等雲梯車和撞車一到,就要登城強攻了。

    此時梁豐急中生智,再也不顧身份和其他,果斷說道:「指揮,先不忙射,我有一計,看是否可用?」也不等劉奎答應,三言兩語便把主意說出,一面不住地側頭看著城下情形。雲梯車和撞車都是木輪,沉重巨大,此時才推了一半路程,估計還來得及。

    劉奎等一聽梁豐的計策,忙不迭地點頭答應,狄青和焦用即刻下了城頭,分頭準備。劉奎命令下屬趕緊就近尋找軍械,凡有鐵皮可用,一律扯下,匆忙捲成一個擴音筒,首先遞了一個在梁豐手裡。

    梁豐接過簡易的擴音筒,扯著嗓子朝城樓下大聲喊道:「城下漢家兒郎聽了,你們放下兵器,聚在門口,城門馬上開啟,放爾等進來。若不放下兵器,即刻射殺!」如此不停歇地連番喊話。劉奎一旁也安排了大約二十來個大嗓門,跟著梁豐有一句學一句地朝下面吶喊。

    城下的漢人們本來就是被逼無奈,誰不想念故土?誰願意在異族手底下過這種非人的生活?一聽城樓喊話,居然還有活路,心中茫然,腳下的動作自然就慢了。

    這時候有幾個膽子大一些的,將信將疑,鐺地一聲,將手裡的彎刀拋在地上。一個人拋,便有兩個人跟著拋,接著就是成百上千的漢人聚集在塞門城下,幾乎都扔下了兵器,等待宋軍開門放行。他們有些有家室還在黨項,有些只有自己一人,現在什麼也顧不得了,逃命要緊。

    身後的黨項軍一看大怒,齊齊向這群臨陣倒戈的漢人們放箭,嗖嗖聲亂響,便有一排漢人慘叫著倒在血泊之中。城上梁豐等正焦躁萬分,只聽沉悶的嘎嘎聲大作,塞門城門開了!

    這時候距離城樓最近的是黨項精銳騎兵鐵林軍一個千人隊,隊長坐在馬上看到這番奇異景象,心裡叫聲好機會,衝鋒,也顧不得用器械先行攻擊,直接領兵就掩殺過來,意圖趁宋軍城門大開之際直接衝進。

    撞令郎們聚在門口,看到城門開了,忍不住歡呼就要朝裡面擠進,此時背後又射來一輪弓箭,又有百十來人中箭倒地。這些人愈發慌張,蜂擁齊至門口,城門並未大開,只有一線之縫隙,頓時水洩不通。

    黨項鐵林軍也跟在屁股後面快要衝到城下時,劉奎大喊一聲來得好,射!嘩地一排羽箭密密麻麻向投下鐵林軍招呼過去,只聽得人聲、馬聲,聲聲慘叫,中箭倒地者甚多。宋軍得了甜頭,垛牆上輪番發射。因鐵林軍這時候正好跑到距離城牆大約二十步左右,無論是距離、目標清晰度,都在宋軍的最佳射程之內。命中率不高那才見鬼了!

    這正是梁豐想要的結果。塞門不比大城池城高牆厚。城下又是寬闊之地,便於佈陣強攻,若是等對方重型機械開動靠近,炮石、弓箭壓制住己方,再用攻城雲梯強攻,多半就只有上演一幕牆頭爭奪戰的慘戲。那還不如乘此機會,詐開城門,吸引對方精銳先行。黃金比例的距離先放翻一批再說。

    而且梁豐先前只是想不讓同胞受難,起了惻隱之心,哪知道居然有個奇效,就是門口實在太擁擠,對方騎兵就算衝過來也無法進城,都在門口打轉。

    簡直太意外了,大戰在即,各種兵器準備得都異常充足,劉奎便不再客氣,可勁地亂箭齊發。朝下面鐵林軍招呼。不到半柱香時間,對方已經放倒二三百人!

    後面的黨項軍也反應過來。急忙組織弓箭手,齊向城樓招呼過來,頓時也壓制住了宋軍不少火力。

    梁豐在城頭開始看的腳軟,畢竟頭回真正遇到這種血淋淋的場面,漸漸適應過後,竟然有些興奮起來,環顧四周也想找把弓箭過癮。

    正在一晃神的當口,嗖地一聲,梁豐下意識猛縮腦袋,一隻羽箭擦著這廝頭皮而過,「奪」地穩穩釘在城樓柱子上。梁豐瞬間全身冷汗,背上涼颼颼的。操你媽,差點要了老子的命啊!

    回頭再看韓琦,這小子也好不了多少,臉色煞白,扶著垛牆蹲下,抿著嘴唇,雙目堅定,但也有些害怕。

    城上城下交鋒甚緊,每一輪對射,自己身邊都有將士倒在血泊之中。梁豐終於激發了身上的野性,大喊一聲「日你祖宗!」衝到一個倒下的射手身邊,接過他手上的弓箭,歪歪斜斜勉強拉了一個滿月,嗖地朝下面射去。瞄是沒瞄準的,反正射不射得中也不管了。最重要的是他參與!

    顧不了是否會被流矢擊中,梁豐已經處於高度亢奮狀態,紅著雙眼,順手撿起羽箭就射,有時候從地下撿,有時候也從城樓柱子上拔。

    正痛快中,忽然聽到劉奎大喊道:「當心,炮石來啦!」

    梁豐心中一凜,忙抬頭看去,城下已經一線排開十幾台炮車,有七梢炮、五梢炮,還有虎蹲炮、單梢炮等等,大小不一錯落無致,簡直是撿破爛的大集合。一看就知道是歷年打劫大宋攢下來的家底。

    城上守軍平日訓練有素,一看底下數百人都在拚命向後拉扯那些炮石繩索,立即低頭伏下,瞬間就有巨大的嗚嗚破空之聲,兩三塊一兩百斤的大石砸在垛牆上和城樓上,無論如何總有運氣不好的,馬上就聽到一片慘叫,已經死了十幾人,垛牆也被砸開一個大大的豁口。

    這還不算,小炮也有小炮的威力,二三斤的,十多斤的盡都朝上招呼,一下子壓住宋軍的勢頭。

    一輪炮石,宋軍城樓損失慘重,最少二三百人受傷,梁豐手臂也被炮石擦破了皮,幸好沒什麼大礙。趁著對方安裝一次炮石需要時間,劉奎也忙下命令,安放在城樓內側兩邊的七梢炮發動,朝對方的陣地轟去。卡嚓幾聲,瞄手們以精準的眼光,豐富的經驗,五架七梢炮,有三架擊入黨項軍中,砸死一片,兩架穩穩打在對方的炮架上,頓時損毀。

    城樓一片歡騰聲中,城下已經發生了變化。原來一部分撞令郎已經擠進城裡,一部分因身後亂箭射來,實在招架不住,只好分散跑開,城門前終於空了。黨項鐵林軍本來狼狽後撤,一看機會到了,又是縱馬疾馳想乘隙沖城。

    還沒衝到城下,只聽殺聲大響,城裡竟衝出一隊人馬,個個輕甲鐵騎,手提大刀,腰跨弓箭。鐵林軍愣神功夫,迎面衝在最前的,是一個披頭散髮,青面獠牙的怪人,手提兩根鋼鞭,也不拉韁繩,直衝入黨項陣內,不由分說揮鞭就打。

    一時間黨項軍被他帶人沖得七零八落,那人身後就是焦用,手持大砍刀,呼呼風聲到處,俱有鮮血濺起。

    衝出城來的宋軍個個威猛無比,完全是拚命的打法,不顧頭尾一通亂砍,殺了鐵林軍一個措手不及。紛紛退後。那青面怪人在亂軍之中來回衝殺。如入無人之境。

    鐵林軍隊長看得火起。向身邊手一揮,說聲:「上。」身後幾個馬戰武藝超強的屬下雙腿一夾,各持兵器迎頭衝了上去,將青面人團團圍住。此時才看清楚,那人不是天生妖怪,而是戴了一個看起來很恐怖的面具,瞪目獠牙,凶狠無比。加上他本來武藝就高,鋼鞭到處所向披靡,端的稱得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幾個黨項武士才將他圍住,也看不出他到底怕還是不怕,反正雙手齊揮,迎頭砸向一人。那武士猝不及防,急忙橫刀招架,卻不料對方臂力太大,噹的一聲。彎刀被砸掉,厚厚的頭盔也沒能護住腦袋。已經仆地摔倒,再也爬不起來。

    更讓黨項人可氣的是這青面人後面還有個瘋子跟來,手提大刀,掄圓了亂砍,同樣傷人無數,正是焦用。兩人手下三四百宋軍提著刀槍拚殺,翻翻滾滾,所到之處,黨項陣腳大亂。

    鐵林軍隊長眼看情形急迫,忙令先前散在左右兩翼的步軍合攏包圍這一小股宋軍。焦用眼尖,瞧見不對,大喊一聲便策馬掉頭衝去,青面人聽到喊叫緊隨其後,距城下不足三十步處,這時候城門已經緊閉,還有許多撞令郎未能進城,兀自堵在那裡癡癡呆呆生受雙方的夾板氣。焦用大叫道:「撞令郎們?你們已經回不去了,是大宋男兒,撿起武器,隨我們殺這幫黨項豬狗!」

    他聲音洪亮,距離又近,頓時喊醒了那些炮灰,一個個立時跟打了雞血一般,紅著眼,拾起剛才仍在地上的刀槍,吶喊著迎頭衝向黨項大軍。

    一場混戰就在塞門外展開,那些撞令郎雖然沒經過嚴格訓練,幾乎也沒什麼裝備,但畢竟有一兩千人。方才被黨項軍牛羊一樣地驅趕上陣,本來就憤怒以及,這回聽了大宋將領鼓動,多年來在黨項舊恨新仇一齊湧上,便不再猶豫,紛紛朝異族拚命。

    他們在拚命,黨項的步軍和潑喜軍已經繞開混戰中心,從兩側推著戰車雲梯,高高搭在了塞門城牆上。

    城上宋軍一陣轟動,大鍋的滾油、點燃的火把,檑木、滾石,弓箭刀槍齊齊招呼,城頭拉鋸戰終於上演。剛開始還好,若干瓢滾油和大石頭等等砸下,對方死傷甚多,但總有運氣好不怕死的,單手扶梯愣闖上來,於是城上就有宋兵大骨朵招呼,那大骨朵渾身帶刺,挨著一下身上就是幾個窟窿。只見黨項軍有若干已經攀上垛牆的,又被砸得飛了下去。

    梁豐和韓琦這會兒已經好多了,韓琦也不再害怕,擼起袖子就跟著劉奎等人跟爬牆的敵人開干,大石頭也砸得不亦樂乎。二人只顧痛快,卻也險象環生,梁豐就在城樓跟敵人騎牆拉扯的時候,險些被那王八蛋抱著一起跌下城去。嚇得他急忙退後,改用長槍遠刺敵人,不敢靠攏。

    塞門攏共只有五營兵馬,其中一營還是早上梁豐等順道帶來的,論數量實在不夠黨項軍看。但畢竟是守城,這邊的武器裝備又充足,一下子敵人還真無可奈何。

    下面焦用等人看著對方騎兵陣腳已亂,自己這邊也損失了百十來號兄弟,呼哨一聲策馬便回,衝到城下,朝著攻城的敵人背後亂砍亂殺,他們身後是上千被策反了的撞令郎,又紅眼又沒腦子,只顧悶著頭抵擋鐵林軍,自己就完全沒了後顧之憂,青面人和焦用率隊沿著城牆腳下幾個衝刺來回,那些步兵和潑喜軍基本都被放倒,還手之力也沒有。

    劉奎在城上看得清楚,急忙大叫「開城門,開城門。」城門重新打開,焦用二人卻不忙進城,反而又迎著鐵林軍衝上,大喊撞令郎們趕快進城。

    就這樣,宋軍和撞令郎等相互滾動似的掩護對方,終於團團衝回城裡,雖然又損失了二三百撞令郎和近百宋軍騎兵,但畢竟大部都已回城,戰績可嘉了。

    人馬剛殺回城裡,城下便又開始了一場圍殲戰,原來眾多的撞令郎隊伍裡,居然混雜有部分奸細,扮作漢人,本來是作監視用的,宋軍城門大開,見有機可乘就混了進來,準備裡應外合。這時候一亮出面目,城裡宋軍豈容內奸猖狂?紛紛的刀劍齊上,一陣短暫的勞動,把混進來的一兩百黨項奸細剁成了肉泥!

    城外黨項軍死傷頗多,尤其以鐵林軍損失最為慘重,第一對上千鐵林軍被廝殺得只剩下不到一半,全數撞令郎反水投誠,戰車炮石損壞過半,已經攻到城下的步軍和潑喜軍也傷亡近千。

    兩里以外的主帥沒藏吝都怒不可遏,首次興兵,居然在一個小小的塞門就受到如此大的損失,城上的情形已經基本清楚,左右最多不過三千人馬,卻將自己萬多人擋在城下。只是這時候天已快黑了,連夜攻城,損失只有更大,因為敵人居高臨下,這幾天天氣又好,月亮明晃晃地照著,人家都不用點燃火把,一瞄一個准!

    沒藏吝都又抓狂,又無可奈何,只好恨恨地命令暫時休兵回營,天明再戰!

    經過大半天的激戰,梁豐、韓琦全身幾近虛脫,大口喘氣,靠著垛牆休息。劉奎兀自精神抖擻,來回不停地佈置防務,提防敵人半夜摸哨。

    這時候城下焦用等終於回來,梁豐支撐著站起,一下衝到青面人面前,將他面具摘下,露出一個萬人迷般的面孔來,正是兄弟狄青。

    梁豐拍著他肩膀大笑:「好兄弟,好威武!」狄青靦腆羞澀的說不出話來。

    梁豐又轉頭看了韓琦一眼,小韓經過洗禮,已經精神多了,還有些許亢奮。焦用哈哈笑道:「沒想到軍巡使大人和書記大人一介書生,也如此勇猛!」他知道梁豐被降了職,但仍是改不了口。又對韓琦道:「書記大人方才臉都嚇得白了,怎麼樣,現在殺人順手了麼?」

    連同劉奎在內,個個大笑,只有韓琦受了揶揄,繃著臉不說話。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0:57
377、塞門大捷

    (對不起,剛才開會耽誤了時間,拚命碼還是晚了半小時。話說俺也要學會存稿了,每天這麼跟狼攆了似的,真心不好受啊嗚嗚!給幾張推薦吧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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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月光如水。此時正是夏季,雖然暑氣已過,依舊燥熱難當。梁豐同劉奎、狄青、韓琦、焦用等一道在城樓上來回慢慢巡視。

    白天一場激戰,重傷的兵士都已轉下醫治,陣亡的也都白布裝殮安放妥當。也有些輕傷無大礙的,傷處纏了紗布,和衣睡在城樓,一路聽去,鼾聲此起彼伏,如同身在蛙塘一般。

    梁豐手臂也被擦破,不過沒有大驚小怪上藥上繃帶,就這麼爛著半截袖子晃來晃去。劉奎怕他再出意外,特意找來一副軟甲讓他穿在裡面,外面依舊黑紗官常服。戰鬥辛苦,也沒個水洗把臉啥的,一窩人就如同黑鬼一樣在城上晃蕩,倒愈加襯出狄都頭英俊不凡來。 . .

    劉奎站在城頭朝遠處敵軍大營眺望,此時雙方相隔近二十里開外,只能隱隱看到些火光閃爍。劉奎皺著眉頭思考問題,梁豐好奇問道:「指揮,在想什麼?」

    「大人。末將尋思。這些羌賊到底有多少軍馬過來?看人數似乎不止一萬。可是這戰力??????。」話雖沒說完,但他對敵人的戰鬥力有很大的懷疑,按道理黨項軍是很強悍的,然而今天攻城的表現實在是差了些,自己兩千多的兵馬竟然與其持平,不勝不敗,劉奎沒覺得是自己戰術高超或者人品爆發的緣故。

    那又怎麼樣?梁豐很愕然,這個很重要嗎?

    韓琦想了想。接話道:「劉指揮的意思,是怕敵人白天只是試探,明日肯能會大舉攻城,咱們明日的壓力會大得多。」

    「對對對,書記所說不錯,末將正是此意!」劉奎忙道。

    「哦。」梁豐很為自己後知後覺慚愧,但如果是真的,他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五個人悶頭尋思。打仗就是這樣,多想一分就有利一分,少算一條就倒霉一條。這時候狄青忽然開口道:「指揮。要不,問問今天投誠過來的撞令郎看看?屬下和焦都頭同去。」

    劉奎點頭。這是正理,摸摸對方的底,有個準備。二人轉身下城。半晌又興沖沖地回來說道:「指揮,屬下問了,原來羌賊不止一萬,估計有兩三萬左右。」

    劉奎等同時一驚,原來還有這麼多埋伏?這可怎麼辦!

    「不過,好像也不全是羌賊精銳,據說擒生軍便有上萬,另有撞令郎數千,今天已經全部投誠,剩下的,估計也就是騎兵數千,步軍一萬左右。」

    那也不少啦!劉奎很捉急,這麼多人來圍堵,而且步軍居多,擺明了就是非要拿下塞門不可。自己臨時領兵,又不是正牌指揮,區區兩千多兵馬,如何抵擋得住?對方擒生軍多,說明後勤保障非常充足,要是一場持久戰下來,塞門怎能抵擋得住?

    梁豐從剛才的糊里糊塗鎮靜下來,他思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不過沒考慮成熟,不敢貿然說出,側頭問韓琦:「稚圭,你怎麼看?」

    韓琦仔細想想說道:「塞門雖小,卻是西北北方屏障,若被賊子破了,必會繞道背後,萬一翻山直取安塞,那咱們在保安、綏德、金明等布下的防線豈不成了虛設?賊兵只要拿下安塞,延州危矣!」

    劉奎和狄青、焦用聽了,頻頻點頭表示贊成。

    梁豐卻還是覺得不對,怎麼個不對法又說不上來。只聽劉奎說道:「若真是如此,那咱們這兒可就危險了,不行,得向延州求援,增調主帥和大軍過來。俺老劉一個人怕是守不住。」

    不管劉奎說的對不對,梁豐倒對他這種性子很是欣賞,知恥近乎勇,自知之明非常重要。要是傻乎乎地堅守,自己丟了老命是小事,最後還是要壞大事。歷來這種白癡很多,癩蛤蟆支床腳鼓氣死撐。

    韓琦道:「那我現在便擬一份急件出來,迅速送到延州申說情形,請求援助吧。」說完就吩咐取筆墨來要寫信。

    梁豐按住他手道:「不忙寫。咱們再想想,來時延州已沒有多餘兵力了,如果要支援,該從何處調兵?」

    韓琦道:「自然從安塞調兵,若不行,金明砦也可分出一部分來支援。」金明砦號稱擁兵五萬,分些出來應該沒問題。

    梁豐不置可否,又問其他人道:「你們說呢?」

    劉奎、狄青等都點頭贊同韓琦的話,他們不懂梁豐到底在想啥。

    梁豐低頭踱步多時,終於決心把擔憂說出來道:「這個援恐怕不能求。因為,元昊可能正是希望咱們求援。」

    「為什麼?」韓琦皺眉道。

    「我猜,元昊是想用分兵之計,分散我大軍兵力,他好集中攻擊一點,一戰成功。」

    韓琦不服氣了,既然想集中兵力攻擊一點,那元昊就沒必要從最難出下手啊,中宮直取,難度最大,這麼多重兵馬攔截,瘋子才這麼干呢。兩翼攻打,要麼從柔遠砦下手,要麼從塞門進取才是最輕便的法子。他把這想法一說,梁豐笑了。

    「中心不中心,不是看咱們的防守,而是看他的攻勢。他主力攻哪裡,哪裡才是中心。先前他的佈局就是要從中間來攻,所以咱們才在中心佈防啊。要是他換個方向。那咱們的防務自然跟隨調整。也絕不會是現在這樣子了。」

    韓琦默認有理。但還是覺得不服。

    梁豐又道:「元昊主力不動,兩翼進攻,正是試探之意,先看看咱們是不是會跟著他的指揮棒轉動,若前幾日攻柔遠,我大軍去接應柔遠,今日攻塞門,大軍又來支援塞門。哪豈非中間便空了?他要突襲過來,可不方便了十倍百倍麼?」

    「哦,原來如此啊!」劉奎恍然大悟道。賊子甚是狡猾狡猾地!可是眼下又發愁起來,大軍不動,那人家便要假戲真做,真心攻打起塞門來,抵擋不住嘛!

    「不慌,明日看看,若明日攻城猛烈,那就是他們假戲真做了。咱們自然要緊急求援,不過說明情況。援軍不用太多,三五千足夠。若仍像今天一樣,呵呵,咱們便拖住對手,大家僵持。時間長了,元昊還是會等不及,向中間發起決戰的。」

    梁豐也是邊想邊說,最後才將自己的思路理清道。

    韓琦稍微偷眼看看這位大哥,心裡也很納悶,每次一開始都跟個白癡一樣,啥也不知道。可別人多說兩句吧,他就會扯出來另一番道理,聽起來還很正確。這本事,自家可真學不來。起碼暫時學不來。

    城樓上三班倒,值夜士卒們一直瞪大眼睛守了一夜,天才乍明,隆隆之聲大作,對面已經等之不及,提前上班了。

    鑼聲響亮,所有睡著的沒睡著的全爬起來,一下子也是黑壓壓一片。劉奎忙下令一個垛口只留三人守衛,剩下全部退後,別給人當了靶子。

    今天也不喊話,直接抄傢伙上,黨項軍雲梯戰車比昨日多了一倍有餘,各種石炮在後面布得滿滿當當,大大小小的飛石在天上如同流星雨般劃過,要不是殺人利器,看起來倒也壯觀。才不到兩柱香功夫,城樓屋頂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兇惡無比的敵人以極快的速度攀爬雲梯殺了上來。

    劉奎還是老辦法,遠射近擊,盡量消耗敵人靠近的數量。幸虧昨日投誠的漢人加入了一兩千,大大減低了運輸保障的壓力。話說塞門安排的廂軍才有二三百,今天這種陣勢哪裡夠用?劉奎一夜之間,已經挑選了上千身強力壯戰鬥力還可以的漢人打散充入禁軍之中,剩下的六七百就編入廂軍,負責運輸石料、檑木、箭羽等等物事,又在城牆上一字排開若干大鍋熬油,每當哪個垛口吃緊,就幾瓢滾油淋他媽的。被淋的忒慘,尖聲哀嚎翻滾摔下,滿地打滾。

    梁豐一直跟在劉奎身邊,看看越來越吃緊,趕緊出主意,劉奎採納,將所有能點著的蓋被毛氈,全部搬上來,潑了滾油,用火點著朝每架雲梯扔去。數十床蓋被一扔,果然就有許多雲梯著火,從根部燒爛以至無用。

    但還是不斷地爬上城牆的越來越多,只好近身白刃。

    這一仗殺得甚是慘烈,大家已經紅了眼,城牆上亂砍亂剁,不再講究招式,不在尋找致命一擊。梁豐昨日用的是長槍攻擊敵人,今天也殺紅了眼,操起一根骨朵不住地揮動。也許是因他穿著與眾不同的緣故,攻上來的黨項兵起先都沒太在意他,總被他近乎偷襲地衝上去屢屢得手。韓琦有樣學樣,鼓足吃奶的勁頭拚命。

    時近中午,雖然塞門城牆上幾番攻守廝殺,但黨項始終沒有討得了好處,雙方士兵消耗大概在一比一的比例。

    最後黨項只好先鳴金收兵,撤了下去。

    戰鬥稍歇,梁豐喘著粗氣四面看去,滿目已經躺下無數的屍體,有自己人的,有敵人的。再看活著那些,折足斷手不計其數,更有許多耳朵被砍掉了,半截鼻子已經不見,有些手臂只剩下一絲肉筋掛著,已然廢掉。呻吟聲不絕於耳,他自己也身上被傷了幾處。

    梁豐看得心中大慟,到現在才真正知道戰爭的殘酷!

    「大人,我看還是求援吧,估計咱們撐不了多久啦!」劉奎拖著一把大刀過來,他也累得要死,刀刃上已經有數道缺口。

    梁豐撐起身子朝遠處望了望,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斷然道:「不行。不能求援。若羌賊真的志在必得。方纔已經可以一鼓作氣繼續強攻。說不定這會兒咱們已經破了!他們撤退,只有兩個原因,一是真的想吸引援軍來救,還有就是他們自己也撐不住了。」

    梁豐判斷不錯,沒藏吝都此時也暴跳如雷,區區一個塞門,數倍於對手的兵力,硬是兩天沒攻下來。固然是執行元昊皇帝的旨意。想吸引對手的援軍,以起到分散主力的作用。還有就是宋軍戰鬥力真的太強,完全沒意識到他們怎麼忽然那麼厲害。

    話說這就要提到梁豐的大功勞,自從他第一次巡視邊防,發明那個禁閉小黑屋之後,又同狄青擬了許多訓練條款。狄青豈會藏私?自然要給劉奎通氣,劉奎對梁豐的辦法很是佩服,能把一個老兵痞和一個都頭不打一板一棍便輕易收拾掉,那還不是神一樣的存在麼?當然要照著梁豐的教科書訓練部下,不知不覺中。竟然形成了一個有強大戰鬥力的隊伍。時至今天才看出它的威力。

    梁豐說不能求援,劉奎卻心中滴血。這些都是他的好兄弟啊,現在死的死傷的傷,兩千五百人,加上昨日充進來的一千撞令郎,只剩下兩千不到了。如果羌賊再來一次猛攻,估計真的未必擋得住!

    這時候,他也不管梁豐是個啥球官,只知道自己身為塞門主將,必須對塞門負責,對兄弟們負責。調不調兵是上面的事,可求不求援是自己的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剩下一千多條漢子被轟得渣都不剩吧?

    他下了決心,準備派人求援。

    梁豐扶著城牆,慢慢站起,喘氣道:「指揮,你聽我的,不用求援了。羌賊不會再如此猛攻的,相信我!」他雖氣喘吁吁,但目光中充滿了沉靜和堅定。

    劉奎將信將疑:「大人,你確信?」

    「呵呵,我也在城樓,你以為難道我想死麼?放心吧,我琢磨過來了,你看!」說完手指遠處,劉奎順著他目光看向敵軍陣地。耳邊聽他繼續說道:「原來他們的精銳也不多,騎兵昨日折損上千,撞令郎又被咱們收編,也不過就剩了一萬五六,除去數千擒生軍上不得陣,他們還有多少?咱們居高臨下,若是死拼,就他們爬牆上來,一個拼三個,也讓他精銳盡失。他絕不敢冒這個險!」

    「那萬一呢?」

    「沒有萬一,只要能堅持,賊人必退!」

    劉奎左右為難,他有些相信梁豐的話,但又覺得真這樣堅持,實在有些不靠譜。

    韓琦忽然道:「休整半日,五百騎兵城下等候,一俟敵軍挨近,出城廝殺!」

    劉奎一怔,想了想,覺得有理。順口問道:「派誰出去?」

    韓琦看了看梁豐,猶豫一下道:「狄青、焦用。」

    這兩人的勇猛他是見識到的,若能衝將出去,多半能再挫對手的銳氣。

    劉奎狠了狠心道:「好,便是這樣。」轉頭吩咐狄、焦二人,各撿沒受傷的,戰鬥力還強的騎兵,整裝待發,只等號令便出城廝殺。梁豐又加了一句:「不用刀劍,只配骨朵。」經過一早上的實驗,梁豐覺得骨朵這玩意兒真心好使,威力其實比刀槍大了許多,特別是近距離騎兵搏鬥,用來招呼馬和人,都比刀槍殺傷力大得多。馬匹只要挨上一棒,基本上就等於廢了。

    日已過午,黨項又發動了進攻。這回劉奎城頭指揮剩下一千多人亂箭齊發,壓制對方的行進速度。

    黨項行至塞門百步之內時,忽然聽到城內通地一聲炮響,城門大開,一彪人馬殺了出來,領頭的赫然還是昨天那個像鬼一樣的煞星。

    黨項軍沒想到這時候對方居然還敢出城近戰,猝不及防,急忙擺開陣勢要迎敵。誰知雙方距離太近,還不等這邊擺好架勢,狄青和焦用已經衝入陣中,揮起雙鞭亂砸。

    身後的宋兵們每人一根狼牙骨朵,衝近身邊亂掄,狼牙棒本來就比刀槍沉重,實在招架不住,稍微挨著邊的,立馬就躺在地上無法抵擋。

    其實梁豐也是看出黨項軍的一個弱點,那就是不喜槍兵,只用彎刀攻敵。一寸長一寸強,若是遠遠用長槍攻敵,幾個人圍一個宋兵,己方當然要吃虧得多。但雙方都是短兵器,就看誰的武器佔優勢了。

    狼牙騎兵,黨項抵擋不住,只好形成一個一個的小圈子想困住敵人。

    狄青此時殺得性起,也不管剛才梁豐叮嚀囑咐不要衝遠,發現不對即刻回程。已經看見對方大纛豎起的地方,心中豪氣頓生,雙腿使力一夾馬肚,那馬便如脫弦之箭般朝對方中軍衝去。

    狄青武藝之精,可說是此時兩軍陣中無出其右者,又沒人能料到這時候他居然不退反衝,頓時嚇慌了黨項大軍,幾路人馬衝過來攔截。

    狄青孤身衝去,卻絲毫不亂,左支右拐,始終不與來軍短兵相接,一面招架,一面繼續疾行。

    這時城上宋兵一看狄都頭衝向敵營,忍不住齊聲吶喊助威起來。城下黨項軍也看得呆了,心提到了嗓子眼,瞪瞪地目送這個鬼怪一樣人物直撲大營。

    大營中看他到來,亂作一團,紛紛拔刀,大喊保護將軍,將沒藏吝都圍在中央。只見狄青越來越近,周圍紛紛舉弓射箭要阻他衝刺。狄青忽然一個鐙裡藏身,躲在馬下,任由亂箭從自己身邊穿過,眼睛倒斜望著目標,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漸漸越跑越近。

    沒藏吝都看到狄青來勢兇猛無比,心裡也慌神,便想離開中軍躲避。他不走還好,一動就被狄青鎖定目標,大喊一聲直撲過去,衝到身邊,舉起手中鋼鞭奮力揮動。

    砰地一聲,沒藏吝都還沒來得及舉手抵擋,天靈蓋狠狠地中了一鞭,哼也沒哼出聲來便仰天倒下。

    此時狄青已被黨項中軍團團圍住。

    一霎時,兩軍數萬人全部大嘩,宋軍趁勢鼓起號角,焦用猛催戰馬,跟著也殺向敵營。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0:59
378、好領導、好朋友

    (一串感謝:小僧能持的章節贈送和打賞!謝謝gasboy的評價票,謝謝王文波、亂擺的月票!這幾天趕稿,疏於答謝,勿怪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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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領斃於敵將鞭下,黨項霎時群龍無首,軍心大亂。此時已沒人顧及狄青,大帳中幾個隊長都無法協調指揮,只好率先撤退。

    後面焦用掩殺過來,雖然只有區區三四百人,聲威卻壯,攆鴨子似的追著黨項屁股後面跑。

    正追在興頭上,忽然老遠聽見城頭鳴金收兵,狄青、焦用混戰之餘,大為凌亂,方才不是還吹號呢麼?咋又改收兵了?沒奈何,只好停步不前,只能順手雁過拔毛似的收拾一些從身邊跑過的殘兵敗將過過癮。

    等到敵人跑得乾乾淨淨,二人回來,梁豐雞凍得抱著狄青神神叨叨胡說一氣,什麼貝利啊,馬拉多納啊,上帝之手啊。幸虧狄青是個實誠孩子,不太多嘴聒噪,雖然聽不懂,但知道大哥是誇自己,也只是靦腆笑笑而已。

    焦用最沉不住氣,大聲問道:「指揮、軍巡使大人,如何方才大勝,又不叫追了?」

    劉奎有些尷尬,正要答話,韓琦站出來道:「我建議的。統共就剩這麼點人了,你們還追出去,人家回過神來先把你們殺個乾乾淨淨,再來攻城,拿什麼抵擋?」

    「嗯!」焦用雖然勉強接受這個理由,但還是不太服氣。

    其實剛才死了黨項主帥,劉奎和梁豐高興得差點相擁親嘴,劉奎趕緊吩咐鼓吹號角。下令人馬出城協助掩殺敗軍。梁豐也一個勁地鼓勁贊成。只有韓琦冷靜些,搖頭阻止道:「窮寇勿追,我方兵少城空,一旦對手反應過來,此城必破。」

    這話說得真切。提醒了劉奎。於是又發出第二條混亂的命令,召回二將。

    不管怎麼說,塞門暫時是保住了,劉奎也不再大意。派出斥候,沿途緊隨五十里,一俟有變,馬上發信號示警。

    安排妥當,大家這才放下心來。重重地鬆了一口大氣!

    當晚梁豐和韓琦兩人才睡了兩天來的第一覺,美啊!原本劉奎是要好生慶祝一番的,無奈梁、韓二人初上戰場,無論神經還是體力都嚴重透支,緊張時候不覺得,一旦放鬆,只覺全身筋骨欲裂,身體軟綿綿地幾近脫力,實在受不了啦。最後下城樓都是小兵們半抬半扶才跌跌撞撞下去。

    一覺扯到第二天下午。兩人才萬般掙扎著爬起。胡亂洗把臉,撣撣衣袖去見劉奎,聽斥候傳來的消息,敵軍已無蹤影,料想是不會再回來了。兩人便向劉奎告辭。反正此間事畢,再無忙要幫,不如趕緊回去協助王德用守好中宮要緊。

    劉奎怎麼敢挽留二人,又不是鄉村別墅農家樂。這裡整個一窮山惡水隨時崩啊!趕緊滴恭送兩位大人離砦,又要給狄青補齊兵馬。狄青急忙推辭,只收拾了跟隨自己而來的幾十個剩餘兄弟。三人辭別劉奎、焦用,拱手深情而去。

    一路上梁豐興高采烈,韓琦和狄青雖然比他年輕,卻內斂許多,很矜持地樂呵。終於回到延州,三人先回去整理一管內務,才去見王德用。雖然知道就那麼破破爛爛去見,效果也許更好,加分更多,但畢竟也太齷齪了些,還是打整乾淨的好。

    王德用見三人平安歸來,喜出望外,基本情況因有小校隨時傳遞軍情,他是瞭解的。見塞門守住,心中大定,當晚擺宴為三人接風。席上王德用已接到了梁豐等前腳才走,劉奎後腳送來的捷報,將塞門大捷細說一遍,不住地恭維梁豐、韓琦二人其功甚大,起到了最關鍵最重要的作用。

    也不算劉奎誇大其辭,只能說這是下級軍官的官場智慧,不把上差奉承好,自己就不用混了,數千年來中國官場口口相傳的規矩,不是誰都能打破的。

    但王德用畢竟從捷報裡嗅出許多問題來,酒桌上還是把梁豐等人訓斥了一頓:「你們幾個忒也膽大,兩軍激戰之時,還敢打開城門放進投敵,那塞門城下既無壕溝,也無吊橋,一旦有變,豈非是要嘬死麼?」

    「督帥容稟,當時太緊急了,還真沒想到這麼多,就只見那些漢人撞令郎實在可憐,又想用他們同仇敵愾一致對敵,所以才慌不擇路出此下策,好賴督帥洪福,終於不辱使命。」梁豐非常誠懇地回答道。其實這問題昨夜韓琦已經和他溝通過,膽子的確也太大了,歷來攻城之戰,還真沒見過這樣的。

    畢竟取得勝利,又沒違反軍法,王德用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一再提醒,下回遇到這種情況,切莫再來第二次,那是要命的!

    他心裡也後怕得緊,要不是因為劉奎下層軍官又遇到幾個不經事的愣頭青,還真不會出現這種打法。膽兒也太肥了。唉,洪福齊天、洪福齊天!

    再說左路也傳來捷報,黨項大軍柔遠砦遇阻,從山後偷襲企圖包抄的三千人馬被柔遠砦殺出後門,會同慶州伏兵來了個反包抄,一根鳥毛都沒剩下,全殲!

    接著成都賞惱羞成怒,正面強攻柔遠,郭遵已經成竹在胸,不急不躁將敵人妥妥地擋在柔遠城外,寸步難進。黨項軍此次偷襲,攜帶糧草輜重不多,大概挨了五六天左右,眼看就要斷炊,只好扔下幾千條屍體鎩羽而歸。

    接連兩個大好消息,一下子跟打了雞血似的,整個永興軍路士氣高漲,全線飄紅,據說後來河東路折家發來賀電,酸溜溜地恭喜王元輔立下大功,相約有朝一日逐鹿西北,大家比一比身手。

    但畢竟是王德用,越是大勝,越是小心。左右兩路進兵的陰謀被挫敗,下一步元昊應該要親自上門踢館了,這廝狡詐勇猛,是大宋真正的大敵,不可輕視。他下令三軍繼續嚴加戒備。既定防範計劃不變。並迅速補足柔遠和塞門的人員武器,謹防敵人穿新鞋走老路。

    苦等了十來天,黨項愣是連個屁都沒放,也不知夾緊尾巴到底要幹啥。卻迎來了新任經略陝西安撫招討使。王曾王相公。

    王曾一來,王德用這個原先的前敵總指揮就得讓了位,趕緊把延州指揮部打掃得齊齊整整,恭迎經略相公入主。這是朝廷名分,也由不得謙虛。王曾就老實不客氣地接受了整個指揮大權,王德用作為副帥當幫手。

    文官就愛講個排場啥的,第一天上任就升堂理事,不過像梁豐韓琦這樣的低級官員暫時還不能當面聆訓,倒也省了不少禮節,晚上擺宴接風時,小二位才得以露面。

    梁豐一上堂,就驚住了。

    王曾笑吟吟站起來道:「玉田,別來無恙啊?」

    「相公安好。學生拜見相公。」梁豐先收拾心情,給王曾行禮。

    「好好,少年英雄,難得,難得。來。還不快拜見鄜延副都總管大人?」

    梁豐驚的就是這個,眼前的鄜延副都總管,居然是石元孫。他終於來了。

    「參見都總管大人。」

    「玉田不須多禮,此處不是公堂。咱們家禮相敘就可以了。哈哈。這一路跟著相公過來,今天可聽了你的大名。連出奇謀,保住塞門,居功甚偉,不錯、不錯。」石元孫哈哈大笑,這個便宜侄兒還真不賴。

    梁豐有些汗顏,旁邊還站著個韓琦呢,這倆老傢伙盡朝自己招呼

    ,算什麼個事兒?趕緊給二位解釋,自己屬於胡言亂語誤打誤撞,韓稚圭才是真材實料。

    雖說王曾和石元孫對他偏愛,根本不信他的誤打誤撞,但聽說還有個更小的也出力不少,不由得就高看韓琦幾眼。王曾老狀元出身,又不是很懂軍事,便只和韓琦說了兩句家常,但韓琦對答有禮,氣度雍容,老王很是刮目相看。瞅瞅韓琦,又看看梁豐,老懷大慰,心說有這些少年英雄漸漸嶄露頭角,可見大宋興旺發達了!

    石元孫任鄜延副都總管是寇准一力保舉的。他深知王曾文學政事沒問題,但打仗不行,既然是要征伐黨項,光有個王德用也不行,於是向劉娥舉薦。劉娥本來不喜,但涉及到國家大事,畢竟不敢耍性子,還是點頭認了。

    石元孫得到起復重用,感謝寇准之餘,也盼望能有生之年,疆場立功,青史留名,自然興匆匆前來赴任。

    酒過三巡,話入正題,王曾就問起現在的西北勢態。白天升堂問過一次,但只是簡單地匯報情況,過場而已,真正要拿主意,還得這小範圍心腹之人互相啟發才行。

    王德用把目前情況匯報了一遍,王曾側頭問石元孫道:「善良(石元孫字善良),有何打算?」

    這一次石元孫是帶了十萬禁軍出來,準擬在西北大幹一場的,聽到主帥問起,認真想想道:「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真言禁口,不須多說,寥寥八字便說出了他的戰略。王元輔本是軍事大家,一聽便感心有慼慼。而梁豐終於也呼了口氣出來,雖然歷史已經改變,宋夏之戰提前了十多年,但很多宿命的東西仍然說不清楚。他看見石元孫一驚,就是怕這位叔叔來到西北,最終仍逃不過淪入黨項人之手的悲劇。但聽到老石這幾個字,便基本放心了。畢竟戰局已經改寫,自己作弊大見功效。

    「嗯,善良此話有理,不過,老夫此來,滿朝一片喊打之聲,都想好生教訓那狂悖無知的黨項一番。你們看,什麼時候發動進攻才好?」

    王曾不表態還好,一說話可就露了怯,真心不懂兵法啊這是。

    王德用點頭道:「相公說的是,不過西北地形複雜,彼酋又狡詐凶悍,來去如風,若是貿然發動進攻,彼酋一旦鑽入大山荒漠,可是難纏得緊。我軍又不善騎兵,步軍與之野戰,多有吃虧,因此。屬下還是贊成副都管的意思,咱們穩紮穩打,逐漸蠶食方為上策。」

    「玉田,你呢?」王曾點點頭,不置可否。又問梁豐問道。

    「學生也持此論。元昊用兵,委實難測,若不能以靜制動,多半要被這賊子打亂陣腳。乘虛而入。」

    王曾一連問了三個人,都說這樣的話,他心裡也就有了個譜。自知不懂兵法,要靠著幾位出謀劃策,既然同出一心。那麼應該就沒什麼差池了。於是心裡定了主意,暫時按兵不動,不急於立功為上。

    席上說說笑笑,快要結束的時候,王曾意味深長地笑對梁豐道:「今天我老頭子見了你,很是欣慰。一會兒你老友重逢,該當好生敘舊,看看如何再為國家做一番事業才好!」

    梁豐聽得滿頭霧水,還有老朋友要來?莫非是石寧。不會吧,他老子這樣,也不像啊。不敢多問,唯唯答應了。

    席散回到住處,早就看見李達在門口等候。遠遠看到梁豐。急忙上前激動道:「少爺回來了,咱們來了客人,等你好久了!」

    「呵呵,還真有老友來探看啊。是誰?」

    「少爺進去一望便知。」李達賣個關子笑道。

    梁豐搖搖頭,抬腳進門。只見燈下一人坐著,手裡拿一卷書在看。梁豐驚喜得脫口而出道:「禿驢,怎麼是你?」

    啪地一聲,書本拍在桌上,仲殊和尚站起來罵道:「好狗才,多時不見,特來看你,居然出口罵人!真是進了軍營,成兵痞了。」

    哈哈哈大笑聲中,梁豐上前與仲殊相互握著手臂使勁搖晃,滿心歡喜無法用言語表達。

    「還有一個人,你見了會更驚喜哩。」仲殊又笑道。梁豐不解,急忙回頭尋找。屋裡卻不見還有他人,卻聽門外一聲笑道:「大人,好久不見,小民前來投奔啦!」門外暗處走進一個人來,居然是盛和坊東家劉毅。

    「啊!」地一聲,梁豐是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劉東家居然會出現。驚喜道:「你、你怎麼也來啦?」

    「哼,還不是看你最近背時倒運,弟兄們想著怎麼能幫上你才好?劉東家也是個義士,放著萬貫家財都不在乎,聽說你遭罪,二話不說便跟了過來。說起來,咱們還得多謝王曾相公呢。」

    原來梁豐離開封丘,留下仲殊守著《汴水聞見》報館,時日一場,他也漸漸領悟了梁豐當年說的新聞自由之真諦,對發展報業越來越是鍾愛。可後來因為登了李淑的狗屁文章被查封,攆出京城。起先無可奈何,也不以為意,專業吟風弄月瀟灑快活,有一日有聽說梁豐被接連貶官,心中不忿之極,想起當年梁豐兩個後台大老闆,一個錢惟演,一個王曾來。他不能進京找老錢,反正也是閒著無事,便隨興寫了一個「梁豐舊友,和尚仲殊」的名帖跑到洛陽去求見王曾,請他為梁豐說話。

    王曾聽說是個和尚,還是梁豐的老朋友來求見,心中好奇,便接見了仲殊。兩人一攀談,王曾才知道原來這和尚就是《汴水聞見》的主編。他對梁豐辦報之事,雖然有些小地方不認同,但大方向非常讚賞,便答應了仲殊,有機會一定幫玉田說幾句好話。又見仲殊有才,還是同進士出身,就乾脆把他留在洛陽,做個清客。誰知才不久,西北忽然緊張,王曾被詔為安撫使,仲殊一聽,就要求同來。王曾應下,仲殊又動了個主意,寫信給劉毅,問他願不願來西北幫忙,請王相公罩著,大家重開報館。劉毅也是個重義氣的,二話不說,收拾行李便趕了上來。

    梁豐聽完原委,見朋友們如此義氣,心中感動不已。瞬間馬上又反應過來,王曾這是在不出聲地支持自己的理想啊,這干係可擔得大了,老頭的形象又高大了許多。

    劉毅道:「大人,此番小人非是一人前來,活字印刷所需物事機關,全都跟著來了,若大人有用得著的地方,咱們便可立即開工。」

    「大雨來得正是時候啊!」梁豐心想。此時無論朝野,基本都翹首望著西北,關心邊事。若只是從朝廷傳出的消息,不僅不能滿足老百姓的好奇和關心,輿論也容易被誤導。這報紙,在西北,可是能派上大作用的。

    「和尚,你原先在封丘招募的那些記者呢?」梁豐問仲殊。

    「嗨,樹倒猢猻散了。不過,倒是頗有幾個忠直之士走時留話,若報紙重開,還是願意回來做事的。」

    「那好,那些人正用得著,你寫封信去問問,願不願來西北,若願意,咱們高價相請。」

    「沒問題。」

    第二天,還不到午飯,梁豐就專門去了安撫使行轅叩見王曾,開門見山謝過他帶來的兩個朋友。

    「毋須謝,老夫是看你這番事業不易,卻有裨益於我大宋,放心,只管去做,老夫與你承擔。」王曾目光炯炯看著梁豐道。

    梁豐肅然一揖到地,便把心裡想法和盤托出,請王曾定奪。王曾撫鬚尋思過後,展顏笑道:「不錯不錯,終於穩重了許多,不復前年之莽撞了!」

    得到老頭的首肯,梁豐很興奮,趕緊回去便佈置開來。第一個找的就是外宅雪裡梅。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7-25 21:01
379、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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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勝樓的二院原來就是內宅,被買下來後裝葺一新,比原先不知豪華了多少倍。這時雪裡梅斜倚樓頭,似笑非笑看著梁豐道:「回來這麼多天都沒來,我當你忘了這兒呢 」「 。」她早聽楊文廣和王英說了塞門的情形,久等不來,故有此問。

    「哪會啊?這不是事多麼,沒一天不想你的。」梁豐有些歉意笑道。

    「想我,想我你還敢跑那麼危險地方去裝冤大頭?去充英雄?」雪裡梅眼睛一瞪,幾步走到梁豐跟前又打又掐,一遍拽著這廝朝房裡走去。兩人拉拉扯扯,梁豐實在尷尬,心知她牽掛自己,不免哀怨叢生。也不敢反抗,任她出氣。

    進得房中,女人不由分說,扯下他上衣查看,果然見到幾條新鮮的刀疤,雖不甚深,卻還是殷紅入目。梁豐還沒怎麼地,這女子便輕撫傷口,淚如雨下。一邊哭一邊說道:「你這無賴,死了倒不打緊,也與我沒半分干係。卻也不顧你京城兩個娘子麼?不顧你已經有了孩兒麼?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她們怎麼辦啊?!」說道傷心處。又是後怕。又是擔心,緊緊摟住他嗚嗚大哭起來。

    「唉!」梁豐心下一陣溫暖,一番歉意,又想起千里之外的兩個夫人和沒見過面的兒子,更是黯然。伸手撫摸她雲鬢,輕輕說道:「連累你們擔心了!說完便不再言語,摟著雪裡梅靜靜相依。

    少頃,雪裡梅終於慢慢止住悲聲。撐起身子,兀自用手背揩著眼淚說道:「我去給你安排酒菜。」

    梁豐拉住道:「別慌,先說說正事才是。」看著雪裡梅哭得雙目紅腫,臉上淚痕將畫好的妝沖得稀裡嘩啦,才想起剛才為了給她個驚喜,沒告訴她和尚就在前院。這個樣子,豈不要被故人笑話?

    果然,雪裡梅一聽,哎呀一聲驚得跳起,急忙對鏡查看。一遍埋怨:「怎地早些不說?此番豈不被他笑話?」又羞又急。

    梁豐呵呵一笑:「你慢慢收拾,妥當了才出來見他吧。我先過去。」說完徑直來到前院,仲殊正等得不耐,滿屋子溜躂,劉毅倒是很沉穩地坐著。見他進來,仲殊瞪眼道:「你這個婆娘倒是隨你啊?無情之極,幫過她那麼大忙,聽到我來了,居然拿搪不出。哼哼!」

    「唉,等會兒你別笑話她。」梁豐無奈一笑,把剛才發生的說了一遍,仲殊聽罷,忽然有些感觸,竟然點點頭,不再拿他二人開心。

    過了好半天,雪裡梅才容光煥發在綴兒、錦兒服侍下來到前院,見到仲殊和劉毅,輕輕萬福致意,又對和尚很戒備地說道:「大師,別來無恙?」

    劉毅初次相見,還不覺如何。和尚正要取笑,想起梁豐的囑咐,便收了損嘴,說了句弟妹安好。弟妹在此助他做下好大事啊,和尚佩服!

    雪裡梅又羞又得意,想起自己當初警覺,在沒跟梁豐通氣的情況下,讓懶羊羊將奸細穩住,才通風計議,方有了如今的大勝。雖說此前梁豐早有安排,但有了雪裡梅順水推舟這麼一手,更不著痕跡,徐敏宗們更易上當。也算大功一件。

    雪裡梅笑道:「和尚嘴好甜,這奉承奴家收下了。你們也是來相助他的麼?」

    「可不是?他們來此,也要做一番大事,正要找你幫忙哩。」梁豐笑道。

    「哦?」她更加好奇起來,經過上次王二小事件,已經漸漸對投身大事很感興趣了,忙問要做些啥。

    其實也不是難事,因德勝樓開張至今,在延州城已經頗有名氣,雖然東家神秘,但菜餚和服務都是極好的,因此生意紅火得很。也就漸漸有了一些當地人脈。梁豐領著仲殊、劉毅過來,就是要雪裡梅安排一下,在左近找處寬大的宅院買下,重做報館之用。劉毅這次各種人手機器,頗為壯觀,院子小了還真放不下。

    這有何難?雪裡梅一口應承,一會兒吩咐掌櫃王先生,請他帶著懶羊羊出馬,去街坊上轉轉,看看哪裡有合適的宅院,找個中人,談價買下。話說現在大家都不是缺錢的主,在這個經濟不發達的延州地面,倒也不怎麼擔心。

    想來熱鬧,慢慢的這裡居然快要成了梁豐自己的一個小小根據地了。

    正事沒幾句,酒是要吃的,略略喝了幾杯,雪裡梅知道仲殊的興趣愛好,便特意吩咐取外面瓦子約兩個當紅的姑娘來陪酒。自己是京城大家,就不便同這些江湖後輩同桌了,拉著梁豐自行回到後院開小灶去,大家各得其所。

    接下來七月流火的這段時間裡,在雪裡梅的幫助下,和尚和劉毅抓緊時間,又是買房,又是安裝設備,整理內務,又是寫信到處聯繫各方人馬,到了八月時,基本已經搞定,只等開張了。

    然而在這將近一個月裡,西北大軍上上下下等得心中發毛。那元昊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了,除留下一部分大軍繼續在烏白池與宋軍對峙之外,戰事毫無進展。既不進攻,也沒說退兵。

    連王德用也沉不住氣起來,不是說好的要打麼?咋又要黃?

    果然還真是黃了。

    元昊兩場大敗,心中惱怒,卻絲毫沒有大意失去理智。直覺告訴他。這仗打不得。自己兩次安排。不可謂不妙。居然都被人算中,尤其是柔遠之敗,丟淨了臉。人家明顯是擺好套子等自己去鑽嘛,簡直跟排練好的一樣。

    「不對,宋軍裡有高人!」直覺告訴元昊,現今的宋軍不易對付了。冷靜下來的元昊,幾番思量,依然壯不起膽子朝宋軍大舉進攻。他想了一個辦法。

    七月二十六至二十九,四天時間裡,金明砦城外一共來了四批黨項降兵,有三五百人的,有一兩百人的,最後一批降兵居然有將近千人,是由黨項牙校賀真親自帶領,叩砦乞降,一時間金明砦外哭聲震天。都言道前番兩次大敗,國主元昊惱怒非常。又不敢再來進攻,每日只好鞭笞士卒。亂施淫威撒氣。只要一有小過,必定砍頭斷手,極其殘忍。此時軍心大亂,人人忙投活路。李老將軍守邊多年,請看在兒郎們可憐,開門放進,從此願跟隨宋軍,一致對付元昊那個殺千刀的。

    尤其賀真說得可憐,言道自己如何如何向上進言,不但不採,反而重罰,眼看就要被殺頭,這才拚死逃出,率部來投。因此前在李相公手裡對過陣,知道李相公用兵如神,愛兵如子,這樣的大帥才是勇士們心中的偶像,磕頭泣血,請李相公收編,給一條活路!

    鐵壁相公李士彬一方面心中舒暢,他早知自己在敵軍中的威望,每每對陣一聽說自己的名頭,小股敵人總是作鳥獸散,邊走邊驚呼「鐵壁相公在此」,已經爽了很多年。另一方面,因為人家這是來投降,還不能當作敵人對待,不好打殺。但想著這群人老是賴在門外不走,時間長了,未必不會把狼招來,也是夜長夢多。

    實在不好處理,李士彬趕緊寫信給延州,請求安撫使王曾相公的鈞旨,到底是收呢還是不收?

    王曾接到信,大喜,這是好事啊,有敵軍來降,己長彼消,有什麼不好的?就要準備下令接收。

    王德用進言道:「相公,屬下覺得此事蹊蹺,現在兩家還沒正面交鋒,不過兩次小小的試探,就算敗了,也不至於如此。金明砦地勢險要,聯控各路,萬一有失,馬上我軍便有覆巢之危。還請三思!」

    王曾對王德用的話是非常重視的,人家才是真正的專家啊。但是,大宋文官的臭毛病王曾也不是一點沒沾著,輕視武將,這是最起碼的必備素質。所以他沒有當場給王德用這個面子,而是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道:「嗯,一切等本部斟酌後決斷。」

    王德用不好再多言,略說幾句便退了。轉頭王曾便命人把梁豐叫去,給他看了李士彬的信。

    梁豐對這封信毫無意外,一切都是按原套路走的。若是下一步正常的話,應該就是宋軍大敗了。

    「玉田,到底怎樣?你給老夫拿個主意。」王曾對梁豐道。比起王德用,他更傾向於聽梁豐的話,雖然這小子也是個雛兒,不過明顯有水平,又是師生關係,又是文官,怎麼說也是倆人商量著辦。

    「依學生之見,此系詐降,毫無問題。」梁豐答道。

    「哦?」王曾有些失望,畢竟被王元輔說中了。但兩人都如此說,那就斷了這念頭吧:「如此,那老夫便付書金明砦,讓他們拒之吧?」

    「額,相公不忙,學生有一個想法,不知成熟與否,還請參詳。」

    「好,你說!」王曾鼓勵。

    兩人密議完畢,王曾命人去請王德用、石元孫前來議事,同時還叫了韓琦。這是梁豐建議的。

    眾人到齊,王曾笑道:「方纔接了李士彬的信,說是羌賊接二連三有兵來降,老夫已同元輔議過,元輔道是詐降,我也認為有理啊!不過後來玉田獻了一策,雖說聽起來有些冒險,然也不無道理。元輔和善良俱是兵家,就請聽聽,大家一起參詳,看看可還使得?」

    大家目光齊刷刷朝梁豐看去,梁豐清清嗓子,把心裡計劃說了,王德用和石元孫先是一怔,慢慢露出笑意來。心道不錯不錯,簡單有效,雖然起不了什麼決定性作用,但也夠噁心噁心對方的!

    幾個人又計較一番。將一些細枝末葉商定。便由韓琦代筆。替王相公寫了一封回函給李士彬,讓他照計施行。

    李士彬看了來信,哈哈大笑,立即派人上了城頭對降兵喊話:「你們的請求,我家將軍已經答應了,現在命令你們將手裡武器放在右廂,解開腰帶,敞開甲冑。全部到左廂列隊等候!」

    賀真等一聽,操你老母啊,來投個降還要解褲腰帶,南蠻子真是也開始沒底線起來了。沒辦法,事已至此,總不能說不投降了吧?大局要緊,使個眼色,一千多人便紛紛解下褲帶,連同兵器等物事扔在一邊,敞開甲冑走到左邊列隊等候收編。

    城頭上數百支箭羽齊刷刷瞄準下面。稍有異動便要亂箭穿心。這是題中應有之意,賀真等也不覺為奇。

    看著全部照做。金明砦放下吊橋,城門緩緩開啟,只出來一都人馬,手持兵刃,將所有來降的黨項兵慢慢押送進了城裡。

    金明砦因地勢險要,駐軍最多,城池也修得最為標準,城門裡面還有甕城,是敵軍攻進城來的第二道防線,賀真等降兵來到甕城,抬眼上看,一圈兒全是弓箭瞄準,太陽又亮得晃眼。賀真不由得有些後悔起來,覺得好像對方不是那麼簡單應付的了!然而已經進來,可再也出不去,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等降兵全部進了城裡,城樓上號令,以百人為單位,分散列隊。又有許多宋軍小校上來一通扒拉,將降兵分散開來,一隊隊分別送到軍營暫時安置看管,只留下最大的頭目賀真,說是李相公要親自接見。

    賀真滿懷激動得心情來到金明砦砦主大帳,進帳就先磕了一個頭:「小的是黨項牙校賀真,叩見鐵壁相公,多謝相公收納之恩!」

    李士彬高興得呵呵大笑:「賀將軍棄暗投明,是明智之舉,老夫深為賞識啊,快坐,快坐。」

    等賀真座下,李士彬又細細問了些黨項內部的事體,賀真就把自己這個級別能夠聽到的消息非常詳盡地給李士彬匯報了一番,說得極盡誠懇之能事。

    李士彬點頭讚許道:「嗯嗯,不錯,你說的這些,老夫其實也頗有耳聞,只是你初初來降,不敢放心,所以要對質一番。賀將軍莫怪啊!」賀真急忙站起說不敢不敢。

    「那麼,照你看來,你們黨項有意脫離元昊的,還有多少士卒?」

    「回鐵壁相公話,只末將所知,恐怕不止三五萬之數!」賀真一口一個鐵壁相公,喊得老頭菊花滿臉,非常高興。又聽了他這個重磅炸彈,簡直驚喜交加。

    「好!賀將軍果然來得及時,既然如此,老夫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幫忙否?」李士彬居然上前兩步,輕撫賀真肩膀。旁邊衛兵看到兩人接近,也趕緊地跟進兩步,怕出意外。

    賀真忙站起道:「既然誠心來降,相公但有吩咐,無不領命。」

    「這樣,既然你們內部四分五裂,確實是個可乘之機,乾脆以你的身份,看看還有哪部交好的隊伍願降,就寫封信,派人秘密送去,咱們這裡正缺人手,來得越多越好,也讓元昊那廝嘗嘗咱們的厲害。你看好不好?」李士彬很慈祥地問道,接著又說:「不過也不為難你,能辦就辦,不能就算。你看是等你再立大功一起安置呢,還是現在就給你個位置?」

    賀真一聽大喜,娘的,這個李將軍可也太配合了,居然不怕噎著,好哇好哇。馬上應承不迭,答應連夜寫他十來封信送出去,看看怕不有一兩萬人馬要來投降大宋。

    李士彬非常欣慰,趕緊安排人好生服侍賀將軍,好吃好喝伺候著,好筆好墨準備著,等人家寫了信就選幾個今天的降兵偷偷送回去。

    一夜之間,賀真果然寫好了十幾封信,又由他分別挑選了七八個可靠的兵卒,囑咐原途悄悄返回,務必將信送到,等大家投靠了宋軍,一起吃香喝辣!

    在一來一回這段等待時間裡,李士彬特意安排近衛,陪同賀真在金明砦到處轉悠,給他介紹些宋軍治軍之道,各種規矩。並暗示他,如果勸降成功,最少可以給他安個虞侯之位。賀真周遊一趟,見到宋軍甲冑鮮明,旌旗招展,軍紀嚴明,真心佩服鐵壁相公名不虛傳。

    過了數日,便又有千把黨項軍來降,說明是得了賀真的密信,前來投靠。李士彬照葫蘆畫瓢,又接收了。

    就這樣連續幾天,居然前前後後一共接收了六七千的降兵,據賀真知道,都是分別安置,混入各編製裡當差去了。因為怕大家聚在一起作亂嘛,也是應該的,

    待最後一批降兵進了金明大門,鐵壁相公李士彬笑了一聲道:「不錯!升帳!」

    帳下各大將齊聚中軍,李士彬這才笑瞇瞇回頭對近來身邊的大紅人賀真問道:「賀將軍,已經差不多了吧?」

    賀真躬身答道:「回相公話,末將已經盡力,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哦,很好,那麼你們是準備什麼時候發起攻擊,裡應外合啊?」李士彬好像非常隨意地問道。

    這話在賀真耳邊卻像打了個炸雷似的:「啊?!相公此言何意?什麼裡應外合?」

    「操,你還真以為老子信了你們的鬼話,真心要來投降麼?哈哈,區區一個詐降計,能瞞過老夫?」李士彬仰天笑道。一下子帳中眾將都跟著大笑起來!

    賀真心裡一沉,糟了,人家是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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