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陽光大宋 作者:塵昏白扇(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20 15:16: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20231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24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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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胡打馬奔家鄉,行人路上馬蹄忙,坐立在雕鞍用目望,見一位大嫂——!」梁豐輕鬆搞定趙小六,哼著小曲晃晃悠悠來到家裡,橫著就進了門,一看呆住,兩位老婆目光複雜鬱悶地望著自己,又對視一眼,卻都不說話。

    這廝左右一看,兩廂都有家人賊頭賊腦地看著自己,尤其宋錢二媽,八卦得厲害的那種眼神。

    梁豐知道肯定有什麼事不對勁了,沉住氣,輕咳一聲:「走,到後院去,我有話要說。」說完背著手沉著先行。

    彩雲彩屏等丫頭都被抱著倆小官人打發出去,後院只剩了夫妻三個。

    「說吧,什麼事?」梁豐撩袍翹腳,坐在書房正中,淡淡問道。

    「你——。」馮程程急不可耐就要說話,還是小嫦性子穩當,趕緊一把拉住她。程程才回頭對小嫦氣呼呼道:「還是你說罷。」說完扭過頭去,不理梁豐。

    「呵呵,啥事啊,衝我來了?」梁豐奇道。

    「官人,你近來可有做過什麼留情之事?」小嫦斟酌措辭。慢慢問道。

    「留情?我留啥情?這不每天都當值、回家、當值、回家的,哪有閒工夫幹那個?呵呵。不會是有人仰慕我,找上門來了吧?」他嬉皮笑臉道。

    「哼哼,咱們官人真是冰雪聰明,一猜就中!」馮程程忍不住一旁嘲諷道。滿臉的不屑,又接著嘀咕:「當初還不承認呢!哼!」

    小嫦無奈地笑看了程程一眼,轉頭看著梁豐,正要開口,梁豐已經悚然道:「莫非是、那個。來過?」

    「雖不中,亦不遠矣!」馮程程又陰陽怪氣地接話,好像今天跟梁豐幹上了。還是小嫦得體,只是有些擔憂地點頭道:「唉,官人猜得沒錯,你跟那長公主,到底什麼情形了?」

    「臥槽!真是人霉運氣丑。撒尿都燙手。我跟公主能有啥情形啊?這不就是她那個什麼,唉,我這兒才被滿朝言官彈得滿腦袋都是包,還有心思弄那個?」梁豐一急,竟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你們乾脆說吧,到底咋回事?」

    「我想也是的。官人再糊塗,也必不會此時糾纏兒女情長,何況人家還是公主呢!」小嫦頓一頓,又道:「不過今日蹊蹺,官人才走。長寧宮的黃門就來傳公主懿旨,說是仰慕官人翰墨雙絕。丹青有曹吳之妙,又說我跟程程也得了官人真傳,特向咱們姐妹求畫一幅,特意叮囑,丈二長,四尺寬巨幅工筆《洛陽富貴圖》,最好是有山水、樓台、人物、花鳥,牡丹要繁,人物要麗,若有雲霧之變最佳!畫成請官人題詠,到時來取。官人,你看,這當如何是好?」

    梁豐聽得頭都大了,這麼搞法,沒兩三個月玩不轉啊,還得加班的說。這倆女人,倒也勝任此項工程。不過,趙妙元那死丫頭又抽什麼瘋呢?想著想著,不由納悶起來。

    馮程程被情敵找上門來,還要奉旨畫畫,當然是一肚皮的小炮仗,她好歹也是個相府千金,何曾受過這樣的鳥氣?當時不便發作,這回揪著禍首,自然沒好臉色看。但這半天看來,老公也不像是做出什麼苟且之事的人,也就跟著納悶起來。

    轉念一想,自己爺爺過世,那公主巴巴地私相送禮,已經包藏禍心,上次洗澡時試探,被他三摸兩捏,身子一軟,不知如何便給混了過去,不行,今天必要問個明白才是。

    想到此處,柳眉倒豎,也不管剛才小嫦切切囑咐,不能動火,只好慢慢誆出真相,直截了當道:「你也別裝了,就算眼下沒做什麼,只是已經有了這個釘子,早晚就要掛上那個瓶子,說吧,你們啥時候開始的。我告訴你梁豐,當初是你八抬大轎把我抬進你們梁家,若要為了公主攆我和姐姐出去,我們姐妹就死給你看!嗚嗚嗚嗚!」說道傷心處,竟然嚎啕起來。

    梁豐被她一同言語說得兩眼發直,喃喃道:「這他媽什麼跟什麼呀?」

    小嫦忙挨過去摟著程程肩頭,溫柔低笑道:「莫哭了,咱們這個官人,我還是瞭解的,他無意留情或者是有,但說要拋棄咱們姐妹,斷不能夠。若是我說錯,除非當年我眼睛瞎了!放心,攤開了說清爽就好了!」

    馮程程還是抽抽涕涕道:「你知道他,那是哪年的事兒了?這人會變的嘛。他現在又跟官家好,又跟相公好,難道還是當年那個書生麼?不說別的,我不就是被他給——。」說道這裡,忽然想起,當年也是自己瘋狂追求這廝才把他弄到手,現在這個公主,不過是個學徒而已。一時間又羞又氣,哭得稀裡嘩啦。

    小嫦唉地長歎一聲,幽幽對梁豐道:「官人,你還是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別讓我們姐妹蒙在鼓裡就成。」

    梁豐被耽誤了這麼一陣,已經有些清醒過來。這沒影子的事,當下打死都不能承認。那位可是公主,事關天家名譽,豈能胡說八道把小丫頭長寧殿非禮自己的事招出來?

    於是拚命搖頭:「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你們別亂想了,這話傳出去,老公倒是不會拋棄你們,怕是滿門抄斬,咱們夫妻立即就白頭到老!」

    此言一出,登時嚇了兩位夫人一跳。剛才盡忙著刨根問底攔不住了,根本沒想到這麼嚴重的後果。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長公主想些啥,我也不知道。好久都沒見著了!真的!不過呢,老公指天發誓,你們倆個都是我這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女人,少了你們哪一個我也活不好,兩個一起沒了我就活不了!若有半句虛言,老子馬上出門讓車給撞——!」他死字還沒出口,兩隻纖纖玉手不約而同猛地按住了他的嘴巴,小嫦嗔道:「說就說,亂發什麼毒誓啊!」馮程程道:「你這是故意氣我們姐妹!」

    梁豐順勢將兩人扯過,左右摟在懷裡,感歎不已:「這人吶,要知足,本官人浪跡天涯,因緣巧合,才能有福氣娶到你們兩位。一個溫柔賢淑,一個光風霽月,那還有啥好貪的?我這人又不愛財,夠過日子就成,踏實。每天踏踏實實摟著兩個如花似玉的老婆,抱抱兩個胖胖墩墩的兒子,看看書,作作畫,那還要個啥呀?無非就是想為大宋做點實事唄。行了,別胡思亂想了,你們官人是專情滴!」

    這廝聲情並茂說了一大通,馮程程和小嫦的頭一併靠在他還算寬闊的胸膛上,伸手在他胸前打著小轉轉:「是啊,你是最專情滴,西北那兒還放著一個呢!」

    梁豐一腦袋黑線:「呵呵,這個嘛,你們理解就好。」

    「不管,反正你接雪裡梅進門我們沒意見,公主就不成!」這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程程覺得必須果斷。

    「唉,好了好了,煩死了。這事不會發生的,別提了啊!」最後梁探花只好使出絕招,伸頭在二女頸上嗅來嗅去,兩手也不再老實,哪兒軟和奔哪兒去。天還沒黑,漸漸只聽到嬌喘之聲,也不顧是書房還是臥室,大門一關,三人駕輕就熟起來!

    好歹又把一樁事給糊弄過去。

    但是有些事梁豐計算還是出了小小偏差,他對趙小六的性格估計不足。

    梁豐一走,趙禎遐想著大宋光明的未來,雖然梁豐只說這是提升大宋競爭力的手段之一,但他舉一反三,對帝國的未來有了許多啟發性的認識。興奮之下,決定趕緊給言官們做工作,推行自己和梁豐達成的協議。

    「恕臣直言,此事官家說得不妥!」蔡齊沉聲說道。

    趙禎也沒指望自己一說人家就想得通,點點頭:「卿有言,只管講來。」

    「梁玉田是小人,請官家察之、遠之!」

    「哦?他怎麼又是小人了,說來聽聽。」

    「官家,子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那梁玉田就是不以尊卑之位,高下之分,一味施以小惠,邀恩於民,以此攪亂綱常!官家,此人心懷叵測,非一般貪官污吏之流可比。官家當慎之、避之,否則後患無窮啊!」

    「是啊,官家,蔡知事所言無虛,望陛下納之!」有人打幫腔道。

    這時太常寺丞,監察御史桑慥也出列上言:「陛下莫不知聚則生事之理乎?若是任由這些人聚在一起,萬一有變,京城之中,天子腳下,有燃席之患。到時如何處置?」

    「官家,民本無此求,何故庸人自擾,妄以施恩?設若今日農工皆得抬舉,然其餘又該如何?萬一哪一天鬧將起來,要傚法農工之重,我朝當以何辭相對?」又一個站出來痛斥道。

    「官家,就算將國子監一分為二,另起別名,然天下看來,仍不過是兩塊招牌,一套人馬而已。如此,叫國子監學子儒生衣冠,並列於布衣走卒,天下讀書人,情何以堪?」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夾七夾八一通轟炸,趙禎目瞪口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25 21:50
461、姑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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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禎本來想著,一隻羊是放,一群也是趕。就不必一個一個解釋做工作了,乾脆把彈劾梁豐的言官們都邀過來,自己說幾句讓他們明白了就好。這朝廷的事,要是慢慢地解釋,真心傷不起。

    誰知道才起了個頭,就像踢翻了火藥桶一般,居然不容他揭示裡面的深刻內涵就紛紛開起炮來。試想這些人平時就是靠罵人吃飯的,趙禎這麼淳厚的風格,還真壓不住這些猛物!

    他心裡後悔得要死,早知道就先揪幾個老實些的來講完了,再讓他們分頭做工作多好哇?

    看見下面還是一陣嘰嘰喳喳之聲沒有消停的意思,趙禎輕輕咳嗽一聲,吸引了已經有些散漫的目光:「眾卿所說,非無道理。只是還須認真計較才是。蔡卿,你說梁豐是小人,唉,朕看來有些誅心了。他不過就是提個諫議而已,納與不納。奪之在朕。朕若不允,他又何從惠起?更休提邀買人心之說。」

    要是梁豐旁聽。這會兒一定舉起大大的拇指道一聲:「夠哥們兒!」小趙太義氣了,這句話就等於是替自己把黑鍋背上了身。

    可是蔡齊聽了就滿不是這麼回事,他心裡更加憋屈:「合著你只跟梁豐好了是吧?就跟他穿一條褲子了是吧?這不明顯的護犢子麼?」越想越是委屈:「官家此言,臣還是不敢苟同,諫議是他上的,國子監是他判著,若新成立了國材院,也還是他判著。雖說恩出於上。然而長此以往,試問將來兩院門徒,該認誰做老師?到時候滿朝文武,儘是他的門生故吏!官家,此人青春年少已然如此行事,若官家壓得住他一世也就罷了,臣只恐這廝將來做了王莽之流。官家那時悔之晚矣!」

    最有一句話,如同一根針一樣,狠狠刺入了趙禎的心!

    這時候殿上鴉雀無聲,沒有人接口,已經沒有必要了。所有的言官都冷冷看著趙禎,心中發笑。

    趙禎額頭冒汗了!

    他覺得呼吸艱難起來。忍了半日,才緩緩說出三個字來:「散了吧!」

    蔡齊神色不動,領著眾人躬身退出,等出了大門,才把身板一挺。剛才的一擊是致命的。只要給皇帝心頭種下這根刺,他們就算完全勝利!

    已經有人過來道賀了:「知事。高,實在是高!」接著一片附和之聲。蔡齊卻長歎一聲:「唉,各位切莫高興太早。這人咱們得罪太狠,大家各自惜福吧!」說完搖頭歎氣走了。諸位罵手愕然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所云。

    趙禎心思重重地走著,忽然頓住,茫然站在甬道裡,朝著高高的宮牆外發呆。閻文應小心翼翼過來道:「官家神思不屬,要不要去拂雲閣坐坐?」

    想起拂雲閣,趙禎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點點頭,內侍開路朝王秀處走去。

    「官家到!」外面一聲叫道。王秀忙在宮女攙扶下降階相迎。趙禎遠遠看見,匆匆上前幾步一把輕輕將她拉起:「你別亂動,小心要緊!」回頭又對身邊人道:「今後娘娘不能如此行禮,你們可仔細了!」

    「是!」

    趙禎這才扶著王秀的手臂緩步進入閣內,王秀微笑道:「哪裡便如此驚慌了?才三個月不到呢。」

    「呵呵,小心才是。你這腹中,可裝的是我趙家的江山!」

    王秀聽了,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言語。原來三月之前,在趙禎的無限溫柔纏綿下,王秀終於珠胎喜結,成了趙禎三人後宮中第一位懷上龍種的。趙禎聽得此喜訊,哪能不歡天喜地?但王秀卻央著他不要大肆慶祝,總以朝廷節儉為本。趙禎依著她,只稟明瞭三位娘娘,又在後宮中發了些賞賜,擺了兩天宴席。比起那個小小不列顛國家的小王妃中標,全世界關注,那是相當差遠了。

    於是近來無事,趙禎都總愛往王秀處跑,噓寒問暖,關心體貼更是肆無忌憚起來。倒把王秀搞得心神不寧,自己一個側室,正宮娘娘還放空車呢,怎麼敢捷足先登,於是更加如履薄冰,不敢造次。

    先別說這些,單說趙禎關愛了一會兒孕婦,然而畢竟被剛才的事鬧得心神不寧,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王秀見他憂心,溫柔道:「官家有心事不爽麼?」

    「唉,你不知道,今日被蔡齊那些人吵得頭疼。」說完,實在是忍不住要發洩,就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只是若在平日,他必定要替梁豐喊冤叫屈,怒斥朝臣的不公平。但今天卻沒言語。

    王秀凝神一想,笑道:「朝廷的事,臣妾們也不懂,不敢多問。只是梁豐這人素來行事,好像也非奸惡之人啊,人家為了你,什麼不是吃苦在前衝鋒在前?那些言官這麼說話,可真不好聽!」

    「唉,朕聽了也惱怒,可這事關江山社稷,逆耳之言,也不能不聽啊!言官本就是風聞奏事,隨意彈劾,朕也堵不住他們的嘴!」

    「呵呵,官家說什麼就是什麼嘍。不過臣妾倒有些不太懂,斗膽請官家賜教。」

    「你說你說。」

    「官家要設這個國材院和國子監並立,梁豐固然是個鼻祖了,只是不知官家是要讓他判一時呢,還是判一世啊?」王秀抿嘴笑道。

    「啊?!」趙禎愣住半晌,忽然大叫一聲,笑罵道:「差點中了那些潑才們的腌臢計策!」

    趙禎恍然大悟,自己被蔡齊偷換了概念,鑽到牛角尖裡。蔡齊言語反反覆覆暗示自己,將來兩個學校培養出來的人物,恐怕都要認下梁豐那位老校長的恩情。可他怎麼會不知道,這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像梁豐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幾十年趴在學校不挪窩的?

    趙禎再深一步想,就算不挪窩,那也只是個有職無權的校長啊,能蹦躂道哪兒去?操他奶奶的熊,竟被這些老東西給忽悠了,連自己的好兄弟都起疑心起來!

    慚愧內省之餘,心裡放下這個疙瘩,方才開懷大笑起來!

    孕婦需要安胎,趙禎不能多呆,只好每天過來看看,仍然要回去的。

    等他才走一會兒,就有一小隊人馬鬼鬼祟祟溜進了拂雲閣。看來是常客,只有一個宮女進去通報一聲,出來道:「殿下,娘娘請你直接到寢殿。」

    來人正是趙妙元。她笑著點點頭,低頭提裙輕輕巧巧進了王秀的寢殿。寢殿之中,只有王秀,四下無人,才露出些少女的嬌態來,幾步走到王秀跟前笑道:「皇嫂好!」

    「唉,說了多少次,公主可別如此叫。回頭聖人聽了,又要拿你皇兄作法,何苦呢?」王秀自從當了准媽媽,漸漸有些母儀出來。

    妙元伸一伸舌頭,笑道:「好啦好啦,我記住,下次不敢了。今天皇兄來過沒有?」

    王秀苦笑著搖搖頭道:「唉,真是拿你沒辦法。」復又很憐惜道:「你這是何苦呢,放著那麼多名門望族,勳貴子弟不屑一顧,那梁豐,只能看看罷了,公主,情越濃,傷越重!」

    趙妙元在宮裡還是很孤獨,趙禎倒是憐愛,可是哪有時間同她親近?聖人郭氏自己還氣不過來,對她更無好臉色。妃子張氏倒是願意奉承,她卻又覺得張妃有些假作,不願多走動。只有這個王秀,其實跟自己年紀也差不多相彷彿,又是平民女子出身,更兼蜀中出來,性子憨直可愛,姑嫂甚是投緣。就常常過來相陪,一來二去,成了閨中密友,妙元竟忍不住向這個嫂子吐露了心事!

    剛開始王秀也嚇了一跳,雖不敢張揚出去,卻也暗地裡死命勸過幾次,但每次都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想起自己和官家也曾幾乎兩忘煙水裡,那種相思之苦是刻骨銘心的,將心比己,不由起了憐惜之意,竟漸漸地理解起她來。

    妙元深宮中得到一個知己相陪,果然好了許多,又加上王秀最得趙禎寵愛,自然更要常來,央求王秀替他打聽些梁豐的故事,見不著人,聽聽也是好的。

    最近梁豐滿城風雨,亂箭穿身,妙元知道之後心急如焚,又幫不上什麼忙。只有每天過來,一是打聽虛實,二是央求王秀若有機會吹吹枕邊風,算是自己為夢中情人盡些力氣罷了。今天聽說皇帝哥哥來過,就候著他才走,後腳便趕來。

    聽了王秀勸解,妙元勉強一笑,岔開話題道:「怎麼樣,皇兄今日說了什麼沒有?」

    王秀見她故作不知,也不再勸,笑道:「今日你來得正好,那梁豐的故事,恁也好耍。」就把剛才趙禎的話說了一遍。

    王秀娓娓道來,說道高興處還呵呵連聲,趙妙元卻聽得兩隻小手緊握,滿是汗水,緊張不已。最後聽到趙禎終於被蔡齊說動,垂頭喪氣罷朝回宮時,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氣到:「皇兄恁地沒主見麼?任由那些人欺負梁豐?」

    王秀趕緊縮短賣關子時間,好好把最後趙禎豁然開朗給妙元說了。這姑娘才大大鬆了口氣,輕拍胸脯:「還好還好!」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26 19:20
462、真假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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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我想起一事,想問一問你。昨日你派人去找梁家二位娘子求畫,到底所為何來?」王秀笑問道。妙元臉色羞紅,低聲道:「就是想看看他家娘子的丹青嘍!」

    「唉,你是想以此借口,過得幾天,怕是要求官家放你出宮,去看看丹青進展如何吧?」王秀一語中的,妙元低頭羞不做聲。王秀點頭歎道:「果然用心良苦!」

    言官們還沉浸在對梁豐的攻擊大獲全勝的興奮中,從那天官家的態度看上去,的確是被蔡齊最後那句話深深打動。這種張狂放肆的人,一旦有可能危及到官家的地位,滅亡是必須的,迅速的。

    可是,他們又迷茫了!

    等了第一天,沒見到趙禎有任何行動。給個理由吧,嗯,人家好歹有些交情,先得緩緩。

    第二天,還是沒動靜,不對啊,就處理一個小小的梁豐,聖旨這麼難寫?

    第三天,言官們又憤怒了,他們等來的不是梁豐調離或者國子監偃旗息鼓的命令,而是已經聽說。官家在後宮練大字,已經寫了十七八張榜書大字「國才院」。把材字換成了才字。

    這不是逗咱們玩麼?

    脾氣毛躁的就去問薛奎:「中丞,這不對啊,前日明明官家已經採了咱們的諫議,如何又變卦了?」

    薛奎對這事非常堵心,沒好氣地抬起眼皮望著那位:「誰的諫議?你的我的?我在麼?」

    「額?????!」

    「咱們御史台最是自由,你愛說啥都可以,要結果,你自己去問!」

    幾句話把那位傷得不善。又不敢翻臉,只好鐵青著臉歪歪地出來。有人就湊上去問:「如何?老薛啥態度?」

    「什麼啥態度?要問你自己去問唄!」他也學到這招,哼哼唧唧自己走了,留下一個莫名其妙的背影。

    眾人相顧而言曰:「這廝受了中丞的鳥氣,卻拿咱們撒火,真是豈有此理!」

    「此時不是鬥氣的時候,看來情形不妙。咱們須得趕快找人去打探消息,那廝在中書省頗有人緣,王孝先、丁謂之都與他交好,莫要被他佔了先機,詔書一下,咱們就乾瞪眼了!」

    「是極是極。這個才最為要緊。莫等到天下讀書人都戳咱們御史的脊樑骨!」

    幾個臭皮匠商議已定,便即分頭行動。

    得到的消息是極壞的,趙禎的詔書果然已經發到中書省,不知那裡商議得如何,總之是情形不妙。快要讓翰林院制誥擬詔了!等回頭一用了印,就完事大吉。

    其實梁豐還不知道這裡面居然轉了幾次彎。他一直樂呵呵地信任這趙禎,要是早曉得趙禎也有猶豫彷徨的時候,梁豐就未必如此粗疏。現在最緊要的事情就是聘任教師,將作監是必須的,工部也是必須的,都要有人來,畢竟朝廷還是聚集了許多能工巧匠,倒是兵科就先不忙考慮,樞密院那破地方太敏感,別招得旁人說自己有陰謀啥的。

    但是梁豐也知道這事真不太好弄,現在的判將作監是謝絳,原先太常博士過來的。要說這人呢,倒是懂些河工水利,不過以前與魯宗道關係好,最後魯宗道撈偏門時還多少有些參與。只是後來劉娥、趙禎瞭解到其實他只能算不知情,故而並未牽連,反而讓他判了將作監。

    這個問題不大,問題是第一,人家未必肯來,跟自己結了樑子麼。第二,說他懂河工水利,也是有限,只算是那種知道幾個操作常識而已。這樣的人請來教書,怕不被學生們笑掉大牙。按梁豐自己的估計,既然能專門來報名學習工科,必然是真正對這一行非常喜愛,甚至深有研究。哪裡能胡亂找教員來代替呢?

    只是若不請謝絳,反而去招他手下有些真本事的,又怕他面皮不好看,你給我聘書我不去是我的事,可是你直接把聘書給我部下那就不成!

    梁豐很糾結,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去一趟將作監,直接找謝絳商量商量。

    將作監是**衙門,下面有自己的若幹工坊,但並不在一起。雖然和國子監同級,但因為是純機關,佔地面積小了很多。不過排場卻比國子監打,人氣也旺得很,來來往往都是報工程的,要原材料的,求人工支援的,各種跑批條,那熱鬧景象,看得梁豐都流口水。

    通報之後,謝絳以禮相待把梁豐請到公事房。

    「玉田兄有何要事,親自登門吶?」謝絳口氣肯定說不上親熱,但也不算冷淡。

    梁豐笑道:「小弟有些為難之處,特來求希深兄江湖救急的。」一面說一面心裡暗暗鬱悶,他媽的什麼倒霉名字,希深,跟犧牲分別倒也不大!

    「請講,但使我這裡能用得上處,一定盡力。」

    「是這樣的,朝廷恩准,這國才院已經在籌備之中,照官家的設想,須得招攬天下有志於匠作的學子進來修習。呵呵,朝廷裡就只有希深兄這裡能工巧匠最多,因此厚著臉皮過來,看看能不能點幾個將,分派給我,不用去當值,就排排課程,有課的時候去講講而已。你看,這個不為難吧?」

    「呵呵,這個簡單,有人要學,不如玉田兄推薦到我這裡來直接學就是,何必繞那麼一趟大彎子呢?國才院,這個倒還沒聽說過。是新建的衙門?」

    梁豐眼睛一亮,笑道:「希深兄,此話當真?」

    謝絳臉色一僵了,他本想膈應膈應梁豐才這麼說的。別看他自己判著將作監,可老瞧不上那些只會手藝的匠人了。一直覺得自己在這裡只是過渡,志向還是叱詫風雲,笑傲一方,不能出將入相,最少也要當個封疆大吏的說。現在整個朝廷都跟梁豐過不去,他自然也不例外,才隨口一句,意思是那個國才院有必要成立麼,我直接收編了,看你有何話說。

    誰知道梁豐看上去居然是挺驚喜的樣子,謝絳心中就咯登一下,警惕起來,急忙轉過口風道:「呵呵,玉田兄好大方,自己還沒開張呢,就願意把學生拱手送人?」

    「嗨,咱們做什麼事不是為了朝廷,分什麼你的我的?到時候全都是朝廷的。召學生又不是為了我梁豐將來修房子,用不上啊!反正希深兄,我當你君子一言,你已經答應了!」

    「沒有沒有,這事須得從長計較,梁大人切莫先下斷語!」嚇得謝絳連忙拒絕。他是真怕啊,自己正想隨著大流同梁豐過不去,這廝居然送上門來,那還不得修理修理?誰知他倒大方,一下子就要打發人過來學習,那還了得?傳將出去,都說我老謝跟這廝混在一起,這不是黃泥馬掉褲襠上,不是屎也是屎了麼?

    「剛才明明是你先出的主意啊,怎麼轉瞬變卦。老哥,這個也太快了吧?」梁豐不依不饒道。

    「唉,下官只是一時興起,隨口漫言的,朝廷又無詔旨,我豈能奪人之所愛?呵呵,玉田兄當我沒說。」

    「可是你明明已經說了,咱們君子說話,難道還要每一句都寫下來不成?傳出去,你不會賴賬吧?也罷,你要賴賬也由得你,我只同官家奏報去。」梁豐轉身要走。謝絳一把拉住:「大哥,你到底要幹啥呀,我開句玩笑還不行了?」

    梁豐看他雙眼惶急,差點笑噴出來,只好施施然又坐下:「我倒沒幹啥,就是來找你要幾個人唄,當然,不是隨便要,必須派精兵強將支援兄弟。你看?」

    「唉,好吧,回頭我給你推薦幾個能幹的。」謝絳愁眉苦臉答應下來。

    「先說好,地攤貨我可不要,到時候我退貨不說,咱們可就直接去官家面前掰扯掰扯!」梁豐放了狠話。

    謝絳只好苦著臉答應下來,容他寬限兩日再給梁豐推薦。

    回到國子監,梁豐找到范仲淹,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老范笑道:「也須有你這樣的潑皮精神,他謝希深才無計可施。呵呵,如此,咱們國才院才真正名符其實。」

    梁豐搖頭歎氣道:「唉,我倒寧願他說的是真話才好。」

    范仲淹奇道:「為何?」

    梁豐道:「老哥,咱們國才院,才是第一步都如此艱難。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明槍暗箭呢?就說以後吧,這種實用學問,可不是讀幾本書,寫幾篇文章就可以做出來的。材料要有吧?器械要有吧?作坊場地給人家實驗試驗要有吧?這些全都沒影子啊!呵呵,我就是打量著他們將作監啥都齊全,還不如全送過去學習,咱們得省多少力氣?可恨謝希深這廝萬般推脫,壞了我的好事!」

    老范哈哈大笑:「原來你打這個主意的說。呵呵,你這是自己碗還空著呢,就盯著別人的鍋了!」轉而又道:「不過這倒是一個輕省的辦法,尤其還能替朝廷節省些開銷,善莫大焉!這樣吧,你最近被罵得也夠了,這回我來背個黑鍋,上一篇劄子,懇請朝廷恩准將作監同國子監聯合辦國才院事宜,你看如何?」

    老范決心替梁豐捅一回馬蜂窩,去謝絳嘴裡奪食!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27 19:49
463、轎車
   
    最近趙妙元除了等著自己的清虛觀修建好早點搬家之外,剩下就是一件事,花錢。

    以修道之人要清心寡慾為名,把哥哥、太后賞賜的器物,制錢,隨手揮灑,大筆賞給宮中的黃門和宮女。

    得到賞錢的那些宮人,既感謝長公主的慈惠大方,又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這位公主到底什麼意思。她哪兒好意思說自己的目的,只有貼身幾個內侍和宮女瞭解。卻因她相待親厚,為人單純可愛,沒人願意當面捅破她這層心思。私下裡卻暗暗替她既是擔心,又是同情。

    公主身邊跟隨久了,也多少知道了些主人的心意。主婢之間達成了一種默契,那就是我們知道公主你啥心思,我們就是不說。公主也是如此,我知道你們知道我啥意思,我也不說!

    就這麼耗著,但事情沒耽誤。貼身宮人猜出了公主的意圖,便自動充當了打聽和傳遞情報的角色。因為這些賞賜多半都是由他們的手給出去的,因此皇宮之內,對長寧殿的工作人員都極其親熱,啥話都願意說。

    所以,每到趙妙元寂寞發怔時,總會有人無意間說起外面的趣聞,而且多半都是圍繞樑豐的故事展開。高興處,妙元自然興高采烈。失意處,公主也就無精打采黯然擔憂。

    今天就聽到了個不好的消息:「誒,你聽說沒有?外面的言官好像又鬧騰了!」趙妙元趕緊豎起耳朵。

    「聽說了,說是國子監的事。那個范檢校。就是國子監的直講唄,又給官家上了劄子。說是要請哪個衙門和他們一起經營國才院呢!」

    「那又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被言官臭罵了一通唄!聽說原先跟他很要好的晏相公都不替他說話了,蔡大夫也說他近墨者黑,不像以前的范君子了!」

    妙元心中一緊,鬧到這地步了麼?

    「不過好像官家很猶豫,聽前面那些說,官家回來後很是琢磨了一陣子,還問張都知呢?」

    「那豈不跟糟糕?」

    「怎麼糟糕了?」

    「官家要是不允倒還罷了,要是一答應。這不就火上澆油麼?我看那個啥梁探花,準得倒霉!」

    「哎哎哎,主意用詞,說就說,別添油加醋的!」問話的提醒說話的。咱們得擺正位置,只負責傳遞消息,引導公主胡思亂想那可不行!

    這位才猛省過來。強笑道:「呵呵,正是呢,咱又不是大臣,咋知道他們怎麼想的。說不定官家一發話,全都沒聲音了呢!」想趕緊糾正過來。

    趙妙元再也忍耐不住了,側頭過來。還是秀秀氣氣的聲音,只是有了些惶急:「你們多出去走走,我這裡不用恁多人服侍。回來也好再傳些新鮮事!」

    「是!」

    揉著手帕在宮裡走來走去的趙妙元,終於等來了最壞的消息:范仲淹因為上劄子犯了眾怒,被言官們圍攻。而梁豐的招生政策傷了讀書人的心,許多沒有功名。正準備考功名的讀書人約好,一同去梁家門口叫罵。

    那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呀?趙妙元急得跳腳,這樣下去還了得?成了天下讀書人的公敵!

    她第一個反應是去求皇帝哥哥,但是才邁開腿,就被貼身宮女拖住了,這時候也顧不得遮掩,急道:「公主以何身份跟官家進言?」

    趙妙元像被電擊了一樣,登時愣住。

    關鍵時候,宮女不靠譜,還是太監鎮定些:「公主,要是我啊,就不提此事,直接求假,出去散散心!」

    妙元恍然大悟,對對對,先出去看看,再決定如何幫忙。

    於是又要飛快地去請假外出,還沒走到殿門口,一個更大的打擊撲面而來:「公主,太后、娘娘們回宮了。娘娘叫你過去相見!」

    她差點軟了下去,額滴娘啊,咋這時候回來捏?

    「公主,要不這樣?」一個宮女湊到她耳邊嘀咕幾句。妙元思忖半晌,點頭道:「只好如此了!」這才忍著心裡的牽掛,匆匆趕到劉娥居住的慈寧宮。

    退出政壇許久,心態也漸漸適應下來,看上去精神倒健旺了許多。下首陪坐的一個是太妃楊氏,另一個是趙妙元的母親李氏。

    趙妙元恭敬地給三位娘娘請安。劉娥含笑虛扶:「幾個月不見,妙元竟又秀氣了許多!」李氏接話道:「太后休要誇讚,唉,只除非是她消了妹妹一塊心病才罷!」楊氏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妙元,也該上一上心了,總是如此清修悟道,不是女兒家該做的事啊!」

    趙妙元哪有心思跟她們扯這些,但還是強笑著同三位娘娘道:「娘娘們教訓得是,只是孩兒進來修習,才覺有了些進益,實在不忍放下。還請娘娘們體諒則個!」

    劉娥是個非常之人,看事總也有非常的看法:「我倒覺得兩位妹妹之言,也不盡然。就咱們這個公主,人品、模樣、才學,全是上上之選,呵呵,尚了哪家,我都捨不得!她要緩緩,就由得她,總是等知道該盡本分的時候,自然就成了。不過妙元,不可一味修道,需要多多理些女人的事來做做,聽見沒有?嗯,《女誡》要多讀!」

    「是,孩兒也沒時時修道,近來也學習丹青呢!」妙元笑道。

    「哦?這是好事啊,學哪一家的?人物還是花鳥?」

    「孩兒只是胡亂學些,不拘哪一家。聽說這兩年,京城裡的外命婦中,只有那個探花梁家的婦人丹青妙絕,孩兒前些時日還命人去他家求畫了。」

    劉娥笑道:「你也算識貨,那梁豐的丹青果然是本朝僅有。他的娘子,也是極好的。你讓她們給你畫些什麼?」

    趙妙元把前幾天去求的畫說了一遍,楊太妃在旁邊忍不住笑了:「阿彌陀佛,妙元折磨起人來,也不手軟哈!就這麼畫法,他家妻妾同心,怕也是要三五個月方可完成。人家不過日子了,專門給你畫畫?」

    「正是呢,孩兒派去的人傳話回來,也說他家妻妾兩位臉上頗有為難之意。可還是應允了,想來是沒問題的。」妙元笑道。李氏卻在一旁板著臉說道:「你這孩兒好不曉事,人家是朝廷臣子家裡,怎地這麼隨意差遣?賜了些什麼沒有?」

    「啊,沒有!」趙妙元吐吐舌頭答道。

    「真是失禮,這要讓你皇兄知道,他同梁豐的情分不淺,豈不怨你?」

    「那,孩兒回頭給她們補一份如何?」妙元忙說道。

    劉娥點頭笑笑:「女孩兒嬌憨,一時忘了,也不妨事。他家豈敢挑咱們的禮數?回頭多多賜些物事吧!」

    「唉,太后娘娘,孩兒已經錯失了,好生慚愧。要不,這幾日,趁她們官人當值之時,孩兒過去看看她們,也順便瞧瞧進展如何,不知可使得?孩兒最近在宮裡也有些氣悶,此時春和景明,正想出去轉轉呢!」

    楊氏和李氏從不關心朝政,全然不知最近發生的事。劉娥一世女傑,毅然撤簾歸政之後,一方面專以休養身體,另一方面也忌諱旁人說三道四,是以也刻意迴避朝政。於是三個老太太在外面逛了一大圈,愣是啥也不知道,誤打誤撞,竟被趙妙元小小丫頭鑽了空子。

    劉娥沉吟半晌,道:「按說你堂堂公主,要去朝臣家裡,原是不可。不過你既然說是趁梁豐當值時再去,我看——!」她話沒說完,李氏急忙阻止道:「姐姐休要縱了她。一個女孩家家的,這如何使得?實在不行,把梁豐娘子接進宮來說說話兒,也就罷了。萬不能去的!」

    劉娥啞然失笑:「呵呵,倒是我老糊塗了。妹妹說得很是。妙元,你不要去了,可以傳旨把他家妻妾接進宮來,說笑一回也就是了!」

    妙元心中失望無比,可嘴上不敢強辯,再說,怕是就要露了餡!只好低聲答應。一會兒三個老太太都有些乏了,要各自散去,楊、李都給劉娥道了乏,退出慈寧宮。妙元自然要陪著母親,好好說一說親密話。只好把心頭事暫時放下,強打精神,奉承李氏。

    夜深人靜,趙妙元終於抽出空來,趕緊找來宮女們商量,如何能幫梁豐渡過難關。一夜計較,才知道自己雖貴為公主,手段卻是有限得很,忍不住暗責自家無能,不能保護心上人,只能做一點,算一點了!

    第二日一大早,消息沒錯,果然有附近除了封丘之外,祥符、開封,甚至東朔、陳留等地的讀書人都紛紛趕來,漸漸聚在一處,只等時辰一到,就要聲勢浩大地朝啟聖院梁家走去。

    來的個個都是飽讀詩書之人,還有許多居然攜帶書僮侍妾,或挑著行李擔子,或者坐著車馬趕來,竟大有以示威遊行為名,行遊山玩水之事的意思。但更多的則是懷揣刀筆,預備著去到梁府,痛罵一頓之後,粉牆題句,揭開這廝欺世盜名的本性!

    時辰到,吼聲起,一路儒衫飄飄,酸氣沖天,浩浩蕩蕩來到了梁豐家門口。剛有人要帶頭高聲叫罵,忽然被眼尖的一把拉住。所有人一下子都閉上了鳥嘴。

    因為門口停了一輛車,一輛轎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28 23:17
464、吾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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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車只是一種比較通俗的說法,認真說來,那不叫轎車,那叫安車。

    在這年月,無論你是平頭百姓還是高官顯貴,要是不能記住五花八門的各種規矩,你都沒法跟人家打招呼。當然,老百姓大概其知道一些常識也就罷了,但是眼前這些讀書人,必須是熟讀朝廷典章制度的,明確各種行為規範的。

    說白了,他們必須具備熟悉中央下發的各種相關人員待遇文件,且能在最短時間對照使用。

    安車,赤質,金飾,間以五采,刻鏤龜文;紫幰衣,錦帷絡帶,紅絲絡網,前後施簾;車內設褥及坐,長轅三,飾以鳳頭,駕赤騮四。

    這個說得夠明白了吧?不夠還有補充:內外命婦之車。唐制有厭翟車、翟車、安車、白銅飾犢車,而幰網有降差。宋制,銀裝白籐輿簷,內命婦皇親所乘。

    也就是說,眼前梁家門口停的這輛四匹大紅馬拉的豪華車,是皇宮內命婦最高級別之一,公主的座駕。前面幾種屬於太后、太妃、皇后、皇妃專門乘坐。配置上有增減。而這輛安車,無疑是公主級別的頂配。大宋的大長公主。不頂配,誰頂配?

    何況從大門口一直延伸到裡面,兩排二十幾個黃門靜靜地把守著。一個個默不作聲,卻顯示出任何暴發戶都無法模擬的皇家氣派來。他們平靜地看著這些讀書人,既沒有藐視,也沒有驚惶。

    但是這些書生們卻被震撼住了,大多數人馬上想到,今天這家裡。難道來了大長公主?

    光這條就夠他們閉嘴的。因為他們來的人目的都很單純,今後陞官發財,高人一等。陞官發財多半要靠自己努力,可是高人一等這事兒,眼看就要被姓梁的給壞了事,這才來罵的。

    但是如果裡面坐著個公主,那就挺麻煩了。你要這麼一罵。嚇著嬌滴滴的堂堂大長公主,那咋辦?現在沒有功名在身,殺了你全家都不嫌多!

    一個個縮頭縮腦的,面面相覷,有幾個帶頭的就互相嘀咕起來:「咋辦啊?怎麼會出這狀況?」

    「我哪知道啊?沒說今天公主要來啊!是不是消息出錯?」

    「廢話,消息要准。咱們現在能傻乎乎地殺過來麼?」

    「那怎麼辦?要不,改道?」

    「改道去哪兒?」

    「咱們乾脆直接去國子監叫罵,反正那廝當值呢,也不在家啊!」

    一聽這話,商量的人裡面就有人急了:「你他媽豬腦子啊。去國子監,那裡去得麼?要去早去了。幹嘛上面大人們讓我們來他家裡?」

    出主意的還是沒轉過腦子來:「為啥不能去?去了正好給堵上,多好!」

    「好個屁,咱們來他家罵,那是私人恩怨,貼口號撒傳單都是對他個人行為,怎麼罵都可以。可是要去了國子監,那你就是衝擊朝廷,攪鬧國家機關,信不信殿前司派一隊兵馬出來,捅你兩個明晃晃窟窿?」

    那傻子被嚇得發抖:「那咱還是走吧?可別在這兒戳著,萬一他勢力大,真調了殿前司來還跑得了?況且,還有公主的車在此呢!」

    「好,一二三,跑!」

    嗚呼一聲,烏泱烏泱的各地學生全都扯呼,散了個光光。

    留下一地雞毛,不是雞毛,是紙條。

    話說這些學子還真細心,要罵,可罵完風就吹走了,得留下點啥做念想。當然是手裡的筆墨嘍,而且,還怕京城的老百姓看不懂,特意用白話寫了許多標語、打油詩,估計都是「打倒讀書人內奸梁玉田」、「梁玉田敗壞社會秩序,罪不可赦!」等等之類的東西。

    等他們散去,有些本以為有熱鬧可看,遠遠跟著的市民就慢慢聚攏過來,撿起地下的條子議論。

    「嘿,這條子字多,誰給唸唸啊?」

    「我來我來,嗯,寫的是『綱常敗壞是梁豐,匠人敢與書爭雄!有朝聖人發了怒,叫他天打五雷轟!』」這就是書生們寫的打油詩,為了廣為流傳,讓老百姓家喻戶曉,專門寫的。

    「我呸,人家梁探花是天上文曲星下界,這幫直娘賊們,也敢寫詩罵人家,那不是耗子耍刀——嚇唬貓麼?」有人怒道。

    「是啊,梁探花說農工都該得到尊重,那是抬舉咱們這些做手藝,吃力氣飯的老百姓呢。操他奶奶的,許他們一天之乎者也地翹尾巴子,還不許咱們去國才院求個學,念個書了?」梁豐要建國才院的消息已經天下皆知,市民們從開始的詫異、驚惶,到慢慢覺得這是在為自己們爭取權利,當然得到了廣大基層人民的擁護。

    「呵呵,這樣的順口溜,咱老粗也會啊。聽著,一幫瘟生真操蛋,敢跟文曲對著幹。爺不蓋房種糧食,餓死你個王八蛋!」

    「好!」聽眾們聽了即興發揮,紛紛鼓掌叫好,這幾句倒流傳了出去。

    話說梁家大門裡兩個婆娘一大早聽了消息,都被嚇壞了。梁豐不知道啊,剛去上班不久,就咚咚咚有人來敲門。來福和永叔開門一瞧,居然是幾個宮女和黃門。剛要說官人不在,那黃門神秘道:「我們是長寧殿的內侍,有急事通報你家娘子!」永叔不敢怠慢。趕緊進去請示,程程和小嫦忙把幾個宮女請進內院。一聽說有人要來門口遊行示威,真的嚇得腿軟。這可不比當年京城名妓堵門,這是來搞批鬥的啊。急得沒主意,想趕緊叫永叔去吧少爺追回來。

    那宮女忙道:「兩位娘子且慢,此時將梁大人叫回來,正好遇上,怕更不穩便。來時我家公主已經定下計策,諒那些士子們不敢造次。不妨事的。只等他們一退去,就請乘了安車進宮。公主也正要見你們呢!」

    馮程程和小嫦沒辦法,只好依了。誰知果然效果奇好,一駕皇家馬車往門口那麼一放,立刻擊退百萬雄兵,要是諸葛亮重生,也當自愧不如了!

    等外面黃門來報人都散盡。程程和小嫦只好囑咐家裡關好大門,照顧好兩個小官人,出來乘上那頂大大的安車,晃晃悠悠朝皇宮走去。

    這個時候,梁豐正在國子監上課,已經陸陸續續有些學生實在覺得學校很好。瞞著家裡溜回來上課了。包括了譚仁京的兒子譚鵬,晁炯的孫子晁守元等等。梁豐心裡很是欣慰,畢竟自己說的道理,漸漸已經被人們所接受。現在,只剩最頑固的一個階級了!

    這時。替他出頭放炮的范仲淹,正在舌戰群儒。

    他被請到了禮部。實際上不是請的,而是政事堂叫去談話。

    范仲淹面色沉著地坐在下首,上面五個相公團團排開,還有自己的好朋友晏殊兄弟,還有姜遵老頭,還有薛奎、蔡齊等等。他們為了范仲淹的這封劄子有些爭執,在蔡齊的強烈要求下,決定把他請來,當面請教,若能收回成命,善莫大焉!

    「希文,你原來不是如此啊,怎地變得這樣?」姜遵搖頭歎氣,很同情范仲淹走上了邪路。

    「式翁差矣,仲淹從來都沒變過。」

    「還說你沒變?原先你讀書習文,守孝盡忠,造福一方,天下敬仰。可是如今,自從跟梁玉田廝混上以後,簡直事事都冒天下之大不韙,現在又上這封劄子,真的就要同世間讀書人為敵麼?」蔡齊語重心長道。

    「呵呵,子思兄言重了,比起和天下百姓為敵來,同讀書人為敵有什麼干係?」范仲淹毫不在乎。

    「可是,你須得想想。那梁豐一派歪理邪說。自古來士農工商,天經地義,怎容他如此撥亂天下?」姜遵道。

    「是,士農工商不錯,不過玉田說得也不錯,這無非是個念起來順口而已。四者各有不同,不可偏廢。讀書人是為了明白事理,管理天下;農夫種田,供養天下;工匠造器,庇履天下;商人通衢,兼濟天下。哦對了,還有一個武,武衛疆土,守護天下。各司其責,均至關重要,有何高下之分?」范仲淹受了梁豐工農兵學商的影響,多了一個兵字出來。

    姜遵年紀有些大了,費不了許多腦子,聽他侃侃而談,似乎甚有道理,把自己堵得心慌,苦惱地揪著鬍子,說不出話來。

    晏殊平時很溫和,光看他作詩填詞就知道是個不愛惹事的。但今天自己這個禮部侍郎不發言也不行了,便開口道:「希文兄此言貌似不錯,可是你也說了,讀書人就是明白事理,管理天下的。若沒有讀書人,這些人怎麼管?因此還得將讀書人放在頭裡啊!」

    范仲淹凝視晏殊,淡淡笑道:「同叔相公說得不錯,仲淹也是這個意思!」

    「呼。」好幾個人都出了一口氣,嗨,說了半天,原來他也是這個意思啊!

    「不過,仲淹認同玉田的說法,任何時候,都不能光抬舉讀書人,也必須給其餘四種應有的尊重!」一句大喘氣的話,又把眾人的火給撩了起來。

    「希文,你左一個玉田,右一個玉田,他梁玉田小你十幾歲,你怎地就如此對他言聽計從?」蔡齊大為光火道。

    「唉,玉田才高識遠,渺萬里層雲,吾不如也!」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29 20:20
465、政治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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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老范的學識、名聲和以往的各種表現,在座沒有人會懷疑他的人品。閱讀 ..不錯,他比起來,確實品秩最低,官階最小。但是在大宋的士大夫階層,范仲淹的名聲足夠使朝堂對他表示充分的尊重。

    因此才有如此龐大的談話陣容。當然,最終的目的,其實是因為在座談話人員裡面已經起了分歧,以王曾、丁謂、薛奎為代表的親梁派,主張同梁豐及其老夥伴展開充分溝通,以圖達到求同存異,拿出一個各方都比較能接受的方案來。而以蔡齊、姜遵和晏殊為代表的反梁派,則在這個事情上主張堅決打壓,決不讓步。其實他們並不是反對梁豐本人,而是反對他的主張。因為這幾個人也是出於公心,擔心讀書人失落之後,天下大亂,回復到殘唐五代那種亂糟糟的局面。

    呂夷簡不置可否,但畢竟是相公,也參加了這次談話。

    「希文,你想過沒有,梁豐如此行事。讀書人體面掃地。天下必將大亂。五代之禍尚在不遠。你難道看不見麼?」蔡齊見硬的不行,準備來軟的,好言相勸。

    范仲淹搖頭道:「想去甚遠,不值一提。五代是匹夫當政,非但藐視讀書種子,還一切都不在眼裡,以力大者居之。因此生靈塗炭數十載,兆姓苦矣!卻與今日玉田所為則不相同。玉田一力鼓舞天下。各奮其勇,各盡其力。呵呵,他有句話說得好啊『眾人拾柴火焰高』,各自都得到了相應的尊重,誰不盡心竭力?苟有一二宵小之徒或思為非作歹,然天下安穩,豈能興風作浪?再說,難道讀書人中就無居心叵測之人不成?」

    「難道我們對他們還不夠尊重麼?讀書人從來以天下為己任,一生報復,無非就是圖天下蒼生有個安穩。能吃飽飯,穿暖衣。安居樂業。天下太平。照你如此說,難道我們錯了?真是笑話!」姜遵大搖其頭道。此言一出,有四五人暗暗點頭,可不是麼,為什麼要把齊家治國平天下作為咱讀書人的天生使命?難道還不夠麼,真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范仲淹哂然笑道:「式翁,不是這樣的!我等固然從來都是以生命為己任,其實卻從未尊重過他們。對他們好,卻打心眼裡瞧不起,以為他們都是愚民,都是氓夫,只要聽我們的話,服從我們的管理,就可以安生過日子。其實,唉,咱們真的沒這麼偉大啊!天下太平時還好,若遇到亂世,就如方纔所說殘唐五代,還不是一樣朝不保夕,又見誰躲得過來?其實,天地之理,自在百姓心裡,所以孟子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這個道,難道不是民心麼?你尊重了民心,讓他不但吃飽穿暖,還自覺有了尊嚴,難道這個『道』還得不了麼?方才仲淹說過,我是贊同同叔相公的話的,讀書為官,就是引導百姓,讓他們明事理,知善惡,辨是非,勤為力,事生產!可是,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或者惘然不顧,那咱們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蒼生?」

    范仲淹一個人單挑蔡齊三個,卻把眾人說得相顧無言,十分尷尬。王曾面無表情,心裡卻暗暗點頭。也為老范所折服!其實如果是梁豐親自到場,當然可以比范仲淹說得更明白透徹,卻絕對比不上老范的效果。首先因為他太年輕,平日又太滑頭張揚,那幾個老漢對他印象實在是搖擺得很,一會兒欣賞,一會兒痛恨。其次是這樣的場合,實際就是短兵相接,他一出來,就完全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大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死我活就難說得很了。

    范仲淹,是各方都可以接受的談判人物。這也是他主動請纓的自信由來,也是梁豐絕對信任的緣故。

    看看反方實在沒話說了,王曾輕輕咳嗽一聲:「但是,你現在奏請朝廷,要將作監合辦國才院。人家不願意啊!你就算能說服在座諸公,可是天下讀書人的耳朵,你能揪著一個個去說麼?不把這個名分正了,謝希深不從,難道要逼著官家罷人家的官兒不成?」

    王曾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瞭,你再退一步,再退一步說不定大家都接受了。

    范仲淹還真想不出還有什麼可退的?都這樣了,難道退到不招生,不找將作監合作,不在國子監修牆開課?沒有將作監的協作,那將是無比遺憾的可惜,更是無比的艱難。這麼好的條件都不利用麼?

    他陷入沉思,到底還有什麼可讓步的?

    「希文,方纔你說,你也讚許同叔的話?」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大家側目瞧去,正是參知政事丁謂。

    丁謂自重入中書,穩如泰山,一改當年霸悍之風,處處四平八穩,已經不輕易說話了。范仲淹以前也恨他,沒少罵過這個五鬼之首。然而時過境遷,已經是數年前的事。而且,丁謂這些年韜光養晦,真正記仇的已經不多,何況范仲淹這種君子?

    「嗯!」所以范仲淹雖然不願同他多談,但還是很嚴肅地點頭。

    「那好,既然你同意同叔的話,那不管你將來招多少工匠。多少農夫。最緊要一條。必須先習聖賢書,說聖賢理!」丁謂風度翩翩,撫摸著長及胸口的一部黑髯道。

    王曾和呂夷簡眼睛一亮,接著范仲淹和眾人都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只要范仲淹能保證,以後不管招誰來,都必須先學正經的聖賢書。那就等於是承認了儒家的思想統治地位,承認了士農工商,還是士排在最前,而且,這個排名不是隨機的,而是唯一的,官方正式的!

    梁豐和范仲淹其實從來沒有強調其他階級一定要等同於讀書人,他們一直只是說要給與充分的尊重。這既有言官、儒林們太雞凍,如臨大敵造成的視聽幻覺。也有梁豐故意把意圖說得隱晦莫名的緣故。梁豐不怕鬧大,他怕鬧不大!鬧大了。那些工農階級才會明白,才會支持!

    當范仲淹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試探的目光。他沉思半晌。這幾個人,幾乎可以代表當前士林中的保守派和溫和派了,只要跟他們達成一致,那就等於拿下。

    終於,他重重地點了頭:「丁相的意見,我接受。而且,我可以負責說服玉田。只要在座各位都同意的話!」

    王曾長出了一口氣,鬧這麼大,他既沒想到,也有些煩了。先看了看左右的張士遜、薛奎和呂夷簡,三個人不約而同點頭。再看旁邊的蔡齊、姜遵、晏殊,反應慢了許多,但還是艱難地點了頭。

    談判,就是互相妥協的藝術。何況他們也的確被范希文的言辭打動。覺得這樣做,也未嘗不可。

    不負使命的范仲淹終於離開政事堂,坐著自己的四人小轎回到國子監。梁豐看到他疲憊但興奮的神采,心裡明白,事情辦成了!

    「哥哥,辛苦!」在經過一小段時間的過渡之後,梁豐已經不再同范仲淹客氣,而是私下裡直接就叫哥哥了。

    老范開始挺不習慣,但被梁豐堅持日久,也只好接受。這時爽朗笑道:「呵呵,幸不辱命!」

    范仲淹不是梁豐那種需要靠精彩的講述來誇耀自己功勞的人,直奔主題,第一句話就是:「不過,同蔡知事他們退了一步。」這是一句引言,下面就要說讓了什麼步。誰知梁豐這廝像鬼上身了一樣,點點頭道:「這是必須的,可以接受!」

    范仲淹奇怪了,難道他知道?問道:「你說什麼可以接受?」

    「呵呵,他們必定會要求,不論咱們招些什麼人進國才院,都要先學聖賢書唄!」

    老范平生第一次長大了嘴巴,瞪著眼睛,半晌才緩緩說道:「你跟丁謂之商議過?」

    「哦?這主意是丁相公出的?呵呵,果然肯幫忙啊,這個情,咱可要記下!」言下之意,是自己並沒有同丁謂私通款曲。

    其實這個並不難猜,在大宋,沒有政治課的概念,因為所有讀書人的專業就是政治嘛。所有的核心價值觀就只有一個儒家嘛!但是梁豐太瞭解思想品德與馬列主義課程的厲害了。不論你專業多強大,這門課你背不下來,默寫不出,那是相當的糟糕啊!因此他絕對猜得出大宋文官的最後底線,那就是決不能拋棄儒家的思想統治地位,絕不能讓孔聖人為代表的一大批人物形象有任何動搖!

    或許大宋的百官還不知道,其實他們做的,就是後世開設政治課的原理。更加其實的是,這本來就是梁豐準備拋出的最後誘餌。沒想到還不用自己動手,這些人就主動上鉤了!呵呵,老范有介之推之大功也!

    一霎時二人只覺渾身充滿了精力,眼看窗外,春光四射,正是萬物蓬勃之時,在他倆眼裡,彷彿一幅美妙壯闊的畫卷已經緩緩展開!

    這種好時光,不痛飲幾杯,豈不辜負大好春光?

    等大白天地吃得醺醺然回到家裡,兩個老婆居然都不在。一問才知道,被接進宮見長公主去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9-30 21:14
466、聘書
   
    好高興,有「亂擺」的提醒,有「genge02」的呼籲,到今天又收到「山水采田」、「瀝青男」、「夏日炎炎之書香門第」、「亂擺」、「上官擠骨」、「愚者摩西」等書友的陸續月票。扇子不勝收恩感謝!那個啥?不知哪位還有一票?就一票扇子就滿足了,湊足五十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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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豐一霎時酒醒大半,流著冷汗問永叔道:「長公主為何來接兩位夫人進宮?」他有些腿軟,這事兒太懸了」「。公主那丫頭貌似柔弱溫順,可是偶爾傻大膽發作起來,也夠嚇人的。上回在她的私密空間,自己不就被反撲一回麼?回憶起來,心中猶有餘悸,難道,這回是直接叫進去談判?那可就他娘的糟糕了,莫非回來還逼著老子寫休書不成?

    「少爺你可不知啊,今天一早,不曉得哪裡聚集一批讀書士子,說是要來咱家門口罵你弄那個什麼國才院的事。是公主事先聽到風聲,派了她的安車來咱家門口停下,那些讀書人才灰溜溜走了??????。」永叔趕緊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梁豐心裡方才好受一些,但依然撲通不已。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只好在家裡等著兩位娘子回來。看看消息如何。唉,看來今晚又要費些口舌嘍!家也難齊啊!

    去的時候,兩姐妹坐在車裡,互相緊緊牽著手用眼神鼓勵著對方。她們的心情是複雜的,一方面,公主剛剛來幫了自家一個大忙,進宮道謝也在情理之中;另一方面,這可是後宮版的鴻門宴啊。到時候那位嘴裡吐出啥來,誰也不知道!萬一要是直接提出什麼要求,怎麼回答?

    小嫦要鎮靜些,畢竟以她對梁豐的瞭解,這廝來者不拒很有可能,但喜新厭舊還不至於,何況勾引公主那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他能這麼混蛋?所以她根本不相信公主和官人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

    但程程就不一樣,自己有前科,看人的心態當然不同。而且。怎麼說她也是相府千斤,八抬大轎明媒正娶。這社會地位已經放那兒擺著了。真要朝廷下個文件:因愛情需要,大長公主趙妙元任梁府夫人,列馮程程同志之前。小嫦倒是沒啥,她還不如死了算啦!

    心中惴惴,自然無心觀賞皇宮景色,一路拐彎抹角,七繞八繞,來到了長寧殿。

    長寧殿今日清淨之極,除了幾個非常貼身私密的身邊人,一概被打發得遠遠的,顯得與皇家排場很有出入。

    下車後,姐妹倆對視一眼,小嫦雙眼鎮定地鼓勵,程程心裡好受了多。按照出行規矩,程程在小嫦之前,兩人提起裙子邁步上了殿裡。待要拜見,卻見殿上空無一人,只有兩個黃門含笑侍立:「兩位娘子請進寢殿參見公主。」

    沒奈何,只好任人擺佈,被領著走進寢殿。才一進門,那兩個黃門就躬身退下,順手帶上了門。

    只見一個宮裝少女清秀非常,眼眸甚是靈動熱切,手拿一卷書,含笑望著二人。

    她們知道這就是公主了,程程只好硬著頭皮,和小嫦一道,上前深深福禮:「臣妾梁門馮(謝)氏,參見大長公主殿下!」話音未落,妙元已經疾步上前,伸手將二女牢牢托住,不讓拜下來。自己也半斂軀體,略含羞澀道:「兩位姐姐不必大禮,咱們只敘家常!」

    馮程程和謝小嫦好一陣恍惚,這是什麼規矩啊?這意思公主倒成了妹妹,給自己們行禮了?這滋味,咳!

    深宮之中,三個女人說了些什麼悄悄話,無人知曉。只是梁豐在家裡等到掌燈時分心急如焚,兩位夫人才姍姍回來。

    「你們進宮了?」梁豐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急吼吼問道。

    「嗯!」程程此時火氣全無,看著梁豐的眼神,似悲似喜,極其複雜,小嫦也一樣。

    「都說了些啥?」

    「沒說啥啊,就是問咱們姐妹什麼時候能把畫完成。她等著獻給李太妃呢!」

    梁豐聽她說話不盡不實,更加不放心:「去這麼久,才問一句?打死我都不信啊。說說,快說說到底講了些什麼話?」

    「嗨,你一個漢子,盡問些老娘們兒話作甚?吃飽了就洗洗睡吧。今兒多虧了人家公主保佑,否則咱們家非給那些秀才們拆了不行!」程程好生不耐煩起來,自顧自走開,晚飯是公主留下吃的,她要去外面喝點茶,消消食,順便看看寶貝兒子。

    梁豐把詢問的眼神遞給小嫦,小嫦溫柔一笑:「放心,公主好得很。」說完也走了。這廝石化當場:「都被收買了?」

    梁豐再去將作監時,謝絳看他的眼神,又是痛恨,又是無奈:「梁大人好本事,翻雲覆雨,竟說動相公們認下國才院!」

    「呵呵,希深兄莫要吃醋,要不你也寫篇劄子,讓國才院並入你將作監也行啊。兄弟我來給你打下手!」

    「哼,我這裡廟小,可容不下你這麼一尊大菩薩。說吧,今日來有何吩咐?」

    「不就是前幾日的事兒麼,現在政事堂已經同意,眼看官家詔書就要下來,呵呵,小弟前來相求,賞幾個人用用可否?」梁豐禮貌十足,手一揮,同來的張庭已經名人抬了一擔禮物呈上。雙手又遞上三份帖子。

    謝絳狐疑地接過帖子打開,句式倒很明白,就是形式還沒見過。原來是三份聘書。給謝絳的是:「茲禮聘判將作監謝公絳為國子監、國才院資深顧問。參議院事。」另有兩份。抬頭空白:「茲聘任某職某公為國才院客座直講。教育英才。」

    「玉田兄,這是何意?」謝絳大為不解道。

    「呵呵,這是小弟自己想的一個物事,雖有朝廷下旨,然不足以見國子監求賢之誠意。顧專下聘書,獻上薄禮,以示我心。望希深兄勿辭!」說完雙手一拱,隆重地躬身一拜。謝絳急忙伸手扶住。有些感動,又有些尷尬道:「何須如此,朝廷有命,敢不遵從?玉田兄忒多禮了。」言下之意,算是答應了。

    梁豐可不敢仗著朝廷下詔就輕慢人家,今後這實習實驗基地還在將作監手裡捏著,而且,要是老謝一個不高興,隨便指派兩個歪瓜裂棗的東西去,胡亂教起來。那還成什麼樣子?誠意做足,人家感到有了面子。自然會給出精兵強將。

    搞定謝絳,他又來到東華門,專門求見官家。

    趙禎見了他笑道:「你厲害,手裡居然有個范希文,這人不錯,學識人品,天下敬仰,有他幫你,事半功倍!」

    「呵呵,我撿了個便宜唄。今天來找你,跟你要倆人,國子監有這倆人,增色不少!」

    「要誰?」趙禎笑道。現在萬事大吉,不似前番心煩,自然要慷慨大方些。

    「一個是我的同榜進士曾公亮,一個是丁度。」

    「知制誥丁度?」趙禎有些皺眉,「萬一人家不願意去怎麼辦?」丁度在翰林院,也算是個言官。民主的趙禎怕對方不願意去。

    「沒事,你隨便叫個人同他商量,他一准來。就算杜衍隨便說一聲都成!」梁豐毫不在意道。趙禎大奇:「你同他有交情?」

    「呵呵,我連他面都沒見過。」

    「那你怎麼知道他願意來?」

    「我就是知道!」這話簡直不像話,而且無賴。不過趙禎就沒再問。他說是就是嘍。再一打聽,那個曾公亮現在會稽當知縣呢。

    「你怎麼要的儘是些麻煩人物啊?換個近一點的不行麼?」

    「近一點的,以後當然也要。但眼下就要這兩位。呵呵!」

    趙禎很爽快就答應了,這個在他看來也不是什麼難事。說完國事說家事:「你兩位夫人昨天進宮來過了?」

    「額,是,聽說是公主有召。」

    「唉,朕這妹妹也的確寂寞,朕一向少空閒看她。皇后麼,不說了。只有才人同她交好,只是最近又有了喜,呵呵。可沒空天天和她說話。你兩位夫人都是極好的脾氣,常常進來說說話兒,倒也大家相得!」趙禎笑道。他對小嫦感覺極好,當年還是個小孩子,小嫦在不知情的情形下對他和善慈愛,現在想起,依然充滿溫馨。原先好幾回都叫小嫦姐姐的。

    梁豐熱汗直冒,這個實在有些頭痛啊。昨天才來了一次,回去神神秘秘啥都不說。這要常來坐坐,那還得了?今天進宮,就是想到趙禎這裡探聽探聽虛實,國事麼,倒還在其次。

    「經常進宮,叨擾公主清靜,也不好。回頭我管管那倆娘們兒,讓她們別亂竄。老老實實給公主畫畫兒就成。官家也該同公主說說,這個,這個,外臣家眷,還是要避諱一二!」他本想跟趙禎說,關心關心你妹子的婚事,趕緊把她嫁了算逑。可是不知怎地,話到嘴邊,忽然說不出口,內心隱隱不知一種什麼情緒,讓他感到一陣惆悵。

    「你也不用小心太過。是跟你家夫人交好,又不是你(說到此處,梁豐心頭突地猛跳),怕個啥?」這官家一旦口無遮攔起來,還真讓人心驚膽戰的說。

    梁豐見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趕緊轉換話題,又回到國事:「既然朝廷達成一致,那我們國才院就準備開張了。」

    「好啊,你打算怎麼開張?」趙禎笑道:「要不要朕親自去看看?」

    這面子給的夠大!一個二流學校準備開張,皇上親自去剪綵!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0-1 20:42
467、揭牌
   
    多謝「劊子手」兄滿足了扇子的願望!!呵呵,多謝亂擺兄如約前來開張!今天事情多,這章碼得急,估計錯別字挺多。來不及改了,大家將就看唄!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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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趙禎意料的是,梁豐拒絕了。

    「你還是不要去了,本來見不慣的就多,你一去,更把矛盾挑起來。這些人頭髮長見識短,看不到以後的好處,現在卻以為你偏心,到時候你也不方便。我就請王相公、丁相公他們幾個去站站台,夠面子了!」

    「額,好吧!」趙小六一臉失望。

    梁豐給這次國才院揭牌慶典訂下的方針是「高調宣傳,低調慶祝」。范仲淹不太理解:「這個高調宣傳,是什麼意思?」他當然不具備後世的廣告概念,認為只要朝廷發個詔書,選一天黃道吉日,請幾個大佬來坐坐,放串炮仗也就齊了。至於宣傳麼,沒那個必要。

    「是這樣的,咱們國才院不像書院,面對的都是相對讀書不多,或者志不在功名的百姓。咱們得宣傳,得讓人家知道這個事啊。前些日子,已經鋪墊得差不多了,京城百姓們好像大多數都很支持和好奇。招的本來就是他們嘛。所以這個事。宣傳越廣,知道越多,對咱們今後就越有利!」

    王曾接到了梁豐的請柬,請他四月初三到國才院為御賜匾額揭牌。老頭撫著鬍子微笑答應。忽然很奇怪一個事:「玉田,上次百官攻捍,你忽然祭出《西北》法寶來,反擊一槍,這倒罷了。算你料事如神。為什麼這次國才院揭牌,朝廷才下了三天聖旨,《西北》就登出來了?」

    「呵呵,相公真想知道答案?」

    「真想!」

    「那簡單啊,《西北》已經被我一分為二,延州那邊有仲殊和尚主持,這邊是我帶回來的好幫手,林羽冰唄!」

    王老頭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廝太雞賊了,早就藏著掖著要同大家作對。如此周密隱蔽!

    「那你的作坊還在陳橋嘍?」

    「是的,呵呵!」

    「無恥、陰險、呵呵!」最後六個字。王曾心裡腹黑笑道。

    大宋天聖六年四月初三,是一個響晴白日,清風拂面,春色醉人的日子。開封城最寬闊的御街大道上,不停地從宣德樓那邊,齊齊整整走過來一隊隊的依仗。從清早直到巳時,有青羅小轎,有起居八座,有肅靜迴避進士及第,有敕命某公、某王。這一天,開封府就如同趕集一般,人潮夾在御街兩邊,肆無忌憚地議論著過來的車架。

    大家知道,這是國子監的分店開張,朝廷文武百官,許多政要都得到了權判國子監梁豐的一紙請柬,特來觀禮的。

    「這梁豐有那麼大面子?你看,敬國公家也來了,諾諾諾,成命侯家呢!」

    「嗨,這有啥了不起?這幾家,有請必到的。空有個爵位,朝裡都沒人了,此時不出來亮亮相,再過幾年都沒人認得嘍!」有說話刻薄缺德的評價道。

    「對了,要說,還是當朝相公們當紅啊。知道麼,今天五位相公,來了三個!王相、丁相、張相可都來了,梁探花面子大啊!」

    「不止呢,新進的殿前司馬步軍司都指揮使石公爺都來了!」

    「廢話,人家同梁探花都有保駕之功,擁立之勳,他家公子跟梁大人好得穿一條褲子似的,能不來麼?」

    滿街的議論,擋不住鳴鑼開道的聲音。

    其實這些人裡,起碼有三分之一以上的都不願意來。但是趙禎下過詔書後,處理國事,遇到覺得順眼的,乖巧老實聽話的,都一一打招呼暗示,國才院是大事,要是可以的話,抽空去一趟,壯壯場面,給大宋增個面子。

    他前面打招呼,梁豐後面請帖送到,沒辦法,除了些真的十分倔強方案之外,只好捏著鼻子來看梁玉田的表演。

    所有車隊經過國子監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前行數十丈,拐過一個角,直接來到看街亭外面的大廣場上,方才落轎下馬。所有來人下轎馬的第一件事,就是凝視前方一座新開的大門。門分三道,中門禁閉,黑漆銅環,門楣上一塊匾額用紅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左右兩側和中間各垂下一根明黃絛子,那是御用之物,誰也不敢靠近。所有人出入都由側門。

    大門口一側站著全身冠帶的玉面郎君梁豐和氣度沉穆,不怒自威的范仲淹,梁豐滿臉春風對每一位前來觀禮的朝臣唱喏行禮。今天,連久不露面的高雙卯和石寧都跟著家裡過來。人多不好親熱,只擠擠眼睛交流感情。

    大門對面早就擠滿了看熱鬧的各色人等。伸長脖子細數官階品級人頭名號,好回家去街頭巷尾引為談資。

    所有的貴賓都被先請進去歇息,順便參觀參觀這座從國子監隔出來的新學校,裡面居然由判將作監謝絳負責接待。也不知梁豐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反正老謝今天穿著整齊的常朝服,站到了一同迎接貴賓的隊伍裡。反正不管怎麼說,這國才院也是將作監和國子監合辦的,他老謝算是一般股東的說。

    只是在這裡接待大佬和同僚們,還真有些尷尬。幸好今天來的,都是些脾氣溫和,對此事不算反對強烈的大臣和勳貴。那些暴脾氣言官們拒絕參加。梁豐心裡自然高興,也好,來了藉故生是非才觸霉頭呢。

    不過人家揶揄老謝兩句也是有的。

    「希深。恭喜恭喜啊。不費吹灰之力。就接過了梁玉田半壁江山。嘿嘿,薑還是老的辣!」

    「唉,這話別說了,我這也不是奉旨辦事麼?今後多捧場,多捧場哈!」謝絳只好糊弄著說話。

    「好啊,趕明日我家要是修房子掏水溝,少不得請你的門生們來幫幫大忙哩!哈哈哈!」這位一笑,周圍的都跟著笑。謝絳老臉一紅。只好嗯嗯兩聲,裝作不知道。

    時辰快到了,裡面坐著的,從王曾、丁謂、石元孫等人一直到謝絳,都有些不耐煩,怎麼還沒請出去搞他那個新儀式?

    外面也有些躁動,但梁豐依然翹首盼望著什麼,范仲淹不動聲色過去說道:「時辰差不多了,實在不行就開始吧,免得裡面相公們久等。」

    「唉。我就是想等他來,要不然。這個國材院減色不少。」梁豐鬱悶到。

    忽然之間,只聽遠處得得馬蹄聲,雖不算亡命奔跑,也算匆匆。梁豐心頭一喜,趕忙下去兩步看,正好拐彎過來一輛小馬車,風塵僕僕。馬車不敢靠近國才院大門,到轉街口處餘地一聲停下,梁豐站定身子,只見車上匆忙跳下一個人來,年約三十歲,已經留了短短髭鬚,面容清秀,精明幹練。

    梁豐大喜,上前不顧禮節伸出雙手一把抱住對方臂膀:「謝天謝地,你終於趕到了!」

    那人苦笑道:「奉詔不急,奉了你的催命紙才急!緊趕慢趕,好歹沒誤了時辰!」此人正是梁豐一直翹首盼望的曾公亮,他的同榜進士。

    「來來來,我來跟你介紹介紹!」梁豐興奮地拉著他的手,直接走到大門口,另一個人含笑而立,正在一旁等著。梁豐笑道:「這位是同你一樣的特聘直講,翰林學士知制誥,丁公稚丁大人!」又轉頭對丁度道:「這位是下官的同榜好友,曾明仲!」

    曾公亮急忙唱喏行禮,丁度官階可比他大得多,須得恭敬。丁度卻一把扶住他笑道:「明仲大名,下官知之。果然當得起玉田一番翹首盼望啊!」

    他們在這裡熱鬧說話,外面的老百姓有些不解的就嘰嘰喳喳問起來:「這二位是啥來頭?看起來官不大啊,怎地這個梁大人如此看重,竟然跑過去迎接!」

    又見識的就蔑視道:「靠,你懂個啥?國才院今日開張,就靠玩他兩人的名聲了。你們不知道吧?那個青衣常服的叫曾公亮,是梁豐的同榜,人家最近名聲大的很,在會稽做知縣。鏡湖之水淤積不堪,就是這位大人親自設計斗門,將湖水洩入曹娥江,保了江南一方百姓太平富庶。人家可是正宗的將做大家,因此梁探花非要等到他來不可呢!」

    「哦,原來如此,果然有本事。呵呵。那麼另外那位又是誰呢?」

    「另外那位,姓丁名度字公稚,是翰林院知制誥,不但學問高深。聽說對兵器尤有創新,經他建議改進過的床弩,居然可躲射五十步哩!」

    「呵呵,難怪梁探花非等他二人湊齊不可!」

    周圍的人在說話,梁豐終於等到人齊了,才轉頭對承局道:「去請諸位相公大人出來觀禮吧!」

    儀式莊嚴熱鬧,卻一改以往的繁複和瑣碎,禮讚省了,儀仗省了,只有三步,首先是范仲淹出來,中氣十足地誦讀了朝廷詔書,宣佈成立國才院。

    范仲淹宣佈完畢,梁豐雙手交叉,請出王曾居中,丁謂和張士遜一左一右站在正門之下,大門外一圈由開封府派來的公差將人群清理出一個圈子,整整齊齊擺放一圈拳頭大小的爆竹,卻用長長引線全部串聯起來。國子監丞張庭喊一聲:「放!」就有兩個承局分別將兩頭引線點燃,只聽砰砰砰砰三數十聲巨響,爆竹依次響起,聲音震耳欲聾。圍觀百姓簡直不及掩耳,身子俱都一震時,那爆竹竟又竄到空中,更響亮的聲音在天空炸開,威力之大,無不駭然。

    接著王曾三人微笑著在梁豐的引導下,伸出手將中門匾額垂在下面的黃絛一拉,紅布墜下,現出黑底金字,三個大字「國才院」,太陽照射之下,更是閃閃發光!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0-9 19:51
468、讓賢

     這樣的儀式是新穎的,熱鬧的,尤其望著大宋第一次出現二踢腳鞭炮竄上高空,很快成為了開封城裡街頭巷尾的談資,紛紛誇讚梁豐的創意。當然,也有許多人不屑一顧,認為這是噱頭,是賣弄的行徑。

    整個京城,只有沒有到場的人,在家裡聽到一排巨響,後來問到家人時,眼睛一亮,心裡想到了什麼。

    數日之後,梁豐接到請柬,樞密使寇准邀請他到府中一敘。

    他心中激動,不顧老頭只是想見見他,扯著范仲淹到了日子,早早就到萊公府拜見。

    寇准身體已經差了許多,最近正打量著寫辭呈,致仕養老了。來到前廳,梁豐和范仲淹大禮拜見。寇准笑著攔住:「初三國才院揭牌儀式,老夫聽說了,熱鬧別緻得緊。皆因身體不快。未能親自道賀。玉田勿怪!」

    「豈敢豈敢,不知萊公召喚學生,有何賜教?」

    「呵呵,心裡好奇,聽說你那天放的爆竹,竟然可以在空中連響,真有此事?」寇准開門見山問到。

    梁豐感歎,整個大宋朝。就這麼個老頭算是個明白人啊!笑道:「有這回事。萊公家裡有喜慶麼?若有,我吩咐人造幾捆來,奉承使用!」

    「哈哈哈,玉田好會說笑話。老夫若要那物事,豈敢勞動你的大駕先到寒舍來坐?只有命人求上門去才是。呵呵,你當真不知我為何發問麼?」

    「不知道!」梁豐也含笑回答。

    范仲淹坐在旁邊並不言語,聽著兩人對打,眼裡發出笑意。他明白,寇老頭估計是要鑽梁豐的口袋了。

    寇准點點頭:「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反正老夫是要問個明白的。你這爆竹如此精巧,若打橫來放。那豈不是要炸傷很多人?「

    「是的。「梁豐臉上嚴肅起來。

    「若用在戰場,豈非一樣利器?「寇准有些激動了。

    「恐怕還不行。「梁豐老實回答道。

    「為什麼?「

    「第一,裝填火藥比例用量不對,怕是沒炸著敵人,先把自己給填了進去;第二,射程太短,頂多只有十餘丈,這個距離,敵人已經衝到跟前,引線還沒點著,自己就先被亂刃分屍!「

    寇准一臉失望,本來聽到這個物事,心裡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誰知到原來缺陷恁大:「那你不可以多裝些火藥,將射程改遠一些麼?」

    「萊公,學生對這個火器製造,其實並不在行,是請了市面上做爆竹的工匠,給他們說了想法,他們照著摸索出來的。若要提高威力麼,除非」說道這裡,梁豐住嘴。

    「除非什麼?」

    「除非是朝廷有專門的人才聚集起來一同研究才行!」

    「那你不是已經成立國才院麼,何不把這個一同搞起來?」寇准急道。

    「萊公,一個國才院,不過將做一般的物事,都費如此周折,要是再搞軍器,那學生也不用活了。」他苦笑說道。

    寇准默然點頭,陷入深思。

    「若是萊公有意,也不妨上奏朝廷,可在國子監開一個武學科。此事玉田以前是提過的,只是爭議太大,他拗不過相公和言官們,只好作罷。若是萊公提出,朝廷自會不同對待!」范仲淹插話道。

    「此事果然為難得緊,須得緩緩圖之!」寇准也無奈起來。

    梁豐雖然來時所報希望不大,但總存了一線,眼看連寇准堂堂樞密使也無法立即實現,微微失望。但能在老頭的心中栽下這個種子,此行也算不虛了。但願有朝一日,寇准心裡的種子能開花結果!

    兵科開花倒是早了一點,清虛觀開張卻快了。

    梁豐這邊國才院搞得熱熱鬧鬧時候,人家清虛觀悄沒聲息就建得差不多了,到了什麼程度?反正大架子都有了,就剩幾個比如通道啊、采光啊這些和當時設計有些出入或者說是有些沒料到的小細節需要改進一下。

    按說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有些事,其實將就將就也就過去了,可偏偏這位小公主要求比較完美,看了自己身邊內侍去監工帶回來的匯報材料,就不滿意了。左改不對,右改也不對,怎麼辦?也不能老這麼拖著啊!於是就有人出了個主意:要不,聽說國才院開張,那個曾公亮曾直講還是有幾分本事的,請他來看看?

    行,那就寫道諭旨吧,傳給國才院監判梁豐,命他帶領國才院諸直講,同參清虛觀修建事宜。反正兩隔壁,沒事走兩步,走兩步就到。於是這諭旨就遞到了梁豐手裡。

    梁豐這時候正在幹一件事,他把國才院曾公亮、丁度還有將作監借調過來的一個叫張太古,一個叫郭自成兩個監丞(不是奸臣,是監丞啊)請到一塊兒。然後把他們都請上座,自己先站在堂中央,團團唱了一個肥喏!

    「下官好生不才,不自量力,辦了這個國才院。只是德薄才寡,所之所見,實在不堪膺負。當初竭力籌辦。只是想替我大宋不拘一格搜羅培育些人才而已。如今朝廷用人。也不能完全說是千人一面。但畢竟詩雲子曰太多,做實事的太少,能有本事精於其他的更是少之又少!」說道這裡,他頓一頓,察看座上諸人神色,俱都有差異而略顯興奮。

    「其實呢,下官一直認為,天文地理。算數營造,乃至水利農時,這些都能算是國家的根本。單單聖賢之書,固然能教化萬方,德澤後世,然我朝如今生齒日繁,人口劇增,而一年農時收成,賦稅所入,比之已慢了不少。各位都是這方面的奇才。應該明白一個道理,要是能讓一畝地多產一石糧食。那比領著老百姓空喊幾萬遍子曰仁者愛人也,要實在多少倍?所以,才冒天下言官彈劾,冒萬民不解,籌辦了這個學校!」

    「判院,到底有甚說的,不妨直言道來,我們這些人進了你這個門,難道還用拐這些彎子麼?」丁度第一個不耐煩起來,急吼吼問道。

    梁豐笑笑道:「公稚兄果然快人快語。那下官就直說了。這半天的意思,無非是我其實做不了國才院的判院,不過為了朝廷和天下,勉為其難而已。因此,這裡面的事,就想委託座上諸位仁兄偏勞,至於下官我呢,專心給你們撐撐門面,打打幫腔,爭爭地位而已!」

    曾公亮面色一滯道:「你這意思是,你不管了?」

    「呵呵,不是不管,是外行不好領導內行,要管,請你們管。我掛個名而已。這樣吧,國才院咱們關起門來說話,就請公稚兄主持大局,明仲兄你幫輔幫輔,至於張兄郭兄兩位,也一同參與管理起來。這事兒咱們只是關在家裡說,出去該怎麼招,一切照舊。你們看如何?」

    四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應答。難道這廝費盡老力,背夠黑鍋,就為了成立一個學校,然後拱手讓人不成?實在無理之至!

    梁豐知道各人的心思,吞口吐沫繼續解釋道:「真的,你們來干,比我瞎指揮好多了。就比如招生,哪些人有能力,哪些人有才華,哪些人能學好,哪些人能成大器。又不是科舉讀書,兄弟我是一籌莫展啊!只有靠各位慧獨具,招攬人才,才能壯大咱們國才院。要不然,那些讀書人又瞧不起這個,根本不來學;那些有本事的,又誤會咱們,想來也不敢來,多可惜?」

    說了半天,幾個才稍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掛名不管事唄!

    丁度為難道:「你這心情下官也理解了,只是這樣不好啊,名不正言不順的,我們管理起來也頗為難!」

    「這個好辦,我依然領銜判院,就請公稚兄做一個院長,總領國才院一應事務;明仲兄呢,就做個副院長,協理公稚兄。張兄和郭兄,只照著自己精通些什麼,熟悉些什麼,將班級分了,自己分別管理。到時候我抽空過來看看,你們若有難處要我解決,我拚力就是。如何?」

    這個名分,倒是好聽得很,四個人都砰然心動。話說這幾位,除了曾公亮享受過當一把手的滋味,其餘幾位一直都在部門打工,早就憋屈得要死。如今聽說可以獨霸一方發號施令,一展胸中才學,那還有不願意的麼?

    梁豐趁熱打鐵:「至於各位俸祿麼,梁豐斗膽說一句,除了朝廷俸祿之外,院內另成一系,公稚兄年加五百貫、明仲兄年加四百貫,張兄郭兄年加三百貫,今後再瞧著咱們院裡人才培育情況,酌情酬謝,你們看如何?」

    這可是大手筆了,話說他梁豐一年的俸祿也沒這麼多啊,哪兒去弄這些錢來?正要發問,梁豐已經打斷道:「也別管這些錢哪裡來出,放心,不從朝廷貪污,不向官家伸手就是。你們只管接著,都是乾淨無害的!」

    「最後一個問題,你到底圖什麼?」丁度百思不解,苦惱地問。

    「不為什麼,就為了將來大宋能多有幾棟精巧房子,多有幾條安瀾的河流,多出幾斤填飽肚子的稻穀,梁豐此生足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10-9 19:52
469、豈能了斷
   
    今天要感謝的人挺多,首先是2號依然不離不棄投票支持的「愚者摩西」、「飛鷹007008」,還有中途打賞的「b人啊」(呵呵)、「xindouzhiqiu」,當然還有一貫挺著扇子的「亂擺」!扇子缺勤,諸位依舊捧場,盛情盛意,感之不盡!

    額,多說兩句,新書《蝶官》已經開始上傳沖榜,若有閒情閒票,不妨高抬貴腳光顧光顧,給扇子捧個人場則個?扇子大大地肥喏唱過,拜託了!放心,兩本書互不相干,絕不會把這邊割了去接那邊的,呵呵!

    ~~~~~~~~~~~~~~~~~~~~~~~~~~~~~~~~~~~~~~~~~~~~~~~~~~~~~~~~~~~~~~~~~~~~~~~~~~~~~~~~~~~~~~~~~~~~~~~~~~~~~~~~~~~~~~~~~~~~

    梁豐拍拍屁股,很輕鬆地出了國才院,繞過半個圈圈回到國子監,正在伏案辦公的范仲淹放下筆,聽他把事情說完。雙目凝視這廝,半晌微微歎氣道:「不知你的,真以為你是個瘋子!」

    「知我者呢?」梁豐笑瞇瞇問道。

    「你胸中磊落之志,天下無人能及!」

    「多謝哥哥誇讚,有此一句,兄弟我足矣流芳千古啦!」這句完全是大實話。

    其實這廝就是應驗了孟子那句他死活不承認的話——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他知道主持這個國才院,自己既沒精力。也不願勞神。而且完全外行。倒不如扔給這幾個熱衷自然科學的傢伙自己搗鼓去。他就躲在背後。給人家撐撐腰,要要政策,爭取爭取福利什麼的就罷了。橫豎名聲已經撈到手裡,若是將來真的搞出成績,難道會跑得了自己這個始作俑者麼?

    才輕鬆得半刻時,皇家大妹妹的帖子,或者叫諭旨的東東就到了。梁大人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思維混亂。一會兒咬牙瞪眼,一會兒無奈苦笑,一會兒捏緊拳頭,一會兒負手轉圈。

    「唉,要不要同這位公主做個了斷才好?老這麼拖著,她嫁不出去,早晚賴在我頭上來!」梁豐打定主意,只好又灰溜溜地回到國才院,找到正在抓緊進入角色,興奮談論宏圖大志的四位同志。瞬間恢復了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若無其事道:「各位。兄弟我又回來了!」

    「額,遮麼是大人有變不成?正好正好,這副擔子,我們幾個都挑不下來!」丁度老官僚了,一有絲絲風吹草動,馬上想到根本利益上去,趕緊說出來,好有個台階下。

    梁豐心裡偷笑,你們幾個這麼紅光滿面,雙眼賊亮,是挑不起擔子的樣兒麼?心頭這麼想,嘴上卻道:「唉,你們想錯了。剛才回去,卻是接到大長公主諭旨,喏,等於各位差事上門了,瞧瞧吧!」說完將紙片遞了過去。

    四人輪流看了一番,心頭一鬆:「嗨,還以為才當上領導又被奪權了呢,原來是這麼芝麻綠豆的小事。」臉上已經輕鬆下來,丁度首先表態道:「既然是公主諭旨差遣,咱們義不容辭的啊!這麼一來,也可替國才院壯壯聲威。話說這裡才商議呢,都開張了,一個報名的沒來,有些沒臉!呵呵!」

    「嗯嗯,那個不忙,酒好不怕巷子深麼,早晚有人上門的。這麼著,既然四位都沒意見,咱們明日就去一趟如何?反正就在國子監隔壁,跟你們也是鄰居!」

    「好說好說!」四個人滿口答應下來。

    國子監旁邊的清虛觀,當然坐落在御街國子監隔壁。(這不是廢話麼?)道觀分兩種,一種是子孫廟,一種是叢林廟。子孫廟是可以繼承的,比如江西龍虎山的天師觀,那就是張道陵給後世子孫掙下的產業,土地證一直辦到一九五二年土改前。

    叢林廟有些不同,是不允許繼承的,反正裡面的主持都是公推公選,誰選上了誰做。不過這座清虛觀就特別些,專門送給公主修身養性的,估計將來還要收回。

    這是以後的事,誰也管不了。現在反正是梁豐領著四位大神進了清虛觀參觀考察。

    清虛觀背東朝西,綠色琉璃瓦覆頂,正脊兩端鴟吻吞脊,戧脊上有飛魚、海馬、四絕神。中柱並排,通開三門,雙肩實榻,朱紅大門。中門上各飾九九八十一個銅釘。山門兩側各設一便門,便門外側各建高樓一座,左曰「巽宮樓」,右曰「坤宮樓」。這是道觀的基本樣式。

    進去以後,無非是門前越橋八卦池,過橋後兩側供奉四路靈官,八方神道,中間一座三清殿,高大巍峨,頗具氣象,只是裡面並無三清塑像,而是三個神主而已。

    再進後面,就是公主清修之地,只求清靜無為,離境忘座,四面合圍的院子顯得清幽、簡樸,除了楹梁斗拱上的藍白紅三色彩繪略略顯示出一些顏色氣息之外,其他部位一點修飾都沒有,反倒營造出一種莊嚴肅穆而乾淨秀麗之氣。

    幾個人轉了一圈,略感詫異,這道觀建得不錯啊,還要幹什麼?幾乎沒得挑了。若認真起來,無非是氣派不夠,不能顯出皇家尊貴而已。

    但陪著梁豐等人參觀的長寧殿黃門卲康卻一個勁地陪著小心,請幾位大師巨匠務必提提意見,好讓下面改進。還不斷地暗示,公主不是很滿意,要是不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不但自己吃不了兜著走,恐怕還連累諸位的名聲。

    這個比較嚴重了,為了保住自己的招牌,丁度曾公亮四個不免雞蛋裡挑骨頭,吹毛求疵地瞎說一通。偏生那黃門卲康也好像不甚在意,隨意地跟在後面。每個人的意見略略記下幾句了事。老丁幾個說得口乾舌燥已經沒詞了。梁豐才暗笑著更加胡說八道:「額。依下官看,這清虛觀倒是已經不錯了,就是公主尊貴,若一味追求肅穆沉靜,反倒顯不出皇家氣派,倒像是故意做作一樣。不如添些顏色,繪些壁畫彩圖什麼的,也好露些手段!」

    「對對對!哎呀梁大人真是奇才。果然就該如此,雜家等怎麼沒想到呢?」卲康誇張怪叫自言自語起來,連忙詳細記下梁豐原話,一字不漏。倒讓幾個大師暗暗撇嘴,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這麼外行的言語,竟成了指示精神,搞什麼搞啊?

    游遊逛逛,算是看完了。梁豐五人轉身正要回去。卲康一把拉住梁大人:「探花郎,還有個小忙要請幫一下。」

    「什麼?」梁豐問道。

    「嘿嘿。既然探花郎會同國才院諸位高賢一同前來指教,咱家回去復旨。多半是要照方抓藥的。到時候還少不得請探花郎和各位高賢時時親臨,將各位的意見指教將做,也免得照貓畫虎不成不是?」卲康很謙恭地求告。

    梁豐想想,這也有理,雖然看得出趙妙元完全是沒事撐的,但既然想要好好了斷,完全拒絕雖然乾脆,但得罪不起啊!萬一人家因愛成恨,將來結下樑子,那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少不得點頭應了。誰知那卲康正等他這一下,趕緊趁熱乎勁,又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怎麼方便怎麼來了如何?」

    梁豐愕然:「什麼叫怎麼方便怎麼來?還要怎樣?」

    「也沒什麼,就是在這清虛觀後院,開一道角門,再從國子監圍牆和國才院開一道門,三家打通,國才院諸位也方便出入不是?省得又要繞偌大一個圈子,大家費時費力!」

    梁豐心裡一哂,呵呵,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吶!話都說到這份上,不答應看來是不行了。只好回頭看看丁度四位:「諸位意下如何?」丁度和曾公亮雖然不知道這皇家道觀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但想想這麼辦也方便,叫自己又不敢不來,誰還願意繞這麼一大彎?何況跟國子監連通之後,改日進出匯報工作也方便啊!當即點頭:「如此甚好,難為內侍想得周到!」

    梁豐心裡哀歎中計,也只好笑瞇瞇地應承下來。

    第二天,國子監和清虛觀就打通了一道葫蘆型的角門。門開兩扇,自然是從清虛觀那邊落鎖。這也等於開不開門,何時開門的權利完全在那邊。當然,你國子監也可以在門背後裝一把鎖,也可以決定開關,可前提是,你有這膽麼?

    最搞笑的是,四月初四商量,初五打通,到了十二這天,清虛觀就完全落成了。梁豐無奈嘿嘿笑,時辰真好啊!

    公主趙妙元的清虛觀入駐儀式屬於低調的奢華,只請了龍虎山這一代張天師率七七四十九名弟子,會同青城上清宮、蓬萊洞仙宮、嶗山會真福地和開封城內延慶觀等各名觀主持,在清虛觀內做了三七二十一天羅天大蘸,遍請三重大羅天三清、四御、五星列宿,為大宋祈福,恭請清虛妙應真人,大宋長公主趙妙元入駐。其儀式排場,只有太后劉娥,太妃楊氏、李氏以及官家趙禎和東西兩府相公、察院、諫台、三司等爵位列侯以上者及內外命婦得見。滿城百姓只知道清虛觀開業典禮,卻因為黃土墊道,淨水潑街,殿前司御龍直、金槍班和皇城司大隊人馬保守,連個蒼蠅都見不到。

    少不得,梁豐的國子監和國才院歇業二十一天,等人家事情辦完再說。就算能上課也沒法子,太吵啊,整天地缽啊鑼啊各種法器乒呤乓啷亂敲一氣,誰受得了?

    一直挨到炎熱的五月中旬到來,清虛觀才恢復清淨,中日緊閉門庭,雖然香煙裊裊,卻還是沒人能看到裡面的情形。

    國子監和國才院終於也恢復正常開業,此時的國子監已經發展到了京城大小官員子弟近八十人,而國才院弄了這麼久,才有七八個學生來報名。至於這些學生有沒有資格入學,還得看丁度他們的入學測試結果。

    梁豐很捉急這個事,患得患失,生怕啞了國才院的頭炮。

    而清虛妙應真人的請柬,讓他更加頭痛。他想了斷,可是總斷不了,頓不脫,避不過,跑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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