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11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5 01:01
第五卷 打仗不要跑 410、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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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油燈滿滿堂堂,照得唃嘶囉的頗章亮如白晝,唃嘶囉全身銀甲,手扶刀柄,偉岸的身材在燈光下顯得異常高大。此時他雙眼掃視殿上,三個妻子,喬氏和李氏姐妹(二妻皆李立遵女,扇子按),一個十二歲的長子董氈,一個八歲的次子瞎氈站在面前。還有一個更幼小的兒子磨氈角,抱在小李氏的懷裡。

    更外圍是唃嘶囉的數十個貼身奴隸,全都是跟隨他從高昌來到吐蕃的老人和家人。

    幾乎全副家當都在這裡了。唃嘶囉長長出一口濁氣道:「你們,跟隨我從高昌來到這裡,這些年來,也知道了咱們過的是什麼日子。名為佛子頭人,吐蕃各部的首領,其實,只是一個任人擺佈的牽線傀儡!我已經受夠了!今天,大宋的密使已經傳來消息,願意輔助我,讓我真正當上吐蕃的國主,統一部落,對抗党項元昊!」..

    幾句話說完,他平靜地等待眾人的反應。見燈火之中,一個個面赤如血。群情激奮。面sè凝重地點點頭繼續道:「你們都是世代跟了我二十年的忠實僕人。我今天欲舉大事,但我知道,實力和對手太過懸殊,九死一生。也不願你們做出無謂的犧牲,現在由你們自己決定,願意保全性命的,可以退到一旁,待會兒敵人若勝。必會留你們一條活路。若是願意跟隨我拼一場的,咱們便是死個轟轟烈烈,也不辱沒了祖先賜給我們的血液!」

    「跟隨大讚普,打敗溫逋奇,成就大業!」人群裡不知誰首先舉手大喊一聲,一下子點燃了所有奴僕的熱血,大家齊聲舉手高喊起來!唃嘶囉熱淚盈眶,哽咽笑道:「我唃嘶囉若能成就大業,永遠不會忘記今天,永遠不會忘記你們!」

    他身邊的喬氏也是一身戎裝。反壓刀柄站在一側,英氣勃勃。見他說完話,便遞過一個還未點燃的火把。唃嘶囉接過火把,湊近油燈呼地一下點燃,高高舉起,大聲說道:「聽我調派!」

    頗章裡才調派完畢,忽然門外有侍衛衝進來報導:「贊普,論逋大人派了重兵,將頗章團團圍住,外面火光衝天!」

    「果然不出所料!」唃嘶囉點頭笑道。好吧,就是今天。他也不忙率眾衝出,卻吩咐面前一個奴仆道:「桑巴,你帶幾個人出去看看,問他們要做些什麼?」

    桑巴領命,帶了幾個年輕衛士來到趕到大門外,只見外面馬聲人沸,好不熱鬧。

    「是哪一位老爺帶兵過來?吵到大讚普休息了,要幹什麼?」

    「是我!」宗仁次丹威嚴的聲音響起。

    「次丹大管事啊,這麼晚來頗章門口,請問要做什麼?我好回去稟報大讚普。」桑巴趕緊上前一手撫胸,一手伸開彎腰行禮。

    「今日論逋大人得了大讚普的命令,嚴查刺殺大宋使者大人的案子,誰知查出還有一個同夥,居然乘隙藏入了大讚普頗章。我奉了論逋大人的命令,前來求見大讚普,捉拿犯人,保證大讚普安全。」宗仁次丹端坐馬上,面無表情地答道。

    桑巴卻陪笑道:「既然只是一個同夥,何必勞師動眾,還讓大管事親自帶領這麼多隊伍前來包圍?現在已經夜深了,還是不要驚動大讚普的好。就請大管事下馬,自己帶幾個人進去搜查一番便是。如何?」

    「放肆,我來執行論逋大人的命令,怎麼做還要你教嗎?」宗仁次丹大怒,高舉皮鞭,唰地一下迎頭向桑巴抽去。

    桑巴不避不讓,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宗仁次丹的鞭子,冷笑道:「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嗎?」手裡用勁一拉,宗仁次丹險些被扯下馬來,幸好他放手得快,才沒摔一個大跟頭。剛要坐穩抽刀,桑巴已經沖上一步躍起,騰地跳到宗仁次丹的馬背上,同時手腕一翻,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倏地抵在宗仁次丹喉頭。

    宗仁次丹身子一僵,動彈不得,嘴裡說道:「你要造反嗎?」

    「哼,這話該我問你才是,你們要造反嗎?」手裡用勁,尖刀輕輕刺入宗仁次丹脖子肌膚,獻血滲了出來。周圍溫逋奇派來的兵士們猝不及防,沒來得及保護宗仁次丹,這下才反應過來,紛紛湧上,把桑巴等數人圍在當中。

    「你放開手,有什麼話好好說。」宗仁次丹命懸一線,不敢大聲,好言說道。

    桑巴道:「叫你的人讓開一條路。」宗仁次丹只好依言下令。桑巴看路已分開,對跟來的幾個衛士道:「你們快進去稟報大讚普,宗仁次丹帶人來造反啦!」

    那幾個衛士會意,出了包圍,卻不回頗章,反而搶過幾匹快馬,四散開去,一路沿途大叫:「溫逋奇謀反,宗仁次丹率兵圍堵頗章啦!」黑夜之中,聲音傳得又遠又響,撕破沉沉夢境,進入邈川每一個吐蕃百姓的耳朵裡。

    宗仁次丹大怒,不顧脖頸被刀相逼,狠聲道:「桑巴,你今日就算殺了老夫,也難逃論逋大軍亂刀分屍之苦!」桑巴淡淡一笑:「大管事,小的出了頗章大門,就沒打算回去過。反正今天橫豎是個死,我就拉你一路,也算值得!」說完一手揪住他的發辮,一手橫刀在他脖子。反拖著宗仁次丹朝裡面退卻。他知宗仁次丹是溫逋奇第一心腹。只要拿住此人。外面武士便沒一個敢闖入頗章。

    就在眾人六神無主眼睜睜看著他們就要進去的時候,桑巴左側一個聲音叫道:「放開次丹大管事,乖乖出來投降,饒你不死!」桑巴側目看去,一個全身甲冑的大將端坐馬背,張弓搭箭,穩穩瞄準了自己。桑巴將宗仁次丹一扭擋住自己,大聲說道:「你們這些反叛。全都扔下武器投降,等候我大讚普發落。否則早晚掃除你們這些逆賊!」

    話音未落,就聽弓弦響處,那大將箭羽激射出來,噗地一下,竟然從宗仁次丹胸腹穿過,連同桑巴牢牢釘在一起。這箭勁力本就奇大,相隔又不遠,所以一下子射穿兩人。宗仁次丹大聲慘叫,血流如注。眼看不活。桑巴也被傷了要害,劇痛之下。大聲喘氣。

    那大將冷笑道:「以為挾持人質就可逃脫麼?眾武士,聽我號令,衝進去,抓住謀反的刺客,保護大讚普安全!」原來宗仁次丹被桑巴劫持,已有人飛奔跑去告訴偷偷藏在附近指揮的溫逋奇,相比唃嘶囉,區區一個家奴管事值什麼錢?當即暗下命令,手下大將一箭將兩人射殺,掃清障礙。

    眾武士發一聲喊,齊齊湧上就去撞門。

    「咚、咚、咚」才撞了兩三下,忽然頗章房頂上一排箭羽射下,慘叫聲中,論逋手下武士被射到一片,眾人紛紛四散躲開,也張弓搭箭,朝房頂還擊。房頂上埋伏了二三十個唃嘶囉侍衛,不住地在屋頂之間奔跑,邊跑邊射,他們箭術精奇,又居高臨下佔據有利地形,一時間論逋武士也奈何不得,徒然死傷不少。

    剛才射殺宗仁次丹那大將盛怒之下,取出三支箭羽,凝神瞄準屋頂,嗖嗖嗖三下連珠箭射去,箭無虛發,立時應聲掉下三人來。這邊一陣歡呼,趁機紛紛抬手仰射。

    房頂的唃嘶囉衛士雖然佔了便宜,但畢竟人少,除非伏在房頂不還擊,否則一露頭就有數十支箭射到。不到一炷香時間,二三十個衛士幾乎死了一半,反擊力量大大削弱。

    那大將乘機指揮一部分射手壓制房頂衛士,另撥武士撞門,又才撞得一下,忽然喀喳之聲大作,頗章朝外的窗口全部搗爛,一個個火球沒頭沒腦地扔了出來,那些火球是牛油點燃的布團裹著磚塊石頭,力量又猛,砸到地上,無論傷人與否,馬上散開,有些人多聚集處散避不及,立時就被燒了一片。

    然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些抵抗都是徒勞,過不多時,大門還是被撞破,溫逋奇大軍蜂擁衝進。

    穿過長長迴廊,踏過宮殿裡的闊地進到唃嘶囉頗章裡,裡面幽深黑暗,一點燈光沒有,只能憑藉微弱的光亮摸索前行,一路上自然遭到不少的暗算伏擊,但頂多損失百人左右,最後終於攻到唃嘶囉的寢宮面前。

    吐蕃人建造房屋,全是依山而築,往往後面就是懸崖峭壁,這是有利於抵抗敵人背後攻擊的方式,但敵人若從正面攻來,卻往往陷入絕境。溫逋奇大軍一攻到樓下,俱都歡呼起來,樓上的大讚普無疑成了甕中之鱉。

    率眾攻入的大將手臂一舉,大軍暫時停下,派人回去稟報論逋,等候他的命令。

    溫逋奇得到報告,臉露微笑,率領左右近身臣子大踏步進入頗章,來到唃嘶囉的寢殿下面,仰頭上觀,不過五六層樓的樣子,看到上面有人跑來跑去,顯然是在組織人手,做最後的抵抗。

    「大讚普,我對你忠心耿耿,將你迎奉到邈川,為什麼一直想加害於我?難道你是一隻注定喂不飽的雄獅嗎?」溫逋奇志得意滿,大聲問道。這不光是貓捉耗子的戲弄,更是想趁機邀個名聲,好讓自己犯上作亂的罪孽顛倒過來,變成被逼無奈之舉。

    「溫逋奇,你迎奉我到邈川,是想借我的地位,鞏固你自己的權勢和地盤。國家大事,從不讓我過問,都是你自己發號施令,卻還用著我的名義。我來邈川數年,還是只有忠心耿耿的這幾百個衛士,你卻不斷吞併壯大,你在我的頗章裡私設暗探。每天監視我一舉一動。今天。你假借一個走失刺客的荒唐藉口,就衝進頗章,難道還不足以顯示你惡狼一樣的兇狠,狐狸一樣的狡猾嗎?」

    裡面發出一個威嚴的聲音,直斥溫逋奇。沒等他搭話,又繼續罵道:「今天你用這種卑劣手段想謀害我,就是失去了上天和佛祖對你的眷顧,從今天起。所有的吐蕃兄弟姐妹都將與你為敵,滿天的菩薩金剛都要索取你的性命!所有跟隨溫逋奇叛亂的勇士們,是謊言遮蓋了你們的耳朵,是面具哄騙了你們的眼睛。你們醒來吧,看看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一聲令下,連幾十年跟隨自己忠心耿耿的大管事都可以毫不眨眼地射殺,難道你們的性命他會放在眼裡嗎?勇士們,放下你們的武器,做出你們最好的選擇。菩薩會保佑你們。吐蕃的族人將與你們為榮!」

    那頗具煽動力的聲音從黑暗的窗口傳出,一些士兵不免互相對視。有些竟小聲嘀咕起來。唃嘶囉氣得七竅生煙,不再囉嗦,大聲道:「放火箭!」

    數百隻點燃的火箭齊齊瞄準寢殿,溫逋奇腦子裡覺得有些不對,但是什麼不對,一時間又想不出來。面對一圈熊熊的火光,他也再不能冷靜下來思考,大聲發令:「射!」

    呼呼聲大作,箭羽入流星般劃過夜空,射入了寢殿一個個四方的黑暗小窗口裡。就在大火還未燃起,忽然四面一聲吶喊,從房頂,大門,窗口,迴廊等處,數百個衛士紛紛跳出,手裡舉著大刀,弓箭,棍棒,釘耙等等物事,朝溫逋奇部隊衝來。

    寢殿外面一場混戰!

    隔著好遠之外的驛館裡,密使梁豐大人大吵大鬧一番之後,終於被下屬楊文廣和王英勸住,送上涼水喝了,又用熱巾洗臉,好容易才漸漸清醒過來。他酒醉不忘事,回想起剛才自己一番失態,不禁啞然好笑。幸好他臉皮夠厚,也放得下身段,趕緊向仍然守在原地的吐蕃衛士賠禮道歉。自責自己酒後失德,害人家友邦衛兵辛苦尷尬!

    那些衛士哭笑不得,心中雖惱,又不敢得罪他,只好訕訕地說道:「剛才使者大人的衛兵跑了幾個,我們已經派人去追了。」

    「對極對極,要追的,那些混賬,跟著我吃多了幾杯,也發起酒瘋來。你們只管去抓,若敢反抗,當街格殺勿論!」梁豐氣急敗壞道。一面派出楊文廣,領著自己的百來兵馬跟隨吐蕃衛士一起去追那幾個喝酒鬧事的殺才。

    等到過了兩三個時辰,才費力把所有跑掉的衛士抓回,梁豐出來看了大怒,舉起鞭子就是一頓臭揍,邊抽邊罵:「老子堂堂大宋使者,鬧個酒瘋還沒怎地,你們不三不四,就想學著胡來?沒得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東西,也敢輕狂?押下去,關兩天禁閉再說!」那些抓回來的衛兵有幾個大聲告饒,哭得如同殺豬一樣,有幾個卻伏地打顫,不敢起來。

    吐蕃士兵們卻彼此嘀咕,上陣打仗,流血流汗見得多了,怎麼這些漢人如此軟蛋,才抽了幾鞭子就這般孬種?又不好笑話,加上剛才頗章那邊已經鬧起來了,有命令,大宋密使再也不能出驛館一步,否則自己們要被全部殺掉!於是領隊走上前道:「尊貴的使者大人,我們的論逋大人傳來命令,為了保障使者大人們的安全。剛才就算是個誤會,但是從今晚起,任何人不得出入驛館,若有物事需要,隨時傳令我們取來就是。什麼話明天再說!」

    「好的,就依你們論逋大人的命令。反正我們在這裡也沒什麼可閒逛的。」黃林海翻譯了梁豐的話之後,一干人扶著梁豐回去休息。

    就這麼夾七夾八鬧了一氣,等梁豐再回到寢室時候,幾個累得連舌頭都收不回去的漢子正蜷縮在牆角喘息不已。

    「大讚普,一切還好吧?」梁豐輕聲笑道。

    幾個人當中,赫然就有吐蕃大讚普唃嘶囉。唃嘶囉蹲在牆角,卻掩飾不住他異常高大魁梧的身形,穿了最大號的宋兵服飾,還是顯得腹部很緊的樣子。滿頭大汗順著黑黑的皮膚淌下來,那樣子像極了一大塊移動的滷肉。

    「多謝使者大人救命之恩!唃嘶囉永記不忘!」唃嘶囉站起來,行著吐蕃人最莊嚴的禮節說道。

    「呵呵,也沒那麼嚴重,我已命尼瑪傳話給你,反正幫你這一次,若是逃不出來,咱們也不用客氣了,我會直接和溫逋奇接洽。幸好,你不愧是高原上的豪傑,雪山上的雄鷹,沒讓我失望!」

    唃嘶囉走上前去,雙手猛地將梁豐的手握住,激動不已。梁豐卻一陣膩味,就算是大讚普,身上那股常年不洗澡和羶臭味,還是和吐蕃一般人無異。強忍著不舒服,只好笑嘻嘻地同他聯絡感情。

    「家裡人都安排好了吧?」

    「好了!有幾家奴僕舍了家人的性命,代替我的家人葬身火海,我會永遠銘記他們的恩德,將來我要盡全力報答他們!」唃嘶囉說道此處,眼裡泛出淚光,雖然奴僕獻身於主人在他們吐蕃來說天經地義,但是這種行為,無論任何時候,任何種族,都稱得上是壯舉!

    第二天一大早,吐蕃尊敬的論逋大人溫逋奇親臨驛館造訪密使大人。而梁豐在他來到之前半個時辰,居然接到了王德用的飛鴿傳書,梁豐接到傳書,苦笑不已,真他媽的此起彼伏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5 22:47
411、輾轉千里
               
    收起書信,收拾心情,滿面春風地出來接待吐蕃論逋溫逋奇。

    論逋大人身邊已經換了個年輕管事,同樣有禮有節,恭謹如儀。梁豐連連抱愧昨日酒後亂性,幸虧貴國左右攔下,沒出岔子。

    溫逋奇卻毫不知情,扭頭看向負責驛館守衛的頭領。梁豐笑勸道:「論逋大人切莫怪他們,幸得你帶兵有方,這些衛士恪盡職守,死不讓步,差點同我的部下廝打起來,沒奈何,誰讓你們人多呢?我等只好夾起尾巴乖乖做人吶!」說罷連連向那頭領遞過去讚賞的眼光。

    那頭領本來就沒打算把昨夜發生的事告訴論逋大人,話說溫逋奇已經下過命令,走脫一個,全部死罪。就算忠心到不二的程度,可畢竟是連同自己好幾百號手足兄弟的性命。只好用上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官場潛規則,自己也下了死命令不得外傳,內部消化,只當沒發生過。

    大人發話不准亂說,下面正是求之不得!於是這麼一樁發生在溫逋奇眼皮子底下的大宋密使深夜散步的事件,就如此消弭於無形。天一亮論逋就來,那頭領正在忐忑,誰知密使大人也非常上道,主動替自己們遮掩過去。感激之下,差點就磕下頭去,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啊! . .

    「梁大人太見外了,招待尊貴的客人,是我們應當做的。只是下邦粗鄙,只知道熱情接待,卻不會體諒客人的酒量,害得你一夜難眠。說起來還是我的不周!你這麼一說。我倒真覺得下邦這個習俗應該改一改了。常常讓客人爛醉如泥。實在不成體統!」溫逋奇非常歉意說道。話鋒一轉:「唉,本論逋今日前來,其實是有一樁為難大事要向上朝使者知會!」說完,竟淚如雨下。

    梁豐被他嚇了一跳,也顧不得他身上那股子味道,急忙移過屁股緊緊挨著溫逋奇坐了,問起端的。

    「昨夜,昨夜本論逋奉了大讚普的命令。嚴查暗害梁大人的刺客事件,不成想走漏了風聲,竟被一個漏網之徒逃脫,反而躲進我大讚普頗章裡。我的大管事宗仁次丹率人前去捉拿,竟然被他四面放火,幾乎將大讚普頗章燒燬,如今、如今大讚普也被那賊人害死啦!」說完一下子跪在地上,口裡念叨著唃嘶囉的名字,拍地呼天,哀痛不已!跟隨來的一干吐蕃人也一樣跪倒。淚灑驛館。

    這下子把梁密使嚇得六神無主,喃喃念叨:「這可如何是好?」

    「正是。如今就是來和梁大人討個主意,如今我吐蕃失去了一位好主人,雪上的雄鷹沒有了領頭,高原的駿馬沒有了方向!如何再使我吐蕃繁榮昌盛啊!」

    「論逋大人且起來,此事大出下官所料。我也是方寸大亂。唉,不過死者已矣,我身為大使,該當先去弔唁一番,略表心意才行。其餘的事,咱們稍後再說好不好?」梁豐一面拉扯溫逋奇,一面也流出淚來,趕緊吩咐黃林海去傳令,大宋所有人等,全部換成縞素,對吐蕃大讚普的突然逝世表示沉痛哀悼。

    接下來的三天,除了大量的外事活動比如上門弔唁吐蕃大讚普,會見各族頭人,接受各種禮物等等之外,主要成果是和論逋大人達成一系列意向協議。

    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同意回國後請命由大宋朝廷授予溫逋奇贊普頭銜,也就是承認溫逋奇對於吐蕃的新國主地位,並答應幫助引進漢人的耕種、醫藥、水利等等技術,使吐蕃能在可能預見的時間裡取得一個新的繁榮。但條件是,溫逋奇必須實際上控制吐蕃百分之七十以上區域,並答應聯合大宋,出兵圍堵元昊,達到共同繁榮,長期共存的目的。

    這一切對溫逋奇來說表示毫無壓力,目前自己在吐蕃各部落中的勢力號稱最大,如今唃嘶囉被燒得只剩一隻腳,吐蕃已經失去了精神意義上的領袖。大宋別無選擇,唯一的合作對象只有自己了,只要自己能先做幾件漂亮的事給大宋看到,人家是絕對會授予自己頭銜的。那時候自己就是吐蕃新的活佛,真正的領主。

    感激之下,二話不說,溫逋奇向大宋獻上若干厚禮,其中最可觀的是答應入秋之後,給大宋獻上高原戰馬千匹,高品質牛羊無數,加上上千斤的金銀。這完完全全就是一種討好!

    歷來漢族以世界中心自居,從沒有對稱臣的屬國下邦小氣過,溫逋奇的算盤很如意,自己獻上的禮物,必將得到數倍的回報。何況這只是口頭上的,等一切定下,再送不遲。不過,對梁豐他可是真心大方,一共送了黃金五十斤,崑崙玉兩百掛,各種珍貴皮毛堆了滿滿十個大車。

    只不過溫逋奇提出了一個要求,希望梁豐把死鬼唃嘶囉送給他的那批武士換成自己所派,加強梁豐的安全。梁豐自然大笑著答應,不過說自己其實身邊已經有一二百大宋勇士保護,用不了那麼多吐蕃武士了。而且經過一天的磨合發現,無論從風俗還是習慣,都與大宋士兵格格不入,交還沒問題,至於派新的就不必了!溫逋奇只好答應下來。

    又過了幾天,梁豐說道這裡大事已畢,自己也沒有了再繼續耽誤的道理,這便要打道回國覆命,也好爭取朝廷的任命早一天下來,使論逋大人心安。

    溫逋奇苦留不住,只好大擺筵席招待了兩天兩夜,才依依不捨地把梁豐送出吐蕃邊界,等到梁豐一行再回到當初來時的大坪地時,已經是六月了。那戶曾經奉命接待大宋使節的人家看到尊貴的客人又路過,喜出望外,率領全家跑出帳篷深深鞠躬迎接。梁豐自然要報答人家,給了黃金、皮毛和一些多餘的大宋兵器,祝他家吉祥如意。永遠康泰。

    揮別護送部隊。出了吐蕃境。翻過幾座山谷,梁豐終於把已經洗了幾輩子澡,喬裝打扮成宋兵的唃嘶囉幾人放了出來。

    「大讚普殿下,咱們就在這裡分手了。這次回去,祝你成功,到時候我朝當為你賀之!」梁豐立在馬下,風度翩翩地笑道。

    唃嘶囉身後跟著尼瑪等人,他是尼瑪不顧險阻。從頗章最高處的茅廁裡救出的。吐蕃頗章的茅廁建的異常簡陋和危險,高高吊在懸崖邊上,蹲在踏板上,一低頭進可以看見深淵,血壓差一點的,一頭栽下也不是沒有可能。反正要在吐蕃宮殿里拉屎拉尿,沒幾分膽色還真的只有隨地解決了。唃嘶囉處心積慮多年,最後終於選定這個最污穢不堪的地方作為逃脫之所,早就預備長長繩索。那天決心跟溫逋奇火並,卻不願把妻兒斷送。便放下繩索要她們一一逃脫。驚喜的是繩子才放下不久,忽然感到下端有人拉動暗號。唃嘶囉馬上明白是尼瑪搭救了。臨時改變計劃,有幾個死命忠心的奴隸家人毅然作為自己的替身,對換了衣服,自己一家就從茅廁下順著繩索緩緩溜下。而那些忠心奴僕等他們逃脫後,解開繩索扔到谷底,回身作戰,多數死於大火之中。事後溫逋奇也沒有完全放心,仔細搜查,連著茅廁也翻過,就因為沒看到繩索,才不虞有他,以為唃廝囉真的戰死。

    唃嘶囉此時感激地望著梁豐,這個比自己小了將近十歲的年輕人,如此從容,甘冒大險把自己救出。吐蕃人忠義和豪爽血性,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謝意。忽然脫口而出道:「我最親愛的梁豐兄弟,是你把我從籠子裡放出,終於呼吸到青天之上自由的氣息。如果你不嫌棄,我願與你結為兄弟,生生世世,永遠友好!」

    梁豐一呆,馬上明白人家是做沒本錢的買賣,禮物沒有,承諾沒有,只好用這種方式向自己表示感謝。他哈哈一笑:「我在大宋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大讚普殿下如果要結拜兄弟,應該找那些比我高貴的才是!」

    唃嘶囉一下子沮喪起來:「是的,我現在一無所有,要高攀梁豐大人,實在是不自量力了。不過,你的大恩我會銘記在心,只要我能變成高原上的雄鷹,就一定會報答你們大宋對我的恩情!」

    梁豐見他真心誠意,心中也很抱歉,急忙說道:「既然大讚普如此真誠,我再推卻就不好了。小弟梁豐,願意認下吐蕃尊敬的大讚普為哥哥,永生友好!」

    唃嘶囉聽了,狂喜不已,趕忙交過尼瑪取出刀子,他們吐蕃結拜不興什麼撮土為香,來爽快的,一刀在自己掌心拉個血口子,雙方兩掌相和,讓對方的血液滲透到自己身上,這就是吐蕃的拜把兄弟。

    梁豐雖然怕痛,但看到唃嘶囉這樣豪爽,也只好硬著頭皮握住李達遞來刀鋒,拉了自己一個大口子。兩人伸出手掌合在一起,彼此哈哈大笑起來。

    既然結拜,免不了要交換禮物。唃嘶囉現在除了鳥毛,啥都沒有,只好把自己的貼身神符取下送給梁豐,祝願他官運亨通長命百歲。梁豐卻實在多了,溫逋奇送的五十斤黃金,他只留下十斤,其餘四十斤全部送給唃嘶囉,作為他的啟動資金。唃嘶囉如何肯收?兩人推來推去,還是梁豐先酸了臉道:「既然認了我這個兄弟,怎麼就不能接受我的心意。你這次去喬三嫂子的地盤歷精城招兵買馬,沒錢使怎麼能成?我只恨自己沒多餘的,留下十斤,是要分賞給跟隨我一路拚命過來的眾兄弟,其餘的你拿去,就算是我入的股,將來你成了大事再還我就是!」

    唃嘶囉見他說得誠懇,只好收了。兩兄弟終於灑淚而別。

    送別唃嘶囉,梁豐回頭對眾護衛大聲說:「你們這次隨我前來,也歷經血戰,千辛萬苦,這裡十斤黃金,弟兄們拿去分了,咱們還有更大的買賣在後面等著,大家隨我前去,生發還多著呢,去不去?」

    那些護衛聽副使大人說得豪邁動人,又有眼前的金子使用,誰說不去?個個哄然答應。梁豐便命李達把那十斤黃金分給眾人,一個個喜笑顏開。只有楊文廣、王英是好兄弟。不用這樣犒賞。林羽冰也堅辭不要。梁豐想了一想,點點頭,也就依他。

    收買完人心,再不二話,梁豐領著一百多號護衛,翻山越嶺,夜行曉宿,玩了命的奔襲。不到幾天,已經越過蘭州,直達秦州。他路上不住地借助黃林海的信鴿傳遞消息,分配調派,卻不再回延州,而是處處安排妥當,悄悄過寶雞、繞潼關、折豐陽、長水、宜陽、壽安,終於到了洛陽。

    洛陽城裡,梁豐風塵僕僕密會王曾,王曾公事得暇。正閒來賦詩消暑,忽然見他到來大吃一驚。兩人密談多時。梁豐只在洛陽住了一夜,又急急朝前趕去。終於在六月二十這天趕到了鞏縣。

    永定陵配殿中,知了高鳴,清幽寂靜,李順榮和已經快十七歲了的趙妙元相對而坐。李順榮唸經誦佛,趙妙元卻一筆不苟地抄寫《道德經》,一手簪花小楷越來越秀麗可人。數年之間,這妮子也長得大了,臉上依舊消瘦,身材盈盈一握,卻發育得玲瓏有致起來。只是眉宇間總是藏有一股淡淡的憂傷,美人蹙蛾眉,不知心很誰?

    李順榮拿這女兒甚是心焦,按說早該出閣,又是堂堂大宋長公主,要擇個清清白白的簪纓之家為駙馬並不為難,他哥哥也過問了好幾回。可不管是在京城皇宮還是在永定陵配殿,趙妙元就是咬著嘴唇不松口,死活不願嫁人。只說母妃寂寞,要多陪一兩年再說此事。趙禎和遠隔數百里的李順榮都是無法可想,這孩子太楚楚可憐了,實在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只好這麼不明不白地拖著。眼看馬上就要十七,李順榮狠下心來,到時候隨你說出大天,都要把你尚了出去才心安。

    母女倆佛道同爐,各幹各的卻互不干擾。李順榮的一聲嘆息打破了這寧靜的夏日。趙妙元抬起頭來,看著母親,關切問道:「娘娘為何嘆息?有什麼不順心麼?」

    「唉,元兒,娘娘這幾日心神著實不寧,慌得厲害。方才念了幾千遍佛也靜不下來,會不會有甚大事發生啊?」李順榮憂道。

    「呵,想是娘娘這幾日暑氣太大,休息得不好所致。正好前幾日宮裡送了冰來,等女兒下去吩咐內侍做一碗綠豆沙冰湯來,消消暑氣,想必就好了!」趙妙元說完,笑著放下手裡的筆,輕輕走出門去吩咐。李順榮看著她窈窕的背影,又嘆息起來。

    吃了一碗沙冰湯水,果然清涼了許多,但心裡還是空蕩蕩的無從著落。正自奇怪,忽然外面黃門滿頭大汗跑進來稟報:「順容娘娘,永興軍節度副使梁豐在儀門叩拜請見,說有急事。」

    「啊!」李順榮霍然站起,心中更慌了。前年梁豐伴駕謁陵,她見過幾面的,知道是趙禎最貼心的人,這麼急忙趕來,難道出了什麼事不成?

    「叭嗒」一聲,李順榮回頭看去,卻是趙妙元手裡的筆掉在桌上,墨汁頓時氤濕了好端端一頁經文。趙妙元正神思渺渺,忽然發現母親看向自己,一下子雙頰飛紅,羞得低下頭去。

    李順榮卻來不及奇怪女兒的反應,一心繫在兒子趙禎身上,顧不得禮節嫌隙,連聲吩咐:「快宣進來,快宣進來!」還是黃門妥帖,委婉說出須在外殿接見方合禮儀,李順榮才省過來,就擺駕外殿接見梁豐。趙妙元走上關切說道:「娘娘,是不是京城有事?女兒放心不下,想隨娘娘一起去聽聽!」李順榮想想,點頭道:「也好,你隨我去,若有事也好一起拿個主意。」

    母女二人來到外殿,放下紗簾,才宣梁豐覲見。

    梁豐已顧不得換身乾淨衣衫,只隨便整理抖落兩下,緩步進入大殿,躬身施禮道:「臣永興軍節度副使梁豐,見過順容娘娘,長公主殿下。」

    「梁卿平身,賜坐。」

    梁豐坐了,李順榮才開言道:「梁卿來的恁急,是有急事奏報麼?」

    「額,茲事體大,還請娘娘恩准單獨稟報。」梁豐欠身說道。

    李順榮有些為難,但梁豐越是如此說,就越說明事幹官家。哪裡還能鎮定得住,想了想,只留下一個最貼身的黃門和一個宮女,其餘全部打發出去。對梁豐說道:「他們二人是哀家最信得過的,有什麼事,也不須迴避了,你放心說來!」言語之中,竟顫抖起來。

    「是。」梁豐回答,但還是想了想,決定不用口說。即從袖子裡抽出一本札子,起身遞給黃門,呈了上去。

    李順榮接過札子細細地看,漸漸身子搖晃起來,面色激動,不知是憂是喜。趙妙元卻看得擔心,忙輕聲喊道:「娘娘,娘娘!」李順榮才猛然醒覺問道:「做什麼?」

    「札子寫的是甚,為何娘娘如此神情?」趙妙元關切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8-5 23:0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6 20:40
四百一十二、惶惶

    「札子寫的是甚,為何娘娘如此神情?」趙妙元關切道。

    李順榮被妙元一問,頓時鎮定下來。對女兒笑道:「兒是公主,當舉止有分。這是梁卿一些事體稟報,和朝廷有些干係,不要問了。」轉頭又對梁豐道:「梁卿,還有其他事要說麼?」

    梁豐站起,躬身對李順榮道:「臣斗膽,想給順容娘娘引薦一個人。」

    「嗯,准奏,宣上殿來 。」

    大殿門口射進一道長長的影子,緩緩走進一個人來,個頭同梁豐差不多高,雖沒有梁豐風度翩翩,但渾身都是用不完的精力,滿臉英武之氣,正是梁豐的好兄弟楊文廣。

    「臣殿前武騎尉、永興軍團練、柔遠砦營指揮使楊文廣,參見順容娘娘,長公主殿下!」楊文廣眼觀鼻、鼻觀心行禮。

    李順榮看到楊文廣,心中一喜,伸手虛扶道:「小楊愛卿平身,原來是老令公的令孫,果然儀表不俗,少年英雄!」楊文廣臉上一窘,忙道:「順容娘娘謬讚!」

    李順榮點點頭,回頭對趙妙元道:「此間無事了,你且去後殿歇息,我們有話要說。」趙妙元無奈,只好站起告辭,又隔簾朝梁豐和楊文廣兩人福了一福,他兩人趕緊大禮回拜。趙妙元這才緩緩踏下台階,一步一步挪向後殿,快要閃出時候,還是忍不住眼角朝梁豐偷偷瞥了一眼,心中一痛,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她在後殿坐臥不寧,一時間又是歡喜。又是哀傷。又擔心著京城的局勢。癡癡望著高高宮牆四角的天空,不知在寢殿廊下站了幾時。忽然耳邊響起「娘娘回來了。」妙元身子一顫,急忙迎上前去,欠一欠身,扶著李順榮手臂回到寢殿。

    「娘娘,怎麼回事?」

    李順榮卻答非所問,母女如出一轍,也是癡癡望著高高宮牆四角的天空輕歎道:「唉。不知京城到底如何了,叫人好生心焦!」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這八個字雖然還沒有出現在大宋,但六月的東京汴梁,繁華如斯,完全當得起這樣的讚歎。

    每年六月二十四日,是灌口二郎神生日,在此前後,東京的繁華又進入一個高潮。二郎廟在萬勝門外一里許。名曰敕賜神保觀。若在往前,二十三日這天。必有御前獻送後苑作與書藝局等處製造的各種花樣,如球杖、彈弓、弋射之具、鞍轡、銜勒、樊籠之類,悉皆精巧非常。觀裡作樂迎引到廟,於殿前露台上設樂棚,教坊鈞容直作樂,雜劇舞旋,太官局供食,連夜二十四盞,各有節次。到二十四日這天,凌晨五更,滿城百姓爭燒頭爐香,有的甚至就在廟裡住下,好像現在的協和醫院門口掛號一樣熬夜,半夜起來爭先恐後,搶得打破頭也不稀罕。到了天明,開始呈現百戲、如上竿,趯弄,跳索、相撲、鼓板、小唱、鬥雞、說諢話??????喬相撲、浪子、雜劇、叫果子、學像生、道術之類,到了下午,殿前兩幡竿、高數十丈、左則京城所、右則修內司、雜耍們分別攀上高桿獻藝,或裝神鬼、吐煙火、做出種種嚇人的危險動作,到晚上才罷休。

    可是今年的二郎神生日,京城竟完全變了個樣,巷陌路口、橋門市井,幾乎都靜悄悄的,沒了往年的喧騰熱鬧。茶肆酒樓,聽不到高聲大叫,捋袖揎拳,只有一撮一撮的人頭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喂,你們聽說沒有?太后娘娘的病其實早就好了!」

    「噓,小聲些,你嘬死啊?太后是咱們可以隨意議論的麼?」

    「說說有啥關係?喏,俺先說一句,菩薩保佑太后娘娘福壽康寧,千秋萬歲!這可以了吧?難道還有誰來找咱們岔子不成。」

    「話雖如此說,可也別胡亂議論,人家官家還在慈寧宮寸步未離呢!」

    「可不正是這個麼。這太后老人家已經大好,如何還非要官家陪著不放?我聽說」說話之人四面看看,故作神秘更加壓低腦袋和嗓子,低聲道:「我聽說,官家已被太后他老人家軟禁!」

    「啊?!#$%」四週一片輕輕地驚呼聲。

    「這是為何?」

    「嗨,你們不知道麼。官家暗地裡使勁,要請太后讓位歸政。太后她老人家定是惱了,死活攥著不撒手,這一場病下來,乘機就把官家圈在慈寧宮,動彈不得。聽說啊,郭聖人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官家了,成天哭哭啼啼的!」

    「放屁,你要造謠也該有點水準撒。連朝廷百官每日上朝都是官家在慈寧殿擺駕,啥郭聖人見不著的胡亂嚼舌頭?那官家是天生純孝,母后有疾,自己要齋戒祈福,不能風流快活!」

    「唉,那多可惜了的,後宮佳麗三千,官家一個也不臨幸,豈不白白浪費?」有個齷齪腦袋便賊笑著遐想起來。

    「把你這廝丟到油鍋裡炸了,你這張嘴還是不爛!官家聖人的舌頭根子你都敢嚼,直娘賊,早晚一刀斬了你是非根子,讓你進宮去白白可惜吧!」

    這一桌越扯越遠,漸漸離題萬里,墮入下流。牆根上另一桌卻始終緊扣主題,唧唧咕咕。

    「聽到那桌說話沒有,果真如此麼?」這邊一個歪嘴示意剛才扯淡那桌道。

    「唉,未必啊。我倒聽說了些更機密的。」一個秀士模樣的嘴裡嘟囔道。眾人一聽,全都來了精神:「哦?快說說!」那秀士卻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此話說出來,怕是要惹重罪。不敢說,不敢說!」

    「哎呀,你這人恁地不爽快。咱們都是至好兄弟,難道誰會去出首告發你不成?趕緊說來聽。」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有個好奇心爆棚的,生怕這廝不說。回頭大聲要了幾盤羊舌羹。炸鵪鶉什樣小菜添上。換取他的八卦秘聞。

    那秀士拿搪半天,終於被局不過,只好清清嗓子,低聲娓娓道來:「現在朝中,暗暗分為三派。第一派是太后一黨,念著太后勞苦功高,處分國事又無差池,頂著不願撤簾。第二派是官家一黨。嚷著官家春秋已盛,正是大展拳腳之時,非要請太后歸政。這不,前些時日,不知是誰做的局,把薛中丞和那個宋學士的對話捅到太后跟前,生生把她老人家氣得病倒。此事越想越不甘心,身邊也有人念叨,乾脆請太后效武皇臨朝故事,自己!」說道這裡。戛然打住,朝眾人四下一望。那些人也知這話說不得了。但已明白。趕緊點頭,表示心領神會!

    秀士接著又說道:「經此一事,太后估計是決意為之了,故而把官家留在身邊,而且,入內內侍省都知羅崇勳現已監管殿前三司、入值皇城司,楊崇勳起復任殿前馬軍、步軍司都指揮使,直領金槍班、鈞容直、御龍直、骨朵子直、弓箭直、弩直等等。你們說說,這兩位崇勳俱都兵權在手,誰勝誰負,還不是一眼便知麼?」

    這話說出,有人不同意道:「也不能這麼說吧?合著光是咱們京城有兵馬,各路就沒有不成?那些武將都肯依?」

    「嗨,這不正說此事麼。話說太祖、太宗皇帝當年如此設置兵權,你看看咱們大宋,武將越來越抬不起頭來,遇到這種大事,誰還肯多放個屁?橫豎江山都是他們趙家的,愛如何擺佈便如何擺佈嘍。」

    「寇萊公現管著樞府,他老人家在,這太后一個老、老人家能翻了天?」

    「萊公是在,他只管奉旨調兵啊。沒有官家旨意,他發一個兵都是謀逆。官家現又在慈寧宮裡呆著,話都說不上,萊公就算渾身是膽,能作反不成?」

    說來說去,局勢幾乎陷入絕境,人人都歎息起來。趙家這些年讓百姓過了許多太平日子,風物繁華,誰不擁護?沒來由地要被個女人奪走,都有些不平,可是區區草民,能耐其何?

    忽然有人想起個問題,忙問道:「對了,你方才不是說有三派麼,說來說去,只有兩派啊。第三派到底是誰?」一言提醒大家,注意力馬上又集中起來,紛紛要他快說。

    秀士這時面色比剛才凝重了很多,低聲道:「這才是最要緊的。你們聽了若亂說出去,各自都要掉腦袋!」這種破地方居然要人家守秘密,真是笑話。然而眾人卻不以為好笑,只顧打聽好奇,滿口子答應不迭。

    「第三派,就是定王!」

    「啊?」

    「哦!」

    「果然是他。」

    頓時反應各自不同,有些自以為先見之明,趕緊加上果然兩字。

    「你們不知道吧,朝裡還有人議論呢,官家都快十八了,仍被太后擺佈得死死的,這樣的天子,軟弱無能,望之不像人君!現在數來數去,趙家宗室裡面,也只有太宗皇帝的八太保肅有威儀,氣量偉岸。那才是真龍天子的相貌!」

    「是是,我也聽說過,八王中外知名,天下崇憚呢!」

    「唉,光有名聲有什麼用?這趙家江山,眼看還不是要姓了劉麼?」

    「未必,若是八王真肯出山,緊要關頭振臂一呼,各路勤王,那些武將們,便不算是謀逆了。到時局勢翻盤也未可知!」

    「哦,對對對!」

    「嗯,有理,有理!」

    ??????

    這些談話,起初只是偶有人小聲議論,但隨著時日越長,漸漸地便在京城各處形成了嗡嗡之聲,真是擋也擋不住!而且隨著輿論的傾向,德高望重的八賢王竟逐漸成了比官家和太后人氣還高的焦點,百姓們退一步想,趙家天子畢竟是好的,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叔替侄位也沒關係,這江山別落入外姓人就好,何況還是個老娘們兒呢!

    京城高陽正店後街,魯相公府。

    魯宗道下了值,一身的汗水,回到家裡換上絲綢中單,手持團扇,在書房裡獨自扇扇深思。一個多月來。趙禎的面色越來越凝重。甚至有些憔悴不堪。起初很端正地坐姿到現在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自從那日太后病倒,自己被單獨召對,魯宗道就一直狀態恍惚。當時劉娥口不能言,一隻手指指點點。通過羅崇勳翻譯才明白,太后這是讓自己看好政事堂,莫讓朝局不穩。身為首相,這是分內之職,當然沒什麼好說的。接著羅崇勳忽然開口說道:「有旨。加魯宗道太師銜,兼領造劉氏七廟事。」他大吃一驚,慌忙之中擺手拒絕道:「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羅崇勳好像並不意外,看看劉娥,點點頭又道:「有旨,加魯宗道太師成國公、侍中、天章閣直學士,兼領造劉氏七廟。」

    魯宗道又凌亂又震驚,劉娥這是鐵了心要玩一把嗎?不由自主朝太后看去,那女人也正不言不語盯著自己。雙目如電,當時魯宗道心中就一哆嗦。思忖半晌。都成這樣了,多半好不了,不如胡亂答應下來,拖延時間,挨到官家親政不了了之。

    心中一動,竟脫口應下。那一刻,彷彿聽到劉娥輕笑了一下。

    魯宗道如雷轟頂,這笑聲,是病人發出的麼?一霎時如同墜入冰窟,只覺汗毛倒豎。他知道自己中計了!腦子裡空空蕩蕩,是怎麼走出慈寧宮的都不知道。才恍恍惚惚行了不遠,聽到背後喊他:「魯相公慢走。」回頭去看,羅崇勳追了出來。

    「借一步說話。」羅崇勳領著這個魂不守舍的首相背開宮中諸人,走到一個四面開闊之地。

    「相公,你看太后這病,早晚如何?」

    魯宗道努力恢復智商,費了好半天勁才緩過氣來,搖搖頭道:「不好說,還是等太醫診治吧。」說完就要走,一刻也不願停留。

    羅崇勳伸手將他拉住,暗道:「實不相瞞,官家過兩天就要來問安。」魯宗道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不挺正常麼?猛地省起,張口對著羅崇勳結結巴巴:「你,你們怎敢?」怒氣勃發,鬚髮俱張。

    羅崇勳毫不在意輕輕將他手按下:「相公多心了,官家問安尋常事,大驚小怪做什麼?不過既然相公已經接了旨,咱家倒是好奇想問問,你老人家覺得當今官家究竟如何?」

    二人後來一場談話,魯宗道五臟六腑都被羅崇勳揉成了內傷。這些天裡,一直回憶自己這大半生經歷,從原先的嫉惡如仇,剛直不阿,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難道自己就真的如此貪戀權勢,變了氣節麼?

    他猛地搖頭,想把這無邊的煩惱狠狠甩掉。此時的魯宗道心裡之糾結,矛盾和痛苦,怕是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但是人都有一個本能,會不由自主地替自己的種種行為尋找借口,哪怕天下一個人也騙不了,至少還騙得了自己。所以,他給自己的解釋是:「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為江山社稷,為天下蒼生,也許未嘗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就這麼自己開解,到了今天。此時正在搖著扇子想著心事,忽然耳邊「卡嚓」一聲巨響,一個焦雷平地而起,炸得魯宗道兩耳欲聾,渾身一顫。

    雷響過後,天地風雲變色,剛才還熱得要死,一絲風兒也沒有的天上,忽然就暗了下來,大雨辟啪辟啪滴滴落下,漸漸越來越密,越來越響,越來越大,轉眼之間,魯家園林裡已是一片霧水茫茫,外面聲音好似萬馬奔騰一般。

    風起清涼,老頭依舊難掩心中焦躁。門外卻響起急促地拍門聲,他不耐地叫道:「進來!」

    們開處,管家領著一個全身濕漉漉的黃門立在他面前。魯宗道大驚失色:「你怎麼來了?」那黃門笑道:「我如何不能來?」

    這場大雨一下,竟收拾不住,連日不止。原先熱鬧繁華的京城,因為大雨緣故,也變得清靜許多。隨著雨水越來越多,漸漸地京城河道都開始水位上漲起來。幸好天聖二年,當時的開封府尹薛奎帶著梁豐等人整治水患,這些年又在歷任府尹的精心護理下,不再形成水患,只是讓人出行不太便利而已。

    這一天,大雨聲中,宮裡傳出兩個驚人的消息:第一是太后病體轉愈,可以扶杖行走且能開口說話了。就在滿朝文武各種心情消化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二個消息又傳了出來:官家至孝,連月衣不解帶侍奉太后,終於病倒,而且所疾非輕,據說宮裡太醫束手無策!

    這才是有一個晴天霹靂。趙禎還不滿十八歲,子嗣無有一個,鬧出如此重病,怎麼得了?正是人心不安處,行人不多的街上忽然想起轟隆隆的馬蹄聲,大隊大隊的騎兵、步兵滿街冒雨列隊調動。人人兵甲齊整,如臨大敵。同時皇宮忽然禁閉,一個外臣也不得進入。宮牆外面四周都是殿前司的各路兵馬緊緊守衛。

    滿朝文武、京城百姓一下子心都揪了起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京城某處有個人笑著說了一句:「是時候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7 22:42
413、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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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朝文武、京城百姓一下子心都揪了起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京城某處有個人笑著說了一句:「是時候了!」

    六月二十八日,大雨依然如注,緊靠內宮的樞密院裡除了嘩嘩的雨聲,靜悄悄地 」「 。節堂後面的四合院正廳乃是樞密使寇準的公事房。此時鬚髮皆白的寇準端正坐在堂中,衣冠齊整,一絲不苟,眼睛半開半閉,似睡非睡。

    「老爺,這宮門怕是今日也不會開了。要不,先回府歇息?」連日當值,寇準連老管家寇安都帶來貼身服侍。雖然只能處理些日常事務。但越是這樣,他越是打疊精神,每天端坐,指望著宮門起鎖探聽虛實。

    天天都有黃門出來傳旨,言道太后漸癒,官家病情穩定,卻連太醫都不放出來,越發顯示出裡面的緊張詭異氣氛。

    「不行,都已經落鎖四天了,萬一今日忽然開了。樞府無人怎麼辦?」寇準搖頭說道。與其說是對寇安講話。不如說在自言自語。

    正說著話。大門正對迴廊處,一個聽差匆匆跑來稟報:「相公,東府相公領了幾位大人過來有事要見。」寇準抬頭眯眼瞧去,已經看見三四把紅油紙傘魚貫過來。魯宗道是當朝首相,今天居然自己撐傘,可想而知,事情何等重要。寇準扶著桌子站起,慢慢走到門口迎候。

    「萊公。冒昧過來!」魯宗道走到寇準面前,順手把傘遞給差役,拱手行禮道。寇準也叉手還禮,隨後來的,竟然是右正言任中師、太常博士謝絳,還有一個品級很低,寇準竟不認識。

    幾人給寇準行禮,寇準對那小官道:「你是?」那小官忙上前一步,重新唱喏:「下官司天監主簿苗舜臣,見過相公。」

    寇準淡淡笑道:「一向少見。是老夫怠慢了。幾位請進吧。」他回京這幾年,養氣功夫突飛猛進。再不似當年趕出京城時那樣火大。現在明知魯宗道不是十萬火急,絕不會冒這麼大雨過來,但依然程序不亂,讓座、上茶,等大家都耐著性子喝了一口,才開口問:「魯相有何急事?寫個手本來,老夫照辦就是,何勞大駕?」如今兩人已經不合,寇準也不再以字相稱,顯得生疏了許多。

    魯宗道放下茶碗,看看寇準已經很主動把閒人都支走,便對苗舜臣道:「你給萊公稟報,細緻一些。」苗舜臣忙站起答應,對寇準道:「下官忝在司天監,值守星象,六月二十五,下官竟觀得異象,土宿留參,太白晝見。當日惶急,正要稟報,忽然焦雷平地,大雨如注,阻了行路。這幾日連天不歇,實在耽誤不得,這才來稟報魯相公,求個主意。」

    寇準認真傾聽,問道:「太白過午否?」

    「恰是午時三刻。」苗舜臣道。

    土宿,即土星;參,即參星,於每日酉時出現,與商星永不相見;太白,長庚星,又名啟明星,天快亮的時候出現。

    本來沒什麼奇怪的幾個星座,因為出現的時候或者地點不對,便被司天監稱為異象。

    苗舜臣答完,寇準又問道:「有何干係?」

    「額,萊公,恕下官罪過之言,此兩異象,前主人君頭上有土;後主乾坤顛倒。」苗舜臣斟酌措辭,謹慎回答。

    寇準默然,口裡無聲咀嚼這兩句話,彷彿想起宮牆裡官家病重,群醫束手,忽然臉色悽楚起來,望著苗舜臣道:「無法可解了麼?」人君腦袋上堆了泥巴,那不是說官家要入土麼?大白天的啟明星忽然出現,不是陰陽顛倒又是啥?

    苗舜臣無言以對,只好退下站在一邊。寇準又看向魯宗道:「魯相,究竟如何?」一臉的企盼,甚至帶些哀求。魯宗道卻也是神色沉痛,萬般無奈。

    坐在一旁的謝絳見狀起來:「萊公,事由天定,非人力能為之。今日下官等跟隨魯相匆匆前來,是魯相想同萊公商議一下,大事究竟該如何為之!」此時魯宗道難過得說不了話,自然由小弟代勞。

    「貫之,你意何為?」

    「唉,萊公,非是我不想報效官家,實在無法可想了。如今宮牆緊閉,咱們進不去,不知情形究竟如何。你看,是否以你我東西兩府之重,冒死叩闕求見太后、官家?若無事,便當咱們白操一份心。若事不可為,也好就近請太后拿個主意!」

    寇準聽了,猶豫不決:「怕是不妥,老夫身在樞府,敏感之極,一發而動全身,引起朝野震盪怎好?貫之乃是文相,請見天顏光明正大,任誰都無話可說。」魯宗道聽了默然。

    久坐一邊的任中師早就不耐煩,見氣氛實在難受,乾脆跳出來道:「萊公,我有一言,請萊公正之。如今情形,官家年少,無有子息。若真到了那一日,宗室之中,萊公以為誰家可繼?下官想來想去,怕是只有定王府上差可。若為社稷計,為天下蒼生計??????」

    「不可!」寇準忽然發飆,斷然喝道。一下子把任中師的後邊嚇得縮了回去。「不管是何情形,此種事豈是我輩臣子能隨便議論的?任祖聖,你若再多聒噪一句。老夫便把你逐出此門!」

    他對魯宗道客氣。不代表對任中師也會客氣。在他眼裡。任中師啥毬也不算一個。

    魯宗道終於又開口:「實不相瞞,祖聖說話雖然無遮攔,但東府那邊,多是如此想的。萊公,五代之事相去不遠,你我難道願意百姓蒼生重蹈覆轍,倒懸水火麼?今日把他也帶來,還有另一樁事。祖聖多得太后恩典。頗知她老人家心事。太后曾??????」

    「魯貫之,你好大膽。堂堂首相,當此局勢紛紜,風雨飄搖之時,不思如何穩住朝局,匡扶社稷,竟然跑到老夫這裡妄言廢立,挻亂朝綱。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與我滾出去,滾!」寇準終於暴跳如雷,高聲亂罵。

    魯宗道頓一頓腳。站起來冷笑道:「哼哼,寇平仲你好威風。好煞氣,好言來同你商量,竟然如此待我。咱們且走著瞧!」說吧拂袖快步而出。

    寇準恨恨看著四個離開,胸膛起伏,呼呼喘氣。

    挨到下午,只聽腳步橐橐,一隊皇城司人馬進了樞密院,連聲叫道:「有旨!」寇準出門迎接,之間羅崇勳快步走到迴廊,也不進門,直接就扯出一道詔書來念道:「有旨,著樞密使寇準即刻交出印信兵符,回家閒住。」寇準抬頭訝然道:「何故罷我?」

    羅崇勳冷笑道:「萊公,問得蹊蹺。雜家只管傳旨,其餘一概不知。兵符印信,就請交出來吧?」

    「你們奉了誰的旨意?不經尚書省簽押,即為亂命!」

    「哼哼,好哇,萊公請接過去自己看吧。來呀,替萊公取出兵符印信,此地暫由錢惟演相公權掌。」說完又吩咐去請錢惟演過來接旨。看都不看寇準一眼。

    寇準接過聖旨,上面果然有尚書省用了大寶,心裡雪亮,忍不住笑道:「好手段,原來今早是來賺我!」

    羅崇勳看寇準淨身而去,忍不住哈哈大笑,志得意滿之極。

    第二天,任中師、張耆、馮道成、謝絳等一批人聯名上奏,言官家病勢沉重,請太后正名為攝政,著冠冕,袞服,修七廟,暫行天子職責。群臣洶洶之中,魯宗道上奏附議,並辭尚書左僕射,空出相位。

    上意不允,發回御史台重議,同時不准魯宗道辭官,一切照舊。接下來形勢急轉,御史台除了薛奎、蔡齊等十幾個人堅持封駁之外,其餘盡都贊成任中師等人之請,並第二次聯名上奏,魯宗道又附議之。

    宮門不開,但仍然不准,又發回重議,到了第三回,乾脆由魯宗道直接呈表勸進,張知白、張士遜聽說,告病回家,閉門謝客。這時孫奭等人大怒,大雨之中聚集一起,直到東華門求請官家接見。哪知到了東華門外,皇城司兵馬早就恭候多時,也不打也不罵,直接上去十個對一個,包圍得死死的,半拉半拽,將眾人驅散開去。孫奭嚎啕大哭卻無濟於事。

    宮裡終於傳出旨意,事非尋常,太后原不欲攝政,但奈何百官苦諫,一時官家病體難轉,只好勉為其難,責令太常寺制訂禮儀,司天監測算吉日,太后為攝政後!

    大宋朝文武百官豁然分成兩派,勢同水火,薛奎領著一幫大臣跑到宗廟哭拜,滿城百姓聞之落淚。此時忽然有人想起,現今的大宗正,定王趙元儼威望孚眾,可請來主持公道,挽救社稷。

    趙元儼早就在家時刻準備著,這時忽然門外來了除薛奎、蔡齊等外的若干大臣登門哭訴。大雨之中,趙元儼正要親自出門迎接,忽然皇城司兵馬將定王府團團圍住,大聲傳令,所有官員一律不得接近定王府邸,馬上離開。

    趙元儼來到門口,聽罷大怒,喝道:「俺趙家的事,何時輪到你們這些不入流的無賴來管?」回頭吩咐一聲,忽然從家裡衝出許多家將侍衛,刀箭分明,與皇城司對峙起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7 22:43
414、君王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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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乃是宗親,朝廷制度,結交外官違例!」一個都頭模樣的小將戰戰兢兢抱拳說道。 ..

    「你們是誰派來的?我等自來求見定王,你們誰敢阻攔?」

    「不好意思,小的是羅都知派來的,請諸位大人莫讓小的們為難!」那都頭賠笑唱喏,卻寸步不讓。

    屯田員外郎王駿大怒罵道:「好狗腿子,區區一個皇城司都頭,敢管起老爺們的閒事來了。你仗了誰的勢?」說罷上前伸手啪啪就是兩個耳光,那都頭臉上頓時又紅又腫。

    「你!」都頭唰地一下將腰刀拔出半截,馮道成瞪著眼珠子不退反進:「打你這廝,你敢怎樣?」那都頭也瞪眼半晌,終於沒了氣焰,咬著腮幫子慢慢將刀入鞘。回頭一揮手道:「上!」身後數十個小卒沖上,齊刷刷站成一排,堵在趙元儼和眾官之間。..

    趙元儼一伸手推開身後打傘的家僕,盯著那都頭冷笑道:「嘿嘿,你們都知在我面前都不敢無禮,今日竟被你欺上門來。」回身上了台階站在大門下。淡淡說聲:「打!」呼啦一下子。定王府家將率眾衝下來。揪著皇城司打作一團。

    皇城司那幾十個兵卒哪裡是趙元儼家將的對手,不到半刻功夫,全都被打得躺地不起,大雨濺在地上,人人泥水都是一臉,狼狽不堪。都頭見勢不妙,只好爬起身來,帶頭逃走。瞬間跑得乾乾淨淨。

    「諸位大人快快請進。」趙元儼下走幾步。雙手虛扶。他冒著大雨同大家站在門外,眾人感動,上前將其擁著進了了王府。

    「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

    不知何時開始,趙元儼的府上楹柱上也掛上了黑底金字的對聯,永年堂上十分寬敞,進來的二十餘個大臣分列坐下,竟然不嫌擁擠。剛進大堂,個個都要爭先說話。趙元儼面色和煦一笑,雙手向下虛按。止了喧嘩之聲,外面魚貫進來十幾個家奴。個個手捧托盤,上面放著一條月白巾子,一襲絲綢綠袍。

    「列位大人冒雨而來,全身浸濕,失了體面,說話也不方便。既然來到寒邸,各位也不須客氣,先擦拭乾了,換上衣衫,咱們再敘話。橫豎也不急這一時。」說完拱拱手,自己先轉入後堂,眾人見他周到之極,身上也的確難受,便不再客氣,伸手去過巾子擦拭,又在堂上換了衣衫。這才舒服了許多。

    有幾個跟著來的大臣心中一動,暗道:「這位定王安排得好生周到,彷彿早就料到一般!」

    等大家都捯飭明白了,趙元儼也換了衣服出來,讓了坐,撚鬚笑道:「諸位何事,可以說了!」

    王駿最先站起:「定王風度,果然不虛。臨大事而氣愈沉,宗室之望也!」他這麼一開口,別人穿了他的衣服,自然也要跟著說一遍好聽話來報答。趙元儼搖頭笑道:「取笑本王了,咱們說正事。」

    秘書丞陳詁道:「定王,臣等今日前來,實為十萬火急。今有讒臣,凡三進表,yu奉太后劉氏攝政,著袞服,冠冕,修七廟。此事若成,我大宋豈非竟成前唐武氏之天下耶?定王身兼大宗正,官家皇叔,威孚四海,眾望所歸。伏請王爺仗義揚聲,止此醜聞奸謀,乾坤恢復,四海清平。天下蒼生,皇家一脈,盡感王爺大德!」說罷淚如雨下,伏地不起。

    眾人見他說得傷感,也禁不住紛紛掉淚。趙元儼紅著雙眼,上前要扶他起來,誰知陳詁僵著不起,一免流淚道:「臣等受朝廷之恩,豈可不報?王爺乃是宗親,忍看天下淪入婦人之手麼?王爺不答應,臣不起來!」

    王駿也激動不已,沖上前下拜道:「臣也只同陳大人一般,求王爺做主!」有兩個人跪,就有三個、四個、五個人跪下。一時間永年堂上,除了幾個年紀大或是心中有些猶豫的,均跪下哀求不止。

    趙元儼見狀,也忍不住掉下淚來:「本王何德何能,敢勞諸位大人如此?然官家病體勢沉,不知消息,焉知非官家自己決定?若貿然覲見,違了旨意,豈不是罪?」

    「官家怎能有此悖理之決?宮禁深鎖,內外消息全憑閹豎一言而傳,萊公無端被罷,已是昭然若揭。定王就算淳厚如斯,難道還看不出其中的關節麼?非要到了亡國亡家的地步,才想起小樓明月之音麼?」陳詁猛然抬頭,厲聲質問道。

    趙元儼面色凝重,雙目含淚道:「你們,你們好生叫本王為難。若官家受了驚嚇,當為之何?」

    「王爺,官家無論病勢如何,此時盡在劉氏掌握之中,若不及早斷其惡念才是罪過。求定王立刻進宮問個端的,以王爺身份,宮禁必不敢攔阻!」

    趙元儼好像左思右想,猶豫半天,雙拳緊握復又鬆開,背著手在堂上走來走去地長吁短嘆。混不顧身邊眾人那些熱切期盼的目光。大家知道他在下決心,都摒住呼吸不敢打擾。

    過了好半天,才見他猛然轉身,斷然道:「好,為列祖列宗,江山社稷,說不得,帶你們走這一遭就是。拼著這個王爺不要,也要為官家討個公道!」

    一干人臣大喜過望,紛紛站起,有些竟不顧體面,上前拽著趙元儼的衣角泣不成聲。

    趙元儼看看氣氛剛剛好,說道:「你們且等著,帶本王換了朝服進宮就是。」

    進去再出來,趙元儼冕八旒,涂金銀花額,犀簪導,青羅衣繡山、龍、雉、火、虎蜼五章,緋蔽膝繡山、火二章,白花羅中單,玉裝劍、佩,革帶,暈錦綬,二玉環,緋白羅大帶,緋羅韈、履。無一缺漏,端正出來,眾人看時,一股凜然自威的氣勢,一派貴胄風度,竟把人人看得呆了。

    有人心中忍不住暗道一聲:「這般方是君王之像也!」

    「諸位,隨我來!」趙元儼淡淡說一聲,當先邁步出了永年堂。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8 23:27
415、忠義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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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時、御街。

    正面大慶門,左邊尚書省,右邊景靈宮。

    雨一直下,氣氛也不融洽。雖然趙家歷來很注重子民的幸福感,自由度,在這麼緊張的日子裡也沒有實行戒嚴。但氣候加上緊張氛圍,街上雖然鋪面大多照舊開張,依然沒有幾個行人。只是隔著數十丈就有一批身披氈衣的兵卒兩旁列隊,瞧著裝扮,既有皇城司,也有殿前步軍司。

    看著前後無人的大街,有些小兵就難免開小差嘀咕起來。

    「這麼大雨,不會有人來吧?咱們已經換了三班,這要值到多少時候?」

    「嗐,叫你值你便值,少廢話。」一個老成持重的訓道。

    「我說,這真要是有事,你說咱們到底聽誰的?」

    「聽誰的?聽頭的唄。咱們就是兵,頭讓怎麼幹便怎麼幹,費那腦子幹啥?」

    「噓噓,別鬧了,看看。有人來了!」幾個無聊的談話忽然被打斷。大家雨裡朦朧看去。見有一堆人正從大相國寺那邊緩緩過來,看樣子還都沒打傘,全淋著雨。

    本來眾人都勸定王抄近路直接到皇宮,定王不悅道:「此事所繫,國之正也,本王既然為之,當從正路而行,豈可斜(邪)道耶?」大家聽他說得又有道理。又有正義感,就不再勸。跟著出來,又見他不設車駕,不打雨傘,堅持不行,心裡都隨之感動起來,一個個昂首挺胸擁在左右,自己覺得壯烈極了。

    但在巡防的士兵眼裡,這就是一群落湯雞。

    就算是王爺大官,也不過是一群穿了朝服的落湯雞。而已!

    最大的那隻終於走近。小兵們眼睛再瞎。好歹也在皇城根上混了多年,光看那身頂級配置。就知道是個boss,誰幹挺著槍上去盤問?但又不能不履行職責,這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所有人當街排成一排,然後齊刷刷跪下,居中的都頭腦袋都不敢抬:「參見王爺!」當然,他不知道是什麼王爺,但他知道一定是王爺。

    趙元儼手扶玉帶,雨中眼睛睜不大,也不太好開口說話,只是嗯了一聲。他長這麼大了,淋過雨的記憶還真沒有,這時候忽然在想,哦,感情這鼻子朝下是有道理的,要是朝上,那豈不成煙囪進了水?一定嗆得挺難受的吧?然後又是渾身各種不舒服,又渴又累。衣裳全濕透了,粘在身上,緊巴巴地。因為吸了水,本來就夠份量如今更重了許多,由此加上長距離步行,搞得他筋疲力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趙元儼後悔到想屎,自己是不是腦子真的進水了,非要這麼折騰?

    但小兵們卻不會認為王爺正在鬱悶後悔,只當他老人家擺譜呢。恭恭敬敬等來一個嗯,就有些找不到話接口。

    「不知王爺大駕,欲往何方?」都頭壯起膽子問道。

    「本王去朝見官家,你們讓開吧。」定王淡淡說道。

    「呃,王爺,請容小的通稟一聲則個。」那都頭爬起來就要往後跑。

    「放肆,本王進宮,要誰批准,你要通稟誰?」

    「王爺息怒,小的奉了軍令,城裡百官以上過路,都要請問明白。」他哭喪著說完這句話,脖子就朝後縮。

    「你讓開!」趙元儼本來想吼,可出來的音色卻是有氣無力,簡直像是哀求。他聽到自己聲音,更加惱羞成路,抬腳便踢。可是大雨加上徒步,體力已經不支,腳才伸出,已經偏偏地倒了下去。

    「王爺,王爺!」身後眾人趕緊沖上一把將他抱住,才沒跌在地上。可是衣冠已經歪了,只見趙元儼咬牙切齒,拼著全身力氣似的,撐著站起,大聲道:「本王今日要面見官家、太后,我看哪個敢阻攔!」說完也不敢甩開攙扶,在一左一右兩個護衛下就朝前衝。

    那都頭本來看到這位王爺摔倒,已經是魂飛魄散,見他愣著要衝鋒,哪裡還敢阻攔。趕緊屁股後面甩手,後面會意,紛紛讓出一條路來。這時趙元儼的家將也趕緊從隊伍後面轉移到前邊開道,不敢再讓自家主子打頭。

    才過了一關,來到金水河畔,又是一路人馬擋住去路。這次可威風多了,甲冑齊全,鞍馬齊整,人數大概在五六百左右,清一色的殿前司軍。其中帶頭的最少都是個副指揮使,裡面混了個虞侯也說不定。

    看到前面來人,這批殿前司軍卒如臨大敵,趕緊衝出三五十步,又排成一隊,將御街滿滿地攔住。

    被扶著走的趙元儼精神好多了,暗暗運足了中氣,眼看又被攔住,威嚴地分開眾人,緩步走到前面環視一眼:「那個是領頭,過來伺候。」

    呼呼幾聲,有兩三個人翻身下馬,跑到跟前單膝跪倒:「臣殿前司捧日軍左廂虞侯錢滿、臣殿前司捧日軍右廂指揮使寧飛,臣殿前司捧日軍右廂副指揮使洪大鎚,參見王爺殿下!」幾個帶頭的回答。

    「奉命來遮攔本王不是?你們讓開,本王進宮面聖,誰敢阻攔,就是死罪!」趙元儼叫道。

    「王爺息怒,臣等干係在身,不敢相讓。若王爺有急事要奏,請容臣等回去通稟請示將來。」畢竟是有些身份見過世面的,膽子壯了許多。

    「大膽。這是定王殿下。誰幹阻攔?」王駿終於忍不住出來吼叫。不能總是讓領導哇。小弟們幹什麼吃的?

    「定王殿下?」那個虞侯錢滿抬起頭來,驚異叫道。

    「不是還有誰?」王駿頗有些狐假虎威的叫道。

    「殿下急著進宮,莫非是為了?」錢滿好像很八卦的樣子,但看得出來,目光裡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說的驚喜。

    趙元儼看著,也沉著剛毅、堅定地點了點頭:「嗯!」

    錢滿眼睛裡充滿了激動,好像馬上就要讓開,一瞬又猶豫起來。抱拳低頭道:「殿下,恕微臣軍令在身,不敢容讓!」

    趙元儼彷彿看到了他的內心掙扎,溫和地俯身問道:「你是忠義之臣?」

    錢滿抬頭,毅然道:「臣不敢自誇,但行忠義之事,我輩之責耳!」

    「好,那你讓開,不管今日如何,本王領你一個人情!」趙元儼當即鼓勵他道。

    「不是微臣不願放行。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大丈夫頂天立地。做事只問自己良心,你們受著朝廷恩典,現在官家有事,難道要助紂為虐,倒行逆施麼?」趙元儼在雨中大聲吼道,聲若洪鐘,振聾發聵。他看三人跪在地上,全身都是一顫,深吸一口氣,又說道:「你們只管讓路,天大禍事本王承擔!只要我江山無恙,百姓無災,本王便是粉身碎骨,又待如何?」語氣中悲壯之極。

    錢滿和寧飛洪大鎚三人聽得熱血澎湃,忽然跪在地上砰砰磕起頭來,哭道:「定王殿下,臣等也知緊要關頭,卻無力報效國家。今有殿下挺身而出,我大宋總算有救啦!殿下且莫心急,帶臣等替殿下叫門!」說完站起,毅然轉身,分開隊伍,朝金水橋走去。

    來到橋邊,錢滿抬頭大聲喊道:「宮裡聽了,今有定王殿下有急事要立即面聖,請開門放行則個!」一連喊了三聲。

    不見大門開啟,只聽城頭喊道:「都知大人有令,今日太后、官家一律不見,請王爺回去。」

    「放屁,什麼都知,是羅崇勳麼,叫他出來見我!」趙元儼在背後怒道。錢滿聽了又轉頭朝上大喊:「定王殿下鈞旨,請羅都知出來參見。」

    「嘿嘿,都知大人不在,太后諭旨,誰敢擅闖宮廷,以謀逆大罪處之。請王爺回轉,否則末將等只好不恭了!」樓上乾笑兩聲,忽然人頭攢動,幾百個弓弩手齊齊出來,站滿了牆頭,手裡弓箭稍稍拉開朝上,威脅著下面眾人。

    「樓上的兄弟們,難道你們就沒有些是非忠義之心麼?朝廷危急如此,正是我輩挺身而出之時。快快開門,放了王爺進去,大家。」話們說完,嗖嗖嗖聲響,一排箭羽從城頭射下,雖然沒有對著人,卻也聲勢嚇人。

    錢滿三個趕緊後退幾步,瞪眼看了城樓半晌,無奈轉回到趙元儼跟前,又跪下道:「臣等喊了半天,只是不開,請王爺吩咐。」趙元儼想了一想,低沉著嗓子道:「你們若真有忠心,可當我臂膀否?」

    三個大漢挺胸抬頭大聲道:「願為朝廷出力,願為王爺前驅。」這話說出來,可就算是造反了。錢滿突然站起對身後士兵大聲道:「諸位兄弟,今日王爺出馬,保我大宋江山,我與兩位指揮使決意跟著王爺,為朝廷立功,為官家效死。有哪個兄弟願意跟著我們幹的,就請站出來,從此咱們跟定了王爺!」

    隊伍裡靜了一靜,轟然作答道:「願跟隨虞侯大人,願跟隨王爺殺敵報效朝廷!」

    「好!軍心可用!」趙元儼大喜,連聲叫道。轉頭對身後眾官說道:「諸位大人已經看見,今日這裡面是公然要跟咱們這些忠臣過不去了。現在敵眾我寡,不宜送死,若願意的,這就隨本王回去,咱們共圖大事!」

    錢滿等人一聽,齊聲叫道:「隨王爺圖大事!」也不由分說,簇擁著趙元儼連同眾人一起從御街回轉。金水橋外霎時走得乾乾淨淨。樓上守軍見了,急忙回頭急報上司。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9 20:32
四百一十六、檄文

    唉,沒時間,真的沒時間。只好請大家原諒。這幾天太忙了,連著兩個禮拜都要泡在出差的路上!這是天亡我麼?真的就沒個福氣連續拿一次全勤嗎?我已經盡力了,只好回到六月的水平,而且還要靠每天多碼幾百字存稿。各位,同情同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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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儼冒雨而來,卷席而去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到小半天功夫,從街面直到朝房,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

    這一次情況來得太快,還沒經過朝野的議論互動,於是民間和官員之間出現了幾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要說關鍵時候,還得是官家宗室貼心,你看人家定王,冒著大雨淋濕全身,逕直到大慶門叩闕。雖然沒能進去,可是好歹他老人家出山了,可以鎮得住太后了吧?」

    今天街面雖然行人不多,但是因為店舖許多都開著,看到剛才一幕的著實不少,趙元儼和眾人才離開,大雨已經止不住人類八卦的腳步了,紛紛奔走相告,議論紛紛起來。

    「那是,要不怎麼說他老人家人稱八賢王呢?知道善國公吧?多橫!知道楚王世子吧?多霸道!在他老人家面前規規矩矩,屁都不敢放一個。還有那些百官都不用說了。沒人不恭恭敬敬的。也是他老人家這些年被忌憚。閉門讀書不惹是非。這要是真的發力。未必便拗不過裡面那位!」

    「對了,聽說他老人家今天在金水橋畔,還帶走了前來擋駕的捧日軍一支隊伍,幾個虞侯指揮哩,可有此事?」

    「有,有,我見得真真的。那幾個指揮跪下說話,幾乎掉下淚來。後來才隨他反了大內。擁著他老人家離開了。聽說都沒回定王府,不知下落。看來,咱們這些百姓暫時做不得生意嘍,還是關張幾天為好,說不定他們真打起來!」

    百姓們議論紛紛,雖然劉娥待他們其實不薄,但畢竟有個正統,因此大家只記得趙家的好,對這個想要做女皇帝的太后,愣是原先的一點點好感都丟光光。

    另一些地方。比如潘樓瓦子等高級娛樂場所,連日不用上班的無聊官員們也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誒。知道嗎,那位可終於出手了!」一個低品小官伸出兩個指頭比劃出個八字說道。

    「是啊,也不知是福是禍,按說此時出來,也正當時。咱們大宋,現在能指望的宗親可就只剩他了!」另一個歎氣道。

    旁邊一個在搖頭晃腦地疑惑:「不對啊,今日此時,透著有些邪門。這也太容易了吧?隨隨便便就策反了恁多兵馬,定王威望再高,也不至於如此罷?」

    「嗯,有道理,也不知是使了甚計策,簡直神了。照此速度,不用幾天,就他到禁軍中走上一遭,那還不是紛紛歸順?而且,為何早不出來?非要等官家病重了才動手?我看,其中定有蹊蹺!」有人贊同,對此事表示懷疑。

    「有個屁道理,沒聽說麼,都是些忠義之士,這時候天理綱常所在,自然要跟著定王走,難道還真要倒行逆施不成?」嗤之以鼻者有之。

    說來說去,忽然繞道一個人人心中均有的疑問:「你們說說,萬一官家真的龍馭賓天,咱們這大宋朝下一任,該是誰?」

    沒人敢回答這個問題,但答案人人都寫在了臉上。

    第二天一大早,宮門忽然出人意料地打開,還沒等人反應過來,一隊人馬冒著大雨出了皇宮,領頭的是幾個黃門,身後跟著許多甲冑分明的騎軍,快馬加鞭,朝趙元儼家方向奔去。

    一行人來到定王府,只有兩個兵卒翻身下馬,走上台階使勁拍門。過了好半天才出來一個應門蒼頭,探出腦袋朝外望。

    「王爺可在?」兩兵卒大聲問道。

    「王爺昨日出門,至今未歸。」蒼頭應道。

    「哪裡去了?」這個不知,諸位有何貴幹?老蒼頭王府家人,世面見得多了,自然不把幾個小兵放在眼裡。

    後面兩個中年黃門哼了一聲,翻身下馬走到門口,扯出一道詔書念道:「有旨,著定王趙元儼即刻進攻覲見,欽此!」念完後冷冷對老蒼頭說道:「咱家們知道王爺在家,請他老人家出來接旨吧。昨天不是要面見官家、太后麼?」

    「兩位內侍大人,我家王爺果真不在,要不,你們進來搜搜看?」蒼頭說道。

    兩個黃門被噎得直翻白眼,哪有膽子進去搜查?只好乾笑兩聲道:「不必了,那就請你轉告,說是太后傳了諭旨出來,王爺若回府,請他速速進宮。」說完也不把聖旨交給老頭,轉身上馬。

    「去哪裡?」其中一人道。

    另外一個看來是領頭的,咬咬牙:「咱們繼續找,先去善國公府。」說完手裡揚鞭,駕地一聲,快馬朝趙元億家奔去。

    誰知去到趙元億家,又撲了個空。這回趙老九倒是親自接見了他們,卻說八哥好久沒來了,不知道下落。還關切地問到底有啥急事?兩個黃門只得把旨意傳了,又去下一家。

    一天之中,這一對傳旨的黃門禁軍把滿城能找的皇親國戚家都跑了一遍,連成國公主等人家都沒放過,卻始終不見趙元儼聲影。連著他一同失蹤的,還有王駿、陳詁等一干官員和那支捧日軍隊伍。

    就在人心惶惶猜測不休的時候,一個晴天霹靂忽然從祥符傳來:定王駕坐祥符,發出檄文。號召全國將士進京勤王。因為朝裡出了奸邪!

    「有大宋劉氏者。情非善類,弟屬寒門。先是淫藝蠱惑於先皇;比來驕橫把持於幼帝。蛇蠍之心,奪側妃之子而偽養;鴆剜之腸,挾天子之號而亂命。藏污納垢、朋比為奸。淫逸驕奢,靡天下之供養;陰陽顛倒,奪大權以垂簾。群臣齒冷,兆姓切骨。無不哀官家之弱冠;痛帝嗣之虛君??????」

    「臣,定王元儼。太宗皇帝之骨肉,當今官家之皇叔。奉先帝之成業,荷本朝之厚恩。氣憤風雲,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以清妖孽??????」

    「滿朝諸公,或膺重寄於先帝,或受顧命於大行。知綱常之不順,憤牝雞之司晨。拜望諸公,掃除妖魅。振作朝野,迎奉正君。共效勤王。同襄義舉。庶幾正朔當朝,澄清海內,四方猛士,鹹來推忠!當可表天日之心,可留青史之姓也!」

    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反正一夜之間,滿京城的大街小巷貼得到處都是。皇城司和開封府巡鋪兵盡數出動,卻撕也撕不完。終於,天下百姓都知道要政變了!終於,連太祖皇帝陳橋兵變號稱市不相閉的京城也知道,恐怕要戒嚴了!

    而身處漩渦當中的皇宮,卻愈發異乎尋常的弔詭。除了連下詔書,痛斥趙元儼狼子野心,顛倒黑白,妄圖謀朝篡位之外。其他連個消息也沒有,更不知趙禎是死是活,不知大內到底什麼樣子。

    外面的情形卻是京城四十萬禁軍,紛紛通過樞密院調令圍攏京師,收縮一團,如臨大敵。

    翌日,八王那邊傳來大好消息,鄭州知軍政州事陳堯佐、鄧州團練使陳堯咨兄弟,各提點禁軍兩萬,跟隨趙元儼勤王。這二陳,就是陳希古的叔叔。

    接下來,朝廷忽然不穩,殿前司馬步軍都指揮使楊崇勳不聽調度,不去拱衛京師,卻在帥府盤踞,向皇宮發信請願,要求太后順應民心,公佈官家病情,放開宮禁,讓百官覲見。

    「造反!這是赤裸裸的造反!」任中正拍案大罵。

    「這個狼子野心,早先太后如何沒看出他來?竟然此時倒戈,羅崇勳不是已經把他拿住了麼?」張耆又驚又怒,問道。

    「就該去問羅崇勳,當日是如何對他說的?」

    兩個臭皮匠破聲怒罵後,也無主意,決定去找首相魯宗道問個明白。

    魯宗道也沒料到勢態發展如此之快,他是文臣,打仗的事是個棒槌,卻被楊崇勳這一棍子嚇得怕了,那天大家密議,向劉娥三進表,這老兒不是笑呵呵地贊同的麼?他到底站在誰的一邊?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楊崇勳自己答了:「若三日內太后不做出答覆,微臣只好投效定王,強行清君側!」

    這是多大的定時炸彈啊,雖然羅崇勳總領殿前司,兼管了三分之二以上的兵力,可楊崇勳統領馬步軍司,十萬人的隊伍也不是鬧著玩的。而且,有三萬在城裡。那等於是說,不用攻城,已經有三萬人衝殺進來!

    大雨聲中,羅崇勳的心臟跳到了極致,這半個多月以來,因為各種緣故,劉娥的性情大變,好似換了個人一樣。許多事情,連自己也不能清楚了。光知道官家被她請在慈寧宮寢殿的密室裡休息,到底情形如何,卻完全不知。自己那些兒孫們都戰戰兢兢,不敢在他這個老祖宗面前透露半句。羅崇勳心中焦躁,卻不敢表露出來。

    今日他親自端了羹湯,來到慈寧殿上:「娘娘,請用羹湯!」哭喪著臉就朝上遞。

    劉娥卻在呆呆出神,聽著他喊,才回過神來,目光有些散亂問道:「你說什麼?」說完看看他手裡的羹湯:「是什麼?」

    「是鵝掌羹,請娘娘好歹用一些吧!」羅崇勳看她神態,眼淚就流了出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10 19:59
417、傳令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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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用,拿開吧。」劉娥搖頭。

    羅崇勳只好轉身遞給下面人,又聽劉娥道:「唉,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問他話。羅崇勳難以開口回答,只好沉默躬身伺候。

    「你不是說楊崇勳萬無一失麼?」這是明確的追問了,聲音裡透著極度不滿和疑問。

    羅崇勳心裡一顫:「娘娘,奴婢實在不知,那老兒原來是跟奴婢耍了花槍。當日他幾次見我,一直賠情道好,又萬般表示想起復,願為娘娘前驅保駕,奴婢這才信了他的鬼話,誰知道他竟然」話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帶出哭腔來。 . .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劉娥冷冷說道。羅崇勳抖了一下,又聽劉娥接著說:「如今他擁兵殿帥府,又三萬餘眾,與皇宮近在咫尺,你抵得住他麼?」

    羅崇勳滿頭大汗,一時講不出話來。

    劉娥看他那熊樣,微微搖頭。或許心裡在想,這奴才哪懂帶兵啊?雖然手裡號稱三十多萬禁軍。可都分散在陳橋、封丘、陽武、原陽、延津各地。京城裡也只有十幾萬人。皇城司也有數萬。看起來挺多得樣子。可是去他媽的,他控制得了麼?別人那些人原先就不服管束,是自己強壓下去,才勉強讓他接了殿前三司暫時過渡。可現在楊老頭來這麼一手,俱都陣腳亂了起來。出來效死力的,十不過五六,其餘紛紛觀望。要他跟楊崇勳這樣的老梆子對掐,怕是兩成勝算也沒有!

    羅崇勳也偷看到劉娥對著自己搖頭。牙齒一咬,狠聲答道:「奴婢粉身碎骨,也要和楊崇勳誓死周旋!」話說得壯烈,可言下之意,也就是自己拚命吧。人又多,馬又壯,佔據這皇宮大內,只要抵抗幾天就可以等到城外兵馬進來接應,還說這種喪氣話,可見這廝從沒認為自己能贏過。

    劉娥看著大雨。忽然很惆悵地說:「崇勳,你說我這一步。是不是真的錯了?」

    羅崇勳趕緊道:「娘娘,依奴婢之見,娘娘沒錯。只是,好像急了一些,現下頗為麻煩而已。」劉娥淡淡笑道:「急了一些?說說緣故。」

    「是,奴婢放膽胡說,娘娘恕罪。其實這些天來奴婢也在尋思,要是那日娘娘看了薛宋對話,不動那麼大肝火,後來又忽然起意試探的話。怕是一時半會也不至於事情鬧這麼大。反正長的時間都等了,何必急於這一時?趁著機會,慢慢裁撤文武,盡力啟用些得手的人,那時候勝算可比現在大得多!」

    劉娥笑道:「我經營多年,無一日不唸著啟用得手之人。可是,咱們太祖、太宗家法厲害啊!當年設下這些職官,我幫著先帝處分國事的時候,還常常埋怨,何必如此千絲萬縷,互相扯起皮來,豈不耽誤大事?可是後來年事漸長,才明白太祖太宗的苦心。呵呵,要哀家從這些爛泥潭裡擢拔得手之人,這些人就算是想追隨哀家,可牽絆太多,有力使不出來,也是枉然。說起來也有五六年了,仍是毫無進展,這才乾脆破釜沉舟一回。唉,終於還是急了!」她居然談起大宋官制的心得來。

    羅崇勳乘機問道:「那,依娘娘之意,下一步咱們該如何做?」他是宦官,天生怕擔責任。剛才劉娥問起軍隊的事,要是繼續討論下去,恐怕自己要吃不了兜著走,幸好老太太主動歪開話題,自己當然要趕緊順勢撇開。討主意的意思,就是自己沒主意,只會聽、會做,卻不會想。

    「怎麼做?再看兩天吧。」劉娥意興闌珊,揮揮手,讓他下去。

    兩天之後,情形大變,戲劇化的大變。

    先是不出劉娥內心隱隱所料,羅崇勳掌握的殿前三司,打退堂鼓的、開小差的、棄此投彼的,漸漸多了起來。剛開始還只是幾千,後來上萬,到後來好像已經達到五六萬的樣子,當然這個數字是指包括周邊各地被攔在城外的兵馬。

    這些部隊紛紛表示要圍攏到楊崇勳周圍,還沒有靠向趙元儼。而趙元儼也按兵不動,只是不斷地發動宣傳攻勢,職責劉娥種種過失,並暗示官家可能已經遭了她的毒手,號召天下,討伐這個可惡的毒女人。

    楊崇勳則好像打配合一樣,雖然沒有完全響應趙元儼的步驟,但卻一道又一道的奏章以公開信的形勢朝宮裡送,直言馬上交出官家,大概說無論如何要見到本人,然後撤回文官三進表的種種決定,把魯宗道為首的所有勸進文官通通抓起來定罪論處。

    搞笑的是,他罵歸罵,叫歸叫,離魯宗道家也沒多遠,就是不親手去抓。好像非要等劉娥自己下手似的。魯宗道真是熱鍋上的螞蟻,沒人保護自己的日子真心難過,想逃到宮裡,可是人家死活不開門啊,一視同仁,好歹都不見。

    到了楊崇勳設定的期限,忽然殿帥府迎來了一道詔書:「朕病體漸痊,虛弱以及。知卿等公忠體國,朕心甚慰。太后慈愛,與朕無間,卿等毋庸疑,數日之後,可進宮來見也!」

    趙元儼也接到了這麼一封信,只不過是把卿換成了皇叔字樣。

    「假的,矯詔!」王駿等人一聽就跳起來。「哪有這樣的事,不發檄文則生死不知。才起事卻立即下旨。不是假的是什麼?王爺現在當指正奸邪。清掃污濁。可以進城了!」

    「強攻麼?」趙元儼笑道。太宗皇帝趙匡義在祥符的行宮,成了他的總指揮部,他現在比較志得意滿了。雖然京城大門緊閉,但消息依然遞出來,擁護他的民心、官心越來越多,只等著揭破劉娥的面具這一天了。

    趙元儼這幾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雨雖然大,卻已經阻止不了他前進的步伐,他甚至連衣服都做好了。只等殺進宮去。趁亂找出趙禎,若是死了最好,就算不死,提出來一刀剁了,就說死於劉娥毒手。自己名正言順就會受到那些沒頭蒼蠅們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的擁戴。

    八賢王就可以做天子了!

    「那好,聯絡楊崇勳,咱們就強行進城!」趙元儼下令。

    開封城裡大梁門和舊鄭門兩處城樓,日夜巡邏,羅崇勳派出的精銳有將近三萬人分別駐守兩處。這麼多兵馬,簡直擠都擠不開。城樓斜道上馬軍上上下下。步軍一日三班倒換,衣不解帶、刀不離身。白天遠眺,晚上燈籠火把,防守不可謂不嚴密之極。沒辦法,老鼠進風箱,兩頭受氣。既要抵擋外面的趙元儼,又要防著背後的楊崇勳,只能這樣。

    鐺鐺鐺鐺鐺,一陣急促的鑼聲響徹四野。那聲音沿著城樓傳遞開來,登時繞城一週全都知道,祥符大軍進發過來了。城裡百姓本來就戒嚴了好幾天,漕運已斷,但早備下糧食和水,家家關門閉戶,就等著他們大打出手早定江山。聽到鑼聲,更是人人腦袋一縮,天大膽子也不敢伸頭出來看熱鬧了。

    大梁門和舊鄭門的士兵們,手裡的槍都緊張得要攥出水來。這時候雨總算小了許多,可還是朦朦霧霧看不清爽透徹。只聽到遠處的馬蹄聲,腳步聲,整整齊齊朝己方走來,幾乎可以感覺到微微地震動。

    大軍來到城門百丈開外停住,呼哨一聲,十幾個騎兵縱馬上前,來到壕溝下面,仰望城樓大聲叫道:「定王大軍已到,要進京勤王。樓上守將,速速開門,迎勤王兵馬!」

    「城下休要胡說,官家有旨,定王忠義可嘉,然並無內奸佞臣,鄭、鄧二州兵馬,各回遠處待命。其餘人等,只在門外聽候宣召,方可進城!」

    「城上的兄弟們,你們不知道吧?官家實已遭了劉娥毒手,大家快快開門迎我等進去,咱們共同殺賊鋤奸,你們也算立下大功一件啊!」

    「不行啊老兄,咱們身負軍令,不得擅自開門,你們快聽旨退後罷。咱們本是一家,休要刀兵相見。」

    樓上樓下,你來我往地互相喊話,煞是熱鬧。

    趙元儼坐在臨時搭起的大帳中,聽到消息,正感不耐,忽然有小校來稟報,身後出現一隻萬人隊,正疾馳而來。他忙傳令繼續打探清楚,並吩咐陳堯佐提點本部兵馬朝後擺出陣勢,準備抵擋來犯之敵。

    後面的消息讓他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西北安撫使夏竦派遣的先頭部隊到了,領頭的是新任命的柔遠砦監押盧訓。

    盧訓單人匹馬先到帳中,見了趙元儼納頭便拜:「叩見王爺,末將柔遠砦押監奉夏相公之名,先遣趕來,聽候調遣。」

    趙元儼有些不悅道:「你家相公行動忒也慢了,號令已然傳出近二十日,如今才派了你來。還有兵馬呢?」

    「回王爺話,夏相公親提五萬兵馬,正後續趕來,不兩日便到。」

    「嗯!」

    趙元儼這才真的放下了心,夏竦的西北軍才是他的根本所在。要有這支隊伍,他才可進可退。雖說現在勝券在握,但多算則勝,總非壞事。若有意外,自己可以退居西北,佔據一角,徐圖大事。

    後面放心了,趙元儼膽氣愈旺,提氣沉聲,傳令:「攻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11 19:44
418、迎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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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外面攻城在即,城裡當然要亂作一團。小百姓們簡單,屯糧,屯水,屯蔬菜,然後大石頭頂門,女眷們最好找個地窖先躲兩天,小孩子也跟著。老爺們在家裡坐鎮,預備好了,有官兵衝進來,能給就給,不能給就求。總之,平安就好。

    有些身家的就難了,必須組織大批人手,將家財四散分出去找地方躲著,這是雞蛋分籃子裝的原理。

    最心煩的就是當官的。

    忠孝節義?狗屁,那是拿來講的嘛,太平年月到處說說,做做樣子,掙點工分。這一到兵荒馬亂,可得趕快收起來,有時候忠臣裝得太像也未必是好事。名聲大了,人家以為是真的就糟糕,進城二話不說喀嚓掉,那才叫沒地方哭去。

    於是好多文臣,都不敢出來,更不敢聚會了。躲在家裡,連著寫了好幾篇投身帖子,反正都是做填空題,內容一樣。稱呼不一樣而已。到時候看誰贏就遞給誰!

    當然。還有一些特別的人家。就不是簡單分類能說清的。

    比如梁豐家。

    姐妹倆正在家裡商議對策。怕倒是不怕的,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男人做的事,女人也要跟在後面擔著。自家男人是有名的保皇派,甭管誰上台都絕沒有好下場的。可是,這倆娃咋辦?好歹是梁家的香火啊,女人死了沒啥。香火斷了罪過就大!

    「姐,還是到我娘家吧!馮家好歹也算有些名望,就算那個趙老八打進來了,也未必敢造次的!」程程說道。

    「只好如此了!」小嫦憂心忡忡道。她擔心著那個毫無消息的官人。於是,一大家子,錢媽、宋媽、永叔、來福和錢孝儀一家三口,收拾收拾,趕緊躲到了後面馮家避避風頭。

    另外一處,魯相公家。

    魯宗道端坐中堂,雙眼微閉。他的跟前是一隊鎧甲分明的御龍直禁軍,奉了殿帥楊崇勳的鈞旨來傳口信的。

    「相公大人。我家殿帥說了,事已至此,就請相公拿個決斷,到底是要跟著太后呢,還是一同去接定王殿下?」

    「跟著太后怎麼樣?接定王殿下又怎麼樣?」

    「跟著太后,說不得,末將們只有將相公請出去,獻與定王殿下,請他決斷;若是去迎接呢,就請相公自行走出去,跟殿帥會合,從此共享富貴。」那傳令的倒也簡單。

    魯宗道笑道:「呵呵,就這點分別麼?哼,要我去接定王殿下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家殿帥和定王須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請相公吩咐!」

    「第一、進城之後,不許驚擾百姓,不許燒殺搶掠;第二、大事既成,須得對太后恭敬如初,移駕奉養;第三,滿朝文武,無論降否,不可加害。老夫自會一一相勸,若不能勸的,准許回家,不得處罰!」

    魯宗道大義凜然說完三條意見,緩緩站起,臉上充滿了神聖的光輝!

    他的三條意見都傳到楊崇勳耳朵裡時,楊崇勳道:「自然,都可以依他!」又頓了一頓,臉上充滿嘲諷的笑:「這就是立牌坊的婊子吧?」

    聽說攻城開始,入內內侍省都知羅崇勳急得冒汗。顧不得禮儀規矩,率了兒孫們一大堆齊齊跑到慈寧殿外,就跪在雨水裡痛哭。羅崇勳跑到劉娥跟前雙膝跪下哭道:「娘娘,是奴婢萬死之罪!殿前司支使不動了,如今只有皇城司還在奴婢手裡。娘娘,咱們走吧!」

    「走?去哪裡?」劉娥苦笑道。如今四城封閉,想出也出不去了。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拚死保護娘娘脫困。咱們就從北門出城,奴婢布下疑兵,三路齊出,諒他們也捉拿不了。」

    「崇勳啊,這時候你倒會用兵起來了!唉,平身吧。你說說,事已至此,哀家若要保全,最好的辦法,是不是乾脆認了,讓趙老八來處理大事要好些?」劉娥問道。

    「啊?!娘娘,難道你真的——。」羅崇勳說不下去了。

    「嗯,真的!」劉娥堅定點點頭道。說完有些低沉蕭索,忙活了半輩子,最後這一買賣可全部賠了個光光,想想都痛啊!

    羅崇勳小心翼翼道:「娘娘若是真有此意,唉,倒可保全。只是這一生心血付之東流,奴婢都替娘娘難過!」說完掩面哭了起來。劉娥感動道:「唉,你也不用哭了,人算不如天算。哀家若是一直做個本分太后,又焉有今日?自食其果罷了!」又道:「你若也覺得可行,乾脆就由你操辦此事,去同定王接洽一下吧!」

    「娘娘放心,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這事給辦好了,讓你老人家有個結果!」羅崇勳咚咚磕頭,毅然起身走了出去,點起宮裡侍從和兒孫們來到宮牆下,召集皇城司眾兵,去大梁門找趙元儼談判去了。

    羅崇勳去到的時候,雙方還沒打起來,正擺開架勢呢。一見都知大人到了,如同見了救星,立即請上城樓對下面喊話。

    抵抗總是艱難的,投降總是容易的。羅都知尖著嗓子喊了幾句,一場大戰消弭於無形,下面趕緊回到大帳。傳宮裡的話。

    突突突突。一隊戰馬重又沖到大梁門下。說是傳定王鈞旨,請羅都知中軍答對。羅崇勳整理衣冠,帶著太后劉娥的條件出城而去。他前腳剛走,後腳殿前司馬步軍司的人馬已經擁到大梁門下,又同守城軍對峙起來。守城指揮忙放出話來:「方才羅都知已然傳了太后的諭旨,要與定王和談,才出城去了。請楊殿帥的人少待,一會兒消息就會回來。」他們拿刀子吃飯。誰給飯吃聽誰的,剛才還要拚命,這會兒已經出現轉機,大家都透了一口氣,這條命好歹算是保住了。

    既然大佬們都談判了,下面小弟也就沒那麼緊張,雙方竟然隔著一溜的拒鹿馬攀談起來:「兄弟是哪個部分的?」

    「俺們是御龍骨朵值和龍驤衛的,咋了?」

    「呵呵,沒啥,你們辛苦!」

    「嗨。辛苦不辛苦的也說不上,這不是幸好宮裡和外面接頭去了麼?咱們也省得濺一身血不是?你們這幾日守城也挺辛苦哈!」

    「那是啊。唉,不過我們奇怪了,怎地殿帥大人不乾脆派兵去圍了宮裡,那不更爽快些麼?到這裡來打個啥意思?」

    「哥哥你有所不知啊,咱們來這裡,算得上是迎奉勤王兵馬,要是去圍皇宮,那不成造反了麼?這裡面區別大大滴!」殿前司這邊解釋道。

    那邊也聽懂了,「哦,感情還有這分別!那菩薩保佑還是趕快談成吧,免得咱們被勤王軍給幹了!」

    楊崇勳一直在殿帥府坐鎮,聽說羅都知已經去何談,馬上下令,殿前馬步軍司讓出三條街區,等待消息。過不多久,消息傳來,羅都知已經快馬回城,要進宮覆命了。聽說回來時笑容滿面,估計和平的曙光已經照亮。

    果然如此,羅崇勳進宮不久,朝廷傳出旨意:「京城四門大開,迎接定王大駕及勤王兵馬!各路警戒全部解除,皇城司出榜安民,開封府幫著維持地方秩序。

    所有人彷彿又看到了數十年前,太祖皇帝陳橋黃袍加身,也是這樣兵不血刃就接過大權。只不過那一次是在城東北,而這一次恰好算得上是城西南,遙遙相對。

    原本一場血戰沒有展開,大梁門城門開啟,楊殿帥派了捧日軍左右四衛,御龍骨朵直、弓弩值、金槍班等等隊伍上城樓換防,打出「殿前馬步軍司楊」的大旗,同時派了依仗,分列城門內外兩旁。這時定王的先遣部隊也迎過來,兩邊接上了頭,王駿、陳詁等人在這裡面出力最大,自然要走在最前方,雙目平視,遙遙望著大梁門出來的迎駕隊伍。

    遠遠地,他兩人看到,前面冒著雨走來的是政事堂首相魯宗道大人,穿了全副齊整朝服,後面領著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六部的官員,還有諫院、察院的人。雖然政事堂二張、察院薛奎都沒到,來的都是些四五品以下官員,算是美中不足,但這陣容基本也夠了。

    與魯宗道並行的是老當益壯,威風凜凜的楊崇勳老大人,手壓刀鞘,全副武裝,身後跟著各都虞侯、都指揮使等等高級將領,與魯宗道一文一武雙峰並峙。瞧這形勢,將來西府非楊崇勳坐鎮不可。至於那個過氣的寇準,這時候還真沒人想的起來。

    「臣!魯宗道(楊崇勳)等,恭迎定王殿下勤王兵馬入城!」接著就是兩列長龍般的隊伍躬身施禮。

    「定王有旨,眾卿平身!」陳詁高喊道。只見翠華搖搖,一隊只比君王等級稍低的輅車緩緩走來,到了眾臣面前,停頓下來,不過沒露面,而是鑽出一個宦官,正是趙元儼的貼身黃門曾亮其。

    這時候,沒人任何人對定王為什麼早早準備下了輅車提出疑問,彷彿一切理所當然。

    「定王鈞旨,百官免禮,魯宗道、楊崇勳隨車見駕,其餘人等,相隨進城!」

    魯宗道和楊崇勳趕緊領旨,撩起衣角上了趙元儼的輅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8-12 22:38
419、臣是梁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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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見定王!」

    魯宗道和楊崇勳上了輅車,異口同聲對趙元儼行禮。不過,讓楊崇勳大吃一驚的是,魯宗道居然並沒有只用對官家、太后都行的常朝禮,也就是躬身作揖了事。而是恭恭敬敬跪下,以兩拜六叩禮參見定王。

    楊崇勳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首相都跪了,自己站著這像話嗎?情急之中脫口而出:「額,定王殿下,恕臣甲冑在身,不能全禮!」不過腰還是彎得比以前深了許多。 ..

    趙元儼本來端坐著,一等魯宗道磕完頭,趕緊笑容滿面下了座位伸手扶起魯宗道:「貫之忒多禮了,本王如何克當?」又扭頭對楊崇勳笑道:「寶成老將軍休要如此,咱們不拘這些虛禮。」

    魯宗道雙手輕輕放在趙元儼的胳膊上,正色道:「非也,定王憂天下事。甘冒奇險。大張義幟。解民倒懸。如此不拜,待拜何人?今日若能定鼎天下,蓋世功勛,非太祖當年不可比也!」

    趙元儼面色肅然道:「安敢比擬太祖哉?大宋基業將垂百年,儼忝為皇室貴胄,總領宗正寺,值此江山飄搖之時,若不挺身而出一味藏頭顧尾。縱使富貴無憂,千秋萬載之後,如何有面目見列祖列宗於地下啊?」說罷潸然淚下,掩面痛哭起來。

    魯宗道趕緊跪勸王爺節哀,楊崇勳是粗人,不善言辭,只好長嘆一聲,站在旁邊不說話。

    外面情形卻是曾亮其見萬事俱備,鼓足中氣大聲叫道:「起駕!」車馬搖搖,緩緩進了大梁門。

    不用淨水潑街。不用森嚴戒備,反正大街上被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路上也沒行人,有的都是稍稍打開半扇窗戶,從縫隙裡偷看。

    繞過開封府後面,直通御街。時隔數日,趙元儼重新來到這條大道上,心中說不出的志得意滿。

    「呵呵,古今權謀,能如我者,怕是寥寥無幾吧?運籌帷幄恁久,不費一兵一卒就一舉拿下京師,想來想去,也只有太祖皇帝啦!」他一路上微微得意,想起自己多年經營,想起那些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每一個人,雖然端坐車裡,卻好像已經透過幕布,看到了九重城闕,看到了金鑾寶殿,看到了那萬人之巔的寶座上的自己!

    終於又到了大慶門下的金水橋前,也真是怪了,連著下了這麼多天雨,趙元儼這一進京,好像雨勢便小了許多,如今只是細細飄下幾顆雨點,跟晴了也沒什麼分別。

    車馬止住,曾亮其掀開車簾,趙元儼率先下來,仰頭看著對面宮闕,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身後跟著魯宗道和楊崇勳二人,再回目四顧,那些跟著迎駕的文武百官也已經齊齊排在後面,等待宮裡的消息。

    楊崇勳快步上前,附耳在趙元儼腦袋邊說道:「王爺,此時還需退後,須防城樓不測!」他說得對,趙元儼站的這個位置,正處於城牆上有效射程之內,只要一聲令下,難免有萬箭穿心之禍。

    趙元儼回頭淡淡一笑道:「寶臣多心了,我料必不如此!」他抬起頭朝上面看,果然只有幾個持槍挺立的兵卒和一面面飄揚的軍旗,卻不見有其他守軍。楊崇勳臉露疑惑,忽然醒悟,原來裡面也早讓這位王爺拿下了!

    通通通三聲炮響,城樓上出現一列黃門,最當中的一個打開詔書宣旨:「有旨,宮門開啟,著定王元儼、尚書左僕shè魯宗道、殿前馬步軍司都指揮使楊崇勳進宮覲見!」

    「王爺,不可莽撞,須防有詐!」王駿上前一把拉住趙元儼道。頭腦一直處於亢奮狀態的趙元儼被他這麼一拉一喝,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疑惑地看了看宮門,又低頭思量起來。

    咯吱,宮門已經緩緩開啟,只見羅崇勳居然就站在當中,身後跟著大隊人馬,手捧詔書,躬身行禮。這時候羅崇勳抬起頭來看著趙老八道:「奴婢羅崇勳,恭迎定王大駕!」說完不為人察覺地輕輕垂下眼皮。

    趙元儼心裡明白,一切搞定,但還是被王駿的提醒弄得心中有些不安起來。這時楊崇勳低聲道:「無妨,待臣率兵跟著,諒他們不敢阻攔!」

    「嗯,這樣甚好!」趙元儼終於放了心,有這麼多護衛,沒什麼問題了。這才端正衣冠,在楊崇勳的護衛下,緩步走進大慶門,楊崇勳身後的將士鎧甲鮮明,齊刷刷跟著進門,一個守門金吾阻攔道:「非奉旨,兵馬不得進宮!」

    所有人都選擇沉默,就他一個要表示原則,換來的只是一個無聲的大力推手,咕嚕咕嚕站都站不穩,摔倒牆角。

    羅崇勳等趙元儼走進,趕緊躬身過去貼著這位王爺,趙元儼邊走邊用別人察覺不到的聲音問道:「那對母女下落如何?」

    「王爺放心,早在老奴掌控之下。」說完輕笑一聲。

    「呵呵,好奴才,真不枉那老婦人疼你一場,也不知等會兒作何感想。」趙元儼笑道。

    眾人邊走邊說,過了寬闊的廣場,來到大慶殿前。這個大殿。除了遠在洛陽和長安的舊址之外。算得上是當世第一大殿了。大雨洗了多日,更見得乾淨輝煌,肅穆宏大。

    趙元儼立在丹墀前仰望,意氣風發,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後眾人都陪著他笑,其中曾亮其和羅崇勳尤為歡暢。

    忽然,趙元儼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眯起眼睛,牢牢盯著正上方。那裡出現了一個人,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也穿著朝服,可是品級極低,才青色袍子,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那人也正笑眯眯地看著這位王爺,雙手攏在袖中。

    「梁豐,你怎麼會在這裡?」寬闊的廣場上,響起羅崇勳尖如夜梟般的聲音,那聲音如此凌厲,卻帶了七分恐慌!

    「下官為何不能在這裡?」梁豐依然笑眯眯地看著下面。當他的目光掃過魯宗道,掃過一眾文官之時。充滿了嘲弄,也充滿了哀憫。

    魯宗道忽然脊背發涼,他覺得一定出了問題!可是問題到底是什麼?

    「你就是梁豐麼?」趙元儼用充滿了帝王威嚴的聲音,冷冷問道。

    「見過定王殿下,臣就是梁豐。」梁豐彎了彎腰,那應付差事的動作讓趙元儼恨不得揪他下來碎屍萬段。

    「你在這裡,是接駕呢,還是宣旨?」趙元儼根本不慌,基本上所有的環節都在他的掌控裡。

    「一不接駕,二不宣旨,只是久仰定王之名,前來瞻仰!」這廝太調皮了,口氣裡殊無恭敬之意。

    「哼哼,區區一個微末小吏,居然敢同本王打擂台!罷了,便恕你不敬之罪。今日本王乏了,也不急於參見太后,明日再來。」說罷趙元儼袖子一抬,轉身便要出宮。

    他面上鎮定無比,其實心裡疑竇大增,梁豐這架勢,絕非是臣子盡忠死磕的模樣,而是勝券在握。他微微有些後悔,不該勝利沖昏頭腦這麼急吼吼就進來。幸好,還來得及。等出了宮,一切重新安排,萬無一失再說。

    腳步匆匆,趙元儼率眾後退,只聽後面梁豐哈哈大笑道:「勤王救駕的王爺,便如此中了下官的空城計回去了麼?這點膽色,如何當得九五之尊吶?」

    趙元儼驀地停下腳步,回頭陰沉沉盯著梁豐,正要說話。忽然聽見咚咚兩聲巨響,急忙扭頭又看,兩扇宮門剛剛緊閉,城頭上一下子冒出許多兵將來。手裡兵刃發出逼人的寒氣,卻一點聲音也沒發出,就如此冷冷盯著城下。趙元儼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甕中之鱉!

    他不及多想,猛地扭身一把抓住站在旁邊的羅崇勳衣領,狠狠盯著他道:「怎麼回事?」他身邊的貼身家將已經擁到周圍,只要羅崇勳口裡說出一句不妥,立即便要被他們亂刀分屍。

    羅崇勳全身抖得厲害,不知如何回答趙元儼。慌亂中張頭四顧,朝城牆上大聲喊道:「張幼德、陳發弈、江左臣,你們反了麼?死哪裡去了?」聲音惶恐之極。

    城上沒人回話,寂寂無聲,更添肅殺氣氛。

    倒是梁豐聲音不大,把眾人都嚇了一跳:「呵呵,張幼德、陳發弈、江左臣何在?」

    「逆賊在此!」只聽一個雄壯之極的聲音答道。說話聲中,大慶殿兩旁迴廊立柱下面,噗噗噗跑出來一隊人馬,將殿前團團護住,又一個都頭模樣的小將,身長八尺,黑頭黑腦,雙目放光,一手揪著三個用繩索穿在一起的將官模樣打扮,灰頭土臉,頭髮凌亂的人來。隔得雖遠,羅崇勳依然看得明白,就是剛才他喊叫的三個。

    那三個原本是他親手安插在城牆上的領兵,所有佈防全都安排下,他才開了大門迎接趙元儼進來。可就在這短短不到一炷香時分,那三人是怎樣就被拿住,還換了這麼多人。自己自始至終都在皇城門內,這麼悄無聲息,他居然一點不知!

    羅崇勳褲襠頓時騷臭起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8-12 23: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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