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12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24 21:09
第六卷 朝廷吵吵吵 430、射圃

    孫奭已經回家了,他家就住在離國子監不遠的西保康門橋邊上,隔著蔡河就可以看見國子監的圍牆。此時天氣已經轉涼,老孫被扶回家後,直接就栽倒床上,仰面盯著蚊帳喘息發呆。

    其實這房子也只是租的,一幢兩進的小院子,前院住家人,後院住他自己。他老家在山東,夫人兒子都沒跟來,也不算擁擠。

    平心而論,老頭的清廉算是沒話說,每年將近八百貫的薪俸,完全夠他在京城置辦一棟像樣的房產,把老婆兒子接來居住。但他沒有,而是堅持自己早晚葉落歸根,要回到博平老家。「今為盛世,當佐君上大治,以證聖人之道也!」這是他唯一的志向,並不包括享福。

    於是他不治產業,只將少許俸祿留用,其餘分為四份,一份寄予家中度日;一份寄予族中安置鰥寡孤獨;一份置辦義莊義田,供族中兒孫耕讀,還有一份,則用來周濟一些寒門士子,以助功名。

    老頭也不納妾,清苦度日,日常服侍他的,只有一個老管家,兩個老僕和一個廚娘而已。

    但他的學問之精,確是天下知名,又著述頗豐,若是以大宋的大字書籍為準的話,說他著述等身是一點不過的。他還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太宗皇帝就親自到國子監聽過他的講課,大為讚賞。

    想到太宗皇帝當年聽課的盛況,躺在床上的老頭忍不住長歎一聲。唉,那時候的京城文風是多麼興盛啊!太祖爺杯酒釋兵權,重用文臣,一時天下書風大盛,無論文廣武將。皆以自家兒孫讀書為榮,紛紛將子弟送到國子監求學。當年的孫奭那時風華正茂,精力旺盛,在國子監任直講,每每聽者如雲。擁躉甚眾,可謂春風得意。自覺胸中報復天下知音,眼看君臣相得,一番事業可以開創了。

    可惜世事滄桑,轉眼三十多年過去,太宗皇帝兩番敗仗。鬱鬱而終。真宗皇帝也算勵精圖治,二十幾年的太平光景過去,雖然總是被北遼黨項逼得灰頭土臉,但好歹國內平安無事,五穀豐登,百姓們也享受了些富足日子。只可惜到後來迷信神道。天書、封禪、祥瑞層出不窮,離聖人之治越來越遠。接著太后當國,牝雞司晨??????

    孫奭忽然想起自己平生得意事,原來並不多。著書算一件,成績可觀,但是讀者很少;罵街呢?只有一次可以上稍稍露臉,就是勸解真宗皇帝莫要聽信天意。天有何意?妄談而已!最後拚命不止一次進諫要求太后撤簾,人家愛理不理。雖然成就了自己的名聲,可是怎麼說都於事無補啊!到頭來接管國子監,弄成現在這般模樣,連幾個小小頑童都可以拿自己打镲開涮了。

    想到這裡,老頭不由一陣陣傷心。

    「老爺,蔡大人來看你!」老僕輕聲打斷了孫奭的思緒。蔡齊來了。

    「哦,請他前廳稍待吧,我起來。」孫奭掙扎著要起床見客。卻聽到門外叫道:「奭翁勿動,靜養為上。咱們不拘此禮!」蔡齊沒等孫奭出來。自己反倒直接進去了。

    話說最近慢慢補闕,蔡齊才升了侍御史知雜事、中散大夫。做了薛奎的副手。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孫奭還是半臥同蔡齊談話:「子思消息好快,呵呵,叫你笑話了!」

    「老先生說哪裡話,下官豈為看先生笑話而來?只是聽說鬧得不成樣子。心中不忿罷了。先生當世大儒,朝廷尊階,竟然被那幾個腌臢頑童欺侮,下官今日來,就是要問清緣由,明日奏本,請官家好生整肅這紈褲之風!」蔡齊道。

    「唉,算了,都是些孩子,改日尋個機會,找他們老子娘私下說一說,教訓一下就是了。何必上達天聽?這些娃的父輩也都不是壞人,不必壞了人家前程。瓜豆自收,管教不好,他們自己將來吃虧就是。我孫奭雖然嫉惡如仇,卻只對朝廷大事,和這些小事並不相干!」孫奭搖頭道。這幾句話顯出他的厚道來。

    蔡齊還要說,孫奭卻擺手止住繼續道:「呵呵,不過今日老夫被他們一氣,還真的有些腳下虛浮,怕是要將養幾日。國子監的事,正好落在梁玉田身上,那日上任和我對話,我觀他虛浮自大,是個不成事的。子思若得暇,不妨暗暗去觀察一番,若有甚不周全處,少不得教訓教訓,免得他自大喜功,反而誤了自己。」

    蔡齊奇道:「老先生如何這般結論?那梁玉田我也會過,胸中實有些韜略的,人也不算討嫌啊。」孫奭就長歎一聲,把自己那天教訓小子卻被反諷的事說了一遍。蔡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不合邏輯嘛,上班第一天就跟領導掐起來,那還得了?他這些年官是怎麼當的,難道一點規矩都不講的人會這麼順當?但心中疑惑,嘴上還是答應下來,抽空去瞧瞧。

    中國文化五千年,民間諺語絕對算有效的組成部分之一,其中用來形容一個人沒了束縛,或者是約束的人不在,放開手腳胡搞瞎搞的,最通常有兩句——「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和「貓貓不在家,耗子玩泥巴」。

    雖然在梁豐眼裡,孫奭怎麼也算不上老虎和貓貓,可自己現在倒真的是大王了。

    第二天早上,那些戰戰兢兢的孩兒們來到國子監,被通知直接去射圃集合。相顧茫然之下來到射圃,看見同判大人一身黑綢短打,腳穿小牛皮薄底快靴,頭戴折角帕頭,身後跟著個兩人,一個是張主簿,另一個看來是下人,但三人俱都一樣打扮,正在那裡微微活動身子。

    眾學子不明所以,個挨個地蹭到梁豐跟前,彎腰唱喏:「見過同判大人。」

    「好了,都來了,不必多禮,把外衣除了,帽子放下,跟我一樣。」梁豐點頭道,額頭冒著些許熱汗,看來剛才狠狠動了一番。

    學子們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當中,紈褲胡鬧的著實不少,但愛運動的卻不多,除了楊氏兄弟,也只有張文等寥寥數人。楊氏兄弟最為配合,一聽梁豐下令,也不管這成何體統,是否有辱斯文,三下五除二就把外衣脫掉,路出裡面短衫來。

    別人看到他兄弟二人脫了,說不得只好跟著來,不一會兒射圃幾十人都脫了外衣。

    「嗯,不錯,大家都是年輕人,咱們關起門來學習,也不用怕旁人不解。好了,現在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開始,圍著這個射圃跑十圈,十圈過後,勝者前三名,本官有獎勵。額,那個,楊家昆仲要跟著跑,但是贏了不算啊!」

    大家都不著到他什麼意思,但一聽說要賽跑,馬上就覺得跑不過楊家兩位,卻誰知大人居然先把他二人摘開。忍不住呵呵笑起來。

    楊傳永和楊德政也厚道地笑笑,表示自己自覺知道勝之不武,贏了也不要獎勵。這時候的氣氛稍微有些熱烈起來,大家看到同判大人並沒有像昨天一樣大發淫威打人屁股,而且還流露出跟自己們年紀差不多的好動和活潑,頓覺親近了不少。

    射圃長約五十丈,寬約二十丈,是個大長方形,場地內是軟軟的草皮,很像後來的足球場的架勢,最適合跑步。

    這幫小孩揎拳捋袖,擠擠擦擦裹在一處,站到梁豐面前,梁豐指引他們方向,喊一聲注意了,一、二、三,跑。三十來個娃甩開雙手就朝前跑去。他麼當中有胖有瘦,有高有矮,一個個不管姿勢如何,只知道悶著頭朝前衝刺。高瘦的狀如風箏,跑著跑著隱隱有起飛的預兆,矮胖的腆胸疊肚,昂著頭兩隻小短腿拚命移動,也要爭先。

    梁豐和張庭,還有李達三個在旁邊看了忍不住呵呵笑,這些小子其實還是滿單純的,大家都瞪了眼睛要得同判大人的獎勵。雖然誰也不知道獎勵是個啥。

    才跑了一兩圈,問題就出來了,這些人誰知道長跑比賽的秘方啊?光曉得朝前衝,平日又缺乏鍛煉,體力很快消耗大半,漸漸就有些人臉色煞白,氣喘吁吁,額頭冒汗起來,到了第三四圈,有幾個已經支持不住,在跑道上晃晃悠悠,搖搖欲墜,只有二十來個還在堅持。

    楊家兄弟是體能高手,雖然沒參加過這種比賽,但因為常年習武,節奏調節得很好,越跑越是輕鬆,完全跟沒事人一樣。另有幾個比較大一點的,也有些領悟,比如龐元英和杜厚澤,也能調節自己。最讓梁豐感到驚奇的是丁鳳鳴,這小孩兒才十二歲,但韌性既好,體力充沛,居然能和龐元英等成年人幾乎並駕齊驅。

    稀稀拉拉吭哧吭哧,終於有七八個人頑強跑到了終點,其餘全都半途夭折,要麼滾到地上爬不起來,要麼就是叉腰低頭大聲喘氣。

    「呵呵,不錯不錯,本官還當你們這些紈褲子弟每一個能跑得完全程的,終歸是有幾個戳著,沒得叫外面那些平民百姓知道了笑話你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26 14:53
431、 腦殘粉
   
        今天精神稍微好一點了,但還是很乏力,勉強碼到現在才完成任務,請求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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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豐等這些孩子稍微平復了些氣息,就帶頭繞著射圃慢慢散步,一面回頭對幾個心跳一直加劇沒有恢復過來的學子道:「劇烈運動之後,最忌立時停下或躺或坐,反而容易讓你氣血更加難平,心臟更有負擔不住的危險,許多人猝死,正是為此.. 」

    「若要恢復,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慢慢活動,讓體內五臟六腑逐漸平息,才保得無虞。知道今日我為甚要你們做這些麼?」梁豐回頭,目光炯炯望著眾人。

    「學生愚鈍,不知同判大人深意。」龐元英在眾人中年紀最大,已經十九歲,兒子都有了。代表眾人回答了梁豐的問題。

    「嗯,那你們回答我,你們讀書的目的是為什麼?」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句話有十多個人同時回答,雖然不甚齊整,但修齊治平四個字畢竟是讀書人的標準答案。

    「不錯,就是這句話。不過呢,光是入門第一步就挺難的,這個修身,在我看來,還不止說是安靜下來,修身養性的意思。恐怕也是說,鍛煉好一個身體。將來好做剩下三件大事。呵呵。我也不知這麼說對不對。就是看著你們才想到的。你們這些人當中,紈褲弟子起碼佔了一大半。薛蟠、張文,你們覺得自己算不算吶?」梁豐說著笑望那倆小子。薛張二人面紅耳赤,欲辯不能,又有些害怕。

    「成天只知道鬥雞走狗,吃喝嫖賭,秦樓楚館。嘿嘿,仗著家裡有點勢力。有些錢財,便把那天下人覷著無物,一發膽大包天,連判院大人都敢戲弄起來。」說道這裡,語氣轉冷,盯著二人。

    見大家不敢吭氣,又接著道:「這些其實也不全怪你們,都是你們老子娘的過失。他們自己不修身,不知道修身的好處。片面以為修身就是好好讀書,考個功名。享用富貴而已。自然,這個家麼。也齊不起來的。才養了你們這麼一幫廢物!(小部分人不服氣,大部分人汗顏中)況且,我朝歷經五代之亂,深恐武人之禍,重文抑武益發為甚,這個修身麼,就更不重視了。」說到這裡,楊傳永兄弟面有慼慼之色。

    「五代武人之禍,的確可怖,但聖人之道,既然有禮樂射御書數六藝流傳,就不能因噎廢食,罔顧無視。因此,我要你們來這裡做這些,是告訴你們,既然進了國子監,從今日起,這個修身,就要包括修煉身體在內。」

    說著說著,梁豐臉上忽然流露出一種李達和張庭都從未見過的悲慼之色,只聽他語氣沉痛說道:「原先,我其實不是很明白這些的。總以為有些事情,有個大的方向,大的目標就可以了。可是我從天禧四年進京到現在,歷經了許多事情,才明白,所有的大事,必須從小處入手,方可慢慢施行。我在西北,數次同黨項拚死相對,後來進入吐蕃,也親眼領教過他們的彪悍。咱們大宋太弱了,一個只知道風花雪月,詩酒風流的國家,從上到下的官員們都沉湎於詩書禮樂,眼裡覷著強健如無物,這樣下去,人家金戈鐵馬一來,咱們跟他們念詩退敵麼?」

    「自石敬瑭割讓燕雲以來,凡我漢家兒郎,無不時時以收復幽燕為己任,可是事到臨頭呢?為臣的又只知道一味順讓強敵,美其名曰懷柔王道以感化之。你們這些官二代富二代,成天卻只知道享樂不休,全然不把自家祖宗的積攢放在眼裡。不錯,咱們大宋現在果然是物埠民豐,天下太平。但你們可知,再如此下去,不用數十年間,這一切便要灰飛煙滅的!」他心情激動,言語不能暢快表達出來,但眼裡竟然湧起陣陣霧氣。看得張庭、龐元英、楊傳永的人既感詫異,又覺悚然。

    眼前這些學生,誰能聽得懂他的話?只覺得這個同判老師今天有些發神經。不就是一次賽跑麼?頂多算上昨日薛張兩個混蛋氣到孫奭的事,也不至於如此上綱上線啊?

    但是每一個人開口反駁,全都用一種莊嚴的目光注視著他。

    梁豐自己也不知道,他在這些學生們的心目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這些孩子,其實全都是他的腦殘粉!

    像梁豐這樣的人,在大宋,想沒人崇拜都是不可能的。他滿足了這個國家許多人心中的偶像條件,第一,少年得志,二十歲不到就中探花,還是讓了名次的;第二,嬌妻美妾,老婆是官場圈子出了名的美人,前宰相馮拯的掌上明珠,妾則是襄州行首。十六歲不到就名聲大噪,鬧得梁豐要開書畫作品拍賣會,十天湊足兩萬貫迎娶她;第三,著書立說,不管寫的是什麼,詩詞歌賦還是政論文章,都在士林和百姓間廣為傳頌。尤其是詩詞之作,風頭壓倒了原先名滿章台的柳七;第四,邊塞立功,照大宋《西北》報的宣傳,他以一個區區節度副使的身份,帶領著一個團隊,跟元昊拚命,取得重大勝利。又協助太后、官家談笑間掃除異己,鞏固政權,使朝廷正朔屹立不倒。

    而這些最關鍵的,是前後不過短短數年時間。到現在,他都還只能算是一個青年,而已。

    似乎不光是大宋,這樣的人放在哪個朝代,恐怕擁躉都不會少。

    所以昨天這廝聲色俱厲地危險所有人不准曠課,第二天必須到校,居然沒有人敢違抗,就是這個道理。否則,這些熊孩子家裡有的是背景關係,真要有人撒潑打滾就不來上課,難道他還真敢上門抓捕?

    於是不管這些孩子到底聽沒聽懂他這番格格不吐的話,但全都牢牢記住了。在他們心裡,梁同判大人是不會錯的。

    「所以,我要的不光是你們熟讀經典,做好文章,琴棋書畫,我更要你們強身健體,練武習文,將來最少做一個既能彎弓射箭、保境安民,又能造福一方的棟樑之才!你們身為國子監學生,理當如此!」

    「理當如此」四個字說得低沉有力。像四把巨錘敲在每一個人的胸口,一個偶像的期望永遠是巨大的!不論前面梁豐說的話他們理解了多少,但現在的學生們,忽然發現自己的肩膀如此沉重!

    「學生謹記!」不知是誰帶頭說了一句,其餘眾人也躬身彎腰,真正地對梁豐行了弟子禮。這一刻,三十來個官二代,已經把梁豐認作了自己真正的老師。

    丁謂府中。

    已經閒了數年的前首相,保養極好,完全看不出一絲風霜之色,鬚髮烏黑髮亮,忘之不過四十許人。實際上,他已經六十一歲了!

    中秋已過,陽光有些蕭瑟起來,丁謂坐在後院池塘邊小亭裡,半幅斜陽半卷書,這座亭子便叫做「半閒亭」,還是當年他當首相的時候取的名字。自詡平生無為難事,總能悠然周旋,不誤自己享樂本事。

    現在他也半閒,一半閒度光陰,一半卻從沒放鬆過對朝廷動向的觀察。

    「祖父安好,孩兒回來啦!」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抬頭看去,是自己十二歲的長孫丁鳳鳴過來請安。這才想起,此時已經下學時分了。

    「嗯,鳳鳴,今日上學,有進益否?」

    「回祖父話,孩兒等今日未讀詩書,只是同判老師領著孩兒等在射圃跑動。呵呵,孩兒今日還得了同判老師的褒獎,特賜湖州極品羊毫一盒呢!」丁鳳鳴說起來又是興奮,又是得意。

    「哦?你們同判老師賜了你褒獎?」丁謂眼睛一亮,笑吟吟道。

    丁鳳鳴按耐不住高興,馬上把今天的事給丁謂說了一遍,尤其說道梁豐最後的期許,眼中放光,彷彿看到了自己今後有了大出息的情形。

    丁謂點頭微笑,以他對梁豐的觀察和瞭解,這麼做實在不算過分,甚至有些保守了。他原以為現在梁豐得意,必定會有些驚天動地之舉的,誰知才在一個區區國子監裡做做道場,這個年輕人不簡單,真能沉得住氣!

    「爺爺,聽說同判老師以前也來過咱們家幾回的,是麼?」丁鳳鳴瞪大眼睛問道。那時候他還小,當然不知道其中的故事。丁謂點頭笑道:「嗯,你們同判大人的確來過幾次,那時他還是布衣一個,沒有發跡。」

    「那爺爺當時已經是宰相了,怎麼看重他的?」

    丁謂看著丁鳳鳴,眼裡露出嘉許之意,這種思考,已經超過了同齡孩子的圈子很多了,基因不錯啊!

    「呵呵,你們這個同判大人,十七歲時已經名滿襄州,驚動了錢學士,爺爺自然要見一見的。他果真有些本事,要不然,也不會短短數年時間就做了你們的老師。鳳兒,好生跟著同判大人學習,你終身受益!」

    「是,孩兒知道了。」

    「還有,明日上學,尋個機會替爺爺帶一句話。」

    「什麼話?」

    「就對同判大人說,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君藥已得,臣藥猶在尋覓,等過些時候好了,再來相請。不須他專門拜訪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27 20:16
432、 自治的**
   
    梁豐接到丁鳳鳴私下裡的傳話,不由微微一笑,心裡想道:老狐狸果然心不死啊!這是清福享夠了,要出山的節奏的說。

    丁謂帶話給梁豐,其實是看準了目前朝廷的形勢。就眼下來說,趙禎和王曾還有梁豐三者之間,已經隱隱形成一個三角,準備大張旗鼓開始議論勵精圖治了!這好像是很振奮人心的一個結構,趙禎負責最高決策,拍板、王曾負責提出計劃並具體實施、看似最不起眼的梁豐,其實在裡面的角色扮演也極為重要,因為他總是能帶給人一些耳目一新的東西。雖然這些東西目前為止,基本上都還沒有變為現實,但光是理念就已經很吸引人了。

    以趙禎和王曾的師生關係,王曾和梁豐也算師生關係,趙禎和梁豐簡直是拜把兄弟關係,這不是鐵三角是什麼?

    但丁謂的眼光畢竟狠辣,一眼就看出裡面的缺陷來,最大的缺陷其實就是王曾。王孝先論文、論德、論功業、論威望,當下在大宋都是如日中天的,也許只有個年紀已經很大的寇準可以比一比吧?但他最大的優勢,其實也就是他最大的劣勢——王曾比較君子,愛惜羽毛。而偏偏他在朝廷眾人眼裡看來,恰好是改革決心最大的,兩個孩子都沒他那麼衝動。

    看到這一點,丁謂真心笑了,像王曾這樣的性子想鬧革命,不被人玩死才怪。朝廷裡那麼多陰謀算計,那麼多齷齪伎倆,他王孝先對付得過來麼?所以。他讓孫子丁鳳鳴給梁豐帶話。言下之意就是說你們的宏圖大業沒問題。但還欠缺幫手——臣藥!

    梁豐沒有丁謂那麼敏銳的政治敏感性和權謀性,但他更加清楚地知道這個缺陷。王曾這樣的君子,是沒辦法應付那些大大小小的既得利益集團以及腦筋僵化的保守派人物的。誰是保守派?孫奭就是例子,動不動就是聖人之言,朝廷正朔,先帝成例這些大帽子。這樣的人你讓他罵街挑刺一點難度都沒有,只有一樣,別讓他做具體工作。

    現實例子擺在這裡。幾個毛孩子都收拾不了,談什麼致君堯舜?吃多了才信他話呢!

    所以前天梁豐主動出來彈壓率性堂頑童胡鬧,其實根本就沒安什麼好心,自己的果斷狠手和孫奭的色厲內荏稍加對比,娃們絕不會因為覺得老頭好欺負就會恨自己。恰恰相反,對於十幾歲的小子,你只有先讓他怕,他才能服你!這些小子背後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啊,只要回去這麼一傳播,那些家長馬上會明白其中的道道。最起碼。警告兒子一聲,不許跟同判大人正面衝突是少不了的。

    等自己把國子監這個糟心爛攤子修補好了。趙禎自然會趁機給自己加分,輿論也會開始朝有利方向發展!這才是梁豐打的算盤。

    回過頭來說丁謂,老頭這麼帶話給自己,那就是在暗示自己可以起到王曾起不了的很多作用,可以幫自己的忙!那麼他要的是什麼呢?梁豐要思索這個問題。

    首先,假設丁謂要重做首相,目前看來是不可能了,名聲不好,又不招趙禎、劉娥喜歡,和王曾的形象相比,簡直是天差地遠。那肯定不是想當老大。要錢?更不靠譜,自己雖然沒有刻意經營形象,但是從來都自然簡樸,也有意無意和金錢保持了很恰當的距離。丁謂不可能會指望在自己身上撈到什麼物質好處。以他的經濟頭腦,每年要想圈個一兩千畝土地歸自己,一點難度都沒有,還不犯法。何必費這事?

    當他抬頭看著面前老實站立的丁鳳鳴,這才真心笑了。呵呵,人家要的是五世其昌,富貴不綴嘛!叫這小子來傳話,明顯就是告訴自己,幫幫忙,培養一下第三代,趁著你跟官家都還年輕,弄個後備幹部給你耍耍唄?

    梁豐不能不佩服丁謂目光之長遠,連第三代的前途都考慮到了。

    回想自己當年布衣進京,與錢惟演和丁謂幾番交往,丁謂其實一直對自己都挺好,挺照顧的。兩人又沒什麼利益衝突在裡面。照他目前的表態來看,如果一旦達成默契,那麼他將會放棄一些眼前利益來盡力配合自己,作為交換。

    有這麼一個老狐狸幫忙,自己勝算是不是就大了許多?在情在理,這個橄欖枝要不接就成傻子了。想到此處,梁豐終於和藹笑起來對丁鳳鳴道:「鳳鳴,有表字否?」

    「回同判大人話,學生沒有表字。」

    「呵呵,端的好笑,你有了名,如何沒有表字?」梁豐笑問道。

    「同判大人有所不知,家祖父說過,名乃續譜,字待有緣。」丁鳳鳴老實回答。梁豐卻悚然心驚,丁謂這招不會是專門針對自己吧?那也太可怕了!估計不會,留著孫子的字請別人取,應該是平日下的閒棋而已。自己也就是撞上罷了!想到這裡,心中稍微好受一些,既然丁謂已經是鐵了心讓丁鳳鳴投到自己門下,那麼自己給他取個字也不過分。當下道:「回去請教你祖父大人,若表字取為岐清,可否?哈哈,就當是個笑話請他老人家聽吧!」

    話說丁鳳鳴當天回家,把梁豐給自己取的字告訴丁謂。丁謂眼神一亮:「岐清、岐清?呵呵,端的不錯,岐山鳴鳳,雛鳳清於老鳳聲。好字,就這個啦!」

    交易就這麼不動聲色地通過十二歲的丁鳳鳴一來一往間完成。話說他們也不怕教壞孩子?當然不怕,巴不得再壞些!

    這是後話。

    梁豐和丁鳳鳴又扯淡了幾句,便打發他先回教室去坐著。自己則氣定神閒喝了幾口茶,看了幾頁書,直到李達過來報告說時辰快到了。這才施施然站起來,撣撣衣衫,搖搖晃晃朝率性堂走去。

    率性堂裡早就烏泱烏泱的,昨天跑得伸舌頭,梁豐也算沒失言,前三名每人發了一盒上等毛筆作為嘉獎,同時明示大家,鍛煉生體要作為日常重要課程來搞。今天這些孩子都學了乖,回去都忙叫家裡趕製了貼身短靠穿在裡面,來上學好脫了外衣瘋扯。

    大家正鬧騰著,忽然看見梁豐身影進來,趕緊鴉雀,然後端正坐好。梁豐看到各人表現,點點頭直接坐定:「嗯,不錯,今兒都還算齊整,咱們今天不忙上課,先聊聊你們這幫子如何治理的問題。」

    孩兒們一聽老師要治理自己們,心裡都揪了一下,懸著眼神,不敢搭腔,等他下文。

    梁豐笑道:「緊張什麼?治者,順也;理者,人之常情也!只要你們按人之常情做事做人,也就不用別人治了。子曰:『從心所欲不逾矩』,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不過呢,咱們改改章程,我也不強加你們什麼,就先提幾點要求吧。」

    說罷他頓了一頓,看看下面的反應,反正都迷糊著就是了。

    「第一,遲到早退是斷不許的,有就要重罰。當然,家裡有急事另當別論。」

    「第二,教室上課,瘋鬧攪堂就是自尋死路。第三,你們都是些碎娃(這廝在延州,很是學了些西北調調),要瘋要鬧也是天性,我也不攔著你們。但是要分場合,分時辰。第四,既然來國子監求學,咱們就要評出個子丑寅卯來,不能好賴一窩堆。第五,龍無頭不飛,蛇無頭不走,你們這群小子,要有個頭頭,平日帶領你們學業功課,嗯,就叫班長吧。第六,今後就不光是我一個人授你們課業,咱們照規矩,一門一門學,到時候先生大人們或許就會留些功課給你們做,要是不能按時完成,理當受罰。」

    梁豐呱唧呱唧一氣講了許多,大家聽得一愣一愣的。但這些事兒也淺顯,以前國子監也有類似要求,只不過形同虛設一般而已。現在聽起來,好像也沒什麼不對的。

    如果說不對,還真有。就是這些要求到底該當如何落實?咋罰,罰啥?他梁同判基本上一個字也沒說。好像還不如以前國子監的條條款款。難道這先生是個糊塗蛋?大家忍不住心裡琢磨道。

    哪知這廝歇口氣,順手端起茶來搞了兩口,又開口悠悠道:「方纔說的那些,就是給你們提個要求。至於要如何方能使得,把這些要求變成規矩,本官就懶得管了。」

    嘩,每個人一下子雞凍起來,原來還真有這麼好的先生啊?

    「不過呢,我不管不代表你們就可以胡來,這樣吧,我也不給你們設啥限制,你們就在這率性堂裡琢磨琢磨,自己選出一兩個班長來吧,然後再由班長帶領你們立規矩,增刪條款。商量妥當,拿來我看就是。沒別的要求,就一樣,必須把我剛才說的那幾條有個章程就行。至於輕重,你們自定!」

    連最規矩的龐元英和杜厚澤都瞪眼張嘴,呆呆地看著這個奇葩先生。古今罕有啊,要學生們自己管自己,他不插手?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梁豐站起隨意道:「好了,剩下時間交給你們自己議著吧,老爺我睡午覺去。」

    「啊——!」不知是誰率先鬼叫了一聲,大家才反應過來,咱們國子監要學生自治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28 20:27
433、班長選舉
   
    多謝多謝,多謝「止戈之傷」的打賞,多謝「二b男青年」「ruimin」、「orrinlj」的月票,扇子很雞凍啊。又有迴光返照的趨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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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鬼叫個甚?」薛蟠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回頭怒斥怪叫之人。其實那孩子不是故意鬼叫,只是天生嗓門大而已。他是茶陵人,叫譚鵬,字凌霄,現任朝散大夫、開封府推官譚仁京之子。這時被薛蟠一吼,本來黑黑的面皮漲成紫紅,訕訕笑著不說話。

    薛蟠看自己官腔有效,馬上打起主意來,自己在家裡常被老子怒斥沒出息,這回要是能混個副班長干干,回去也好風光風光,倒也不錯。話說班長他是不敢想的,前面許多壯實傢伙擋著,自己年紀不算大,唯一拿得出手的,好像就是能動些歪腦筋而已。此刻眼珠亂轉,琢磨著怎麼把這個副班長弄到手。

    瞬間打定一個主意,一把把張文揪過來,附耳交代了幾句。那張文是個沒腦子的,聽了薛蟠的話,詫異得瞪大眼珠子。薛蟠壓低聲道:「你懂什麼?就照我說的話作就是!」張文急忙點頭,這時眾人還在消化剛才梁豐的教訓,他就跳起來站在凳子上大聲道:「我舉薦一個人做咱們班長,就是楊傳永楊二哥!」

    娃們很奇怪地扭頭看著他。這小子那天才被楊氏兄弟教訓一頓。差點被暴揍。這會兒居然舉薦楊傳永。莫非是不遵醫囑,吃錯了藥?只聽這廝繼續說道:「楊二哥一身好槍棒,力大無比,當然選他!」

    「哼,這是國子監選班長,又不是比武上陣,武夫能做得麼?」杜厚澤嘴裡有些酸酸的,說了出來。龐元英急忙扯扯他的袖子。叫他慎言。

    楊傳永兄弟本來就沒有相當班長的念頭,正要推辭,忽然被杜厚澤從旁陰了幾句,不免有些難堪。楊德政回頭怒道:「俺兄弟本來就不稀罕這個勞什子班長,你要做便做就是,誰跟你搶了,你急個啥?」這話正好說中杜厚澤心事,臉上有些掛不住,但畢竟是杜衍的兒子,自知理虧。不好發作,只道:「我就事論事而已。假若你們兄弟文才過人。自然也做得班長。」

    原來薛蟠早就料到,先推個武夫出來做班長,必有人不服氣,這麼一鬧,楊氏兄弟就沒戲了,先搞下一個強有力的對手再說。

    眾人聽他們火氣甚大,私底下也嘀嘀咕咕起來,倒是贊成杜厚澤的人多些。畢竟這是大宋,武人沒多少地位,像楊家算是例外。但就算這麼大名聲,在從楊業、楊延昭、折太君等家長的灌輸下,楊家兒孫也很自覺地對文人保持尊重,所以連自己在內,都沒想當什麼班長。

    杜厚澤隱隱聽到大家都支持自己的道理,有些得意。但他爹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因此他對官場潛規則也頗有些瞭解,自知現在出頭不到時機。目前覺得能和自己競爭比較大的,恐怕就是龐元英這位老兄。話說班上就是自己年紀最大,都十九了,龐元英次之,也是十七,但讀書功課,還略勝自己一籌。而且為人沉肅穩重,大家都沒惡感。反倒自己因為老爹經常又栽花又栽刺,受了些輿論牽連,往往被其他人敬而遠之,人緣沒那麼好。自忖勝算不大。

    「我看,還是懋賢賢弟來做咱們班長吧。」杜厚澤說道。

    「不行、不行,小弟豈敢!還是兄長為之。」龐元英急忙推辭。

    「誒,你別謙虛了,你在咱們這群人中,功課首推第一,人品麼,也是大家信得過的,你不做誰做?」杜厚澤繼續說道。

    「是啊是啊,龐哥哥做班長,原也使得!」後面一群小子跟著說道。杜厚澤一聽,暗暗叫苦,沒想到龐元英民意真這麼高,自己豈不是要為他人作嫁?情急之下,眼神有意無意朝薛蟠一堆人瞟去,笑道:「懋賢賢弟果然人緣好得很,若無意見,咱們便推了他坐這班長交椅如何?」薛蟠被他眼光一碰,心裡直樂,會意起來:「原來你老兄平日人模狗樣的,現在也這般熱衷功名不是?操,裝得可真像!」想到此處,趕緊低頭又對張文交代。

    張文大聲搖頭說:「不妥,不妥!」

    大家又詫異看他,這倒霉孩子,今天話忒多了些:「有何不妥?」

    「龐大哥做班長我沒意見,只是他父親太凶,嚇人得緊,讓人吃受不住!」張文一說,各人立即想起龐籍的名聲來,這位大叔做過開封府司法參軍,現在又在刑部任詳復官的實差。那臉嘴,果然繃得跟誰都欠他二百貫似的。名聲果然不大好聽。

    杜澤厚又復竊喜,心想目標漸漸離自己近了。誰知薛蟠清清嗓子,拱手團團作揖笑道:「小弟有一言,請各位指正指正。這班長麼,自然要選大家都中意的哥哥。不論是哪一家,小弟看都做得。但這麼吵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莫如咱們選這個班長,就以家事論如何?待班長選定,副班長自然就請班長指派,也好從旁襄助管理。大家以為呢?」他這麼一說,立即把自己撇開,自家老子只是知州一個,算不上高官,當然不在候選之列。大家也就沒懷疑他有何心思。

    許多孩子都沒了話說。這畢竟是在宋代,唯成分論很正常。這裡面雖然都是官二代,但還是分得出三六九等來。絕大部分人家都是低品級官員,大宋做官容易陞官難,因為人太多了。所以六七品的佔了大多數。剩下比較高級的寥寥無幾。而且那些低品級的兒子。又自知沒能力競爭。乾脆都不開口。於是反倒覺得薛蟠這話有些道理,與其吵鬧,不如拼爹來得實在。

    「好啊好啊!」張文跳將起來,拍爛巴掌贊成道。他爹閤門祗侯,實在是個非常低級的,自己也沒那大志。反正薛蟠怎麼說他就怎麼贊成。

    忽然大家想到,要這麼來算,這個班長的位子就該是那位老趴在桌上流哈喇子的劉從廣小盆友的了!

    為啥。劉從廣是劉從德的弟弟,又是劉美的兒子。劉美雖然死了,但還算是當今太后的前老公,後來才改為便宜哥哥,生下劉從德兄弟。那麼現在劉從廣就要管劉娥為姑媽,又要喊趙禎為表哥。他爹的品秩是太尉,太尉是啥,武官最高軍銜!這麼繞的關係,他不做班長,還有天理嗎?

    薛蟠得意洋洋。自己一出言,果然震懾八方啊!只等劉從廣做了班長。那麼自己就是班長指定的副班長了。還不夠臭屁的?

    杜厚澤家雖然也算高級幹部,可跟人家怎麼比啊?現在大勢所趨,心中失落無比,滿臉沮喪,連龐元英看了都同情。倒是龐元英、楊傳永的人不動聲色,彷彿壓根就不把這個名位看在眼裡。

    半天沒人說話,薛蟠又補了一句:「如何,依兄弟看,就推咱們從廣哥哥吧!」

    現在這情形,也只能如此了。大家都不知道這個班長到底算啥頭頭,但總歸是領導吧?於是龐元英第一個走到劉從廣跟前,齊眉拱手:「見過班長!」眾人看到龐元英帶頭,也紛紛走到劉從廣面前有樣學樣,紛紛見過班長。連杜厚澤也神情恍惚地行了個禮。

    劉從廣還沒從驚喜中清醒過來:「咋?這個班長就是自己啦?」他一直迷迷瞪瞪在旁邊話都沒說,居然好事會掉到自己頭上,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咧嘴呵呵大笑。別人看了心中都挺不是滋味,這麼個二貨,能當自己們領導?唉!

    薛蟠趁熱打鐵,別人都是齊眉拱手,他倒好,彎腰倒地:「就請班長指定副班長襄理班務。」

    劉從廣再是豬也不會這麼不懂事,趕緊笑著把薛蟠拉起來道:「薛兄弟,我看你就能成,沒說的,你就做這個副班長吧,咱們哥兒倆一道!」

    眾人心中一陣噁心,操他奶奶的,這廝端的好算計!

    梁豐可不管這邊鬧成啥樣,自己早翹班溜回家裡去了。

    回家左手一個金哥,右手一個冬哥,兄弟倆已經和他親得不行,爹爹、爹爹不肯放手。他樂呵呵地輕輕顛著倆兒子逗著。

    「今日怎地恁早回家呢?」程程給他遞上茶來。

    「沒啥事,一幫渾小子自己選班長,我先回來歇歇。」

    「選班長?什麼物事?」馮程程和謝小嫦都覺得奇怪,忙問道。梁豐笑著把事情說了一遍。小嫦憂心忡忡道:「官人此舉,怕是不妥。想那些學子,都是朝廷臣子之後,朝廷特特建立國子監,就是要他們讀書成人建功立業的,你這麼幹,豈不等於放羊?到時候他們出什麼事,家裡鬧騰起來,不光是要受責,怕是官家欽點你做這個同判,面皮也下不來!」

    「是啊,姐姐說得甚是。你都當爹的人了,豈能如此胡鬧?」程程瞪著大眼責怪他。

    梁豐笑笑,這倆娘們兒還真是,動不動就給自己上課。他耐心解釋道:「你們又不是不知,原來孫奭老兒在那裡,毫無作為,心思全不在國子監裡。弄得這幫子弟烏煙瘴氣,他也管不了。我這一去,他又病了。我要是下重手整治,那才可怕呢。真出了事,別人記不得孫奭的不作為,倒記恨我過於嚴苛。別看是幫孩子,被他們老子上綱上線說我刻薄嚴酷,今後名聲可就臭了。索性讓他們自己大鬧一次,大亂才能大治嘛。放心,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二位娘子聽了,這才稍稍放心。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9-4 19:1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29 18:14
434、檔案的魅力
   
    吼吼,我算不算反應遲鈍,到現在才發現一個事,好像扇子也有書友的保底月票了,「玩火的豬」又送來一張!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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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宋有個煩心事,就是當了領導,你得比別人要起得早些才行。

    這個朝代採用的是點卯制度,就是老大清早起來,搬把椅子往正堂一坐,下面的人陸陸續續過來請安。旁邊有人點名,點到的當然就算準時,沒點到的就遲到、曠工。

    這制度最大的好處就是只要領導起了帶頭作用,一般沒人敢不來應卯,除非家裡有重大事情或者自己找死。

    孫奭百無一用,這點可堅持得非常到位,在他的熏陶下,國子監上上下下沒人敢遲到。君子私德好,這也是特點之一。

    但對於梁豐來說,實在是個要命的差事。自家住在啟聖院巷口,要來到國子監,最近也要經過太平興國寺、開封府、然後轉浚儀橋街到御街,再路過大相國寺,出朱雀門,過新寶康橋門,最後才到國子監。那路上又不是柏油,也不是水泥,而是石板,年深日久,難免坑坑窪窪。坐轎子又慢,坐馬車又抖。天天搞得梁豐不舒服。

    這死老頭,自己住在寶康橋對岸,來回不過數十丈路。起碼可以比自己多睡一個時辰才慢慢起床。自己苦逼啊。現在還好。涼一點而已,可這冬天馬上就到了,一路天寒地凍趕路上班,真是受罪!

    每次點卯,梁豐都忍不住要恨恨地如此想。轉動心思找找制度的漏洞,怎麼樣才做到馬列主義的大電筒,只照別人,不照自己。

    「老張。昨日率性堂什麼時候散的,有什麼動靜?」點卯畢,梁豐留下張庭說話。

    「昨日將近酉時才散。這可怪了,你給他們施了什麼法術?這幫小子平日可等不及下學就要往外跑的,昨日愣多坐了一個時辰。你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張庭奇道。

    「哦?好哇,我這就去看看,走,咱們一塊去。」梁豐樂呵呵拉起張庭,兩人一道放輕腳步朝率性堂走去。

    「楊傳永。」「在!」

    「杜厚澤。」「在!」

    「譚鵬。」「在!」

    張庭聽從梁豐的吩咐,兩人沒有大張旗鼓進去驚動眾兒童。而是先靜靜站在牆根聽。這會兒聽到裡面居然是點卯的聲音,張庭瞪大了好奇的老眼。忍不住伸出腦袋朝教室裡看過去。

    「臥槽,他們真的在點卯啊!」張庭小聲說道。

    「嘿嘿,這就對了!」梁豐得意笑道。也跟著伸出腦袋湊過去瞧,表情忽然凝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裡面原本該直講大人坐的交椅上,端正坐著一個肥白的少年,正是劉從德的二兄弟劉從廣,這廝雙手把著扶手,一臉的矜持與傲氣,眼睛瞇縫,看著教室裡的舉動。他的左手處,薛蟠居然也搬了一條凳子打橫坐了,手裡舉著一份名單,正逐個點名勾劃。

    他媽的,真夠氣派,比老子正堂點卯還氣派!梁豐心道。

    張庭不知他昨日安排,還沒覺得怎樣。可他梁豐自己怎麼也沒想到,昨日放羊,這幫傢伙居然自行推舉出的正副班長竟然是劉從廣和薛蟠!

    他拉了拉張庭衣袖,兩人站直身子,咳嗽一身,施施然踱進率性堂內。

    正在興頭上的劉、薛二人並眾學生聽到外面咳嗽,知道是同判大人來了,趕緊齊刷刷起來站好,靜候先生。

    兩人進去環視一眼,梁豐笑瞇瞇(要不然怎麼辦?)看著劉從廣,劉小胖趕緊讓出正位,和薛蟠並肩站了,大聲道:「聽令!同判大人好,主簿大人好!」

    「同判大人好,主簿大人好!」後生們齊聲跟著劉從廣叫道。聲音齊整,顯然是經過練習的。

    哦?張庭對這個搞法比較新奇,側頭詫異地看看梁豐,這小子出了什麼蛾子,這些小動物居然乖了!

    話說張庭作為一個老官油子,也混了不少年頭,因為積年的資歷才熬到國子監當一個正七品的主簿,差不多就是到頭了。而且這國子監與別處不同,朝廷原先挺重視的,因為龍生龍鳳生鳳耗子下崽會打洞嘛!所以才弄了這麼個學校專門教朝廷大臣的下一代。

    這裡面聚集的都是精英啊!

    這好比什麼?好比後來的北京景山小學吧?什麼姓毛的、姓劉的、姓朱的、姓鄧的、姓葉的、姓林的,哪家碎娃不在那兒讀過書?中央子弟學校滴乾活!

    想想看,在這種地方做教導主任,那壓力得有多大?他媽的一屋子細瓷器,打碎哪個,不得要了自己老命的說?所以不光是張庭,國子監裡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工作人員,基本上都採取對這些熊孩子敬而遠之的態度。當然,實在是狹路相逢遇上了,擺擺架子也還是必須的。但可不能過分,須知道不光是他們爹啊!這些佔據了國家最高教育資源的雛們,說不定哪天就搖身一變,成了朝廷重臣,國之干將!

    這個,惹得起麼?何況百姓老話說得好,寧欺老來窮,莫惹鼻涕膿!老百姓都懂的道理,張庭他們更明白了!所以張庭一見這架勢,就又重新服氣起梁豐來,才來幾天啊,就收拾出一幫三好學生!

    他哪裡知道梁豐這會兒鬱悶之極,原以為既然是公推,那麼這些孩子啥事也不懂的情況下,自然要找「德高望重」的出來主持大局,萬沒想到居然是這兩個二貨!楊傳永呢?龐元英呢?杜厚澤呢?這些人怎麼沒人選啊?

    梁豐心裡哀歎:看來選舉結果還是唯成分論啊!這國朝的官文化都滲透到祖國花朵們的骨頭裡去了。唉。如何了得!

    但自己昨天宣佈的章程。是泡屎也得嚥下啊!所以只好笑瞇瞇地看著大家點點頭,又轉過來朝劉從廣、薛蟠二人道:「嗯,不錯,這麼說,你倆就是率性堂的正副班長嘍?」

    「額,多謝同判大人知遇之恩!」劉從廣咧嘴唱喏笑道。

    梁豐心裡不爽,臥槽,老子對你有什麼知遇之恩?鑽了民主建設的空子唄!他看劉從廣話都不會說。心裡納悶這倒霉孩子是怎麼選上的?在側目瞧瞧旁邊低眉順眼,抿嘴暗暗得意的薛蟠,心裡亮堂起來,原來是這個小子的功勞!

    他忍不住對薛蟠刮目相看,這麼個人人討厭的貨,到底啥本事驅使全班進了他的圈套。還真不可小覷了!

    此時也不及多想,順勢坐下,右手輕抬,很客氣地示意兩位班幹部回到座位,又請張庭過來坐了下首。才開口言道:「嗯。很是不錯,你們果然都推舉出了正副班長。本官甚是欣慰啊!不過,昨日交代的第二件事,不知可妥當否?」下面的話是對劉從廣問的,他交代了兩件事,第一選班長,第二弄章程。

    「同判大人,昨日所訂章程在此!」薛蟠不等劉從廣回答,應聲而起,從懷裡取出一卷紙來,上面寫滿蠅頭小楷。

    梁豐不動聲色點頭接過,展開了邀張庭一同細看。

    密密麻麻的章程,給梁豐最突出的兩個印象,一是體罰,二是罰款。裡面規定不可謂不細緻,比如遲到一柱香者,由班長或副班長執行戒尺一板;遲到一刻時者,當日罰錢一貫;曠學一日者,罰錢五貫;學子出入率性堂,須向班長或副班長稟告,得到准許方可出入,不然則視為不受規矩,或打板或罰錢。更為奇葩的是,裡面居然規定,家中從六品以上者,由班長親自執行條款或指使副班長執行;正七品以下者,可由副班長直接執行

    梁豐看著看著,心裡愈加陰沉下來,他沒有抬頭,餘光卻觀察到薛蟠隱隱得意之色。忽然心中一動,抬眼對薛蟠道:「這個章程,是昨日學裡共商的,還是你和從廣自行擬定的?」

    「好叫同判大人得知,此是從廣兄交由學生代擬的!」

    梁豐明白了,這玩意兒根本沒通過昨天的班會,只是訂下兩人當頭以後,薛蟠回去自行制訂的物事。其實薛蟠從沒把劉從廣的智商放在眼裡,只是一心想拿下率性堂的實權,扯過劉從廣來狐假虎威罷了。但是這種制訂章程的功勞,卻不會交給劉從廣去出風頭。自己揣在懷裡,等梁豐一問,馬上遞上。有心要在梁豐面前顯一顯本事,今後好得重用!梁豐是官家近臣,天下皆知,要是靠上這麼一顆未來的參天大樹,那得少奮鬥多少年啊?

    梁豐把劉從廣和薛蟠略一對比,馬上明白這小子藏的什麼心思。不免冷笑起來:哼哼,卻是把你家大爺我小覷了,老子讓你們自治。你以為老子就真是想借你們的小手來施展威風麼?

    薛蟠果然就是如此想的。耳濡目染,官場習氣瞭解得太多,這小子不能不說是天生的權謀高手。他知道國子監的直講輕易不願得罪弟子,以為梁豐讓他們自治,無非就是想從裡面選出幾個家世顯赫,同學惹不起的,幫著梁豐在幕前搞鎮壓那一套罷了。

    何樂不為呢?要是得了梁豐賞識,老師不用得罪人,自己又把這幫同學吃定。到時候國子監再來幾次記功嘉獎之類,要知道這些孩子可是在吏部都有了名號的,現在的成績、德性各種表現,可以直接影響到將來仕途上的考評啊!

    檔案的魅力啊!

    在這種誘惑之下,薛蟠終於炮製出一份教育史上最嚴苛的規章!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9-4 19:1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30 19:03
435、大理想、小實驗
   
    「亂擺」、「秦風漢魂」、「8620423」、「白色翅膀的惡魔」、「老三的拐點」,五個人8票!哇塞,要是天天生意都這麼好就好了!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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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豐用一種無比複雜的眼光看著面前這個十五歲的天生酷吏,他震驚得無以復加!自從來到大宋,他認識的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沒有薛蟠一個帶給他的噁心多。

    現在薛蟠在他眼裡,簡直就是天生的為權勢而存在這個世間。他這麼小的年紀,怎麼會如此貪婪、狡猾、心計深沉到這個地步?自己昨天還跟程程和小嫦誇下的大話,今天卻凌亂一地!

    張庭、劉從廣、薛蟠離他最近,都奇怪地看著梁豐,他胸口不住地高低起伏,額頭青筋暴露。一瞬間又恢復平靜,臉上重新掛起淡淡的笑意,對薛蟠說道:「難為你想得如此周到,不過,到底有效沒效,還要等些時日考驗。這樣吧,先貼出來,讓大家遵守一段時間,看看還有什麼闕漏再說。」

    薛蟠大喜,躬身唱喏:「謝同判大人指點。」梁豐點點頭,示意他們各自坐好:「好了,既然你們班務已定,我也不多說什麼,今日還是我來主講。咱們說說《春秋》——。」

    梁豐口才好。一本乾巴巴的經書。他佐以《左傳》《谷梁》等當故事來說,聽得學子們興致勃勃,絕大多數孩子都漸漸聽入了迷。當然,聽老師說故事和下課回家自己拿起書本複習,絕對是不同的感受。但梁豐帶給了他們學習的興趣,自然就有不怕苦的鑽研進去。梁豐從沒打算每一個學生都能認真聽講,由他一人說書,只是權宜之計而已。慢慢的還要分門別類聘請老師進來。那時候才談得上因材施教。

    早上的課講完,梁豐放學生們去吃飯,單單把劉從廣和薛蟠叫道自己的辦公室。他很和藹地問兩位:「你們這些章程條款裡,也有打也有罰,打我理解。可是這個罰,那錢拿來怎麼花?」

    劉從廣翻起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老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壓根就沒看到章程裡寫得什麼,這個糊塗班長!薛蟠也是一呆,沒想到老師要問這個。他腦子轉得飛快,停了一瞬。站起來拱手道:「同判大人問得切。學生們這個章程擬出來,意不在錢財。不過讓同窗們長些教訓而已。至於錢麼,打算充公以後,悉數奉於監中,以謝國子監上下各位大人乃至差役辛苦操勞,並不敢私取!」薛蟠一邊說,一邊肉痛得抽搐。俺罵自己蠢笨,昨日怎麼不想好個借口,今日對答涅?現在被逼得無法可想,只好說出交公的話來。他家教不算嚴,但也不松,平日花銷談不上闊綽。力爭這個副班長,次要的含義就是賺些錢財來花花。被梁豐這麼一問,頓覺雞飛蛋打,痛到掉淚。

    哪知梁豐居然給了他天大的驚喜,點頭道:「你們這番心意,也算到了。不過國子監取的是朝廷的帑幣,若受了你們錢財,那不成貪贓了?斷乎不可。還是你們自己商量著辦吧!」

    薛蟠差點感動得跪下給老師磕頭,熱淚盈眶道:「監裡諸位大人俱都辛苦,學生們略盡心意,是應該的。既然同判大人以為不妥,那等學生們轉去商議,拿出個妥當法子來再表心意!」他可不敢苦勸,萬一老師上道,勉為其難答應了,那如何是好哇?

    梁豐心裡好笑,也不說破,又溫顏勉勵了二人兩句,才讓他們回去。他不知道,薛同學一出門,腦子馬上就又飛速轉動,思忖自己這斂財的步子是不是急了一些?

    等薛蟠兩人走後,梁豐站起來背著手在房裡來回轉悠,心中拿不定主意。是要用官長的權威去推翻率性堂的章程呢,還是強行忍下,由得劉從廣和薛蟠去折騰?他沒想到,自己的民主思維換來這麼一個倒退結果。

    「咳咳。」門外有人咳嗽。梁豐回頭看見張庭進來。

    「今天的事,是你昨天安排好的?」張庭問。

    「是倒是,不過我只安排好了一半,今天的結果大出我意料啊。」梁豐歎息。接著把昨天的安排說了一遍。

    張庭聽著聽著,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沒想到你梁玉田,居然會栽在一個毛孩子手裡。哈哈哈!」旋即又道:「既然你出不了口,要不我幫你找個台階下吧。這兩天盯緊些,等他們稍微有些過失,咱們便去揪著由頭,把此事扳回來。」

    「不妥,就算面子貌似保住,但始終還是丟了。」梁豐搖頭,忽然眼睛一亮,大笑道:「呵呵,你這主意雖然使不得,但卻提醒了我,此事未必不是一個契機哩!」張庭聽他大笑,忙問端的。這廝卻又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笑而不答。

    其實他的推測是薛蟠這麼亂搞,必然遲早要惹得率性堂眾學子不滿,到時候不用自己出手,估計就會有人來投訴抱怨。到時候自己趁機給他們上一課,提些民主的真諦,那不比單純的說教和空洞的描述更來得實在和體會深刻麼?要有對比才有進步嘛!

    梁豐頓時信心滿滿起來。

    誰知道接下來的事,讓梁豐和他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他老人家暗地裡摩拳擦掌,只等劉、薛班子崩盤,學子們告狀,自己就可以施展口才引導他們不知不覺種下民主的果實了。哪知道一連過了十來天,率意堂出奇的風平浪靜屁事沒有,而且表現竟然比以前有所進步。該上課上課。該鍛煉鍛煉。什麼也沒耽誤。課堂紀律好了不少。

    梁豐奇怪了!但是他探不了究竟,平時課餘,隨便揪個孩子過來問話,都說劉從廣和薛蟠兩人很不錯,大家都很願意他們當領導。雖然也有被打板子罰款的,都沒怨言。

    他不甘心,又去把楊傳永、龐元英等叫來問話,這幾個說的更讓他吃驚。除了劉從廣一直端著架子有些愛呼喝班裡年紀小的學子而外,薛蟠可是人見人誇,對每個人都笑瞇瞇的,尤其對自己幾個,都是禮敬有加,楊傳永和龐元英都有些誇讚薛蟠的語氣了!

    娘希匹!這碎慫娃仙人板板到底弄個啥烏來哉?

    梁豐心裡一急,用四省方言擠在一起,冒出這句話來。

    只好調動張庭、趙君石及其下屬等人,暗暗觀察打聽,終於把個大概瞭解清楚。

    謎底揭開。梁豐啞然失笑。原來薛蟠故意把班規訂得嚴厲無比,而劉從廣又是個沒腦子愛抖威風的主。正投了這廝所好。在家他是老兒,大哥從德把持著家風,他連個屁都放不了。如今在國子監,仗著有個太后姑姑和太尉老爹,居然威風起來。人家又不差錢,就要這點趕腳!那還不樂翻了?

    薛蟠就利用了這倒霉孩子這點小心理,每天在他面前小報告不斷,誰誰是又犯規了,誰誰誰去拉屎又沒請假了。都是背著人的時候說。劉從廣一聽,當然要抖抖威風,馬上命令小跑腿張文等人去把事主叫來,張口就要批評教育。薛蟠一邊攔住,然後沉痛地告訴劉從廣,對方犯了幾條幾款,該如何處罰。劉從廣當然要照章辦理,然後薛蟠又分別和雙方咬耳朵嘀咕半天,然後就是劉從廣聽了他的話,基本上一律開恩,不予追究。有些實在好欺負的,就打折處理,該一貫的五百,該五貫的二千五,反正讓人覺得是有了關係的從輕處理,反倒很有面子。他們又不差錢。

    當然,這事兒要分別來看,薛蟠走的人情路線,都是針對那些自制能力差又好欺負的小孩兒。上課交頭接耳他也會表示無可奈何地執行板子計劃,下手是真疼啊!起碼管用三五天。

    對於遵章守紀的那幾位比如楊家兄弟、龐、杜二人,他卻永遠保持笑容和尊重。找機會獨處說兩句的時候,常常暗示咱們自家兄弟,你要犯點事咱可以當沒看見。雖然這幾個不會真的故意找找刺激,但畢竟還領他人情,也就對他好感漸漸培養起來。

    「好小子,真有些玩弄天下英雄於股掌的架勢啊!」梁豐對薛蟠這種嚴規寬用,收買人心的做法十分佩服。當然,歷來官場都喜歡用這一招,毫不稀奇。稀奇的是這麼小年紀,居然用得出神入化,堪稱天才!

    從來中國官場,這種小人的破壞力最大,就是因為這個,故意搞些斬釘截鐵看似嚴厲無比的政策,讓人想起來就心煩。其實就如同一台沒裝防火牆殺毒軟件的電腦,後門多多,隨意出入。他正是利用了這一點,短短幾天時間,迅速抓住梁豐給的寬鬆政策,一洗從前別人眼裡的惡劣形象,反而搖身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好同學,好兄弟!

    梁豐又一次低估了薛蟠,只說他想利用規章制度撈點罰款花花,等同於城管的低品質,原來人家志向真不小,從現在就開始培養人脈。將來這樣的人要是得了一官半職,那還了得?不弄個天翻地覆都不好意思!

    這一次梁豐終於冷靜下來,完完全全用一種平等的、尊重的心態去省視薛蟠這個孩子。在他身上學到的東西,比自己幾年來經歷的還要多。

    一個大理想漸漸在梁豐腦海裡形成,他決定做一個小實驗!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9-4 19:0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31 21:57
436、新直講
   
    今天兩個感動:第一、「玩火的豬」、「冷漠的熱水」、「山水采田」、「shaoyeu」四位把我第一次抬進了當天收穫10票;第二、各位書友讓我第一個月嘗到月票40張的欣喜!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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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九月,天氣愈發涼下來,不穿秋衣真有些扛不住。

    孫家小院裡,養病過半月的國子監判院事孫奭,在咳了幾口秋痰之後,身體舒服了許多。天高雲淡,臨窗著書,對於老人來說是個不錯的享受。他需要重新修訂一下自己編寫的《經典微言》,這是孫奭集自己數十年之所學,遍注《五經》之後,將聖人的微言大義洋洋灑灑地發揮,一部五十卷的著作。

    然而今天修訂特別遲緩,因為老頭心中煩悶不已。昨天前天,趙君石和張庭分別來探望過老領導。病了許久,下屬來看也是應當的,都知道老大人清廉,不過提了幾斤化痰的秋梨,江寧的螃蟹,以及一些時令點心,判院大人再不收,那就是假道學了。孫奭也不見外,分別請了兩位老部下吃晚飯,喝兩口小酒。自然也說了許多近況,對國子監裡的情形,兩位下屬都分別從不同角度作了些匯報介紹。

    於是孫奭不爽起來,碼字都慢了許多。有些憂心忡忡的樣子。

    「老爺。蔡知事來了。」老管家進來稟報。

    「哦。子思來了?快去招呼,我馬上出去。」孫奭趕緊起身,找件褙子穿了,才快步來到前院中堂,蔡齊早在等著。兩人相對行禮,孫奭邀著蔡齊走進後院書齋坐下。

    「老先生調養一番,精神果然健旺了許多。可喜可賀!」蔡齊笑道。

    「呵呵,子思掛念了。最近清福享得不錯。老夫正修訂拙作呢。」兩個人又說了些孫奭著作,蔡齊轉過話題道:「老先生怕是有快二十天沒去國子監了吧?就這麼放心梁玉田,百事不問?」

    「這不正想著此事麼,上回你來,答應過我要去看看的,一直都沒去啊。」孫奭反而埋怨道。

    蔡齊也很抱歉:「最近很忙,上個月滑州大河決堤,全圍著救災呢。好容易才喘口氣,今天才得空來看看你。正想問問,國子監最近如何?」

    孫奭歎口氣道:「唉。說來也頗費心思,這幾日正好。監丞和主簿都來探視過我。說起院裡事體,老夫都不知該是喜是憂!」蔡齊面容一緊,忙道:「願聞其詳。」

    事情稍微有一點點攪,國子監率性堂學子近期表現不錯,遲到早退吵鬧鬥毆基本都沒發生,而且聽說梁豐的課喜歡的人比較多,聽得很高興。但是梁豐不佈置課業,只讓大家憑興趣研究,最好是互相切磋討論,也可以發表書面意見主動交給自己閱改。按說這是一種比較好的方向,說明孩兒們還算乖了。但是另外有個問題,這個率性堂不由院裡管理,而是學子們自己推選出兩個正副班長來負責管理。其中還訂了班規,有體罰和罰款兩種。體罰好說,打完屁股痛就是。但是罰款就有問題,罰來的錢國子監不收,任由班長劉從廣和副班長薛奎自己分配。這個就不太好。

    這是趙君石和張庭分別給孫奭匯報的情形。就孫奭判斷,真實性很高。因為二人雖然沒有同是出現,但所說的話都可以互相印證,幾乎沒有出入。

    蔡齊聽了也有些懵:「老先生擔心什麼?」

    「按說學子們有進益,該是好事。不過梁玉田如此教法,根基不牢不說,任由這些少年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歪解聖人走入邪路怎麼辦?還有,這個自治,老夫也未聽說過,收了罰錢只有兩人私下分配,這不是培養貪官麼?唉,學風如此,今後他們都是要為朝廷做事的,這麼搞我怕出事啊!」

    蔡齊這才反應過來,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啊,怎麼能任由學子胡來呢?「我看是梁玉田胡來才對!」蔡齊有些氣憤了:「這些學子乃是朝廷屬意培養,又都是官宦子弟,這麼教歪了,害了人家子嗣家風不說,今後我朝要是用上,豈不天下大亂?不行,本官要立即寫本,彈劾梁豐!」

    「額,子思且慢,這個不忙。老夫的意思麼,是想請你先去實實看看情形,若果真為禍甚大,再彈劾不遲。須知梁玉田同王相公、官家都,那個,不可莽撞!」孫奭倒謹慎起來,趕忙相勸。

    蔡齊緩緩氣:「那我當如何觀察?」

    「呵呵,老夫早有主意,便請你做個國子監直講如何?」孫奭終於說出打算。話說蔡大俠乃大中祥符八年進士第一,狀元及第,先後做過知制誥、翰林學士、諫議大夫等。學問人品那是槓槓的,要不然老孫也不會同他如此親熱。這身份資歷學問人品,哪一樣拿出來做個國子監直講都綽綽有餘啊!

    蔡齊默然一陣,點點頭道:「本來公事繁雜,原擔當不得。不過老先生既然如此高看,說不得就應下吧!」

    孫奭大喜:「好,好,那老夫這就給朝廷上本!」

    話說三下五除二,孫奭就寫了奏本遞到趙禎面前,極力推薦蔡齊官高學重,人品端方,最近國子監諸位直講時間上很不好協調,只有同判院梁豐一個人頂著上課,十分吃力。就請蔡齊做個直講,分分壓力,同時也讓學子們長點真本事。

    趙禎因為好朋友在那兒工作,對此事當然格外上心。一見奏本上來,就想馬上去叫梁豐來商量。轉念一想:「呵呵,這是給他分擔壓力,找幫手的好事,哪還用得著商量,准了就是。不就是多分俸祿麼,出得起!」順手就給批了。

    九月初十(不是教師節哈),侍御史知雜事蔡齊領國子監直講銜,赴任就講。梁豐早得到蔡齊的任職文件,準備了歡迎儀式,國子監中門大開,梁豐帶領左右屬官親自出來迎接。蔡齊先進去拜了至聖先師,由梁豐召集率性堂眾弟子躬身施禮,才引進公事堂單獨敘話。

    「知事大人親臨為學子直講,國子監蓬蓽生輝,不勝榮寵之至!」梁豐年紀又小,也算下官,當然必須逢迎周到。

    「同判過譽了,還是判院大人與我至厚,說起同判在院裡辛苦,才叫我來踉蹌一二。唉,這些年案牘勞神,所學扔得七七八八了,勉為其難而已!」蔡齊嘴裡客氣,臉上倒是很自得。這小子不過是個探花,自己可是他的前輩狀元,那感覺,舒坦。

    梁豐又奉承幾句知事大人學識淵博,是前輩楷模,高山仰止等等。才轉入正題:「院裡有些凋敝,所剩不過率性堂三十餘名學子,而且不瞞知事,端的良莠不齊,頗難為之。本想分而教之,無奈人手捉襟見肘實在無法,沒奈何才擠在一堆。幸得知事過來,庶幾可以緩解一二。還請大人海涵,暫時維持,等過兩日下官再慢慢轉圜吧。」

    蔡齊大方笑道:「別那麼客氣,就是教幾個小子讀書而已。我抽空過來就是,反正是為國育才,哪有那麼多說道?好了,今日我先回去,明日一早準時應卯就開始吧。」兩人對白起來,倒是蔡齊豪爽許多,梁豐有些唧唧歪歪。當下兩人商定,蔡齊先教《詩經》和《周禮》,等過段時間再調整課程。

    第二天,蔡齊刻意除下官服,只穿布衣儒帶,飄然而入,宛若高僧大德一般進了國子監。梁豐專門陪同他來到率性堂,其實不用介紹,班上同學基本都認識這位大叔。原先還算老好人一個,最近因為當了知事,已經隱隱在朝廷升級為臭嘴,消息傳回各家,家家老子都千叮嚀萬囑咐莫得罪這廝,免得他回到單位拿起批判的武器到處掃射。

    梁豐退下,蔡齊端正坐好,不怒自威地掃視一番,果然人人噤若寒蟬。老蔡點點頭道:「嗯,今日起講《詩經》,《詩》曰『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諸位學子將來俱是棟樑之才,須當好生攻讀,莫負光陰,莫負朝廷期望!」扯兩句淡話後,才開始起講。

    蔡齊寫文章厲害,可是嘴巴子卻比梁豐這種教出名嘴的人來差了許多,課上得中規中矩,那些平日聽慣了梁豐雲山霧罩的小衙內們,哪裡受得了如此枯燥的念稿子?只是礙於家裡老子下了死命令,只好強忍著瞌睡,拼了小命裝投入罷了。

    可是蔡知事卻毫無自覺性,居然還拖了堂,衙內們叫苦不迭!

    但是好好歹歹,這一天算是熬過去了。

    蔡齊上完課,默默回味了一下學子們的表情。有些鬱悶,聽說最近這些衙內學習積極性挺高的,但看起來滿不是那麼回事,到好像是開大會聽報告,睜著眼睛打瞌睡,關鍵時候本能鼓掌。

    「難道是我說得不好?」蔡齊再反思。

    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在反思,今天新直講來上課,眼風有意無意掃了自己一眼,那神色,跟刀鋒似的。登時把他的小心肝咚地敲了一下。

    這位同志就是薛蟠!

    他知道這位是糾察百官的大神,雖然只上課,但天知道會不會來糾察糾察率性堂的班務啥的?從今天的反應來看,這極有可能。那麼他會跟自己過不去麼?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9-4 19:0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4 19:07
437、賬簿
       
        多謝「八風吹不動」的月票,8月最後一天,扇子多謝各位一個月來的支持!下個月繼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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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從廣這塊擋箭牌,恐怕也不怎麼好使。皇親國戚固然人人敬而遠之,想巴結的也多,但蔡齊這種二貨是絕不會買賬的,說不定故意要作作法也未可知  。

        想到此處,薛蟠決心好好表現,今天課堂紀律不怎麼樣,大家都有些懶洋洋的,明天敲敲警鐘,振奮一下,博個好感再說先!

        第二天薛蟠軟硬兼施,課堂紀律又好了一天。

        可是人畢竟不是機器,毛委員說過:「老師的課上的不好,要允許學生睡覺!」於是終於在第四天上午,率性堂上傳來一陣陣久違的鼾聲!

        這兩天蔡齊和梁豐是倒班上課的,多數時候是蔡齊上後面,早上都是梁豐包干。他為了怕耽誤上課,往往會來得早些。那會兒又不興旁聽,何況蔡齊覺得自己什麼身份,豈能混在一堆小子裡面去聽個後生探花說嘴?但也很奇怪,每次到休息換班的時候都看見那些學子個個精神很健旺的樣子,嘴裡連說帶比劃,都在說著《春秋》裡面的事兒,看來學習勁頭不小哇!

        蔡齊暗暗高興,以為遇到一幫好學生。誰知一到自己就他媽滿不是那麼回事。才說得半刻時。只看見一個個目光呆滯神遊萬里。明顯自己的話一句都沒聽進去。

        他徹底納悶了。啥意思啊?難道梁豐真有幾分本事,說得天花亂墜麼?可講課就是講這些啊,他能編出花來?哦,對了,一定是他佔了時辰早的便宜,趁學生們早起還有精神,說得順溜。自己不行啊,後面大家都疲倦了。再去說效果就差了許多!

        嗯,他認為很有道理,於是主動跟梁豐商量:「明早上我不上朝,要不我來頭兩節吧?」梁豐自然很高興地讓出黃金時段。

        於是今天他上早班了,於是他就聽到鼾聲了。可不是麼,小子們誰不貪覺睡?一大早被從東南西北床上拉起來聚到這裡,全都靠梁老師說笑話提神呢,今兒沒笑話聽了,不補一補回籠的才怪!

        蔡齊老臉很發燒,起初還裝作沒聽見。自己說自己的。可是瞌睡這玩意兒會傳染嘛,一個抽起來。就有兩個跟上,漸漸地就有十來個鼾聲大作了!

        這還讓人活麼?

        蔡齊虎著臉,放下書本,冰霜一樣瞪著下面不說話了。

        薛蟠一看不妙,但這是課堂上啊,又不敢去提醒那些打瞌睡的。心中惴惴,等著老蔡發作吧。他哪裡料到,老蔡沒發作,小劉居然發瘋了。小劉就是劉從廣,正班長滴乾活。最近威風得很,心靈得到極大滿足,又被薛蟠打了招呼,務必在蔡老師面前表現好點。一直撐著沒睡呢!此時一看老師生氣了,再笨也知道是因為那幫倒霉孩子的緣故啊,於是表現欲衝天而起,還不等蔡齊發作,劉胖子居然拍案而起,大喝一聲:「都起來,誰敢睡覺?」

        這一嗓子不要緊,全班都嚇懵了,紛紛條件反射坐直了身子。當然,那些睡著的也全被嚇醒,惺忪眼神茫然愣著,不知發生何事。

        不光是同學們,老師也被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劉從廣得意洋洋,呵呵,班長就是不一樣啊,班長吼一吼,同學抖三抖!笑眯眯地轉過頭來,正要對蔡老師表功,說聲「你老繼續,他們不敢睡了!」

        可是回過頭來,他的笑容就凝固。蔡齊正瞪著一雙牛眼狠狠看著自己。把他到嘴的話給嚇了回去,訕訕看著蔡齊。

        「碰」地一聲,這回是劉從廣全身肥肉一顫。

        「你是誰?哪家的?老夫講解經書,你跳起來吼個什麼名堂?」一陣怒吼打破了教室的沉寂。劉從廣都快嚇尿了!

        蔡齊這就是明知故作,他知道是劉從廣,也知道是班長,但自己剛才老臉已經丟了,不趁此機會發作在他身上找個場子麼?就把劉從廣當了背黑鍋的替死鬼。

        劉從廣快嚇哭了,嘴裡還吃吃艾艾答道:「學生叫劉、劉從廣,是率性堂的班長!」他欲待表白自己其實是想維持課堂紀律來著,可話到嘴邊,說不下去。

        「班長?什麼班長?」蔡齊繼續又瞪眼珠子問道。

        「回知事大人話,劉從廣是率性堂班長,日前同判大人吩咐我輩自行推薦出來的,專一維持率性堂秩序等雜事。」薛蟠見機的快,趕緊站起來打躬作揖回答問題。

        「呵呵,是麼?老夫倒還不知這班長是為何物哩。你叫薛蟠?好,我來問你,《周禮》開篇第一句,說的是甚?」蔡齊冷笑問道。

        薛蟠最近下足了功夫,他是知道上樑不正下樑歪的道理的。梁老師的課還可以打打哈哈,這蔡老師可惹不得,於是真是拼了命的刻苦學習啊。這個問題難不倒他,張嘴答道:「回知事大人話,是『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

        「難為你答得出來,那麼我再來問你,你們這算是惟王建國呢,還是體國經野?」

        「額,知事大人,這是同判大人准許我輩做的。」薛蟠有道理,可是沒知識,講不清那些上綱上線的道道,就忍了死理,把罪過朝班主任身上推。

        「好啊,這是同判大人准許你們做的。那我來問你,即然你跟劉從廣為正副班長,可有班規條款?」蔡齊哼哼兩聲,冷笑道。

        薛蟠心道你這不是挺明白麼,連我是副班長都摸清楚了,裝什麼算?他也明白了,這蔡老師是找茬呢。莫非,這老兒跟同判有什麼過節不成?要借刀殺人?想到這點,他迅速靜下心來回答:「有的,知事大人請看。」說完指著牆上一張帖子,上面用中楷密密麻麻寫滿率性堂班規。

        蔡齊平日上課絕不會亂動,都是泥塑木雕樣坐在交椅上說話。這個也是學生們疲勞的緣故之一。現在終於走下來湊過去看班規,上面寫得也和孫奭描述大體一致,就是更詳細,更嚴格。

        蔡齊看了半天,回過頭來,眼風凌厲望著劉從廣:「這是你訂的?」

        劉從廣哪敢承認,滿頭大汗慌張搖頭。薛蟠低下腦袋,硬著頭皮道:「這是率性堂學子公約。」

        「誰執的筆?」蔡齊沒被他扯開,不依不饒問。

        「是學生執筆。」薛蟠心裡一陣哀嘆,只好認下。

        「有點才啊!」蔡齊忽然冒出一句。薛蟠心中一喜,然後馬上一緊,這誇獎好像沒什麼善意。果然聽蔡齊接著說道:「打板子老夫明白,這個罰銀呢?有何用處?」這是第二次聽到如此提問了。

        「原本打算國子監諸位大人清苦,學子們無以為報,便以這罰銀相謝。然同判大人絕意不取,只好暫時收著,等過些時日再作打算。」薛蟠據實回答。

        「可有賬簿?」蔡齊是算賬老手,糾錯行家,對於這種截留小金庫自然十分熟悉,馬上就要對賬。薛蟠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幸虧自己見機得快,前幾天剛開始想做糊塗賬來著,假意不清,收繳罰款一部分與劉從廣私分,一部分交給梁豐處置。到時候就算有人起疑,自己也可解釋道都交給同判大人了,推他個乾乾淨淨。後來梁豐拒絕,再來一個蔡齊上任,他知道這手腳暫時做不得,急忙將賬目筆筆核對釐清,註明來處數目,銀錢原封不動暫時存放,等過了風聲再說。

        現在聽到蔡齊要查賬,心知自己這一招算是做對了。於是不慌不忙,從壞裡取出一本簿子,雙手呈上,道:「賬簿在此,大人請看。」

        蔡齊心情複雜地接過賬簿,一頁一頁慢慢翻看,上面筆致清秀,賬目清晰,只有存入,沒有放出,略略一算,約有五十來貫的樣子。更讓蔡齊吃驚的是,上面的進項來歷很細,細到某月某日,某某某在堂上側耳交頭多少時辰,某某某在射圃引弓時佯裝勞累躲避聯繫,甚至某某某閉目呆坐許久不聽授課,皆筆筆在目。更讓他鬱悶的是,凡是上課不專心走神發呆的,都是自己的課上。

        薛小弟,你還能不能再損點?這叫蔡老師情何以堪?

        蔡齊好半天才平復了受傷的心靈,淡淡道:「賬簿我切收著,回頭與你們同判大人商議後再作處置。繼續講書。」說完也不容他抗議質疑,直接走回交椅坐下,又開始講起課來。

        下面的學子們被打岔這一半日,早就恢復了精神,更不敢走神出軌,認認真真聽他說完,終於鬆了口氣,恭送這位催眠大師下班。

        蔡齊回到公廳,見梁豐正收拾書本要去上課,伸手攔道:「玉田,我且等你回來,有事同你相商。」梁豐急忙答應,請蔡齊先用茶等候,自己下課即回。

        他目送梁豐出去,伸手摸出賬簿又一次打開細看,心裡思索如何措辭。等梁豐回來,已經是午時正了,急急告罪:「知事久候了,不知有何賜教?」

        「你看看這個。」蔡齊把賬簿遞給梁豐說道。

        梁豐接過,才看了兩三眼,心裡暗讚薛蟠滴水不漏。抬頭問道:「這個有何不妥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4 19:17
438、爭吵
   
    月初開張大吉,第一天三票,謝謝「亂擺」、「玩火的豬」、「ruimin」三位給扇子吹來一股初秋的小清新。也謝謝「加勒比海」的評價。話說今天真忙,真不是扇子故意拖稿啊!如有虛言,天打五雷轟。所以更慢了,大家別生氣。繼續支持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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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何不妥?玉田,我看這個不妥的是你吧?」蔡齊對他這種滿不在乎的神態大為不悅。

    「請大人指教。」梁豐收起隨意,虛心問道。

    蔡齊搖搖頭:「國子監是培養朝廷人才之地,你這麼縱容他們,什麼自選班長,自擬章程,任由這些學子胡來,那還成什麼話?」梁豐聽了笑著說:「大人言過了吧?這怎麼是胡來呢,他們自己管理,不也是好好的麼。據我所知,國子監原先也好生鼎盛過,把著朝廷這麼好的眷顧,這麼多博學鴻儒,重臣才士都來講授。就算不是人人都適合做官,但也應該大部分都有些出息吧?可是恕下官眼拙,真沒瞧見滿朝文武有幾個是從國子監出去的,而且,這幫小子也的確不好收拾。我才來第二天,他們不就把判院大人氣病了嗎?後來我用這個法子,叫他們自己管理,效果反倒好了許多。不但再無缺勤遲到。連紀律也嚴明起來。知事。這不算胡來的。」

    「你說這個不對,典籍律例,皆出於朝。他們在這裡求學,就要守朝廷的規矩。而且是必須的,這才是他們將來出仕做官第一步。你這麼一來,他們今後只知率性施為,對朝廷生了輕慢之心,那還不翻天了去?而且。我看著兩個班長也極不正派,劉從廣其蠢無比,只知顯擺威風。還有這個薛蟠,端的不是個好相與的,小小年紀,心計卻極深沉,玉田,你切莫走了眼,到時候收拾不下來。」

    蔡齊有些急了,但還是保持三分刻制。誠懇勸誡梁豐。梁豐卻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搖頭說道:「知事此言,下官不敢苟同。他們既然是公推的,那最起碼也是絕大多數人都比較認可。而且,心計深沉也沒什麼不好,起碼料事稠密一些,免得頭腦發熱做出蠢事。薛蟠這樣的,我看是個人才!」

    「人才?」蔡齊驚訝地長大嘴巴:「你看他這賬簿,筆筆清楚,卻有進無出,若非別有意圖,為何要搞這個罰銀製度?這些錢又去了哪裡,你居然毫不過問。這豈非助長他們貪墨?」他是御史,管的就是糾察挑刺,現在已經很氣憤了,要不是面對梁豐,估計要拍桌子吼人。強行忍住,但那架勢也夠嚇人的,紅著個臉瞪著眼珠子質問梁豐。

    梁豐怕這位先生血壓升高,趕緊遞過一碗茶去幫助他消火。蔡齊不知不覺接在手裡,但眼神沒離開梁豐。梁豐笑道:「幾個學生,摸索一下紀律的事,我覺得還是不要管得太嚴的好。國子監現在名聲不好,外面都說是國家拿錢養著一群只吃不拉的蠹蟲,浪費銀錢。我看啊,管他白貓黑貓,逮住老鼠就是好貓。只要他們聽話,認真唸書,品行上沒什麼大問題,就算是進步了。教書育人,下官覺得要一步步來,要求太高,他們做不到,太過絕望灰心,反而肆意妄為。還不如等他們一點點地進步穩妥。下官相信,終究有一天,他們這些學子,大部分都會變成能力強,自我約束也強的人才!」

    這是梁豐很罕見地說大白話和大實話,就是想讓蔡齊理解自己的道理。蔡齊畢竟僵化古板,聽完之後,大大不以為然:「玉田,咱們各自沒法說服對方,這樣吧,你給我個保證,他們自己管理,絕不會出亂子,我就依你。」

    「知事說笑話呢吧,我能保證什麼?看看效果而已,我是覺得,既然以往用朝廷老辦法卻沒法教好他們,用用新的試試有何不妥?不行再改啊。」

    蔡齊冷笑道:「可見你也不自信嘛,誰知道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你這一套,恕我直言,若是用在你自家兒子身上,成龍成蛇倒也罷了。也沒人來攔著你。可他們都是朝臣之子,國之未來,豈能容你如此試來試去的?玉田,別人家的孩子,你就如此不心痛?」

    梁豐聽完,呵呵一聲長笑而起,目光迎著蔡齊,也冷笑道:「那好啊,不如蔡知事就給下官一個保證如何?保證用你的法子去管理他們,也絕不會出問題。那麼下官就遵照知事所言而為!」

    「你!」蔡齊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蔡知事,你要說我什麼?既然下官的辦法不妥,那就請蔡知事拿個主意,教下官一個妥當法子,不行麼?」

    「我教你什麼法子?有歷朝歷代典章在,有數十年來國子監成法在,還用得著你出什麼蛾子,試什麼新章程?梁玉田,莫把我好言當成驢肝肺,你老老實實做好本分,就算出了事,旁人也說不得你長短。可就是不要一意孤行,恣意妄為,多此一舉!」蔡齊將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拿出監察院副院長的派頭來。但不能不說他其實也是幾分好心,規規矩矩不出錯不就行了,吃飽了撐的幹這些做什麼?

    「多此一舉?現今判院老大人還在家養病呢,這個都算多此一舉麼?」梁豐哂笑道。

    「正因為判院大人被他們氣病了,你就該明正綱紀,依著國子監條例,嚴處冒犯判院者,才是你同判大人該做的事。而不是去搞什麼班長自薦,率性堂自治!」蔡齊被梁豐譏笑,又替孫奭紅了老臉,呵斥梁豐。

    「笑話,判院都被氣病了,我只是個同判,憑什麼我就該明正綱紀?他做不到的事我就能做到?蔡大人,你的意思不會是說我比孫判院能幹吧?」

    「孫判院是宅心仁厚,年高德昭,才著了這幫小子的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梁豐就是個陰險小人,位卑德薄,活該來替孫大人擦屁股,再背上這口亮珵珵的黑鍋?我替他收拾了害群之馬,然後倒反襯托出他老人家那個啥來?蔡大人,你這主意著實不怎麼高明,下官可幹不了!」梁豐嘴裡淡淡說道,他也不生氣,就順著蔡齊的話往下接就是。

    蔡齊真被他氣糊塗了,五官扭曲,全身顫抖道:「好你個梁玉田,一味歪解本官之意,本官是那個意思麼?我不過就是替你著想,為你出個主意,你卻倒反咬一口。好哇,好哇!」

    「蔡知事好意,下官多謝。國子監判院孫大人,同判是下官。知事是朝廷詔旨派來的直講。若有不滿意處,跟下官說了,有理無理,我自會判斷。但若直講大人想越權伸手過來比劃比劃,那就還請縮回去才好。」梁豐字字如刀,刻得蔡齊滿身心都是傷痕。他還真沒見過這種混不吝,敢把自己不放在眼角的。

    別看自己品秩不高,可地位甚是重要啊,別說一個國子監,就是那六部三公三省的大佬們,誰見了自己不是客客氣氣的?為啥,御史台管著糾察百官嘛。甚至內宮的事御史台也有權出嘴,所以連趙禎也讓著幾分。但今天遇到梁豐,不知如何就被他越帶越歪,本來好好的想說幾句話,啥時候氣得肺炸都沒反應過來。現在已經不是為了率性堂的事而爭執,而是面子問題了。

    「你這是要一意孤行嘍?」蔡齊幾近抓狂,只好乾巴巴冒出一句威脅的話來。

    梁豐看他那樣,好像自己不收回前話,怕是要被他糾纏到底的樣子。卻微笑著說道:「恕難從命。假若朝廷詔旨,蔡知事判國子監事,那自然一切惟命是從!」

    言下之意,等你當上我正牌領導再說吧。

    「不見棺材不掉淚!」蔡齊豁然站起,扔下一句之後,拂袖而去。

    「知事大人慢走,恕不遠送。」梁豐站在門口,畢恭畢敬地拱手,也不管蔡齊看不看得見。

    等蔡齊怒沖沖的背影終於消失,梁豐公廳門外轉進來張庭和趙君石兩個,趙君石沉默不語,張庭卻唉聲歎氣道:「唉,同判,你這又是何苦?有什麼話好好和他分說罷了,得罪了他,怕沒什麼好果子吃!」

    梁豐端坐中堂神色自若:「我就是故意要得罪他。若不然,咱們這裡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咋能炒作得起來?」

    「炒作?什麼叫炒作?」

    「呵呵,就是出名的意思,要出名,出大大的名。最好的法子就是惹惱言官,他們去幫我把事情搞熱鬧些。」

    「真是搞不懂!」張庭苦笑道。

    「同判,此事做得有些過了吧?蔡知事也算忠厚君子,如此一來,風評會很不好。」趙君石擔憂道。

    從梁豐一開始吩咐張庭和趙君石分別去給孫奭匯報工作,他的計劃就已經開始實施。自己雖然有些名氣,但國子監實在太不上檔次,若不鬧大炒作一番,真的很難掀起什麼波瀾,更別說引起朝廷的注意了。等二人回來把孫奭的反應一說,他心中就明白事情已經成功了五六成。按照孫奭老頭的性子,必定會擔憂國子監走上邪路,那時候他就會找交好幫忙,要麼觀察,要麼勸解警告自己。

    孫奭這種老古板的朋友會是什麼好鳥?不就是那些言官君子麼?很好,梁豐喜出望外,居然來了個說話有份量的蔡知事。真是不用可惜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4 19:18
439、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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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齊怒氣不息出了國子監大門,家人轎夫一直在門外厚著,見他出來鬚髮俱張:「備轎,回府,快,快!」嚇得手忙腳亂把他起,一氣不歇趕回府中。

    一路之上,蔡知事腹稿早已作下,才攤開紙筆便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千字文章《論國子監自治利弊劄子》,端正寫上臣蔡齊具本呈奏,就叫人立馬送到御史台當值處。

    第二天早朝畢,趙禎回到後宮,逕直去了拂雲閣。自從上次和郭氏皇后大吵一架,他終於像個跟老婆冷戰反倒得了自由的男人,東宮、拂雲閣兩處遊逛,樂不可支。最近以來,一直沒去看郭氏的臭臉,不知舒爽了多少。

    拂雲閣裡,趙禎和王秀兩人琴瑟調和,溫情脈脈,依偎夠了,王秀才輕輕推開官家的身軀,笑道:「君王早朝已畢,臣妾也得了垂憐,現在還請繼續國事罷!」說完吩咐左右宮人台上條幾,鋪陳文具,請趙禎辦公。

    趙禎笑歎道:「同樣一句話,一個意思,你和妃子說出來。都是宛轉真切。叫人聽了毫不突兀。唉。偏偏——」才說道這裡,王秀伸出兩根手指輕輕貼在他唇上,柔聲道:「官家心意,臣妾明白。可還須慎言,莫讓臣妾們負個媚上邀寵之名。」

    趙禎點點頭,滿心感動,不再說話,端正坐著。等閻文應帶領內侍取了當日奏章來批改。

    親政一來,他朝乾夕惕,兢兢業業,政務已經頗為熟悉,一般事情處理起來轉圜自如,不一會兒功夫,已經處理了十幾本題奏。當拿起《論國子監自治利弊劄子》,眼睛一亮,笑道:「呵呵,終於有梁豐的消息了。且看看說些什麼。」打開一頁頁看去,臉色漸漸嚴肅起來。王秀一旁陪著他。但從不在公事上說話。見他面色不好,趕緊接過宮人手裡茶碗,輕輕擺放在他面前。

    趙禎看完劄子,抬頭對閻文應道:「你去把蔡齊叫到福寧殿等著,額,王相公也去,朕隨後來。」轉頭對王秀說:「有人上本彈劾梁豐,他有些麻煩,今日不能陪你了,你自己休息。」王秀忙道:「官家有要事先去忙。臣妾以為,梁探花可不是壞人,是否其中有何誤會?」她念著梁豐人情,但不敢干政,只是稍微提醒一下。趙禎很滿意她這態度,點頭道:「朕理會得。」說完也擺駕去了福寧殿。

    等他來到福寧殿,蔡齊和王曾也早就到了,見禮畢,趙禎直接問蔡齊道:「蔡卿,朕看你這劄子,著實不甚明白,你且當面細細說來朕聽。」原來蔡齊昨天提著一口悶氣寫下奏本,估計是情緒原因,事情說得很簡略,批評卻佔了大半篇幅,於是趙禎想搞清楚來龍去脈才好判斷。

    但蔡齊此時卻更加委屈妒忌。自己區區一篇彈劾國子監同判的奏本,又算不了什麼軍國大事,官家卻為了這麼個芝麻綠豆小官小事,顛顛地專門把自己和宰相召回來,可見重視以極。哼,若是自己,能撈到官家如此關心眷顧麼?

    他一邊幽怨地腹誹官家和梁豐,一面以春秋筆法把國子監的事說了一遍,聽得王曾和趙禎直皺眉頭。趙禎看著王曾道:「王卿,有如此嚴重麼?」

    「臣不知,也許,總要親眼看看才知道好歹。」

    蔡齊聽了心中大怒,好哇,果然不愧和梁豐有香火之情,這麼說就是不信我的話嘍,拜託,大家都是大臣,你相公家家的給點面子好不?

    他想到就脫口而出:「相公,遮莫說來,是不信下官的話?」

    王曾微笑搖頭:「子思勿多心,凡事總要兩面看到才行。國子監久不入朝廷視線,陡然說起,官家與我等都不甚明白,看看有何不好?梁豐雖然年輕,應該不是個糊塗人,改日聽聽他的道理也不錯啊。」

    趙禎點頭道:「王卿此言甚是,不過此事看來雖小,卻干係國本。不可貿然。對了蔡卿,你說你苦勸梁豐,他只是不聽,難道就沒有說出個道理來?」

    原來蔡齊上本和剛才對話,都把梁豐和他剛開始爭執之前的大段對白隱去,只講此事危害如何巨大,卻並沒有說梁豐給出的理由。趙禎一問,蔡齊早有應對:「官家,梁豐一直滿不在乎,只說試試,錯了再改。臣對他說,你梁豐要是拿自家孩兒試試也就罷了,可這些學子乃是朝臣之子,國之未來,如何輕易試得?他只是不聽。」

    趙禎對蔡齊為代表的一群言官說話方式很是反感,動不動彈劾別人就攻其一點不及其餘,反正大帽子亂飛,芝麻小事說得比天還大。何況這次是說自己好朋友?他見蔡齊不盡不實,更是無條件傾向梁豐。一面打發蔡齊,一面尋思,這廝好久都沒來照面了,趁此機會叫他來扯扯,也不錯哦。想到此處,忍不住就露出微笑來。

    這笑容被蔡齊看在眼裡,還以為趙禎轉性支持自己了,心中大喜,忙道:「其實非是臣一人之見,孫判院也憂心得緊,長此以往,國子監豈非成了虛名一個,還要朝廷設置做甚?乾脆交給民間罷了!」

    蔡齊的危言聳聽讓趙禎心中一陣不爽,他卻沒接蔡齊的話,反而問道:「正是呢,這孫卿養病已久,還未到院視事麼?你去探望過他,情況如何,無大礙吧?」

    蔡齊忽然一身冷汗,他發現自己說走了嘴。趙禎貌似在關心孫奭的身體,可這些問題自己不論怎麼回答,都變成了不妥。人家抱病在家,自己去看看是可以的,討論討論也是可以的,但是現在說正事,把別人沒公開表達的意見拉出來證明自己就不對了。官家問題裡,是否隱含著在試探國子監的事是誰告訴孫奭的?是老孫的下屬還是自己?若是下屬跑去給正職領導匯報情況,也許是正常,也許就算是打小報告。自己告訴孫奭更不對啊,就是個兼職的客座教授,卻對人家菜園子指手劃腳,現在居然弄成正事來說,這個就有些和孫奭密謀要對付梁豐的意思了。

    官家和梁豐的關係還用得著想麼?

    可事實的真相是,蔡齊是聽了孫奭的介紹才去國子監的。現在怎麼回答?他急切裡只好胡亂應道:「是,臣去探過,急火攻心而已,現天氣轉涼,已慢慢好了許多,痊癒不遠。」

    趙禎奇道:「急火攻心?不是說受了風寒麼?什麼事讓他急火攻心?」

    蔡齊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人家老頭被學生氣病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怎麼可能在病假條裡講老實話呢?反正是病了,胡亂編個理由唄。這下倒好,自己這麼一捅出來,萬一趙禎要追究,豈不成了孫奭欺君之罪?

    「額,是臣前去探望,聽說孫判院痰中帶血絲,故而揣測而已。其實臣也不甚了了。」他兩眼看著地面,不敢抬頭,完全沒了剛才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勢。

    幸好趙禎也沒跟他認真,哦了一聲,回頭對閻文應道:「去告訴張景宗,到藥局裡取些內供藥材賜予孫判院。」閻文應忙答應了。趙禎才回頭道:「今日便如此吧,此事雖然不小,可也不算很急。待朕問明白了再決斷。」

    蔡齊剛才還巴不得趙禎趕快給個明白話,現在哪裡還敢多嘴?連忙躬身,慢慢退出。

    此時王曾才回頭笑著看向趙禎,他很滿意剛才官家提的幾個問題,看似毫不相干,卻把蔡齊的氣焰打得煙消雲散。這種舉重若輕的功夫,最適合皇帝施展。

    「相公,朕看蔡齊所言,有些不盡不實啊。」背著沒人的時候,趙禎還是喜歡叫王曾相公,以示恩寵和尊重。王曾笑道:「臣也如此想,梁豐從來不做兒戲,豈會如此妄為?這樣吧,國子監如今不是直講緊缺麼?乾脆再詔兩個博學大臣去講一講,順便觀察,也算兼聽則明。另外,不妨讓玉田私下奏對一番,聽聽他的道理再說。」

    「相公此言甚正,就是如此。」趙禎笑道。

    第二天,趙禎當庭下詔,命御史中丞薛奎、禮部侍郎晏殊兼做國子監直講,等閒講學,不須定時。這是啥意思?就是說薛奎和晏殊也做國子監客座教授,但是不用天天蹲班上課,而是根據自己時間忙閒,可以貼出告示,做專題講座。

    這是殊榮!

    相當於愛因斯坦忽然要去清華耍耍,那還不得全校理科生都發瘋的說?

    可惜,趙禎一片苦心,等於是個瞎子拋了個媚眼,除了杜厚澤龐元英幾個傢伙,誰耐煩聽這二位嘮叨?這是後話。

    但趙禎畢竟吧梁豐叫來了。

    「你一去國子監如此長時間,老躲著朕做甚?」趙禎很是埋怨梁豐,那意思這兒不就基本上任你出入麼,咋不來看看小兄弟涅?

    「呵呵,你莫看國子監廟小,著實操心。孫判院又病了,我不天天去盯著,那些頑童們豈非要翻天?沒時間來啊!」梁豐歎道。

    「對了,孫奭到底什麼病?他說是偶感風寒,蔡子思卻道是急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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