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29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1 13:12
480、回宮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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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坐、坐!」梁豐把朋友請到家裡院子,熱情招待。

    來的是熟人,高雙卯和石寧。

    一晃好幾年,哥幾個都長大了,全都娶了媳婦兒,抱了兒子。平時依舊保持親密聯繫,但走動畢竟沒有以前多了。

    高雙卯折扇啪地一下合上,斜眼笑道:「沒事兒獻慇勤,非奸即盜啊!說吧,叫咱們哥倆來做甚?」

    「就是,好久你都沒請客吃飯了,今天怎麼請在家裡?多不自在啊!」石寧接嘴,順手從石桌上捻起一顆西域葡萄放到嘴裡,一邊嘟嚕一邊問他。

    「唉,還真有事請你們幫忙。來來來,先喝點茶!」梁豐慇勤相勸,滿臉堆歡笑道。

    這時小嫦和程程各自帶了兒子過來,見過兩位叔叔伯伯。高、石急忙起身還禮。大家都是常熟,也沒啥見外。秋哥冬哥好生有禮,嫩聲嫩氣對兩人唱喏。

    「兩位叔叔伯伯好久沒來,今日定要在這裡盡興才是。」小嫦微微笑道。她的笑容從來最是真誠柔順。

    「弟妹好生客氣,咱們自己兄弟,毋須如此。」高雙卯急忙還禮道。忽然又覺得怕是有些不對,以前兄弟幾個商量事情,小嫦很少出來插嘴的,莫非是她娘家有事?也不對啊,小嫦有什麼娘家。看著情形,真是怪了。

    他狐疑地回頭看看梁豐:「到底什麼事?連弟妹都驚動了?」

    「是啊哥哥,兩位嫂嫂都來相陪。兄弟我八字小,可擔不起咧!」石寧咧嘴笑道。

    梁豐尷尬地還沒開口,馮程程瞪了他一眼,回頭道:「嗨,你們倆在,咱們明說了吧。這廝又惹下風流官司,要你們幫忙擺平!」她滿不在乎地說。忽然噗哧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想到什麼。梁豐老臉一紅,也跟著呵呵傻笑幾聲。

    「我靠,能耐夠大的啊,在外面惹風流官司,回家要娘子幫你開口求人。我說,教教咱,也好生學學你這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本事,可樣樣不差啊!」高雙卯揶揄笑他。

    「行了,你也別笑話他,這事擱誰誰難受。要是你,怕是早嚇趴下了!」馮程程趕忙護著老公。

    「哦?有這麼嚴重?那他都擺不平的事。咱們兄弟豈不更懸?要不,你先說說?」高雙卯覺得事情有些嚴重,急忙正色問道。石寧也忙道是是是,快說說。

    後院閒人已經打發得乾乾淨淨,馮程程也就不再故作神秘,便按照梁豐的央求,把他跟趙妙元的緋聞開了一場新聞發佈會。

    聽得高、石兩人下巴差點掉到地上:「我日你大爺的,正是咬人的狗不叫啊。還道你不過惹下了哪家勾欄瓦肆的行首。差錢迎娶,叫咱們兄弟來湊湊份子,原來是如此潑天大禍!你不要命了?」高雙卯喃喃說道。

    石寧一向心肺少點,也被嚇了一跳:「哥啊,咱不帶這麼玩的吧?你要做駙馬爺沒人攔你,可你要把公主當小老婆娶,這事兄弟可幹不了!」腦袋搖得兩頰肉亂抖。

    梁豐原想親口對兩個兄弟說。可是實在難以啟齒,只好把二人叫到家裡,讓老婆幫忙。馮程程說話要痛快些,來得脆!

    但是聽完以後。還是把這兩位嚇著了。聽說都好幾年了,震驚之餘,既佩服這廝風聲瞞得緊,又覺得他膽子太肥,連這種菜都敢張嘴,那神經得多大條啊?

    「唉,聽是聽明白了,可是咱們如何幫你?」高雙卯和石寧愁眉苦臉,兩個空頭爵爺,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外面看著威風,其實誰最難過誰知道啊!

    「咳,別緊張,我找你們,雖然關鍵之極,但不算為難。」梁豐這半天才開口說話。

    「那你說啊!」

    「老高,聽說你家跟司天監的苗舜臣關係不錯,有這事沒有?」

    「有,我家人多事多,倒真是經常求到這廝。」

    「此人有什麼愛好沒有?」梁豐很仔細地問:「譬如錢什麼的。」

    高雙卯笑了:「操,錢誰不愛啊?不過苗舜臣尤其愛,這老東西,現在也沒啥念想了,就是多攬點私活,賺賺外快唄!」

    「倒也是,放著這麼大招牌不用,天天關在天文臺看星星,真糟蹋了這門手藝!」石寧接嘴笑道。

    梁豐聽了高雙卯的話,心裡有了底,笑容終於舒心起來。轉頭又問石寧:「聽說你家老大人又要出征?」

    「咳,朝廷的事,你不比我清楚麼?出啥征啊,不就是西北鬧起來,朝廷要防著北邊乘火打劫,準備讓我老頭子去配合曹老爺子守著點麼?」

    那天朝會計較之後,樞密院跟趙禎一合計,覺得石元孫作為最佳人選,準備調到河北東路,配合曹瑋防範北遼。雖然還是小範圍招呼,但基本上朝野都知道了。

    梁豐很滿意地點點頭:「好了,既然如此,那就拜託兩位了,俺這事情是這麼辦的」

    五月雨季一來,清虛觀就不怎麼適合清修了,公主飲食起居畢竟還是很重要的,女子纖弱,別看是夏季,萬一淋了雨水,也有風寒的危險,於是趙妙元居然就主動要求搬回宮裡住幾天。

    李太妃聽了,自然高興,閨女終於想家了,這可不比穿件道袍子成天淒淒涼涼地一個人住在廟裡強?自己雖然也可以去探望,但太妃出朝也是地動山搖啊,每次都折騰也不大好。就趕緊打發人去把趙妙元接回了宮裡。

    其實是梁豐催促她回宮的。臨行頭一天,兩人又滾了一回床單,現在妙元還真有些樂此不疲了,萬般不捨:「你是不是嫌我煩了,要把我攆回去?」那小嘴嘟得高高,大眼淚水飽飽。梁豐看著心疼,忙誆哄道:「傻呀,這不是給你安排後事呢麼。額呸呸呸,安排大事!你要一輩子跟著我,就這一錘子買賣了,回去好生呆著,記住啊,有啥喜事,趕緊地應承,要歡天喜地的!」

    他把計劃給妙元一說,趙妙元笑顏如花,點頭跟雞啄米似的,反正大雨也下了,身也濕了,他橫豎是不敢耍賴的。乖乖聽了他的話回了皇宮。

    時間剛剛好,才六月初,妙元回宮幾天,李老太太就開始樂得合不攏嘴了。天波府楊家,開封推官譚家,聽說都是好人家,有幾個高大英俊,器宇不凡,能文能武的孩子待字閨中,還沒娶親呢。公主的貼身內侍邵康在國子監附近進進出出,很是看過幾眼,覺得真心不錯,特意推薦給老太太,是不是把公主選一家尚出去?

    李太妃雖然願意,可是不敢自專做主,還得匯報給姐姐劉娥。

    劉娥一聽,嗯,好事啊,若真能成,妙元這丫頭也算終身有靠。當初只答應她戴發清靜,可沒說准她一輩子出家,正好已經回宮,就叫來問問。

    妙元被劉娥喚到慈寧宮,三個娘娘都在,笑瞇瞇地望著自己,急忙見禮。等聽了太后的意思,忍不住撒嬌恨聲道:「都是邵康那奴婢多嘴。孩兒又沒見過那些外人男子,怎麼知道好壞?孩兒仍是不願尚出去!」

    「唉,元兒,這幾日你知道觀裡冷清,主動回來,就證明你塵緣未了,別擰著了!聽哀家的話,讓你娘娘親眼給你相一相,若她用的過,你終身有靠。我們也了了一樁心事。我們都老了,百事不管。可不就盼著你跟你皇兄事事遂心順意這麼點念想麼?再不願意,我可惱啦!」劉娥又是慈愛,又是威脅,趙妙元無奈,只好委屈地答應下來。

    但這事總歸要依個規矩的,不能皇家主動要求下嫁啊,還得按流程來,讓男方主動提出,這邊才有面子!

    劉娥便把事情給趙禎說了,趙禎當然替妹妹歡喜,有這種好人家,那還不趕緊的?迫不及待就把薛奎找來,私事相托:「你是譚仁京的老領導,你當開封府尹的時候他就是推官了。聽說他家小子不錯,準備把駙馬這位子讓他做做,你幫忙去問問怎麼樣?」

    這種栽花的好事,老薛怎麼會不答應,極快的速度就把譚仁京約到家裡,又自己貼錢整治一桌酒席,把話給他說了。譚仁京雖然被餡餅砸中腦袋,但還是表示謹慎地高興,回家問問兒子再說。

    另外一邊,卻是趙禎又安排了高廷贊去幫忙問楊家。祖一輩孫一輩的交情,去提這個正合適。高廷贊渤海郡王閒得蛋疼,當然也願意幹這個說媒拉縴調劑調劑無聊的生活,也就如薛奎一樣,自己貼錢置辦厚禮去看了楊家佘老太君一回,把事情給說了。

    兩家都是開明人家,做得了主,但還是要尊重一下孩子們的意見。一問之下,居然兩家小子都不反對,但憑長輩做主。這就好辦了,連忙報告皇家,兩家都願意,任憑公主選擇。

    李太妃高興啊,原來還真有水到渠成的說。以前讓閨女嫁人,死活不行,這回可不是托了三清的福,把這傻丫頭給點醒了?當即就去同姐姐商量,說好時日,分別召喚楊傳永和譚鵬來開個相親會。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1 13:15
481、 騙紙苗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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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楊傳永,參見太后、太妃!」

    楊傳永恩蔭補了個迪功郎的銜,被傳喚到金明池,特地參見幾位相親老太太。

    隔著簾子,劉娥居中,李、楊左右各在下首,把楊傳永看得清清楚楚。前一次鞏縣之時,李氏見到楊文廣器宇軒昂,當時心喜,就想把妙元的終身托付,誰知過後才曉得那小子已經成親,不免失望。這回見到他弟弟,居然也差不多,而且歲數更加和諧,就有些笑意起來。

    還是劉娥當先發話,不過問問楊傳永家事,平日讀什麼書,練什麼武?又問了他太夫人好不好。楊傳永中規中矩,不疾不徐的談吐風度,三個女人很是喜歡。劉娥又好生勉勵一番,楊傳永才躬身退下。

    「楊家這個孩子,哀家看來還算不錯。兩位妹妹之意呢?」劉娥等楊傳永走後,滿意地點點頭:「家世也可以,他家一門忠烈,尚過去也放心!」

    「是,姐姐說得切,臣妹也是這番道理。還請姐姐做主!」李氏聽完劉娥的評論,趕緊回答道。一旁楊氏也很欣賞,多有贊同。

    但劉娥還是微笑搖頭道:「也不忙,既然還有譚家也提過,總不能一點面皮也不給人家,等看了譚家孩子以後咱們再作道理罷!」

    誰知等過了兩天,再把譚鵬找來一看,初初還不覺得,問了才知道,原來譚鵬要小妙元兩歲多。劉老太太大失所望,又有些詫異問道:「你真的才十五歲不到?」

    「啟奏太后。小民端的才過十四歲!」譚鵬沒有恩蔭,自然自稱小民,據實回答,沒什麼怯場。

    「那你怎地如此高大魁梧?」劉娥著實不解。

    「額,可能是小民飯量大些!」譚鵬有些紅臉道。

    一句話把三個老太太逗得莞爾一笑,畢竟還是嫩啊。可惜了,看起來虎背熊腰的。還以為年歲不錯呢。這邵康眼力不錯,就是底細摸得不好。

    事後一同商量,譚家的自然作罷,還是楊家不錯。

    大方向既然定了下來,下一步就是告知趙禎,然後按照封建迷信那一套。該給雙方合一合八字看看了。趙禎當然高興,沒什麼說的,馬上傳旨苗舜臣負責此事。

    司天監,凡天文、算歷、三式、測驗、漏刻諸科管勾、陰陽管勾、押宿、司辰等值,盡皆包括。說白了,就是看氣象、觀天文、測風水、排曆法兼管陰陽跳大神算命八卦等等事務。

    它是朝廷的一個官方機構,卻也有兼著替皇家各種陰陽祭祀活動準備工作的任務。苗舜臣現在是司天監丞。大宋首席算命大師的身份。給大長公主招駙馬合八字的任務,當然要交給他。

    反正這種神神叨叨的事,宮裡又不懂,請他他就做主唄。這廝收了高雙卯的銀子,又知道大長公主快老姑娘了都嫁不出去,裡面急得很。就算合不算分,把兩家八字在他辦公桌上放了幾天,然後幾乎是看都沒看。回頭提筆就寫了吉祥如意帖子夾在內宮奏報裡,說是大長公主和楊家老二的八字很好,是良配!

    宮裡一聽,盡皆大喜:唉,公主終於嫁得出去了!紛紛都要慶賀起來。

    可是別忙,好消息才進去不就,大長公主趙妙元忽然就病倒了。要說病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四肢乏力,老叫著氣短胸悶加頭疼。

    這都要結婚了,鬧什麼蛾子?趕緊看啊!太醫院的老中醫們一個個排隊來給大長公主瞧病。誰知左瞧右瞧,有說體寒胃虛。受了夏日驕陽的火毒,忽然生病的;有說血脈太細,氣息流通不順,加上前段時間道觀清修,營養不調,愈發體弱的。

    反正說法起碼有七八種,方子也開了不少,這下就麻煩了。公主的病不能亂治啊!又不是你們太醫院的小白鼠,誰都可以來兩下臨床試驗的說,必須撿最接近病症,看上去最有效的法子去醫才對。

    什麼是最有效的法子?當然是最沒用的法子。因為皇家的病,首先要的是醫不死,其次才要醫得好。那當然,都是鳳子龍孫,出了岔子誰敢擔待?太醫們腦袋又不是白撿來的,自然先把老命保住再說,因此開的都是些安神補氣,健胃消食的補藥。橫豎吃不死得了,看她造化,要是能拖好,皆大歡喜。要是不行,那也只能怪公主天命不長,跟咱們醫生可沒多大關係。

    各位,知道歷代皇帝皇后為啥一個個比著命短了吧?都是醫生不作為造成的。人家也怕醫鬧啊,何況這是天字第一號的醫鬧。別家頂多賠錢,這家可是要命哇!

    於是,趙妙元就愈發可以肆無忌憚地裝起病來。反正就是找點糯米紙貼嘴唇上,冒充嘴唇乾裂,弄點粉多撲撲臉,不上胭脂,搞得面無血色。再加上她平日本來說話聲音就小,現在更是游絲無定。真把去看她的李太妃嚇得泣不成聲,劉娥、楊太妃也很惋惜:「這孩子,命咋恁薄呢,才找個好人家,又病成這樣!」

    老規矩,科學解決不了的事,就交給宗教吧!回頭還是要請神、祈福各種儀式。同時還要苗舜臣帶人來算算,這公主到底是怎麼了?

    苗舜臣又來了,假模假式用陰陽算盤打得辟里啪啦一通亂響,寫下許多鬼畫符一樣的文字,才冒著汗去向太后和官家奏報:「恕臣失察,原來長公主和楊傳永非是良配!」

    「啊?你怎麼早沒算出來?」趙禎一聽就急了,***有你這麼不靠譜的皇家大神院院長麼?

    苗舜臣也挺委屈:「也非是臣故意,實在沒有加上楊家其他各種條件來綜合演算。光就八字而言,兩人確實非常般配啊!」

    「關他們楊家其他什麼事?」趙禎奇道。

    「臣本不敢背後說人長短,實在是楊家一門比較奇特。他家,唉,家門剋夫,人丁不旺,從他家老太君開始,現在幾乎是一門寡婦了。個個八字都硬得很,不太好!」苗舜臣換了個通俗點的語言。

    趙禎有些明白了,可還是不解:「那既然這樣,生病的該是楊傳永啊,關我妹子屁事?」

    「是啊,但到了楊傳永這一代,他家風水扭回來了,變成男克女了。要不你看楊延昭雖然死了,死之前噗噗噗連生三個兒子呢!」

    「哦!朕明白了,合著現在他家風水顛倒回來,女的不行了?嗯,知道了,你下去吧。」趙禎揮手把苗舜臣打發掉,又去找到三個老人家商量起來。達成一致決議就是:「早該搞清楚的,楊家果然不是良配。要麼守寡,要麼就要被克。這門親事,吹了!」當然這都是密議的結果,不可能把理由告訴人家,要不然折太君那個老太太恐怕要撒幾天潑。又不是我們求上門來的,你們愛嫁不嫁,可也別拿我們楊門女將嚼舌頭不是?

    楊家算是吹了,只好把替補拉上。譚鵬那小子,小點就小點吧,總比沒有強。就讓趙妙元先養兩天,看看好點,繼續讓苗舜臣去排八字。

    這回苗舜臣可仔細,不但認真排了譚鵬和趙妙元的,連譚家祖宗八輩都排了個遍才算完。

    可最後他還是哭喪著臉去向趙禎單獨密奏。

    「臣死罪,有話不敢不說!」

    「你說你說,別整沒用的,就是讓你算個命,有啥死罪!」趙禎不耐煩道。

    「額,是這樣的,公主她,她恐怕不適合尚駙馬!」苗舜臣一面察言觀色,一面小心翼翼說道。

    「啥?」趙禎一下就站了起來,這不是胡說八道麼?

    茲事體大,還是把幾位娘娘請來一起聽個明白。當然,要瞞著妹子,別讓她傷心。

    事情簡單了,經過苗舜臣一番胡說八道,大家終於明白,妙元公主八字純陰,若生在平常人家呢,找個命硬的也可以煞一煞。可她偏偏生在皇家,再硬的命也大不過趙家的風水啊,所以要嫁人,只能有一個結果:一嫁就死!而且,苗舜臣為了證實自己並未胡說,還拍胸脯擔保,只要此事消停,不出一個月,公主的病立馬好轉。

    三娘一子面面相覷,垂頭喪氣,心中悲痛,難道這苦命的元兒,當真如此沒福氣麼?李太妃更是眼淚撲簌簌地淌了下來。

    但是沒辦法啊,誰也不敢說非要試一試,這不是拿趙妙元的命去賭麼?

    呆了良久,只好依了苗舜臣的話,暫時不議此事,看看再說。誰知一看就怪了,才不出半個月,趙妙元居然病好了!

    這下可證明苗舜臣不是江湖騙子了,人家真正的陰陽大師啊!

    廢話,苗舜臣這篇胡說八道,值兩萬貫錢呢。當然,還加上了趙妙元的威脅。話說苗舜臣受了高雙卯的賄賂,已經心動。忽然又接到邵康偷偷過來傳公主的話:「你只管按照邵康的吩咐答覆官家、太后。若有半句偏差,本公主就說你曾來索賄不成,挾私報復,想置本公主於死地!」

    這話可夠苗舜臣嚇一屁股墩的,本來還在猶豫,現在連個退路都沒了。話說趙妙元真的要是如此鬧講起來,就算官家太后相信自己,也要把自己殺了滅口不是?

    公主,你能不能再賴皮點啊?

    於是,結果就這樣,反正公主不用嫁人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1 13:18
482、派人去談判

    額,三天了,厚顏謝謝「看不到的」月票一枚,明明我沒太監嘛,看得到的。呵呵!另外謝謝「gengsu」的打賞,不好意思哈,遲來的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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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說的是季節到了七月,火氣就漸漸地流走,伏天已過,不再像前時那麼悶熱難當。

    清虛觀竹影搖動,花木深深,正適合這時候品茗、納涼、小憩。

    淨室裡,一榻、一席、一幾、一爐香,兩個人。

    這麼高雅嚴肅的修道之地,那兩個人卻是躺一個,坐一個。躺的居然是梁豐,而且姿勢極其不雅,四仰八叉,衣裳敞開,正閉著眼輕輕打著呼嚕。

    坐在一旁的是大宋大長公主趙妙元,正滿頭是汗,賣力地給梁豐按摩。

    此情此景,要是讓別人看見,不驚掉下巴,嚇破膽子才怪。

    沒辦法,梁豐也不願意呀,可是架不住趙妙元軟語哀求,非要嘗嘗百姓家裡老婆服侍郎君的滋味。開始梁豐百般不敢,最後還是少不得依了。誰知入戲太深,妙元手法太舒服,這廝居然就睡著了。

    嚴格說,現在的趙妙元已經不能再叫大長公主了,她帶發清修,因已成人,特敕清虛靈照大師,住持京城清虛觀,杜絕一切往來,專一為大宋禳福,

    禳來禳去,這福都被梁豐一個人得了。一開始還磨磨唧唧扭捏。後來就舒服的哼哼唧唧咂嘴伸懶腰,到最後就乾脆呼呼嚕嚕扯起風箱來。

    妙元卻很快樂,小臉真的不用脂粉,直接白裡透紅,細細的汗珠更添嬌艷,如同鮮花上帶了露水那樣。

    嘴裡哼哼著「鎮相隨,莫拋躲。針線閒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要的就是這個家常味,要的就是這個粗茶淡飯的樸實日子。

    朦朧中的梁豐卻不高興了,呢喃道:「不行,這個不好,換我的!」

    原來這廝不滿妙元口裡哼的是柳永的《定風波》,自己的名氣還不夠大麼?怎麼能讓小三唱別人的曲子。還是個窮酸。

    「我就是隨便一哼,你介什麼意啊?好罷,換哪個?」妙元有些委屈又無奈說道。這個都爭,小氣鬼!

    梁豐一翻身賊忒兮兮笑道:「等閒妨了繡功夫,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一面說一面手腳不老實起來。妙元咯咯嬌笑著七扭八扭同他玩鬧。

    瘋了一會兒,梁豐看看窗外:「現在啥時候了?」

    「怕是未時快過了。」

    「哦,那我得趕快過去。老范最近特別在意考勤,別讓他逮住。」說完趕緊爬起來收拾衣冠。妙元也替他整理:「范院長是個好人,倒是真能幫你大忙哩!」

    「那是,別人我不怕,我就怕他。唉,豈是池中之物?早晚要到別處的,只看我這下一任是誰了。」說到范仲淹,梁豐雖然頗有不捨之意。但最近朝廷對老范的評價很不錯,梁豐只是個戰略家,想出諸般創意,具體都是范仲淹逐條落實,而且比他更細密周到,漸漸竟然扭轉了國才院和國子監的名聲。而且國子監那些直講,都是名聞天下的博學大儒。多半都喜歡和范仲淹這樣的謙謙君子結交,梁豐嘛,怎麼滴也帶了幾分油滑氣,人家說不來。

    於是就有翰林院和吏部交相稱讚老范。有事沒事都在朝廷傳誦他的名聲,趙禎也有了幾分意思,要把老范抬到更加清貴的位子,以備咨詢。

    這是好事,梁豐當然必須支持,只等哪天趙禎來問話,自己也要大大舉薦一番。

    溜過葫蘆門,梁豐假裝慢悠悠地四處巡視一番轉回公事廳,正巧范仲淹的大門開著。梁豐走上台階進去,見他面帶微笑,正拿著一張手札再看。

    「哥哥,什麼物事如此高興?」

    「呵呵,你來了,快來看。正要請教你呢,此事蹊蹺啊。」范仲淹離開座位,將手札遞給他看。是晏殊寫給范仲淹的信:「殊啟,蒙恩不宣,駕寒邸共賞良宵,逸興遄飛,不勝唸唸。彥國亦有驚人處,弟甚欣喜之。足下炬眼,誠不誣也!弟欲與東床招之,可未?煩兄代為詳詢,受恩敢接,千萬拜託,殊再拜再拜!」

    「哈哈哈,晏相公果然是個識貨的!」梁豐仰頭大笑。

    「這就怪了,你怎麼知道他能看中彥國,還要東床招之?」范仲淹奇道。上次晏殊請他去吃飯,梁豐不住地串掇他把富弼也帶上,當時臉上就有神秘笑容,現在看起來,好像是梁豐早料到一樣。他既替老朋友找到個好女婿高興,也好奇梁豐的神機妙算。

    梁豐明明是知道歷史記載,故意成人之美的。現在笑笑:「這個還不簡單?彥國人中龍鳳,誰見了不愛?何況晏相公憐才之意,天下皆聞。這等好貨色豈能放過?他家兩個女兒還待字閨中,自然沒跑。好事,好事,你幫忙成全吧!」

    范仲淹點點頭:「你說得不錯,這個媒,我替他做了。呵呵!」

    兩人閒談一會兒,下班回家。

    才進家門,又接到趙禎的口諭,叫他明天進宮一趟說話。他這回沒在提心吊膽了,趙妙元的事,繞了若干個大彎子,只要那個死忠的邵康不亂說,料想趙禎還真沒那麼大本事查到他的頭上。楊傳永和譚鵬現在一腦子想去西北立軍功,才在他的暗示和威脅之下,答應去讓皇家相親的。梁豐已經答應,只要他們肯去相親而且不成功的話,必定給個機會到邊疆效力。現在已經落實,讓他們跟著石元孫去北邊,守著真定府,那邊估計最近也會緊張起來。

    苗舜臣更不敢亂吐槽,開玩笑,兩頭都是欺君之罪。這種皇家醜聞,往往當事人沒事。倒是他這種敲邊鼓幫忙的,哪天被殺人滅口都說不定。

    那明天會是什麼事呢?多半是打仗的事兒。

    因為好消息已經傳來,趙元昊彈盡糧絕,四面楚歌,估計拖不過秋天了!

    果不其然,一進宮,趙禎就高興得不知如何。好消息啊,趙元昊被圍,只有死路一條了。而且這次大宋根本沒打算讓他活著,他想投降都沒機會。王德用下的命令是不要活人,只要死屍!

    「那好事兒啊,你不會是專門召我進宮說這個吧?曉諭天下。普天同慶豈不快哉?」

    「唉,哪有如此輕省?這不,北遼發話了,元昊才與他們和親,元昊願降,讓朕網開一面。否則要提兵南下,救元昊的命替他出氣!」趙禎有些犯愁道。

    「哈哈哈。這群混賬,果然打得好算子。」

    「咱們該怎麼辦,如今?」趙禎問道。他問過寇准和王曾,寇准說沒事,只要北邊戒備嚴密,有曹瑋和石元孫在,北遼絕沒有可趁之機。王曾倒是有些仁心,說既然元昊已經願意投降。不如就捆綁進京圈禁起來就是,沒必要把事情做絕。到時候就說是元昊自願進京的,也免得給北遼口實,興風作浪。

    「那你說呢?」梁豐反問。

    「朕以為,兩府相公所說都有道理,不如綜合納之,一面嚴防北遼進犯。還有。既然元昊以無還手之力,還是網開一面吧,遞解進京,永遠圈禁。豈非一樣?」趙禎還是有些不忍之意。不過在他這個角度,兩邊綜合採納意見,已經不錯了,是穩妥之舉。

    梁豐點點頭:「你是官家,你的決斷也不能算錯。不過,呵呵,沒看清楚北遼的意思啊。」

    「他們還有什麼意思?」

    「想分贓打秋風唄。你以為他們真關心這個便宜女婿的死活麼?靠,要是如此,早就派兵南下了,還等得了這一刻假惺惺說些面子話?不過就是看著咱們拿下平夏,他們一怕我朝實力壯大,對其形成威脅;二覺得偌大版圖,又有河套豐美之地,若不取之,不免可惜。於是假意威脅,實則逼咱們同他談判,最好是在平夏劃出一部分疆土讓給他們,才會滿足!」

    趙禎想來,很有道理:「那,難道真的要割讓些土地才能息事?」

    「呃,不給,一寸也不給。打的時候咱多費力,還要騰出一隻手來防著他們。現在眼看就要到手了,想撿便宜,豈有此理!」

    「那他們真要南下呢?」兵戈之禍,就不止西北了,趙禎憂心,為了一個邊角,鬧得中腹也不安寧,得不償失。

    「正好,我想你保舉二人,有他們出馬,必然寸土無傷,完璧無缺!」

    趙禎聽了驚喜道:「哦?有哪兩人,做什麼?」

    「范希文,富彥國!」梁豐肯定的說。范仲淹的名字最近趙禎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沒甚稀奇。富彥國是誰?

    梁豐耐心解釋,富彥國就是晏殊的未來女婿,是個經天緯地之才,而且人品忠直,膽識過人,官家你要多留心!

    梁豐推薦的人,趙禎當然要放在心上,答應以後留意栽培。又問這兩人能幹什麼。梁豐笑道:「由他二人出使北遼,就沒有兵戈之禍了!」

    「你能打包票?」

    「若不行,你殺我全家!」梁豐信誓旦旦,拍著胸脯說。

    「朕殺你全家幹嘛,只閹了你,進宮來陪朕!」趙禎聽他說得爽快,心中大喜,也開開玩笑。

    就這麼定了,范仲淹以正使身份出使北遼,富弼無功名,特賜靖節郎、國子太學正、秘520小說郎,副使參隨!

    其實國子監事情太多,梁豐現在已經不太玩得轉了,但礙及大宋關鍵利益,當然國事優先,把范仲淹和富弼推薦了出去。家裡的事,慢慢挨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1 13:21
483、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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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天聖六年八月上旬,兩件事。

    第一件,范仲淹、富弼不辱使命,在北遼的各種威脅訛詐下,冷靜自若,大義凜然,抵住了北遼的各項無恥要求,包括放了元昊(拒絕)、代管平夏(拒絕)、平分平夏(拒絕)、討要河間府、真定府(斷然拒絕)以及年增歲幣二十萬貫、絹兩萬匹(簡直理都不理)。

    范仲淹和富弼在北遼包括朝堂和各種場合,只有一個態度:第一、大宋出兵平夏,是對元昊勢力不斷挑釁欺負的有力反擊,並沒有涉及北遼的任何利益,北遼沒道理提出任何條件;

    第二、澶淵之盟是兩國締結的友好和平條約,任何單方面都沒有破壞以及修改的權利。

    第三、北遼的無理要求也是對大宋的惡意挑釁,如果妄圖踐踏以前締結的友好條約,大宋可以認為這是北遼對大宋宣佈開戰。如果北遼膽敢採取進一步行動,大宋將傾盡全國之力對北遼進行一切有力回擊。包括經濟封鎖、文化封鎖和軍事對抗。

    范仲淹和富弼的強硬和絕不讓步,反而使得北遼君臣上下大傷腦筋。本來是唯恐大宋坐大,想要壓制,同時希望漁翁得利,在宋夏之戰中分一本羹。卻不料如今的大宋已經開始顯現出從容自信的姿態和肌肉。

    如今的北遼君臣,都已經非常適應了大宋的各種奢侈品,包括瓷器、絲綢、酒、鐵器以及諸般精巧。而且由於兩國交好數十年,大宋的儒家文化,連同佛教道教。已經深入契丹人心,許多上等階層開始領跑,以習漢文、穿漢服、居漢室為時尚,一些外圍貴族已經漸漸厭倦了跟著皇帝一年四季到處奔波「捺缽」的習俗,不喜歡茹毛飲血地吃著各種燒烤食物,更願意擁著幾個歌姬,聽著絲竹管弦之聲。賞賞小曲,品品小酒,來一點精緻的烹飪,起居都是綾羅綢緞,滿眼都是衣帶飄飄,那多愜意?

    於是北遼內部開始出現爭執。如果兩國關係緊張,大宋將斷絕這一切供應,那可不止是影響貴族生活,老百姓蒸飯煮菜可都成問題,還有一些初步開墾出來的土地沒了農具,如何耕種?現在打獵少了,都穿布匹。忽然斷了供應,靠,已經秋天馬上入冬,現抓野獸硝皮做衣服,來得及嗎?

    最頭痛的是曹瑋能征慣戰,又來了個西北打仗立過大功的石元孫,兩個老傢伙陳兵二十萬佈防在北邊一線,再往西。種家軍在太原府虎視眈眈。這種情況,要真打過去,輸贏不說,錢財支撐不住啊!他們南朝可有錢,動不動就是歲入一億貫以上,趙家幾代又摳門過慣了苦日子,要真打起仗來。趙禎這廝說不定就鼓動全國,頂多再勒一勒褲腰帶也就挺過去了,咱們不成啊,沒啥積蓄。有多少花多少,現在抓瞎了吧?

    可是面子下不來啊,對著范仲淹和富弼這兩個又臭又硬的茅坑石頭,北遼算是摳破了小小的乳頭,最後談判相關人員差點哭了出來:「范大夫、富正字,好歹讓讓吧,你們拍拍屁股回去了,沒事還立大功呢,我們可就慘了,談判無能是要掉腦袋滴!」

    老范終於動了惻隱之心,跟富弼商量:「要不給他們點面子得了,省得這倆貨挺可憐的,明擺著秋風打不成,可別把咱倆褲子撕破了那也難看不是?」

    富弼道:「就憑大人做主吧。反正來的時候相公們也說了,就算讓點利也沒啥,別真撕破臉就成。咱們撐到現在已經不錯了,萬一適得其反,真把這狗東西們惹急了來個橫的,也要打仗死人麼。」

    兩人一拍即合,當晚商議已定,第二天就答覆北遼君臣,可以稍微讓一讓。

    北遼大喜,忙問端的,一聽就差點氣昏過去。

    范仲淹給出的條件是:鑒於宋夏交兵,殃及池魚的道理。很有可能北遼嫁出去的興平公主有守寡之虞,雖說是你們北遼自己挑女婿的眼光不准,不過也有些過意不去。因此決定送來上好老酒千壇、絲綢兩百端、銀千兩、錢兩萬貫,作為給公主壓驚的禮物。如果真的守寡,另送錢五萬貫,算是改嫁的賀禮也好,守寡的用費也罷,自己處理吧!

    北遼看到這個條件,心裡直罵:「臥槽啊!你們大宋能不能再無恥點啊?這種理由,能寫進兩國聯合公報麼?」

    范仲淹和富弼同時翻白眼:「反正就這樣,要不要吧來個乾脆的,我們還捨不得呢!」

    「要、要,怎麼不要?」北遼談判代表咬牙切齒地說道。回頭又磋商這個協議怎麼寫,反正是不能把這條理由寫進去的。

    老范倔脾氣也來了,就這麼寫,否則不干。兩家又僵持住。畢竟還是富弼會轉彎些:「不寫就不寫吧,咱們立一個秘密協議,這個理由必須寫進去。只不過對外宣佈的時候,就說兩家依然同意遵守澶淵之盟,已經解釋開了,保持互惠友好的關係,大宋同意今年單獨追加這些物資的出口。但說清楚,只是今年,明年就沒了!」

    北遼只好捏著鼻子認下。

    兩位萬事大吉,拍屁股走人。

    才走到大名府的時候,天聖六年八月的第二件事已經發生:元昊死了!

    真死了,死得透透的,就剩下腦袋被割下來,準備著獻首京城呢!

    范仲淹第一個反應是大喜,好歹把平夏給收拾了。第二個反應是完了,那五萬貫又要扔水裡了!

    不過反正是高興事,就興興頭頭回京覆命唄!

    開封城樂翻了,消息傳來,朝野一片歡聲。趙禎特意下旨,大赦天下,又因為臨近中秋,全國狂歡七日!一面昭告太廟、天地,一面命令政事堂、樞密院和三司連夜加班,翻箱倒櫃湊錢,大大犒賞西北三軍。凡是立功的將領從王德用一直到都頭以上,具有封賞!

    再聽到范仲淹和富弼出使北遼凱旋而歸的消息,趙禎光著腳丫子在福寧殿裡又繞了兩個時辰停不下來。

    作為天子,人生最得意事,還有什麼比威加海內,四夷賓服,版圖擴張,國力強盛更高興的麼?

    范仲淹回京的時候,正是八月十四,太常寺代天子出城相迎,正副兩使進宮覆命,官家慰勞獎勵,忙忙叨叨出來,正遇著梁家派了李達過來守候,一是給范院長道喜,二是專請范院長和富先生明日梁家作客,共慶中秋。

    這種事他二人怎麼能不答應?連連點頭。

    第二日中秋,下午才過,范仲淹和富弼分別攜帶了禮物來到梁家。他兩人本來就簡樸,禮物也不過是兩罈好酒之類,意思意思而已。反正這交情夠,不在乎什麼東西。

    梁家早早門開兩扇等候,聽到范仲淹和富弼前來,梁豐親自出大門迎接。

    不過老范看他今天的打扮卻有些詫異,不著官服、常服,全身儒衫,白衣如雪。眉宇間只是略有激動,卻面色沉靜,全不似先前飛揚脫跳意氣風發的樣子。

    梁豐與二人互道別情,請入內院,又不避嫌地把兩個娘子和兒子喚出來廝見過後,才清靜談話。

    梁豐不住道喜,范仲淹和富弼卻謝過他的舉薦之恩。范、富人說些北遼的見聞和出使經過,梁豐聽到高興處,才開懷大笑起來。

    少時酒宴擺下,三人在庭中賞月飲酒。

    才吃了幾杯,忽然聽到外面通地一聲巨響,仰頭看去,一朵煙花冉冉升起,空中綻開,煞是好看。接著如同串通好的,一下子滿城鞭炮聲轟然響起,震耳欲聾,好像過年一樣。

    范仲淹和富弼很是驚奇,等鞭炮聲稍歇,問道:「今天又非過年,如何這般熱鬧?莫非京城風俗和別地不一樣?」

    梁豐放下筷子,淡淡說道:「西北大捷,普天同慶,想是滿城百姓自發慶賀吧。」二人恍然。

    等到重新舉杯的時候,梁豐臉上似悲似喜,沉默不語。范仲淹正要相問,只見這廝竟然掉下淚來,起初只是有些抽泣,漸漸地越哭越是肆意,竟淚流滿面,最後嚎啕大哭。

    范仲淹和富弼呆立當場,不知什麼緣故,趕緊起身:「玉田,何故如此?」老范問道。

    梁豐卻猛地撲在范仲淹懷裡,悶頭悶腦嗚嗚作響,一邊哽咽道:「西北大捷,小弟激動萬分,早晚盼著哥哥回來,共同慶賀!從今一戰,我大宋終於強大起來啦!」說得又是傷感,又是激動。

    范仲淹以手撫著他的肩膀,聽他言語,和富弼相顧良久,忍不住潸然淚下。

    然而他們倆不可能知道,梁豐為了這一天,已經憋屈得太久,壓抑得太久!從大捷消息傳來那天,他就天天期盼著,能同他心中的偶像范仲淹一起,共同慶祝這個時刻。

    現在的整個大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個消息對一個民族的重大意義。因此,也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喜慶的時刻,穿一身白衣,送走一個歷史上屈辱軟弱的民族,重新迎來一個強大的新生!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1 13:23
484、還有說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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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娘賊!打仗洒家們出死力,上陣洒家們撒熱血,屍山血海爬了出來,臨了臨了,還被他們敲骨吸髓!」

    「就是,他娘的這日子沒法過了,照此下去,誰願意做這送死的丘八?還不如大家一拍兩散,管他媽的什麼平夏、什麼北遼?咱們拚死拿下偌大地方,換來的就是這麼對我們麼?」

    一陣吵吵鬧鬧的不平聲,在西北天高雲淡的秋風中擴散開來,人人心中充滿了悲憤和不公。然而這時候是沒人聽他們說話的,只好自己發洩罷了。

    開罵的隊伍是原來永興軍路柔遠砦一都人馬,此時正駐紮在地斤澤的一塊小小綠洲上。

    平夏已經不存在了,四面八方的宋軍奉命開赴,接收了平夏原來一十二路軍司,所有黨項軍被全部打散,分批編入宋軍隊伍,更多的是押解到中原腹地,交給兵部安排。

    規矩如此,黨項原先五十萬兵馬,除去潑喜郎、撞令郎等,所有騎兵都不能留在原地安置,萬一作亂怎麼辦?最好的辦法就是押到中原,分散在各路軍中,做些餵馬劈柴的營生,須得等到兩三代被漢人同化之後,才能慢慢放鬆下來。

    這是目前大宋安置如此龐大軍隊唯一有效的辦法了。

    但另一方面,就必須有幾乎最少要相當於原先一半的部隊充實過來,否則這麼大的地盤,如何把守?黑水鎮燕軍司、黑山威福軍司等地。因為靠近北遼,駐兵尤多。

    拿下這塊地盤不是萬事大吉,今後的政治、經濟、文化都需要重新建立制度。比之重新開闢一個州府的難度要多得多。畢竟這裡歷來都是黨項地盤,他們的風俗習慣,他們的飲食起居,還有他們的民族信仰,都是需要千方百計重新塑造的。

    這一切當然交給文官們去思索。但是目前。一個很大的問題卻擺在了武將們面前。

    西北大勝,普天同慶,天子大赦天下,犒賞三軍,聽起來多麼振奮人心。只是這振奮下面,卻又隱藏了多少齷齪的勾當?光賞錢一項。就引來了方才柔遠砦兵卒的謾罵。因為聖旨下來,他們聽得清清楚楚,凡參與大軍作戰,深入腹地的軍中,無論是那一等兵,最低按每人十貫錢賞賜,都頭以上賞錢三十貫。以此每一級加五貫遞增。

    可是最後拿到他們手裡呢?居然每人只有區區四貫,都頭才十五貫。扣減了一半還多!

    這是什麼概念?就以永興軍現有部隊共十五萬禁軍、二十萬廂軍計算,三十五萬人最少就需要三百五十萬貫賞錢,若加上各級遞增,數目至少要翻一倍以上,就是七百萬貫。等同於朝廷一年全國養兵的花費。

    趙禎算得上是翻箱倒櫃,逼著王曾、李諮他們把錢湊了個齊齊整整,為的就是鼓舞士氣。感謝他們為大宋立下的血汗功勞,感謝他們替百姓掙到了一個太平世界。

    可是從國家銀庫開始,各籌錢糧的州府、科道、轉運、押解、驛站、鋪陳等等等等,一路下來,從籌錢那一刻起,就開始跑、冒、滴、漏,然後沿途雁過拔毛。每一級長官要孝敬,每一路關節要打通,每一家衙門要拜上,每一個但凡能插句嘴的小人物都可以從中撈取一點好處。他們有理啊:「憑什麼就你們得賞錢?沒有爺們兒在後面大量供給。沒有爺們兒給你們幹好後勤,你們勝得了麼?別說拿下平夏,就是屍首都未必領得回來。老子們累死累活替你們白幹了?朝廷不賞,難道你們連這點事都不懂麼?

    沒辦法,這就是大宋官場的潛規則,就是大宋制度的黑洞。在這裡面,不拿錢的一個都沒有,因為這種群體,哪容得下這種異類生存啊?就算有些良心的,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自己不過分,周圍的人也管不了啦!

    如此下來,當然連一半都勝不了。

    於是那些流血流汗的士兵們,現在又流淚了!

    王德用沒辦法,打仗他不含糊,萬馬軍中刀光劍影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可是面對大宋的文官集體貪腐,他噤若寒蟬,一口氣也不敢吭!

    韓琦憤怒,但是他沒辦法,因為他才立了大功,得到朝廷封賞。若是此時出言,馬上就會被吐沫淹得乾乾淨淨。楊文廣、狄青敢說話,可是沒人聽他們說什麼。

    反正就是這樣。

    不止柔遠砦,金明砦、石蕩砦以及各路永興軍大戰存活下來的老兵們,都感到強烈的不公,這種憤怒的聲音越來越大,眼看就要壓不住了。

    楊文廣和王英、狄青三人,聽到這種聲音,心裡滴血。王英為自己老子如此懦弱感到臉紅:「兩位哥哥,小弟對不起你們,在我爹爹面前,橫豎一句話都說不上!」

    楊文廣淡淡道:「也須怪不得你爹爹,他已經盡力,若再多言一句,怕是馬上就有大禍臨頭。」

    狄青一張俊俏無比的臉,也有些扭曲:「咱們少拿點無所謂,不給都成。可是這麼多死去弟兄的撫恤,傷殘弟兄的安家,還有那些還要繼續賣力的弟兄們,他們可不都寒了心麼?」

    「那怎麼辦,你要咬誰,我放你去!」楊文廣怒極而笑道。

    「不成,督帥說不了話,咱們找巡察使,他是文官,求他務必直言!」狄青憤怒地說。經過這麼些年的歷練,經過那個遠在京城的哥哥悉心調教,他已經不是當年說一句話都戰戰兢兢的小孩子了。他想到了韓琦!

    楊文廣和王英對視一眼,重重地點頭:「只有找他了。那廝好歹也跟咱們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陳說利害,他必能出頭!」如今的韓琦,不再瞧不起兵卒,而是同狄青他們打成一片,情同手足。

    「走,找他去!」三人計較已定,立刻起身。勇士永遠都是果斷乾脆的!

    三人來到銀州大軍行轅,直奔韓琦帳蓬,連通報都不要,逕直闖入,卻見韓琦正長身站立中央,拿著一封手札在讀,面上還有些許笑容。

    「老韓,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笑?」王英瞪眼問道。匆匆數年,連年紀最小的韓琦,現在也變成可以老韓相稱了。

    韓琦愣了一下,抬頭見是這幾位,嘴角更加揚起:「呵呵,今天天氣好,又來我這裡打秋風麼?」最近藉著慶功,這三個不知跑來白吃了他多少頓酒菜。

    「沒那興致,今日找你就是辦正事,反正你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楊文廣氣粗,直接來橫的,說完也不容韓琦反應,直接就把這兩天賞錢的事說了一遍,末了道:「你也是死人堆裡出來的,知道咱們前線將士的情形,若你都不敢說話,這朝廷就沒法效忠了。咱們兄弟今日便與你割袍斷義!」說完,眼裡竟然湧出淚花來。

    韓琦卻不為他們充沛的感情所動,白眼一翻:「喲呵,誰教的?居然能打悲情牌了!收起來吧兩滴貓尿,老子不吃這一套!」

    楊文廣大怒,就要上前同他論理,還是狄青穩重,一把抱住楊文廣,回頭對韓琦道:「你要做你的大官兒,咱們兄弟也不攔著。只求你看在袍澤數年出生入死的份上,也不是替我們三個,是替那些死了的、殘了的,拼了老命的大好男兒們,說一句話!」

    聽到「大好男兒」四個字,正是韓琦心裡永遠的痛。他面色終於沉重了一下,復又賊笑道:「靠,你們以為我不做事麼?告訴你們,正算計此事呢!」說完手裡一揚,那封信晃了一下。

    「怎麼說?」三人有些不懂。

    韓琦悠悠歎道:「這一場仗打下來,我問你們,連同王英他爹捆在一起,咱們這些人中,誰才真正當得起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句話?」

    三人一呆,忽然同時說道:「梁豐?」「梁家哥哥?」「我大哥?」

    當然,他們三個說的就是同一個人!

    時空再換到京城,皇宮、垂拱殿,一個小範圍的御前會議。在座的有王曾和四位副相,有代替病重寇准來開會的錢惟演,有薛奎、蔡齊等等。他們都看過了一封奏章,這封奏章對他們的衝擊實在太大,此時都顯得靜悄悄的。

    趙禎高高端坐,欽佩萬分,又欣慰萬分歎道:「如此不世奇功,他硬是一句都沒在朕面前提過。年來飽受非議,廷辯無數,育才無數,甘心坐他的國子監冷板凳。中秋那夜,滿城相賀西北大捷,他身著白衣抱著范希文失聲痛哭!諸位愛卿,這樣的人,你們還有說的麼?」說到最後,卻有了些淒楚之意!

    原來,趙禎面前擺放的是一封王德用聯合永興軍帳下十多位高級將領聯名給梁豐請功的奏本。

    原來,元昊的命運,早在一年多以前,就被梁豐訂下了。他親自謀劃部署,反覆推敲,終於訂下消滅元昊的作戰計劃。而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無不在他算中。這才終於迎來了西北大捷!

    沒人說話,在場每一個人都被趙禎最後的語調震動了。的確,梁豐立下的這份功勞,堪稱開疆裂土,如何封賞都不為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1 18:06
485、笨蛋、夯貨、禿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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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說話,在場每一個人都被趙禎最後的語調震動了。的確,梁豐立下的這份功勞,堪稱開疆裂土,如何封賞都不為過!

    「臣一直認為,梁豐志向非小,非高官厚祿所能動者。他如此韜晦,是明智之舉,也是官家之福!」

    還是錢惟演打破了沉悶的局面,出來說句有道理的話。他本人雖然特別熱衷高官厚祿,不過看人很準,評價也很到位。就梁豐這個年紀,立了這麼大功勞。要是自己夾不住尾巴,恐怕早被口水淹死了。功高震主,這四個字是開玩笑的麼?古今通用啊!

    「這個不是理由。」趙禎搖頭斷然說道:「他韜晦,是怕朕生忌,可朕就可以心安理得麼?不給他個說法,說不過去。你們說,該怎麼賞?爵位、職官、俸祿,都要大大地賞賜!」

    王曾思慮半天,還是決定勸勸趙禎:「官家,梁豐年輕,能做下如此大事,自然是官家的股肱之臣,朝廷未來的棟樑。可是現在若擢拔太過,怕是於他有礙!」

    「是極、是極,王相言之有理,官家三思。」連薛奎等人都紛紛進言道。

    趙禎兀自憤憤不平:「你們如此阻攔,遮莫不是怕他年輕超過你們?」

    「官家此言,臣等實在擔待不起。為國舉賢,我輩並無私心。這麼說,是為他好。而且。臣以為,就算官家執意擢拔,他也未必肯受。梁豐的脾氣,臣多少知道一二,他真不是那種為名為利之人。如果官家還是覺得過意不去,不如讓他去個緊要而不顯眼的位置,多加栽培。等他資歷夠了,官家如何重用也不為過!」

    王曾的話還算管用,趙禎靜下心來仔細想想,點頭道:「只好如此,不過財帛上不可虧待,還是要大大獎賞。改日朕喚他進來。好生分說罷。」說完揮手散會。

    隔天梁豐就進了宮(額,不是太監。他沒有,我也沒有),趙禎雙手和他緊握:「對不起,你居功至偉,朕卻一直失察,委屈你啦!」

    他有些懵:「什麼情況?」

    「哦。對了,這個還沒給你看呢!」趙禎趕緊揮揮手,李石彬忙把那封請功奏章遞過來給他看。又聰明地反身退出,讓二人單獨相處。

    梁豐一目十行看完,眼珠盯在紙上轉了幾轉,抬起頭來笑道:「咳,我當多大個事兒呢。就是臨走時候,同他們參謀了幾天。這些老戰友們啊,恁是客氣,這個也專門寫來說,羞煞人也!不當真、不當真的!」連連搖頭表示謝絕。

    他越這麼做,趙禎越是過意不去:「你也別同朕見外了。這封折子,外面相公們都看過。朕是要大大抬舉你,可是他們說你志向不小。不在乎封賞。那你說說,你要什麼。你要,朕就給!」

    「噓,你一個做官家的。最忌諱就是隨便拍胸脯。咱老實,不敢亂伸手。你要遇到個二百五,張嘴要你半壁江山,怎麼辦?殺人滅口?」

    趙禎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再看這廝一臉壞笑,忍不住罵起來:「果然憊懶之極,就憑這句話,朕就可以殺你全家!」

    梁豐心中呵呵一樂,殺我全家?那豈不把你大妹子也坑進去?嘴上卻道:「那好吧,就這麼辦。咱們扯平,我也不要了,你也不殺。」

    「那不成,朕說笑話呢。雖然不能完全論功行賞,不過朕不抬舉抬舉你,說不過去,將來真相大白,以何面目對天下人?這麼著吧,你兩個娘子,朕封誥命;賜你錢二十萬貫,府邸一座,嗯,還有、還有??????」一邊說,一邊沉吟還須添些什麼。

    「誥命收下,其餘不要。」梁豐堅決揮手道。

    「為什麼?」趙禎愕然。

    「我那兩個婆娘不錯,也當得起你封個誥命。你還叫過我家謝娘子小嫦姐姐呢(說到這裡,趙禎臉色紅了一下,卻洋溢著回憶的甜蜜),不過麼,其他封賞就算了。你也知道我不好錢財,房子大了掃都掃不過來,累死人啦。就這麼住著還舒服些。最重要的是(他沉痛起來),一將功成萬骨枯,咱們收復平夏,盡得西北之地。卻不知天下多了多少孤兒寡母,多少人家骨肉分離。他們才是朝廷的功臣!我若受了你的錢財,從此難以入睡!」

    趙禎凝視他:「你做這麼多,究竟為了什麼?」

    「為了我華夏的血脈,為了列祖列宗的夢想,我就要一個新大宋繁榮富強!」梁豐淡淡說道。他是真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那好,朕也不勸你了,不過意思意思也是必須的,二十萬不要,五萬吧,五萬必須收下。」

    「嗯,好吧!」送禮的堅持,收禮的勉強接受。

    「另外,朕除你中侍大夫、直天章閣、右諫議大夫、秘書監丞,仍判國子監,隨常侍駕!」趙禎語氣堅決道。

    「我靠,這回真發了,一下子撈這麼多頭銜!」梁豐笑道:「不過我幹不了,什麼隨常侍駕,不就是給你當跟班唄!還記不記得,當年咱倆可是說好的,我可沒耐心見了你天天作揖行禮。」

    趙禎忙道:「別啊,朕又沒要你天天來,有事傳詔,光明正大的商量。現在這算怎麼回事啊,天天偷偷摸摸的。你出的主意朕都不敢說是你的,埋沒功勞是小事,耽誤朝廷大事可就嚴重了!應了吧,好不好?朕保證,不是大事不找你!」

    看著趙禎如此央求,梁豐終於半推半就答應下來。趙禎回頭還要開個通氣會。小範圍打打招呼,告訴大家,別看梁豐提拔這麼快,其實人家是立了大功,這都委屈了。

    價碼談完,梁豐本想跟他說說另一件事的,轉念一想。這種大事,現在還沒傳出風聲。總要等他知道痛了,才會下決心改變。也就忍住不說。

    果不其然,才到九月初,《西北報》就滿城傳遍了。必須的,能不快嗎?現在《西北》的運作方式是這樣的。一般版面兩邊自己管自己的,但是遇到需要影響朝局的大題目,則由挑起的一方將稿件寫出來,然後通過驛站,快馬送達,比一般的消息起碼要早十天。另一方接到稿件,馬上排版印刷。

    這就給了世人一個錯覺。好像《西北》速度太快,能同時出現在西北和京城兩地似的。

    這一期的報紙頭版頭條觸目驚心:西北將士領賞,缺額一半以上。這種剋扣世所罕見。消息主筆是仲殊和尚,這廝一直跟著在大軍裡廝混,跟軍中所有人都熟悉。因為他算是梁豐留在西北的代言人。

    他深入實地,軍營,邊塞,一個個採訪。一個個調查。將邊關將士流血流汗又流淚的催淚故事寫得精神飽滿無以復加。誰誰誰家母老家貧兒子小,自己卻命喪平夏戰役,最後得到的撫恤金才不過區區八貫錢;誰誰誰打仗勇猛,衝鋒陷陣,被活生生劈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最後得到撫恤軍和犒賞加起來才區區二十五貫,還有誰誰誰??????

    最賺眼淚的題目是什麼?永遠都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大宋的老百姓在享受這太平歲月。也為國家輸送了大批的子弟。有錢人家有幾個啊?還不都是平頭百姓們倒霉?現在看到報紙,自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議論紛紛。漸漸形成了氣候,將朝廷黑暗的一面暴露無遺!

    「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你們告訴朕,這是不是真的?」

    趙禎第一次失去了君主的威嚴,也是第一次發出雄獅的咆哮。剎那間滿朝文武噤若寒蟬,面無人色。

    王曾也無比慍怒,剋扣軍餉,冒領賞錢,積習難改他是知道的。之所以一直沒有發作,是因為身為宰相,要的是調和陰陽,推動朝廷這架機器朝前走。偶爾有些不和諧的音符,他很難大動干戈,因為大宋這架機器太複雜了,論理財、司法、軍隊,都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而且以前只是一些不算醒目的貪腐,稍微點兩下,敲打敲打也就能止住。可是沒想到這次這些人下手竟然那麼黑,七百多萬貫吶,整整一半不止都流入了黑洞。王曾情何以堪?

    等不及眾人表態,趙禎又是一陣怒喝:「查,徹查!」

    薛奎壯膽出列躬身道:「臣等領旨,請官家指派首領!」

    趙禎一下子愣住,這麼大的案子,朝堂之上,誰都有嫌疑,怎麼辦?這些貌似忠良之臣,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如此沆瀣勾結,還有誰是放得心的?

    他忽然想到了梁豐。如果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可以完全信賴,無疑就是他。

    「梁卿在否?」趙禎問道。今天是梁豐第一次加官上朝的日子。

    「臣在!」後三排梁豐的聲音傳出來。

    「著你領銜徹查犒賞虧空貪腐一案,但有所需,專折上奏!」趙禎畢竟當了好幾年皇上,政治頭腦不斷充實。專折,就是可以密議了。

    「臣領旨!」

    西北大地,韓琦正搖頭晃腦地笑著。

    事發之前,他隨著《西北》報的驛站密信梁豐,專門說起此事。換來的回信卻只有七個字的臭罵:「笨蛋、夯貨、禿瓢呢?」

    就是楊文廣狄青三人衝進大帳時看到的那一幕!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3 18:52
486、抓放放抓
               
    「亂擺」、「愚者摩西」兩位的月票收到了!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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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很激動!」梁豐笑著看趙禎。

    「是麼?朕第一次發脾氣,沒失態吧?」

    「沒有,很有雄主之風!」梁豐實事求是的說。趙禎有些小小得意。一個男人再善良再仁慈,也希望在別人眼裡是條漢子,何況是當今第一人呢?

    「不過,這個未必是好事。」梁豐嚴肅地說。

    「為什麼?」趙禎有些驚訝。

    「你看到了百官在你面前唯唯諾諾,嘗到了發威的甜頭,得到了心理的滿足,今後就會有意無意地使用這種手段。也許是尋求心理上的快感,也許是要推行你心中的大計。總之,你會漸漸深陷其中無可自拔。這就叫做膨脹,你的心靈會逐漸膨脹,到時候,你就睥睨一切,唯我獨尊,誰的話也聽不進去,變成一個剛愎自用的獨夫!」

    梁豐第一次如此毫不留情地指責趙禎。

    他的小夥伴被驚呆了,發一次脾氣,用得著如此上綱上線麼?

    「朕是因為他們如此陽奉陰違,如此狗膽包天沆瀣一氣,如此風氣,不由人不發怒麼!」他有些委屈起來,難道自己的動機不對麼?

    「第一次當然沒錯,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今後無數次呢?你敢保證你一輩子不犯錯誤?平明百姓,做錯一件事,也不過吃點虧,扔點錢,頂多哭兩頓。餓幾天。但你是天子,天子出口成憲,天子動輒天崩地裂,倒海翻江。若是一個重大決策失誤,你害的就不是幾個人,而是一個朝廷,一個國家!你說。這種脾氣,由得你亂發麼?」

    「額,好吧,今後朕注意就是,一定控制好自己脾氣。」趙禎越聽越汗如雨下,忙誠懇地承認錯誤。

    梁豐這才笑起來:「不過。也不能說你今天什麼都錯的,起碼有件事做得很好!」

    趙禎被這廝罵得體無完膚,正愁如何挽尊呢,聽他又表揚自己,端的兩眼放光,羞澀地笑道:「呵呵,什麼事做得好?」

    「就是你指定我來查辦此事!」梁豐抽抽鼻子。仰起腦袋得意地說道。

    「是啊,滿朝文武,朕沒一個放心,只有靠你了!」提起這個,趙禎很煩悶:「朕就是搞不懂,沒虧待他們啊,各種薪俸,什麼不比前朝高出數倍?怎麼花都應該夠了吧。還是如此不知足,到底弄這麼些錢幹什麼?」

    「這是人的本性,天生就是貪。這不能怪他們,而是制度有問題。」

    「那要怎麼改?」趙禎當然很迫切地想解決這個問題,最好一副藥吃好。

    「慢慢來,不過,因為這件事。我認為的確可以起步了。」梁豐很自信地說。

    後來經過趙禎授權,梁豐可以自己選擇副手,點誰是誰。

    他選了兩個人,都是自己的偶像。好兄弟。

    一個是現在正知建昌的包拯。如果沒遇到梁豐,估計他不會去。可是後來歷史真的改變了。包哥沒有再依偎父母懷裡,而是老老實實,懷揣著同梁豐一起做的強國夢,赴任建昌。二人當時約定,梁豐待時而動,他便起而助之!

    另一個則是剛剛出使北遼回來的范仲淹。那還有什麼說的?天天膩在一堆,這種事,自然要上。

    見面的喜悅和互道思唸過後,梁豐給范大哥引薦了自己這位死黨。范仲淹對包拯其實很熟悉了,自己的文章就是他親手發出來的。二人算得上是神交。

    「拂拭殘碑覽德輝,千年包范見留題。驚烏繞匝中庭柏,猶畏霜威不敢棲。」這是後人在開封府的歷任府尹刻名上對兩位名字的題詩。歷經千年,那塊碑上已經找不到包拯和范仲淹的名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坑。沒有人會發瘋要在石碑上摳出一個坑來。而是千百年來的中國老百姓發自對他們的無限敬仰,輕輕地觸摸、指點而造成。

    這要經過多少代的考驗?這是在這個民族心裡豎起多高的形象才能達到?

    看著兩位光耀千秋的人物,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邊。雖然早就習慣,但每當一想到這其中的意義,他的屁股還是不由自主地一陣陣發燙。

    「兩位大哥,客套話咱不多說了,就一件事,官家讓我徹查軍中貪賞**大案,請你二位襄助。現在,咱們就把具體規劃定一定吧。」梁豐開口笑道。

    三個人一起商議,初步計劃定下之後,梁豐便向趙禎上了專折,詳談自己的查案計劃。趙禎毫不猶豫御批照準,成立了一個新式的反腐專案團隊。

    天聖六年軍腐案查辦構成人員名單

    總理(案子總管而已):梁豐

    副理:范仲淹、包拯、韓琦

    襄理:鄧聖、楊文廣、富弼、狄青、高雙卯、王英、劉川、仲殊、林羽冰。

    以及承局若干、傳遞若干、巡捕若干。

    這些人全部由梁豐自行挑選,被挑到的無條件參與,朝廷各衙門不得阻攔、推諉。

    范仲淹負責徹查勛爵一路**,王公勳貴,全由他開展調查;包拯負責文官一路,韓琦負責武官一路。

    其餘各人,按自己所擅長,由副理隨時調度。

    這個團隊一出來,就讓朝廷人心惶惶,如此干法那還了得?第一,他們級別太低,怎麼能查辦高官?第二,這些人都是梁豐故舊,這廝難保不是借住力量清洗異己。這種事歷朝歷代可是史不絕書啊,官家莫非要當昏君?第三,這些人來路不明良莠不齊,既有當官的,也有扛槍打仗的,居然還有辦報紙的。這種搭配,稱得上史上第一混亂了吧?成何體統?

    各種理由隨著奏章雪花般地飛到趙禎桌上。紛紛要求官家清醒清醒,不要被小人所利用了。

    幸虧趙禎真的清醒,早就和梁豐商議妥當,留著後手。否則還真要被這些理由攪和糊塗了不可。

    後手就是第二道詔書:凡在京二品以上文武官員,勛爵列侯以上者,此次只須主動如數交出贓款,等查辦團隊落實數目核對無誤之後。不加責罪;第二、現任東西兩府正副相公,不再調查之列。但不許替人說情,不許就案子發表意見。只要有一句囉嗦,這條豁免權馬上取消,列入調查對象。

    梁豐這一刀狠哇!

    若是以前,大家都是利益共同體。一條繩上的螞蚱,逮著誰都要扯得上面生疼。尤其是那些王公貴族和相公大人們,誰手底下沒有一幫小弟?有幾個沒摸過葷腥?如果一查到底,那麼這些人必然是案子最大的阻力,到時候又潑又踹,甚至無所不用其極,逼急了什麼手段拿不出來?搞不好趙禎的安危都成大問題。

    可是現在好了。擺明了你們沒事。這就是司法豁免權的好處。他沒事了,自然不會去自己找屎。不是已經說了麼,可以不查你,但前提是你不准多嘴。多嘴就是同謀,就是活膩了。

    誰家不是一大家子人?這時候哪個還敢跟下面小弟們講義氣?你們自求多福吧!於是京城開封一夜之間彷彿變得蕭條起來,所有二品以上高官家的大門都緊緊關閉,死不見客。任由你外面哭得肝腸寸斷驚天動地,任由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曆數自己如何當牛做馬。裡面就是裝作半句沒聽見。

    京城百姓看到好風景啊,大家都很快樂:「這就是平時拍馬屁舔菊花的那些人呢!你看他們當年做走狗爪牙,橫行霸道風光無限,臨了臨了,真的連個狗都不如,人家主子沒事了,不理他們了。不看還真不知道。原來咱們大宋還有這麼多腌臢人1

    剩下的事情好辦了。范仲淹和包拯、韓琦等拿起摸索出來的嫌疑名單,挨家挨戶請去問話。

    那些貪官看著自己的靠山們一個個都躲起來了,也不能坐以待斃不是?造反是不敢的,也造不了。只好一個個互相聯絡。大家攻守同盟,越好死不招供,最多朝下面咬,就說是誰誰誰非要塞給我的,官場規矩如此,互相推脫唄!

    他們跟范仲淹包拯耍小心眼。

    可是怎麼耍得過這兩位的說?就用了一招,就全都散了。

    抓放放抓!

    什麼叫抓放放抓?就是先把有干係的一大批先抓起來,然後隔離關幾天,放一批出去,留下一批繼續享福。反正好吃好喝,也不打也不罵,保證尊重人權就是。然後又把留下那一撥給放出去,再把前面放出去的一撥又抓回來。沒事,就是問問:「上回說你沒事,已經把你放了。可是留在這裡的幾位好像又說你有些問題,還得把你請回來再問問。喏,一二三,你把這幾個問題解釋一下。」

    就這麼來回折騰兩次,幾乎全都崩潰了。原先的同盟,信任早就變得一錢不值,好哇,原來是那狗日的出賣我啊!大家都這麼互相咒罵懷疑著,最後,招得乾乾淨淨。

    等第一批戰果匯報上去,趙禎卻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他太難理解了,自後核對下來的數目,竟然連王曾和薛奎都有受賄記錄,分別是五百貫和七百貫。

    別人還好說,這兩位的人品是他以前從沒懷疑過的,怎麼也變了?

    趙禎情緒很糟糕:「梁豐,朕是不是很失敗?連王相公和薛宿藝都有了污點。雖說此番不究,可是怎麼得了?」他憂心忡忡。

    「事情還是要區別一下的,王相公和薛中丞兩位,不是他們直接受賄,而是管束家人不嚴,被鑽了空子。哪家沒幾個敗家玩意兒?偷空挖挖自己牆角這種事,不足為奇!」梁豐好言寬慰他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4 18:47
487、曙光
   
    各位,還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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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雖如此,可是這貪腐之風,如何消得啊?」趙禎有些苦惱。歷朝歷代,亡國的主要原因,這個貪腐是怎麼也繞不開的主題之一。

    「呵呵,所以這就是我要把仲殊和林羽冰拉進來的緣故。」梁豐淡淡笑道。

    趙禎心裡忽然一動:「對啊,你以前不是說過這報紙之威麼?快好生給朕說說,到底如何使用?」

    「這是一把雙刃劍,明君和暴君的用法截然不同。」

    「朕是仁君!」趙禎有些爭風吃醋道。

    「我沒說你是暴君。就是對比一下而已,不用激動。報紙啊,它該是掌握在老百姓手裡的一件武器,卻能起到保護朝廷,保證江山永存的巨大作用。」

    「這個朕卻不懂了,既然握在百姓手中,如何又能保護朝廷?」

    「你這麼看,朝廷是你家的對吧,滿朝文武是你用的對吧?可是你也有為難的時候,那就是士大夫與君主共治天下,有時候你的意志他們未必執行對不對?當然,這裡面既有可能是你的主意存在錯誤,也有另一種可能,大臣們因為某些理由,甚至是對他們至關重要的利益而反對你!」

    趙禎一拍大腿:「就是這個道理,真的,有時候太煩了,說了他們又不聽,聽了他們又不做,做又做不好,做不好還找借口,找借口還儘是些氣朕的!有時候朕這個皇帝當得真憋屈!」

    梁豐乾笑兩聲:「你當官家憋屈。只有一個緣故,你太看重手中的權利了,生怕自己稍微一撒手,趙家江山就不知道被誰奪了去。於是你們家設計了那麼複雜的職官機構,不停地分權、削權,其實是想自己牢牢掌握緊要的權利。但是分來分去,削來削去。卻忘了最要緊的一項,這項權利你只要還捏在手裡一天,大宋就不可能跳出貪腐的圈子。我說重一點,這個治亂循環,怕是還要繼續下去!」

    「什麼權?」趙禎急吼吼地問道。

    「監督權!」梁豐果斷回答:「監督權不該在你手裡,也不該在朝廷百官手裡。它只應該放在百姓手裡。知道麼,百姓的要求最低,少些苛捐雜稅,少些貪官污吏,讓他們能活得下去,活得安心,其餘的可以不管。但是貪官污吏要什麼?他們要統治百姓的權利。要魚肉鄉里,要巧取豪奪,要欺上瞞下。當他們抱成團地往上哄你騙你,往下欺負百姓剝削百姓的時候,你這江山,就岌岌可危了!所以,要想治住這一大批貪官污吏,就必須讓監督權放在百姓手中。他們才不敢、不能貪腐。你讓他們自己監督自己。打個比方,就好比明知老鼠要吃米,你偏要把它關在糧倉裡。」

    梁豐歇一口氣,繼續道:「軍賞案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不是《西北》捅了出來,你能知道麼?看見沒有,從上到下。不管清與不清,不管君子小人,在這種官場潛規則裡面,沒人能獨善其身。觸目驚心啊老大。這還是承平歲月,要是來幾場天災**,來幾次民變軍亂,爛攤子你守得住麼?可是你看,只要有證據,只要有合理的懷疑,報紙一登,天下皆知,想瞞也瞞不住。那些平日裡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一個個醜惡面具被剝了個精光,他們再也不能混跡於朝堂,不能糊弄百姓和你。你說,這是不是好事?」

    趙禎聽著他的話,沉思起來。梁豐描繪的這副危險畫面,的確太真實了,只要細想,不難發現,大宋的反貪防腐制度雖然已經算好的,但卻經不起梁豐輕輕一句話就否定得乾乾淨淨。

    「只是,如果有人利用報紙,蠱惑民心,犯上作亂,怎麼辦?」趙禎畢竟是統治者,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重大問題。

    梁豐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高聲讚道:「果然了得,目光長遠!」這才是他們的根本分歧,如果不把這事兒跟趙禎掰扯清楚,自己再有道理也是白搭。誰會把這麼重要的權利拱手讓人?

    「這個就是制度的問題了。不瞞你說,我從來都認為只有不好的制度,絕沒有不好的人。有了監督,偽君子也只能做一輩子偽君子,沒辦法做壞人。沒有了監督,真好人也沒辦法獨善其身,譬如王曾、譬如薛奎!這就是說,其實咱們要的是好制度而已。可是這好制度到底是什麼?就是立法,讓監督權**,然後御史台負責核實查辦,那時候,天大的事你們家都扛得住,沒人反得了。」

    「怎麼說?」

    「你可以先頒布詔書立法,劃定報紙可以監督的範圍,譬如說貪腐醜聞這一點,首先放開。將言官、諫颱風聞奏事的權利交給報紙。當然,也要嚴格控制,那些捏造事實,誹謗攻擊朝政和好人的,一一釐清,一旦查出有詐,必須採取最嚴厲的刑罰給予嚴懲。同時,只要是報紙登載的,涉及到官員醜聞,無論大小,只要有失官體的,一律交由御史台查辦。你只要證據和結果就成。你想想,原先讓一些你根本不敢完全信任的人去查辦貪腐,現在卻是天下百姓變成你的耳目,為你把那些狗官盯得死死的,那個效果更好?」

    趙禎笑道:「呵呵,這麼聽起來,當真不錯!」

    「什麼叫聽起來啊,簡直是必須的,一定的!」

    「不過那也不太現實吧?一份報紙,耗紙幾何,如今天下就只有《西北》和《京華報》兩家,《西北》還快些,《京華》簡直比烏龜還慢,這速度怎麼能做得到?」

    「呵呵,我可以把活字排版術捐獻出來啊,讓大宋各路、甚至州府都能自己辦起報紙來。」梁豐笑道。

    趙禎很鬱悶地看著梁豐:「好你個梁玉田,原來一直卡著這機巧,就是等著這一天吧?」

    「這不是為你好麼?早了你做不了主,晚了又怕你想得更多,這時候剛剛好!只要你立場堅定,能站穩腳跟撐他兩三年,報紙必定漸漸成了氣候,那時候再有人居心叵測妄圖壓制遮蓋,也不能夠了。天下大治,指日可待也!」

    「行,那就干他奶奶的一票!你擬個章程,朕明發天下議論,嗯,第一步就是,百姓都可參與!」

    話一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梁豐回到衙門,把參與辦案的弟兄們全都召集起來。這些人原先都是好朋友、好兄弟,卻天南地北好些年未曾聚首了。這一次為了梁豐的一個革命目標,大家走到一起,別來滄海桑田,此時共敘衷腸,快活無比。

    等各人盡歡之後,梁豐當面宣佈了和趙禎商定的大計。其中最為激動的是四個人,范仲淹、包拯、韓琦和富弼。這四人本是不世出的大才,對國家民族的感受異常敏銳。一聽梁豐的計劃,馬上意識到,這是個空前絕妙的偉大構想,紛紛贊同。

    經過這次案子,王曾、薛奎包括丁謂、呂夷簡等人,都深深體會到大宋的弊端所在。尤其是王曾、薛奎,本就絕無私心,卻被無端玷污,心情鬱悶可知。

    梁豐趁機上門遊說,接連數日周旋於公卿之門,終於得到以王曾、薛奎為首的一干忠直大臣傾力相助,歷時數月,一份在大宋之前從未出現過的《輿情大典》終於在天聖七年新鮮出爐。

    《大典》裡明確了涉及輿情的報紙法理解釋、法律地位;規定了報紙可以登載的各項內容,當然,也劃定了各種禁區;說明了報紙的發行出版不受任何一級地方政府和朝廷各部門管理,只接受有理由彈劾。譬如報紙假如登載造謠生事或是無理中傷的事件,任何人都可以發起彈劾,由御史台辦理,雙方舉證,對簿公堂。輸的一方將面臨嚴酷的懲罰,這個絕不容情!

    《大典》一出,天下震盪!

    夜裡梁豐同夫人馮程程嗨咻,二人大汗淋漓痛快之後,梁豐熱情撫摸著馮娘子保存完好如初的玉體,夫妻夜話說起此事。馮程程驀然想起當年自己尚在閨中,工整端楷替這位男朋友抄寫《雷十二》時被爺爺痛加責怪的情形。一時百感交集,想起爺爺,不禁淚水漣漣。卻又替郎君志向高遠,終於大事成功而感到激動。

    這時候,因為西北大功,韓琦升宗正少卿、永興軍團練使,從五品;楊文廣升左武大夫、驍騎尉、永興軍左路禁軍指揮使,正六品;大宋第一帥哥狄青升捧日軍副都指揮使、飛騎尉、永興軍右路禁軍指揮使,從六品,其餘如陳平原、李士彬、於禁、王英等等皆有封賞。作為主帥的王德用立功赫赫,特旨金吾衛上將軍、同簽樞密院事、領永興軍節度使,拜西寧侯。

    梁豐除了道賀和參與慶賀之外,又賊兮兮地打起一個主意來。他對韓琦道:「兄弟,這麼大功也立了,當年心氣恁高,現在證明自己本事了吧?還要回西北麼?」

    「呵呵,你這話可把人羞死,功勞越大,越發現你遙不可及啊!好似你看透了千秋萬代,發前人之所不敢想,卻總又水到渠成。我真服了你!」

    「嘿嘿,嘿嘿,那好,你留下來吧,你們!」

    「留下來?幹什麼?」

    「幫我教書!」

    「教書?教啥?」

    「我的國子監,是時候開武學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5 17:33
488、餘韻(大結局)
   
    天聖七年。

    七月,國子監武學科成立,韓琦任第一屆武學院院長,狄青、楊文廣、於禁、陳平原等西北大將輪流擔任直講,兩年一任。一時大宋兵學大盛;

    秋八月,大宋掄才大典新一輪開始,國子監、封丘兩地,分別以五十九人和七十八人中舉的成績,穩居全國比例中舉數第一和絕對數第一的最好成績。而這兩個地方,都是梁豐推行教育改革的實驗之地。於是天下書院學子紛紛前往觀摩拜謁,求取真經。

    天聖八年春二月,春闈揭幕,洛陽富弼高中狀元,文彥博榜眼,跨馬遊街,賜宴瓊林。富弼與晏殊長女完婚,梁豐攜馮程程親自道賀,滿朝相公大臣在場之際,富弼以比梁豐長一歲的年紀恭謹執弟子禮下拜謝師,傳位美談。

    天聖九年,寇准病逝,趙禎大慟,綴朝三日以示恩寵,錢惟演終於如願以償,接替樞密使,梁豐以二十七歲的年齡,同簽樞密院。

    天聖十年,太后劉娥、太妃李氏前後薨逝,趙禎痛不欲生,罷朝一月,常自鬱鬱,梁豐多方開導,方才振作。

    ??????

    接下來的時光,大宋經歷了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大變革。賴有梁豐活字排版印刷術的貢獻,大宋的文化普及進入了一個迅猛發展的時代,報紙鋪天蓋地走入尋常百姓家,人們對國家大事的關心已經不僅僅限於貪腐,逐漸有人開始試探著多角度地看待朝廷大事,關心民族未來。這一特權已經不再掌握於朝廷士大夫手中。

    同時,越來越多的書籍充實了大宋人民的精神,以梁豐《西遊記》引發的開端,多種小說、套曲、詩詞、散文和思想著作也呈現出百花齊放的態勢。更為可貴的是,因為國才院的建立,大宋出現了世界歷史上第一批專業人才隊伍,他們涉及水利、建築、器械製造、軍工開發、氣象、地質等等多個領域。而且廣泛運用於社會建設和人民生活。不再是象牙塔裡的學問。後人驚歎,大宋的科技進步比當時世界最少要領先兩百年。

    受到大宋經濟文化軍事各方面的影響和衝擊,漢族在面對北方民族的時候,越來越展現出強大的自信和堅實的力量。宋太祖當年設想的贖買燕雲十六州議題,高頻次的出現在朝廷與民間的議論之中。逼迫得現任北遼皇帝耶律洪基步步後退,主動自降國體,尊大宋為兄國。同時依舊侍奉趙禎為叔,禮敬有加!

    朝廷的老一輩和許多後起之秀們有感於國勢日盛,國力強大,開始打起北遼的算盤。畢竟這是大宋文臣武將們心中的夢!紛紛上書,從經濟、政治、文化、軍事等不同側面給收復燕雲,直取北遼提供了若干有利的證據。加上狄青、楊文廣等輩風頭日盛。全國都認為拿下北遼是之日可待的事。都覺得當今官家應該做個千古一帝。

    趙禎有些興奮起來,如今國家富強,自從貪腐一案見諸報端之後,有賴於監督權的**,貪官污吏日漸減少。最後發展到梁豐梁大人家裡請客,因為準備不夠在潘樓叫了一桌外賣。誰知潘樓是梁豐的腦殘粉絲,死活不收錢白送了一桌。這件事也被報紙沒頭沒腦地捅了出來。御史台為此接連三天展開對梁豐的質詢,逼得這廝不得不在《西北》報上發表聲明道歉,並照價賠償潘樓酒席錢!

    老百姓們雖然對此大大不以為然,認為梁大人吃頓館子有什麼了不起?他要願意,老子們都可以天天供他白吃白喝不要錢怎麼樣?可是梁豐隔天又發聲明:監督權下放百姓的這個主意是我出的,就是為了防微杜漸,防止特權思想作祟漸漸凌駕於百姓之上。一頓飯雖小,卻可見咱們大宋進步如斯。真誠謝謝大家,等我窮得要飯時候你們再供我吃喝吧!

    這篇小文章終於被人們嗅出了大意思,原來這是梁豐故意做作,拿自己開刀,就是要讓特權思維永遠成為國家的一個歷史名詞!

    回到趙禎的打算,他終於有了同北遼較量一番的計劃。最後卻被梁豐堅決制止,理由是現在北遼無論什麼都已經遠遠處於大宋的下風。這時候與其勞民傷財生靈塗炭,倒不如文化滲透經濟侵略,最後慢慢把他們融化在咱們的民族大家庭裡為好。而且,好像他們東北邊那個叫女直的部落有些顯露出野蠻和彪悍起來。要是同北遼開打,未必這些部落不乘機作亂。別看咱們大宋武器先進名將眾多,對那些人還真要小心應付。

    趙禎對他簡直是無條件信任,他說不行,就不行嘍!乾脆採納他的辦法,不斷挑唆北遼打壓女直,提供經濟和常規武器(刀箭而已)援助,終於找機會砍了大宋秘密懸賞的該裡缽的腦袋。梁豐一聽阿骨打的爹帶著沒找到媽的孩子一起死翹翹,高興得大醉三天。可是這種沒處訴說的痛快讓他如同便秘似的難過了好幾天。

    隨後梁豐果斷下令,交涉北遼,不許再對女直採取欺壓和強買強賣的做法,大家都在一個天下生活,要講和諧。並主動同北遼簽訂了平等貿易自由協定,開啟了民族經濟和文化大融合之門。

    這個平等貿易自由協定對後世的影響極其深遠,千年以後,世界上所有國家都以這份歷史文獻作為基礎文本在地球上自由地交易,使世界欣欣向榮。

    梁豐看到內陸整理得差不多的時候,終於發動第三次大的動作,開啟海上貿易。此時的將作監已經能製造出長五十丈,寬三十丈的水上巨無霸,梁豐同趙禎商議,大力提高市舶司的官方地位,積極引導沿海百姓走海上貿易之路。本來海上走私就是一塊肥肉,一旦放開,生機蓬勃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光是康定二年(1041)一年,大宋海上貿易的收入就達到四億七千萬貫,按初期海關稅率優惠二十稅一的比例,稅收達到兩千多萬貫。趙禎真是喜心翻倒!狠狠地在宮裡給幾個老婆和自己每人做了三套裡外三新的衣裳,以示慶賀!

    東邊那個地震頻發的島國矮子們歷來就仰慕大漢文化,如今更是如同沒娘的孩子們一樣哭著喊著要投到文化母親的懷抱。梁豐雖然對他們恨得咬牙切齒。但終於理智戰勝感情,勸本來就包容大度的趙禎善待他們。文化上的高度互通慢慢使得大宋的普通話——京城開封官片成為島國的第一語言。大家上街打招呼不再是瓦大喜哇,變成了「中不中」、「中!」。

    然後,然後就是大家都老了!

    趙禎比原來的預期歲數多活了二十多年,並且一口氣生了五個兒子個個龍精虎猛。這倒是全靠梁豐,養生太極拳和合理運動的建議真有效。

    可是趙禎頭痛了。

    「唉,朕和你日漸老去。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是不是該考慮接班人的問題?」

    「嗯,是倒是,你有什麼想法?」

    「朕想傳位給長子趙瑞,他是老大,該立太子吧?」

    「為什麼老大就該立?」

    「自古都是如此啊。立長立嫡,天經地義麼,你撐著了?」趙禎很詫異這白癡,連這個都不懂。

    「呵呵,我倒是明白,不過,還記得你小時候我寫給你的李後主《破陣子》麼?」梁豐笑笑。

    趙禎馬上警覺。這不天下太平麼,朕可一日不忘那亡國之音。

    「沒忘就好,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世界,不是誰都可以當皇帝的。你這一輩子,百事不會做,就會做官家。可是誰知道你的後人們會是些什麼鬼東西?」梁豐簡直不給鳳子龍孫們面子。

    「那怎麼辦?」趙禎鬱悶了,但不能不承認梁豐的話很有道理。

    「你去查查文件。或許會有答案!哦,就是我在天聖五年時搞的那個國子監班長選舉制度,現在不是已經普及到州縣主官民選了麼,老百姓們不是非常認可麼?」

    趙禎陷入無盡的沉思!

    連著思考了差不多半個月,他才又把梁豐找來:「唉,你想說的,朕都明白了。可是。朕怕這江山血統不純啊!」

    「怪事了,你要依了我這條,千年萬年,這江山都是你姓趙的坐。太廟裡的遺像永遠掛的是你。血統怎麼不純了?呵呵,可要是還他娘的什麼立長立嫡,你等著吧,總有一天你們家說不定就有誰出來倉皇辭廟呢!」

    趙禎又鬱悶了半個月。

    最後他終於下定決心,按照梁豐的建議,開展了皇家繼承人競賽活動。梁豐幫他很簡單地立了幾條規矩:第一、趙禎五個兒子都可以參加競選,朝廷大臣也可以各自站隊,擁護自己心目中的接班人並幫助競選;第二、大宋百姓普選,十六歲以上,不論男女都可以投票決定;第三、候選人必須的條件就是:歷史清白,沒做過壞事;有施政綱領爭取認同;第四、做官家有時間限制,最多連任兩屆,每屆不超過八年,而且必須有後備官家以防萬一;第五,任期一滿立刻改選絕不延期。第六、可以拉票拜票,可是一旦發現有卑鄙手段或者賄票等行為,馬上取消競選資格。當然,最後一條必須永遠遵守,參選者必須永遠是趙家子孫。

    趙禎的大胸懷加上梁豐的小聰明,最終取得已經嘗到直選甜頭的百姓廣泛歡呼。中國第一個民選君主終於在公元一千年之後誕生了。而趙禎馬上宣佈退位成為太上皇,和梁豐一起監督了第二屆、第三屆的大選,確保了選舉的順利。

    七百多年後,太平洋西岸那個毛子國也搞了一次會議,會上有個叫富蘭克林的紳士說了一句話:「我確信華盛頓先生無疑將會是我國一位偉大的總統,可是用大宋國歷史偉人梁豐的話來說,天知道他後面的將會是些什麼鬼東西?咱們還是照人家大宋的辦法搞吧!」

    哦,還要說說家事。

    梁豐家的馮程程被封為安國縣君、謝小嫦被封為崇安縣君,兩個兒子秋哥取名梁從哲、冬哥取名梁從志,分別擔任過第三屆、第四屆大宋內閣首相。

    名聞天下的雪裡梅雪娘子打死都不進梁家,卻把西北德勝樓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開了大宋第一家連鎖店。也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叫梁從民、一個叫梁從實,和大媽二媽生的兩個兄長關係特好,卻不願入仕途,成為梁氏家族經久不衰的經濟基石。

    話說大宋皇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開封城清虛靈照大師於某一日忽然撿了個女孩兒,又隔一年,忽然又撿了個兒子。因為道觀不適合嬰幼兒成長髮育,被暴跳如雷的趙禎指定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尚書左僕射、天章閣、龍圖閣大學士梁豐當乾兒子干閨女,又因為這一兒一女是道觀撿來的,和道家有緣,規定半年住家半年住廟。

    後來女兒倒是如花似玉漂漂亮亮地嫁了狄青兒子狄詠(大宋第二任天下第一帥哥),兒子也娶了媳婦,最後還是繼承了靈照大師的衣缽當了清虛觀觀主,總領天下道教。

    「唉,朕覺得自己真的老了,最近天氣陰雨,老覺得這腿腳酸痛。」趙禎捶捶大腿感歎地說道。

    「那是你缺乏鍛煉。我怎麼沒覺得自己老涅?咱那德勝樓東家娘子最近聽說我愛流鼻血,還專門從波斯買了兩個小丫頭說給我去火呢!」

    「你比朕還大幾歲吧?」趙禎笑瞇瞇地問道。

    「是啊!」

    「你個老不正經的!都這歲數了還折騰!」

    「異域風情啊,感覺好勒,要不要給你也弄一個?」

    「額,中!」

    ~~~~~~~~~~~~~~~~~~~~~~~~~~~~~~~~~~~~~~~~~~~~~~~~~~~~~~~~~~~~~~~~~~~~~~~~~~~~~~~~~~~~~~~

    一年齡二十三天,有許多話,咱們明天再嘮吧!多謝各位!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1-6 15:00
道歉的話(完本感言)

    怕給大家增添經濟負擔,感言已經發在「作品相關」裡了,裡面是扇子一些心裡話,如果不嫌煩,就去看看!謝謝大家一年來的關心和支持。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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