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30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1
第七百一十二章 正中下懷

    吳三桂和高興卻是怡然不懼,狂笑一聲,手中的狙擊步槍火舌噴吐,清脆的響聲中,奔馳在最前面的數匹戰馬立時痛嘶著撲倒在地,將背上的突厥騎兵拋飛起來,重重摔落在地。

    盡管突厥騎兵已經刻意分散開了些距離,但前方同伴的倒地依舊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困擾,那未知的東西讓他們心中恐懼與憤怒更甚。

    “無膽的漢狗,有本事與我們堂堂一戰!”

    “該死的混蛋,我要撕碎你!”

    “只會偷襲的孬種,不要跑!”

    一邊怒吼謾罵著,五千突厥騎兵將戰馬催至了極致。唯有以最快的速度沖上去,將那兩個卑鄙的他偷襲者斬殺,他們心中的恐懼與怒火才能平息。

    當突厥騎兵即將完成包圍時,高興突然怪笑一聲,高呼道:“風緊,扯呼!”話音未落,他轉身就跑,驟然如離弦之箭,眨眼間便躥出十數米開外,堪堪沖出了突厥的包圍圈,讓背後突厥人射出的羽箭無力地墜落地面。

    吳三桂亦是有樣學樣,動作雖沒有高興那般靈敏卻也是不差,甚至在沖出包圍後還轉身看著突厥追兵得意地一笑。

    “想走,沒那麽容易!”

    “漢狗,給我死來!”

    眼見高興和吳三桂要逃,突厥騎兵哪裏能答應。且不說高興二人殺了己方近百勇士,就是他們如此狂妄的挑釁突厥的威嚴也絕不能容忍,今日若是叫他們逃了,傳揚出去豈不是大大墮了突厥的威風。是以突厥勇士皆是激憤地喝罵著,跟在高興和吳三桂身後窮追不舍。

    “哈哈,他跑不動了,該死的,還想跑過我們突厥優秀的戰馬,簡直是做夢!”

    追出一裏地,眼見著與高興的距離越來越短,突厥騎兵頓時狂放地大笑起來。

    “嘿,小賊,快脫了身上那身破衣服吧,否則你必死無疑!”

    “漢狗,若是你現在停下來,大爺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自認勝券在握,眾突厥騎兵心中頓時放松了不少,戲謔地看著前方狼狽奔跑的高興,張狂地大笑道。

    此時的高興看上去委實有些狼狽,被兩千五百突厥騎兵緊追不放,步履沈重而散亂,身上的衣衫十分淩亂破敗,顯得格外臃腫,而且隨著奔跑,無數布條如同一條條小蛇,隨風飛舞,似乎隨時都能從他身上脫離一般。

    高興卻是對身後的叫囂充耳不聞,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冷笑,心下暗道:“、二、一,時間到!”

    “到”字還未落下,高興的速度瞬間暴漲了近十倍,在原地留下一串幻影,看得身後的突厥騎兵瞠目結舌,叫罵聲也是戛然而止。就在這時,只聽“轟轟轟”一片雷霆巨響突然響起,突厥追兵腳下的大地驟然發生了極其劇烈地爆炸。

    磅礴的氣Lang與沖擊力頓時讓無數突厥騎兵高高拋起,更有許多人和戰馬當場被炸得支離破碎,殘肢斷臂,鮮血器臟混合著泥土漫天飛舞,大地上更是溝壑遍布,滿目瘡痍。

    與此同時,在吳三桂的同樣,同樣的慘劇也在上演。突厥騎兵毫無防備,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弄得死傷慘重,人喊馬嘶,場面極其淒慘而混亂,尤其是這未知的恐懼更是達到了頂點,即便衣突厥人殘忍嗜殺的兇狠心性此時亦是肝膽欲裂。

    耳畔盡是同伴的淒厲慘叫,眼前盡是彌漫的硝煙與塵土,空氣中那灼熱的氣息更讓他們不知所措。

    雖然離得較遠,但這般驚天動地的聲勢阿史那攝圖又如何會感覺不到,縱然看不清發生了什麽,但從遠處傳來不似人聲的慘叫,他也隱約感覺到自己派出去的將士受到極為可怕的埋伏,心中的不安不禁愈發濃烈起來。

    “砰砰砰!”

    又是這清脆的聲音響起,阿史那攝圖臉色頓時一變,果然就聽見身後傳來了數聲慘叫,轉身望去,正看見哨塔之上的哨兵重重墜落下來。

    這種爆豆子一般的聲響練成了一片,在整個突厥大營的四周不斷響起,而營中的士卒也不斷地應聲倒下,轉眼之間便又有百人死在無盡的夜幕之中。

    憤怒、壓抑和恐懼讓阿史那攝圖幾欲瘋狂,想突厥鐵騎縱橫草原多年,何曾懼怕過任何敵人,然而今夜的偷襲者委實詭異到了極致,所用的武器手段更是他從所未見,根本不知該如何防範。

    敵人的數目應當不多,派重兵出去圍剿倒是有勝利的可能,但恐怕這四周都布滿了埋伏,他派出去的人也只能有來無回。

    “可汗,我們根本看不見敵人,到底該如何應對啊?”身邊的將領急得滿頭大汗,焦躁不安地問道。一邊說著,他還一邊舉目四顧,生怕有那詭異的東西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阿史那攝圖緊皺著眉頭,一張臉陰沈得可怕,突然一陣清風吹過,將他身前的火把吹得搖曳不止,忽明忽暗,阿史那攝圖眼睛頓時一亮,沈聲道:“敵人的暗器雖然可怕,但若沒有了光,他們看不見我們,這暗器就休想再逞兇!傳令,熄滅營中所有火把!”

    聞聽此言,一幹突厥將領頓時醒悟過來,答應一聲便立即行動起來。很快,整個突厥大營便陷入了一片黑暗,深沈的夜色中十五萬突厥士卒沈悶的呼吸聲更顯壓抑。

    原本大營中多點火把,亮若白晝乃是為了防止敵人夜半襲營,如今卻是不得已熄滅了火光,將自己隱入暗處。然而阿史那攝圖卻不知道,他的舉動卻正中高興下懷。

    就在突厥將士懷著恐懼不安的心緒等待中,暮色下突然躥出數百黑衣蒙面人,如同貍貓一般靈活敏捷地縱躍草原之上,飛快地向著突厥這十裏營盤靠近著。

    被高興埋伏的突厥騎兵此時早已嚇破了膽,哪裏還記得方才的豪言壯語,待眼前的沙塵消散了些便是掉頭就跑,速度飛快,就如背後有一只嗜血的惡魔在追趕一般。

    而高興則已經脫下了身上的偽裝,露出了內裏突厥人的胡服,趁亂搶下了一匹戰馬,裹挾在這些慌亂不已的突厥人中向著營地的方向跑去。

    “開門,快打開營門放我們進去!”

    “快開門!”

    甫一到了營寨門前,突厥騎兵便瘋狂地喊叫起來,一臉的驚恐之色。

    “可汗?”

    有突厥將領遲疑地看著阿史那攝圖。危急時刻,又是夜裏,他也不敢冒然開啟寨門,否則讓敵人混將進來可是極其不妙。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們竟如此狼狽?”阿史那攝圖走近幾步,在重重護衛下沈聲喝問道。

    “可汗,那不是人,是惡魔!大地突然崩塌爆裂,我們根本什麽都沒看清,就感覺無形的巨力傳來,死了好多兄弟,我們根本無法抵擋,快走吧!”

    其中一人心有余悸地掃了一眼身後便又飛速地收回了目光,似乎那未知的惡魔正在接近,有些語無倫次地顫聲說道。

    “住口!”

    阿史那攝圖心中陡然一沈,暴喝道:“哪裏有惡魔,分明只是區區凡人!我看你們不是我突厥勇士,而是敵人的奸細,想要擾亂我軍軍心,實在可惡!來人,將這些奸細亂箭射死!”

    “可汗,我們不是奸細,快放我們進去!”

    “可汗,您看清楚,我是沙力!”

    聽著寨門外驚恐焦急的呼喊與哀求聲,阿史那攝圖眼中閃過一抹不忍,但很快便被果決冷酷所淹沒,冷聲喝道:“放箭!”

    “嗖嗖嗖!”

    尖嘯聲中,無數羽箭如傾盆大雨一般傾瀉在營寨外散亂恐慌的人群中,突厥騎兵頓時如割麥子一般成片倒下,天空中再次響起驚天的悲號與咒罵。

    阿史那攝圖緊緊抿著嘴,雙拳攥得“嘎吱”作響,眼角的肌肉更是瘋狂地抽搐著。

    他自然知道外面的人中有不少是自己人,但他更怕有敵人混入其中。更何況這些人被敵人殺破了膽,若是讓他們進入營中,難免會將恐懼的情緒傳染給全軍將士,到時候軍心動蕩,士氣低落,局勢將更加被動。

    只是此舉絕非上策,軍中難免會有所怨言。但在此時此刻,阿史那攝圖也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只能小心警惕,期待早早天明。

    在突厥眾將士還在為眼前的慘劇而傷感、困惑、甚至憤怒時,高興與吳三桂已然如同幽靈一般閃入了突厥營地之中,四周亦有無數黑衣人悄然潛入,融入夜色之中。

    “砰!”

    “保護可汗!”

    突厥人已然是杯弓蛇影,風聲鶴唳。緊張恐懼的情緒如同沈重的陰雲壓在心頭,讓他們幾乎無法呼吸。所有人都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兵刃,手心中沁滿了汗水。每一次槍聲似乎都響在他們心頭,如同死神的呼喚一般。

    一刻鐘過去,半個時辰過去,夜晚漫長得似乎是一個世紀,突厥人期待的光明始終不曾出現。而那令他們驚駭的槍聲卻是間歇響起,帶走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嗤――”

    一聲微不可察的悶響中,一蓬火光突然撕裂了深沈的暮色。突然出現的光明讓附近的突厥人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而遠處的阿史那攝圖卻是面色大變,眼中充滿了驚懼。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2
第七百一十三章 他活著比死了用處更大

    剎那間,十裏突厥大營四處火起,而在明艷的火光中,那死亡的槍聲卻是再次響起。

    “快,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糧草,快!”

    阿史那攝圖終於明白了敵人真正的意圖,心中的驚駭更甚。一邊大聲呼喊著,一邊就向著營地後方跑去。

    “轟轟轟!”

    巨響聲中,大地震顫,飛揚的土石中,熊熊大火沖天而起,瞬間便照亮了整個天際,灼熱的氣Lang便是相距數百米也能清晰地感覺到。

    阿史那攝圖驟然止步,面色慘白之極,失神地望著遠處的火光,喃喃自語道:“完了,全完了!”

    如此大的火勢,一時半會根本無法撲滅,就算滅得了火,那些糧草輜重恐怕也是所剩無幾。

    敵人顯然是蓄謀已久,一步步將自己拖入他們構建的陷阱之中,可惜阿史那攝圖現在醒悟過來卻是為時已晚,無濟於事。

    “咚!咚!咚!”

    低沈雄壯的戰鼓聲自遠處傳來,阿史那攝圖渾身一震,連忙轉身看去,就見朔州城外突然亮起了無數星星點點的火光,粗略一看便有數萬之多,與此同時還有大地輕微地顫動自腳下傳來。

    福無雙降,禍不單行。如今突厥大營已經亂作一團,朔州大軍浩浩蕩蕩而來,無疑給阿史那攝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傅伏重病不起,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能耐?難道說傅伏根本沒有受傷,他才是幕後的操縱者?”

    一想到這種可能,阿史那攝圖便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心底更是陣陣發寒。倘若事情果真如此,那敵人必定是所圖甚大,前去黃瓜堆得他缽可汗恐怕也會落入敵人的算計之中。

    “可汗,齊人卑鄙陰險,只會暗中偷襲,如今他們竟敢出城來戰,簡直是不知死活,屬下這就領人出去迎戰,殺他們歌片甲不留,好叫這些齊人知道天下無雙的突厥勇士的厲害!”

    “可汗,我們不如一起沖出去將齊軍殺散,或許還能一舉沖進朔州城去!”

    突厥生性好鬥,脾性更是暴躁,今夜被高興屢次偷襲,心中早就充滿了怒火。如今見齊人想要趁人之危,心中的怒火與仇恨再也壓制不住,一幹將領紛紛邀戰。

    冷槍冷箭他們莫可奈何,但戰陣沖殺,孱弱膽小的齊人他們又何曾放在眼裏。

    明艷的火光將阿史那攝圖的臉映得通紅,眼神更是陰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唉――”

    良久,在眾將士焦躁不耐,火熱無比的眼神中,阿史那攝圖低頭長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蕭索與惆悵的意味。

    “傳令下去,撤軍!”

    “可汗!我們有二十萬大軍,為什麽要撤退?”

    “我突厥勇士向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如今怎麽能在小小的朔州城下止步?”

    “是啊,我們死了那麽多的弟兄,難道就這麽灰頭土臉的回去嗎?這不是突厥勇士的作風,戰必勝,不勝則死!”

    “戰必勝,不勝則死!”

    突厥士卒皆是群情激奮,大聲怒吼起來,吼聲練成一片,震天動地,好不壯觀。

    阿史那攝圖緊緊皺著眉頭,眼中滿是掙紮之色。就這般退去,他又然如何能夠甘心,只是如今糧草不存,二十萬大軍能堅持幾日?若是果真破得了朔州城自然最好,若是再攻不下,恐怕二十萬大軍將會活活餓死在這裏。

    “阿史那攝圖――”

    便在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聲音看似不大,但在突厥騎兵們的吶喊中卻依舊清晰地傳進了所有人的耳中。

    “誰?出來!”

    阿史那攝圖心中一凜,擰眉厲喝道。

    “哈哈!”

    一陣歡暢的笑聲響起,阿史那攝圖找到了笑聲傳來的地方。營地的校場中央的點將台上,卻是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衣人。其人身形頎長,雖然因為面上罩著一個銀色面具而瞧不見他的面容,但他就那麽隨意站在高台上,從容淡定,身上更有一股淡淡的威嚴彌散開來。

    “齊國太子高興?”

    看見這黑衣人,阿史那攝圖面色劇變,不由失聲說道。

    “如假包換,正是本宮!”高興隨意地攤開雙手,溫和地道:“深夜造訪,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閣下呢?”

    阿史那攝圖嘴角狠狠一抽,雙目中殺機湧動。若不是高興偷襲,他又怎會如此狼狽,進退維谷?

    阿史那攝圖臉上帶著笑,眼眸中卻是冰冷一片,“早就聽說齊國太子膽大包天,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既然你喜歡來我突厥做客,不若就多留些時日,讓本汗一斤地主之誼,好好款待你一番!”

    阿史那攝圖話音未落,身後的千余名突厥士卒便彎弓搭箭,欲向高興射擊。然而還未等他們有所動作,“砰砰砰”連續數聲脆響,數名突厥騎兵便應聲而倒。阿史那攝圖心下一驚,連忙閃入了人群。

    “阿史那攝圖,你這樣對待客人的態度客不怎麽友好啊!”高興好整以暇,輕笑著道:“本宮之所以來見你其實是有一事相告。”

    “高興,你這陰險卑鄙的小人,又有什麽陰謀詭計?”阿史那攝圖既驚且怒,寒聲喝道:“你若想拖延時間那是大錯特錯,就憑朔州五萬人馬休想戰勝我突厥二十萬精銳!”

    “阿史那攝圖,莫要高看了自己!你們這二十萬人不過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高興冷笑,言語中毫不掩飾對突厥騎兵的蔑視。

    “狂妄!”阿史那攝圖氣得暴跳如雷,喝罵道:“今日可敢擺下陣勢,與本汗堂堂一戰,看看究竟孰強孰弱!”

    “你想戰,本宮自然奉陪!”高興玩味的一笑道:“不過有件事你恐怕還不知道,黃瓜堆一戰,他缽可汗中了埋伏,死於亂之中,你們突厥已經敗了!”

    “什麽?不可能!”

    這個消息可謂石破天驚,不止是阿史那攝圖感覺震驚,所有的突厥士卒也是嘩然,騷亂不已。

    他缽可汗驍勇善戰,身邊又有十萬突厥勇士,縱然不能勝,也絕不會敗得如此淒慘。

    “高興,你信口開河,想要擾亂我軍心恐怕是癡心妄想!”

    阿史那攝圖很快便恢覆了鎮定,大聲喝罵道。當知道高台上的人就是高興時,阿史那攝圖心中的不安就愈發強烈起來,甚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他卻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可怕的可能。

    “信與不信都在你,不過若是你今日想死在這裏,本宮倒是可以成全你!哈哈哈哈!”高興狂笑一聲,右足頓地,整個人頓時沖天而起,如同翺翔的蒼鷹般掠過近百米的距離,輕飄飄的落地,身子一晃便隱去不見。

    突厥人皆是看得瞠目結舌,甚至忘了向高興發動進攻,心中都是一個念頭:這還是人麽?

    阿史那攝圖望著那空蕩蕩的高台,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幸也隨著高興的離去破滅。高興的身份已經確信無疑,無論他缽可汗如今境況如何,今日自己想要戰勝齊軍,奪取朔州城的希望卻是極其渺茫。

    火勢越來越大,甚至有一種炙烤的感覺,鼻息間滿是那刺鼻的氣味。阿史那攝圖知道,是時候做出最後的決定了,否則時間拖延下去,二十萬大軍恐怕會葬身在火海之中。

    “撤軍!”

    下打完這個命令,阿史那攝圖便翻身躍上馬背,當先踏著火焰,向著營外沖去。突厥眾將士雖然心有不滿,但卻也不敢違抗命令,紛紛策馬向著營外沖去。

    “砰砰砰!”

    槍聲再響,又有突厥士卒摔下馬背,滾入火海,頃刻間便成了一個火人,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天際。

    “不要放走任何一人,殺!”

    朔州的大軍終於趕到,整整五萬人氣勢洶洶地追上來,隨著張延雋的命令,無數羽箭如同過境的蝗蟲般尖嘯著撲入倉惶逃竄的突厥陣營之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阿史那攝圖一路領著突厥大軍向北狂奔,而齊軍則是緊追不舍,時間不長雙方便追出去十五裏之遙。

    “可汗,齊人自大張狂,竟敢追來,我們何不反身殺回去,將他們盡數斬殺,一來可以為慘死的弟兄報仇,二來也可彰顯我突厥鐵騎的威風!”

    “高興詭計多端,今日如此自信,恐怕又有什麽陰謀,若是冒然反擊,極有可能中計啊!”阿史那攝圖皺眉,遲疑著說道。他自然不甘心就這麽潰敗,但對手是高興,他不得不小心應對。

    “可汗,高興厲害不假,但齊人兩線交戰,這朔州又能有多少兵馬可用?我們二十萬突厥勇士數倍於他們,根本無須懼怕!就算高興有伏兵,我們也可轉身撤退,齊人休想追上我們!”

    思忖半晌,阿史那攝圖終於下定決心反擊,然而還未等他下達命令,一陣驚天的巨響頓時在耳畔響起。

    “轟轟轟!”

    阿史那攝圖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耳鳴眼花,沙塵蔽天,周圍更是傳來無數淒慘的嚎叫聲,他驚恐地看見,無數突厥騎兵被拋上了高空,被無形的氣浪生生撕碎。

    突厥戰馬雖然久經訓練,但如此浩大莫名的聲勢還是讓所有的戰馬都驚懼不已,嘶鳴著四散奔逃,任由主人如何喝罵也是不能阻止。

    漫天的煙塵中,齊軍趁勢殺上前來,很快便將陣型散亂的突厥大軍殺得潰不成軍,狼狽而逃。

    “太子殿下,為什麽不殺了阿史那攝圖,他若死了,這些突厥蠻夷恐怕早就沒了鬥志!”目送著阿史那攝圖一路倉惶遠去,吳三桂頗感困惑地道。

    “他活著比死了用處更大,以後你會明白的!”高興悠悠一笑道。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3
第七百一十四章 答應我一件事

    “為什麽?”吳三桂更是詫異疑惑,“阿史那攝圖是突厥東面小可汗,放他離去豈不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若是他日阿史那攝圖卷土重來,太子殿下您——”

    吳三桂話未說完,高興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臉上滿是自信的光輝,沈聲道:“突厥再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阿史那攝圖如今最該想的是怎麽保全自己!”

    吳三桂眉頭一擰,定定地看著高興,等待著他的解釋。高興也沒有刻意賣關子,只是頓了頓便繼續說道:“突厥雖說全民皆兵,號稱有鐵騎百余萬,但此次折在我們手中的便有二十萬,這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個沈重的打擊。”

    “突厥疆域遼闊,看似數倍我大齊,而卻是一個個部族所組成,結構過於松散,中央有大可汗,四周有小可汗,一旦主弱仆強,勢必有人意圖謀權篡位。”

    “二十萬人一夜之間失去一半,他缽可汗心中如何不惱怒,尤其是這些還都是他的嫡系精銳?而阿史那攝圖卻幾乎安然返回,若你是他缽可汗,心中將作何想?”高興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深沈的笑意,繼續道:“如果傅伏和秦瓊能在黃瓜堆給予他缽可汗重擊,進一步削弱他的勢力,突厥內亂的幾率便會大大提升。即使他們不會因為爭權奪利而內訌,我也會想方設法讓他們拼個你死我活,根本無暇南顧!”

    吳三桂恍然,有些擔憂地道:“太子,您說黃瓜堆一戰,我們能否戰勝他缽可汗?”

    “你要相信傅伏將軍的能力,更要相信兄弟們的戰鬥力!”

    高興遙看著東北方向,語氣堅決地道。盡管心中很是擔心楊麗花和陸含玥兩女,但高興更願意相信傅伏領軍作戰的才華。傅伏心思縝密,做事沈穩,若是沒有完全的把握他絕不會貿然輕進,將兩位地位尊貴的夫人陷入險境。

    然而高興不知道的是,黃瓜堆一戰齊軍雖大獲全勝,但其中的兇險驚心動魄,齊軍的損失也是非常之重。

    當第三日傍晚高興收到來自恒州的的戰報時,他的臉色數度變得極其嚴肅而難看,眉宇間陰雲密布,呼吸也是紊亂而急促,直到後來才慢慢恢覆平靜,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嘴角亦是多了一抹釋然的笑容,只是他眼中的神色卻異常覆雜。

    恒州大勝。

    在楊麗花刻意為之下,秦瓊等騎兵師欲喬裝突厥騎兵向圍困恒州的突厥人發動襲擊的事情為一些突厥俘虜所探知。因為連場惡戰,齊軍人困馬乏,精力不濟,竟被數百突厥俘虜趁機逃走。

    這數百俘虜連夜逃至恒州,將他缽可汗兵敗身死之事悉數告訴了阿史那庵邏,同時也將齊軍的陰謀一並道出。阿史那庵邏聞聽父親死訊,頓時悲痛欲絕,對齊人更是仇深似海,發誓要為缽可汗報仇。是以阿史那庵邏決定按兵不動,將計就計,讓齊軍有來無回。

    午後,遠處果然來了一支騎兵,約莫一萬人,著裝打扮正是突厥人無疑,卻不知這一萬人乃是阿史那大邏便收整的逃兵。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待那一萬騎兵靠近,阿史那庵邏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大手一揮,三萬磨刀霍霍的突厥鐵騎時一擁而上,將靠近的一萬騎兵殺得措手不及,陣腳大亂。

    這一番自相殘殺好不激烈,等到阿史那大邏便手持他缽可汗贈與的信物出現在阿史那庵邏面前時,所有人才驚醒過來,可惜卻有三千勇士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阿史那大邏便的到來使得他缽可汗身死的消息傳遍全軍,所有人都感覺震驚和茫然,而阿史那庵邏與阿史那大邏便部下之間也因為先前的激鬥產生了罅隙。

    尤其是阿史那庵邏看見那象征突厥大可汗權力的信物在阿史那大邏便手中時,心中的嫉妒不忿之情更是高漲起來。想他乃是他缽可汗親子,繼承汗位名正言順,如今汗位卻落在一個殘廢手中,更何況這殘廢出身不怎麽高貴(阿史那大邏便的母親身份卑賤)。

    就在阿史那大邏便和阿史那庵邏各懷心思,商討退兵事宜之時,南面突然傳來隆隆的腳步聲與嘹亮的號叫聲,很快便見五萬齊軍如潮水般浩浩蕩蕩而來,與此同時,恒州緊閉的城門突然開啟,三萬兵容齊整的齊軍呼嘯而出,殺向毫無防備的突厥人。

    腹背受敵,而突厥眾人又是士氣低落,毫無準備,阿史那庵邏也無心再戰,是以時間不長九萬突厥大軍便向北撤退。傅伏率眾五萬緊追不舍,而秦瓊更是早已在恒州北方二十裏外埋伏,待突厥眾人到來殺出,頓時殺得突厥人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最終,阿史那庵邏與阿史那大邏便率三萬突厥騎兵倉惶逃往突厥,其余五萬突厥騎兵除去一萬戰死,余者全部為齊軍俘虜。

    “不愧是歷史上那殺伐決斷,心計如海的女皇!還好,你們都還活著,不然我定會悔恨終身啊!”

    放下手中的戰報,高興唏噓地低嘆一聲。他本以為命秦瓊前去黃瓜堆,驚退他缽可汗已是最好的結局,不曾想他們不僅用計斬殺了他缽可汗,更是幾乎殲滅了突厥二十萬精銳,給予了突厥前所未有的痛擊。如此一來,突厥短時間內想要再南下卻是不可能了。

    只是讓幾個柔弱的女人承受這般風險,高興心中難免有些痛惜與自責,這一切本來都是他的責任。

    對於武照,高興實在不知是該愛還是該恨,或者心中還有些恐懼。齊軍戰勝突厥,朔州與恒州得保,她絕對是居功至偉。

    國門未破,突厥敗走,齊國百姓免於戰火荼毒,高興發自內心的感激與佩服她,只是想起朔州城下慘死的三千平民,到死都被利用的張大牛,高興心中便有些莫名的恐懼。即便他知道戰爭就是戰爭,無所謂正義與仁德,但他卻很難做出如武照一樣的決定。

    “太子殿下,千金公主求見!”就在高興皺眉沈思之時,屋外突然傳來吳三桂恭敬的聲音。

    高興皺了皺眉,臉色很快恢覆了平靜,淡淡地道:“讓她進來吧!”

    “宇文千金見過太子殿下!”

    宇文千金的裝束很是樸素,布衣荊釵,素面朝天,然而她與生俱來的美麗卻不減分毫。看著起身相迎的高興,美眸中盡是溫柔與思念,只是眼角微微有些泛紅,似是剛剛哭過。

    “千金不必多禮,坐下說。”高興微笑著示意宇文千金落座,一邊為她斟茶,一邊問道:“可曾見到了你父親,趙王殿下還好吧?”

    聞聽此言,宇文千金眼睛頓時一紅,雙腿一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臉感激地看著高興道:“多謝太子殿下沒有傷害家父,還讓千金能見上家父一面,千金無以為報,願終身追隨在太子左右,為奴為婢,報答太子的恩情!”

    說著,宇文千金便欲叩首,高興卻是眼疾手快攙住了她,手上微微用力,宇文千金便不自禁地站起身來,梨花帶雨地看著高興,楚楚可憐,分外動人。

    “千金,你言重了。”高興扶著宇文千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繼續道:“你一番深情對我,我又如何忍心傷害你的父親?只是兩國交戰,可惜了那些戰死的將士,無論孰勝孰負,他們都是真正的勇士。”說到這裏,高興的眼中不禁閃過一抹黯然。

    宇文千金亦是默然,這些日子她一直呆在朔州,對於戰爭的殘酷與激烈甚是清楚,也很是讚同高興的說法。尤其想到突厥兵敗,父親被棄之如敝履,最終被俘虜的狼狽模樣,又是低聲啜泣起來。

    少頃,宇文千金突然擡起頭,一臉愧疚地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若是沒有我,突厥就不會來!不如太子殿下送我回周國吧,這樣周國皇帝便沒有借口再進攻齊國。”

    高興笑笑,自懷中取出手帕遞給宇文千金,淡淡地道:“你想得太簡單了,你可知道你回到周國難逃一死,而宇文赟伐齊之心也終不會絕?”

    “這天下誰不想一統江山,萬邦來朝?沒有你,突厥和周國同樣會來,這一場戰爭不可避免,除非有一方足夠強大,強大到他們除了臣服別無選擇,無休止的戰爭才會停歇!”

    宇文千金小口微張,緊蹙的眉頭上滿是憂愁,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周國生她養她,高興又於她有大恩,她實在不願兩國兵戈相向,看見自己在乎的人陷入絕境,只是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又能做些什麽呢?

    便在宇文千金憂心忡忡之時,高興突然一臉嚴肅,沈聲說道:“千金,如果你真的想消弭兩國的戰爭,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宇文千金一怔,遲疑道:“太子所言何事,若是千金力所能及,定當全力以赴?”

    “不是壞事!”高興輕笑道:“時辰不早,今**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帶你去見一些人,你的熟人。”

    宇文千金心中更是疑惑,但見高興不欲再說便也知趣地不再詢問,行禮告辭離去。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3
第七百一十五章 果然做了叛徒

    “什麽聲音?發生了何事?”宇文孝伯剛剛睡下,便被一陣自遠處傳來的震耳欲聾歡呼聲驚醒過來。他連忙翻身而起,一邊扯過披風披在身後,一邊大步向著帥帳外走去,同時沈聲問道。

    “元帥,似乎是齊國太子高興駕臨東雍州,故而齊人才會如此歡聲雷動!”

    楊素低沈而嚴肅的聲音傳來,而宇文孝伯也堪堪走出帥帳,聞聽此言,臉色驟然陰沈下來,皺著眉頭,有些猶疑地道:“高興來了?他怎麽會來這裏,你沒有弄錯吧?”

    楊素搖頭,並未因為宇文孝伯的懷疑而不滿,恭敬地道:“末將已確認過,東朔州城頭上確實打著齊國太子的旗號,是真是假明日一探便知。”

    “怎麽會?難道……”宇文孝伯看向楊素,二人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猜測,臉色皆是變得難看無比,宇文孝伯更是壓低了聲音,有些艱澀和難以置信地道:“難道突厥這麽快就敗給了高興?否則高興又怎敢堂而皇之地來這東雍州。”

    宇文孝伯和楊素當然也期待著齊國是出了變故,高興才會南下,但二人也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深吸口氣,楊素嚴肅地看著宇文孝伯,遲疑著道:“元帥,若突厥果真兵敗高興之手,我們該采取什麽對策,是戰還是……”

    “齊帝高長恭禦駕親征,齊軍士氣倍增,這些天我們想盡辦法亦不能破城,如今若是再沒了突厥掣肘,齊人定會全力以赴與我們激鬥,再想破城定是困難重重!”

    宇文孝伯雖未明言,但看他一臉憂心忡忡,擰眉嘆息的模樣,意思再明顯不過。

    他缽可汗不敢小瞧了高興,宇文孝伯河楊素又怎敢輕視於他?一年前宇文邕率軍三十萬進攻北齊,最終鎩羽而歸,不僅折損了包括宇文憲、韋孝寬這等威震八方的名將,就連宇文邕都客死他鄉,高興的手段由此可見一斑。

    倘若有突厥遙相呼應,宇文孝伯倒是有信心與高氏父子斡旋一番,但只憑如今手中的十萬兵馬,他縱然再是自負,心中也沒有多少勝算。

    楊素突然眉頭一揚,沈聲說道:“元帥,您說這是不是齊人的緩兵之計?若是我們連夜攻城,說不定可以一戰而下。”

    宇文孝伯雙目中頓時暴起一團精芒,犀利的目光猶若兩柄利劍,但這光芒很快便又黯淡下來,搖頭低嘆道:“東雍州雖然破敗,但尚能堅持到晉州援軍的到來,他們又何必如此?如今情勢不明,我們萬不可草率行事啊!”

    頓了頓,宇文孝伯又道:“我們暫且按兵不動,料齊人也不會主動來犯!多派人出去打探北方的消息,看看突厥究竟出了何事,若突厥果真敗給了高興,伐齊之事恐怕還需從長計議!”

    “是,末將這就派人出去探聽情況。”楊素嚴肅地答應一聲便邁開大步離去。

    “唉——”

    宇文孝伯輕嘆一聲,仰首看著天空中清冷孤寂的月色,挺拔的身形突然佝僂,臉上浮現出一抹滄桑悲涼,口中喃喃道:“列為先皇,您們的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大周,保佑我宇文氏一族福澤綿長,興盛不衰啊!”

    翌日清晨,在激昂號角與深沈的戰鼓聲中,宇文孝伯與楊素領著五萬精悍的周軍士卒再次越過五裏的距離來到東雍州城下,而成上的齊軍也早已嚴陣以待。

    雙方將士皆是經歷過戰火磨礪,各個精神抖擻,戰志高昂,身上自有一股冰冷肅殺的氣勢。

    “慕容三藏,東雍州已成如今這般模樣,難道你真的要等到整個城池都化為廢墟才肯投降嗎?難道你真的忍心看著這許多無辜的百姓因你而死嗎?”

    楊素策馬而出,威嚴地看著東雍州城頭上帥旗下的一員大將,厲喝道。

    東雍州本就不算多麽高大堅固,即便高興命人修整過,但這些天來在周軍的瘋狂攻勢下,城頭大多數箭塔已經崩碎,斑駁的城墻上也出現了許多裂痕,看上去殘破不堪。

    “哈哈哈哈!”

    平地生春雷,陡然出現的笑聲頓時讓楊素和宇文孝伯雙目一凝,目光如電般看向城頭,便見慕容三藏和一幹士卒側開了身去,露出了一個銀盔銀甲的將軍。此人傲然而立,卓爾不群,面上的銀色面具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耀眼的光澤,更是為他平添了幾分貴氣與威嚴。

    “閣下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莫不是以為就憑你身後的散兵遊勇就能破城嗎?”

    “你是何人?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縱然當看見這銀盔銀甲之人的那一瞬楊素就幾乎確認了他的身份,但他依舊強壓著心中的驚怒,毫無所懼地喝道。

    “叫宇文孝伯出來答話吧!”高興淡淡地掃了楊素一眼,便將目光投向周軍帥旗下的宇文孝伯,緩緩開口道。

    赤*裸裸地蔑視頓時讓楊素怒不可遏,但這也無疑讓他更加確信了對方的身份,心中那一絲僥幸頓時破滅。

    “吾就是宇文孝伯,你又是誰?”宇文孝伯策馬而出,雙目半瞇著看著高興,沈聲問道。

    “本宮大齊太子高興是也!”高興輕笑一聲,朗聲道:“早就聽說周國皇宮禁軍統領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凡,幸會,幸會!”

    宇文孝伯眼角微微跳動了幾下,心中暗罵,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本帥也早想見見惡貫滿盈的高興是何等模樣,今日一見卻是大失所望啊!閣下帶著面具,可是羞於見人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宇文赟不喜宇文孝伯,派他領兵伐齊的最終目的不過是讓他交出皇宮禁軍統領的位置罷了,高興此時這麽說無疑是在惡心宇文孝伯。不過宇文孝伯也非是等閑之輩,當即便以高興曾今的醜事反唇相譏。

    “哈哈!”高興聞言不僅不怒,反而笑得愈發暢快,“人不風流枉少年!如今想想,當年確實年少輕狂,不過能在你大周數十萬大軍中來去自如,還抱得美人歸也是一樁美事啊!哈哈!”

    原本因為宇文孝伯譏諷高興而惱怒的齊軍頓時跟著高興大笑起來,滾滾的聲Lang直讓周軍眾將士顏面無光,惱恨不已。然而高興所言俱是事實,讓他們無從反駁。

    冷哼一聲,宇文孝伯瞠目厲喝道:“高興小兒,當年的確是我們小看了,讓你趁機逃走,但此次本帥卻要與你討個公道,新仇舊恨一並清算,你可洗凈了脖子?”

    “宇文孝伯,難道你不想知道本宮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嗎?”高興玩味地笑著反問道,也不等宇文孝伯開口便徑自說道:“實不相瞞,他缽可汗自大狂妄,中了埋伏,如今已是兵敗身死,突厥大軍折損三十五萬,如今恐怕再也幫不了你了!”

    楊素和宇文孝伯皆是臉色劇變,雖然猜測突厥兵敗,但卻沒料到敗得如此淒慘,如此徹底,三十五萬人的損失絕對不是個小數目,尤其是他缽可汗也已戰死,更是讓他們震撼驚駭。

    “無知小兒只會胡吹大氣,區區緩兵之計也敢蒙騙本帥,且看本帥今日如何破城,將你這膽大妄為之輩生擒!”宇文孝伯很快便恢覆了鎮定,冷笑著道。

    “宇文孝伯,無知者無畏,本宮真是替你感到悲哀!”高興悲憫地搖搖頭,淡淡地道:“本宮就在這裏,你若要戰,放馬過來便是,不過本宮這裏有幾個朋友想要見你,想必會給你不小的驚喜!”

    “高興,你又想耍什麽花招?還想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嗎?”宇文孝伯面沈如水,冷喝道。

    高興卻只是笑笑,並不答話,輕輕一揮手,身旁的士卒便分散開來,接著便見一行六人緩步上前。

    這六人有老有少,衣冠雖算不得華貴,但也是整齊幹凈,只是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都寫滿了憂慮,當看見城外連成一片的周軍,六人眼中都不由閃過一抹熱切。

    離得較遠,宇文孝伯並不能看清城上六人的模樣,但其中的幾人卻讓他有熟悉之感,不由緊皺著眉頭,思忖著高興的陰謀。

    高興笑著道:“宇文將軍,離得遠了可能看不清楚,不如走近些?”

    宇文孝伯遲疑不決,楊素在一旁沈聲道:“元帥,以防有詐,不可冒險!”

    楊素話音未落,高興的聲音再次傳來:“本宮以太子名義起誓,今日斷不會趁宇文孝伯靠近之時取他性命!宇文孝伯,如今你可敢前來?”說著,高興一揮手,城上的弓箭手皆是收弓退出一段距離。

    “本帥何曾怕過誰來,且看你有什麽把戲!”宇文孝伯冷哼一聲,警惕地緩緩走向東雍州城。待得靠近,宇文孝伯頓時認出了城上之人,臉色再變。而這時,高興清朗的聲音再次響起:“怎麽樣,這些人宇文將軍可還記得?”

    宇文孝伯怒目而視,咬牙切齒地道:“高興小兒,你果然卑鄙無恥,竟想以人質要挾本帥?”

    “非也!”高興搖頭,然後沖那六人中左側的一人道:“齊王殿下,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本宮不想無謂殺戮,但若宇文孝伯不知進退,那你們也別再怪本宮下手無情!”

    六人心中皆是一凜,眼神更加深沈而凝重。

    “孝伯,你勝不了太子殿下,不如就此退兵吧!”

    聞聽此言,宇文孝伯面露驚容,繼而眼中燃燒起熊熊怒火,歇斯底裏地怒吼道:“宇文憲,你果真做了叛徒?!”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4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宇文憲聞言身子巨震,眼中閃過濃濃的淒苦之色,籠在袖中的雙手攥得緊緊,青筋暴突。想他英明一世,卻不慎為高興所擒,如今更是逼不得已成為高興手中打擊周軍的利器。

    他多想轟轟烈烈地戰死殺場,尊嚴而光榮地為大周的江山,為宇文氏一族的基業獻出生命,但想到高興說過的話,他也只能將一切的委屈與悲憤深埋心底,去做人神共憤的事情。

    深吸口氣,宇文憲語重心長地道:“孝伯,突厥已經兵敗,以你十萬大軍又能破得幾城?齊國的強大已經超出了你我的預料,你根本不可能戰勝太子殿下,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退兵吧!回去好好輔佐皇上,勵精圖治,愛惜百姓――”

    “你住口!”

    宇文憲話還未說完便被宇文孝伯粗暴地打斷,宇文孝伯猩紅的雙目死死地瞪著宇文憲,似乎要將其生生撕碎一般,他實在不願相信,曾今令他傾佩的齊王竟然淪落至此,居然做了叛徒,成為了高興的說客。

    “宇文憲,枉先帝對你信任有加,你卻做了吃裏扒外的叛徒,如此行徑簡直是豬狗不如,你根本不配是我宇文氏的族人!今**越是阻撓本帥攻城,本帥偏要反其道而行,不踏平此城,將你頭顱帶回長安,本帥誓不罷休!”

    就在宇文憲滿臉愧色,無言以辯之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宇文元帥,請以將士們的性命為重,莫要一意孤行啊!”

    宇文孝伯渾身巨震,驚愕甚至有些恐懼地看向宇文孝伯身旁之人,那模樣就如同見了鬼一般,良久才顫聲道:“韋、韋孝寬大人,你、你還活著?”

    周國所有人都以為當年在玉璧城叱咤風雲,力抗高歡的一代名將戰死沙場,卻沒料到他竟然還活著,而且與宇文憲一般變節。

    “唉――”

    韋孝寬長嘆一聲,一臉落寞悲涼地道:“未能保護好先皇陛下,老夫慚愧啊!宇文元帥,聽老夫一句,退兵吧,莫要讓周國的勇士平白枉送了性命!”

    “宇文元帥,先皇囑您輔佐新皇,您身上責任重大,萬莫意氣用事,一切以大局為重,以周國的江山社稷為重啊!”

    “王軌?”

    看著開口說話的中年人,宇文孝伯的腦海剎那間一片空白,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曾今在周國煊赫一時,戰功彪炳的韋孝寬、王軌、宇文憲都是眾口一詞,勸自己退兵。曾今他們是周國千萬百姓敬仰的英雄先烈,如今他們卻是恥辱的叛逆,不可饒恕的罪人。

    宇文憲、韋孝寬、王軌、史萬歲、賀若弼,當這六個人的身份為周軍所知,而且站在周國的對立面時,對他們的沖擊之大可想而知。當心目中英雄的形象崩坍毀滅,他們心中頓時充滿了憤怒與憎恨,還有茫然和失望。

    宇文孝伯所擔憂、高興所期待的事情發生了,周軍軍心動蕩,高昂的士氣也開始慢慢潰散。

    “宇文孝伯,本宮給你一日時間退兵,若你還是冥頑不靈,那就休怪本宮不客氣!一日之後,你若不走,那你身後這十萬大軍便統統留下!”高興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平靜的聲音中卻透著無比的威嚴。

    “高興小兒,休要欺人太甚!你以為本帥怕你不成?!”宇文孝伯一口鋼牙幾乎咬碎,面目扭曲而猙獰,猩紅的雙目似欲擇人而噬,歇斯底裏地吼道:“今日本帥定要踏平此城,誅除叛逆!”

    “唉――”

    高興搖頭嘆息,憐憫地看著宇文孝伯道:“如此不知進退取舍,難堪大任!宇文邕雄才大略,看人的眼光始終差了些,讓你輔佐當今的周帝,實在是個錯誤,也難怪周國如今動蕩不安,民怨四起!”

    宇文孝伯驚怒交加,厲聲喝罵道:“高興小兒,你莫要猖狂,喜好脖子等本帥來取!”

    高興卻是沒有理會宇文孝伯,轉頭看向宇文憲六人,淡漠地道:“齊王閣下,本宮答應你們的事情已經做了,你們是不是該表態了呢?”

    宇文憲六人相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悲憤與決絕。終於,宇文憲率先轉向高興,在雙方十萬將士的見證下,“噗通”一聲跪倒在高興面前,大聲說道:“宇文憲願聽從太子殿下差遣,終身不棄!”

    “我等願追隨太子殿下,不離不棄!”韋孝寬幾人亦是跪倒在地,大聲說道。

    宇文孝伯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幸宣告破滅,身子晃了晃,險些落下馬背。宇文憲等人的舉動意味著他們徹底背叛了周國,也在身後五萬周軍將士的心頭狠狠插了一刀。

    “哈哈!諸位都是當世驍將,有諸位相助,本宮定然是如虎添翼,平定四方,一統天下,指日可待啊!”高興笑著走上前,一邊攙扶宇文憲,一邊道:“從今日起大家就是自己人,以後不必如此多禮!哈哈!”

    “多謝太子殿下!”宇文憲恭敬地答應一聲,也不矯情,當即便站起身來,恭順地立在一旁。而高興則越過他,伸出雙手攙扶起韋孝寬,口中溫和地道:“韋將軍,快起,諸位都請起身!”

    就在高興彎下腰的瞬間,一小段被打磨得十分的尖銳的筷子陡然自宇文憲右臂寬大的袖子探出,他的眼中猛然閃過一抹狠色,便欲向近在咫尺的高興的後背刺去。

    此時的高興滿臉歡笑,毫無防備,而宇文憲又掩藏得很好,城上的齊軍竟無一人註意到。

    “嗯哼!”

    韋孝寬突然輕哼一聲,本來將要站直的身子又向下追去,幹枯的雙手則是緊緊地抓住了高興的雙臂,帶得高興身子微微向前一傾。

    “韋將軍小心!”

    高興左手微微用力,韋孝寬便覺手中一松,同時一股不可抗拒地力道傳來,讓他不自覺地站直了身子,而高興則是半轉身子,右手隨意一抓便將宇文憲剛剛擡起的右臂攥在了手中。

    宇文憲怒目圓瞠,渾身氣力俱都向右臂匯集而來,然而高興的手卻似鐵鉗一般,任憑他如何努力也無法撼動分毫。韋孝寬幾人正準備動作,高興冰冷而低沈的聲音卻突然在他們耳邊響起:“你們若再敢妄動分毫,我一定將你們的家族趕盡殺絕!”

    眾人心中皆是一凜,再不敢輕舉妄動,眼中俱是閃過惱恨與不甘的神色。

    “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高興看也不看六人,徑自說道:“機會不是每次都有的,我愛惜你們的才華,你們卻要珍惜自己的性命!”

    幾人相視一眼,眼中的戾氣慢慢退去,再次變得頹然、落寞。

    高興淡然一笑,拉著宇文憲面向著城下,朗聲道:“來來,向往日的同僚道個別吧,日後再見,只有兵戎相向,生死勝負,以前的情份一筆勾銷!”

    “諸位,保重!”

    這一句話出口,宇文憲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看上去蒼老了十歲,身上滿是蕭索的氣息,而韋孝寬幾人莫不是是如此。

    宇文孝伯面色慘然,雙目死死地盯著高興,良久才狠聲道:“退兵!”

    說完,宇文孝伯轉身便走,身後士氣低迷,茫然失措的五萬周軍亦是如潮水般退去。

    望著宇文孝伯離去的背影,宇文憲瞥了一眼身後,暗自嘆息道:“孝伯,齊國已經今非昔比,就算有突厥相助,你恐怕也不可能戰勝高興啊!只盼你歸國之後能竭心盡力,輔佐新皇,莫要讓我宇文氏一族的基業淪喪才是!”

    返回軍營帥帳,宇文孝伯終於壓制不住,一口逆血噴將出來,整個人頓時踉蹌著向地面倒去,幸得楊素眼疾手快將他攙住,扶著坐下。

    “元帥,您怎麽樣?”

    “咳咳!”宇文孝伯咳嗽幾聲,臉色已是十分蒼白,語音嘶啞地道:“真想不到,他們竟然真的做了叛徒,嘿!”說著,他不由氣憤地一掌拍在身旁的桌子上,巨大的力氣直震得桌上的物什胡亂跳動,丁玲哐啷亂響。

    “元帥,人各有志,強求不得!您身系重任,千萬不要因為此事而氣壞了身子!”楊素溫聲勸慰道,心中卻未嘗沒有暗暗欣喜,若非宇文憲這等名動天下的將軍不在朝中,他又如何能有今日的地位,心中的抱負又如何施展?

    “派出去的人回來了嗎?北方究竟是什麽情況?”宇文孝伯休息了一陣,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便有些焦躁地問道。

    “元帥,北方有消息了!”

    楊素正欲答話,便有士卒傳報,宇文孝伯與楊素身形皆是一震,身子不由挺直了一分,有些急切地道:“進來!”

    “情況到底如何,講!”揮手阻止了那士卒的行李,宇文孝伯沈聲喝道,雙拳不由收緊,掌心一陣汗意。

    “啟稟元帥,他缽可汗陣亡,突厥已經退兵!”

    “什麽?!”

    宇文孝伯豁然起身,又頹然坐下,臉色變得煞白一片,口中喃喃道“他缽可汗死了?真的死了?那我們……難道真的是天意如此?”

    “噗――”

    宇文孝伯身形一晃,再次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頓時軟軟地倒下,當場便昏了過去。

    伐齊統帥宇文孝伯病倒在床,周軍群龍無首,再加上盟軍突厥敗退,此次東伐不得不就此夭折。而高興先敗突厥他缽可汗,殲滅敵軍三十余萬,後不戰而屈人之兵,迫退宇文孝伯十萬大軍,威名遠盛從前,齊國上下一片歡欣鼓舞,士氣大振。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4
第七百一十七章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太子殿下,周國傳來消息,宇文孝伯已被送往長安城,而宇文神舉見事不可違便也只身返回,如今邊患已除,太子殿下可以高枕無憂矣!”

    慕容三藏恭敬地站在堂下,笑著說道。雖然他比高興年長不少,在齊軍中素有名望,但在這個深不可測的太子面前卻不敢有半點自傲。好在高興雖然殺人如麻,對待自己人卻最是和善,讓慕容三藏不用如履薄冰。

    “高枕無憂?”高興低垂的眉頭揚了揚,搖頭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什麽時候才能真個高枕無憂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此次我們大敗突厥,迫退周國,鋒芒畢露,周邊國家勢必視我國為生死大敵,欲除之之後快,恐怕將來會有更大的麻煩啊!”

    “太子教訓的是,是末將思慮不周!”慕容三藏一臉訕訕。

    高興擺擺手,並不在意,語音低沈地道:“慕容將軍,周軍雖退,但我們卻不能松懈分毫。這東雍州乃是我國門戶,關系重大,你一定要守護好它!”

    “太子殿下放心,末將縱然肝腦塗地也要為太子守好東雍州!”慕容三藏一臉嚴肅,斬釘截鐵地道。

    “慕容將軍,請記住,你是帝國的將軍,是帝國的守護者,你不是為我而戰,而是為大齊千千萬萬的百姓而戰!”高興走上前,莊嚴而肅穆地看著慕容三藏,沈聲說道。

    看著高興那澄澈而沒有一絲雜質的雙眼,慕容三藏突然感覺一股熱流在身體中激蕩不已,使得他整個人在剎那間變得莫名亢奮起來。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盡管他並不是高興的班底,但後者依舊給予了他足夠的尊重和信任,這就足矣。

    “報――”

    “進來!”高興示意慕容三藏起身,這才輕喝道。

    “太子殿下,方才府外來了一個老僧,說是您的故人,並說將此物與這分書信交予您,屬下不敢擅作主張,故而特來請太子定奪。”傳話的士卒說著,將手上的物什一並奉上,卻是一串念珠和一封書信。

    “且慢!”

    高興正準備伸手去接,慕容三藏卻是突然攔在高興身前,一臉凝重地道:“太子殿下,對方來路不明,恐怕有詐,您切不可掉以輕心啊!不如由末將先檢查一番,看看有無詭詐之處!”

    “慕容將軍有心了!”高興擺擺手,淡然道:“我心裏有數,你不必擔心!”說著,高興也不等慕容三藏反駁,隨手便將那念珠與書信拿在手中,然後揮手示意那士卒退去。

    慕容三藏在一旁看得是心驚肉跳,緊張不已,生怕這書信或念珠上有什麽機關暗器,亦或是劇毒什麽,還好一切如常,高興的面色白皙紅潤,沒有絲毫不適,他這才放下心來。

    看到那念珠,高興心中對那老僧便隱隱有了猜測,看到書信下的署名,高興雙目微微一瞇,臉上閃過一抹疑惑,心中暗道:“果然是他!”

    將書信和念珠收入懷中,高興轉身看著慕容三藏道:“慕容將軍,明日我就要班師北上,這裏就拜托你了!”

    慕容三藏見高興不願提及書信之事,心中縱有再多的疑惑也不敢相詢,只能恭敬地答道:“末將領命,若是太子殿下沒有其他的事情吩咐,末將這就告退!”

    高興擺擺手,待慕容三藏離去,才緩緩靠坐在椅子上,原本風輕雲淡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眼神閃爍不定。良久,高興豁然起身,將身上的白衣除去,飛快地換上一身寬大的青衣,繼而又在臉上鼓弄幾下,頓時,那英俊瀟灑的公子哥便成了一個面色臘黃的中年人。

    仔細檢查了一番,高興才滿意地點點頭,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屏風之後。

    東雍州城東三十裏,亂葬崗。此處怪石嶙峋,又因為是死人埋骨之地,難免有些陰氣森森,鮮有人跡。然而今夜卻有一個戴著鬥笠的灰衣人負手而立,如同一尊石像,一動不動,任憑那陣陣陰風撩起有些破舊的衣襟。清冷的月色撒在他身上,慘白一片,令他多了幾分詭異。

    “高公子,既然來了,何不現身相見?難道數月不見,你已忘了故人?”

    嗚咽的風聲中,一道渾厚飄渺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忽遠忽近,飄忽不定,在這慘淡的環境下,尤其顯得詭異恐怖。

    “哈哈,智炫大師功力更勝往昔,實在是可喜可賀啊!”伴隨著一道清朗的笑聲,在距離灰衣人二十米外突然閃出一個青衣中年人,可不正是高興所扮。一邊說著,他一邊緩緩向著灰衣人走來。

    “老衲已老,哪比得上高公子風華正茂?”灰衣人轉過身來,不溫不火地說道。夜風拂動鬥笠上的紗巾,他的面容也是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智炫大師言重了!”高興輕笑,在智炫身前十米處站定,有些疑惑地道:“我與大師曾有數面之緣,縱算不得至交好友,但也有些情誼,大師想要見我何不直接去城中,你我相對而坐,一邊品茗一邊交談豈不愜意,來這亂葬崗,實在大煞風景啊!”

    智炫淡然笑道:“俗世紅塵莫不虛妄,這亂葬崗與刺史府,這清風與香茗在老衲的心中並無區別。高公子乃大智慧人,難道還會在乎這區區表象嗎?”

    “大師不愧是得道高僧,小子佩服,佩服!”高興微微一抱拳,輕聲道:“尚不知大師約我出來有什麽事情,莫不是真的再次吸風飲露,感悟天道?”

    智炫不答反問:“公子以為如何?”

    高興笑道:“小子年輕識淺,怕是要讓大師失望了。這清風雖清,露水雖凈,卻終究是抵不過饅頭一個,填不飽肚皮!”

    智炫微微一滯,神色突然變得悲憫淒苦,緩緩道:“高公子,你身具慧根,世間少有,又何苦留戀這凡塵俗世,平白Lang費了大好光陰?”

    “大師想說什麽,還請直言!”高興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面色卻依舊從容淡定。

    “高公子秉性良善,天資極佳,又與我佛有緣,本是修行的大好材料,奈何深陷紅塵,滿手血腥,業障纏身,如此下去,他日恐怕將墜入萬劫不覆的阿鼻地獄啊!”

    智炫寶相莊嚴,聲音渾厚而威嚴,如晨鐘暮鼓一般響徹心頭:“阿彌托佛!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功名利祿,皆為虛妄,轉眼成空,公子何不早早放下,隨老衲歸去,他日修得正果,功德無量!阿彌托佛”

    在智炫的聲音中,風停雲止,那陰森恐怖的氣氛突然消弭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寧靜與祥和。

    高興眼中的茫然一閃而過,眉頭輕輕一挑,灑然而笑,隨手一指腳下的荒草道:“大師,依你之見,這荒草是喜是哀?”

    智炫微微一楞,答道:“不知。”

    “大師既不知曉荒草喜哀,又如何知道我之喜怒?大師總說修成正果,卻不知什麽是正果?是得道成仙,還是長生不死?”高興昂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智炫,大聲道:“我以為我之所為,順乎本心,縱然面前是地獄深淵,我亦無所畏懼,無怨無悔!”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高興的身上陡然散發出一股荒蕪死寂的氣息,如同颶風一般席卷開來,將山崗上那祥和寧靜的氣息驅散一空。

    “高興,你如此執迷不悟,只會越陷越深,毀人害己!”智炫面色微變,聲音陡然如銅鐘大呂般回蕩,那莊重祥和的氣息再次籠罩大地,以他為中心,十米方圓突然一亮,似能與皓月爭輝。

    “你自恃身懷利器,大肆殺戮,身臨絕境尚不自知,此時不悟,還待何時?難道真要到深陷魔道才知悔悟嗎?”

    高興雙眉一豎,不假辭色地厲斥道:“老和尚,休要說得這般冠冕堂皇!這天下無我便不會有戰爭嗎?你本方外之人,不知避世修行,卻要多管閑事!你佛門妄自尊大,行徑未見得強過魔門。天下沒有你們,想必還清靜些!百姓尚知生產,敬天地鬼神,你這和尚,無事生非,作威作福,活著只是Lang費糧食!”

    “無知小兒,恁的猖狂!”智炫勃然大怒,胡須亂顫,雙目赤紅,衣袍鼓脹,周身的氣勢陡然大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著高興迫去。

    “赤目金剛,好大的名頭,卻是不知本事如何?”高興怡然不懼,傲然而立,身上那股荒蕪死寂的氣息也是愈發濃烈深沈起來,將智炫的氣勢阻擋在五米開外,不得寸進。

    “嗤――”

    終於,智炫的氣勢攀升至頂峰,頭上的鬥笠忽然破碎,月光下,智炫整個人似乎都蒙上了一層金光,尤其是那毫發無生的腦袋更是鋥亮。

    反觀高興卻是截然不同,整個人卻似是來自幽暗的深淵,明明就在那裏,身上卻仿佛籠罩著一層黑霧,叫人看不清楚,就連月光也似乎無法觸及到他的身體,甚是詭異。

    “看招!”

    眼見氣勢無法壓倒高興,智炫瞠目暴喝一聲,身子陡然如閃電般掠出,沙缽大的拳頭毫無花哨地向著高興面門砸來,轉眼便至。

    高興面色凝重無比,輕喝一聲,揮掌相迎。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自山崗響起,一時間狂風大作,沙飛石走,而高興和智炫的身子則如同炮彈一般向相反的方向拋飛出去。

    “赤目金剛,果然名不虛傳,哈哈!”隨著一聲長笑,高興的身子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中不見了蹤影。只留下智炫立在山崗上,一臉頹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5
第七百一十八章 各方雲動

    “呼――”

    良久,智炫才吐出一口濁氣,面色覆又變得紅潤起來,激蕩的氣血平覆了許多,望著方才二人交戰的地方,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亂葬崗雖不是山嶺,但也算是怪石嶙峋,然而方才高興立足處方圓十米內所有的石礫俱都化作齏粉,原地更是留下了尺余深的坑洞。

    又是長嘆一聲,智炫喃喃道:“好詭異的真氣!早知道這小子如此可怕,就不該留到此時!”

    舉目看了一眼東雍州隱隱出現的火光,智炫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心中暗道:“難道真的是天意?既然順不得天,那便逆一次又何妨?只可惜高興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沒有人能真正掌控他啊!”

    “唉――”

    搖頭輕嘆一聲,也不見智炫如何動作,整個人突然淩空而起,如同一只大鳥般滑向遠處,幾個閃爍便消失不見。

    ……

    卻說高興離開亂葬崗後便是竭力收斂聲息,一路疾行,直到自東雍州刺史府後院翻墻而入,壓抑在喉間的一口逆血才終於噴吐出來,身子狠狠一晃,貼著院墻緩緩坐倒在地。

    “什麽人?!”

    一身黑衣的吳三桂如幽靈般閃現,身上煞氣繚繞,眼中更是殺機畢露。緊隨吳三桂身後,四五十名特種兵亦是殺氣騰騰而來,速度奇快。

    “是我!”

    聞聽此言,吳三桂刺出的利劍陡然折轉收回,一臉驚詫地看著陰影處緩緩直起身的高興,關切地道:“太子殿下,您怎麽在這?您受了傷?”

    高興輕“嗯”一聲,道:“都散了吧,回去再說!”這一會的功夫,高興的身子便又挺得筆直,步履從容,根本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回到屋中,卸去了臉上的妝容,吳三桂臉色不由又是一變。此時的高興臉色極是蒼白,深邃的雙眼亦是暗淡無光,胸膛更是急劇地起伏著。

    “太子殿下,究竟是什麽人,竟然能傷到您?”一邊奉上一杯熱茶,吳三桂臉上戾氣橫生,咬牙道:“屬下這就率人出去將那大膽賊寇擒來,好為太子殿下出氣!”

    “人已經走了,你追不上!”接過熱茶喝了一大口,喘息了幾下,高興的面色微微好看了些,擺手道:“此事不要傳揚出去,我死不了!”

    “太子殿下,難道是今日的那封書信?”吳三桂一怔,繼而想到了什麽,身上煞氣不由大盛,恨聲道:“可惡,究竟是誰,膽敢暗算於您?!”

    “也不瞞你,與我交手的是赤目金剛智炫,沒有埋伏!”說著,高興又咳嗽了一聲,一縷殷紅的血跡自嘴角滑下。

    “太子殿下,還是找大夫給你瞧瞧吧!”吳三桂一臉擔憂。

    “習武之人,受些內傷稀松平常,調養一夜便會無礙,不必擔心!”

    高興笑著搖頭。見高興堅持,吳三桂也不再勸,頗為困惑地道:“太子殿下,我們並未與佛門交惡,為何智炫卻要約你激鬥,還將您傷得如此之重?”

    高興輕笑一聲,不答反問道:“三桂,你與我相知多年,應該知道我對佛門的態度吧!”

    吳三桂皺了皺眉,點頭道:“太子對於佛道二教說不上排斥,也算不得尊崇,就連孔子的儒道似乎也不甚重視。”

    高興頷首,輕聲道:“釋道儒三家,都有其可取之處,若得以正確引導,則利國利民,反之則會禍國殃民。百姓生活淒苦,想要尋求上蒼仙佛的庇佑本無過錯,但可恨卻有那用心險惡之人為了一己私欲而假借聖人之言蒙蔽世人!”

    “當年周武滅教,雖有小人挑唆,更多地卻是不得已而為之。佛門日盛,僧侶數以萬計,擁有良田更是不計其數,然而他們卻不事生產,不納賦稅,卻又依賴國家供給和百姓饋贈,如此一來,便有更多人投身沙門,長此以往,天下將無田可耕,百姓無糧可食,國將不國啊!”

    吳三桂聽得瞠目結舌,他的心思只在征戰殺敵,對於此事的個中緣由何曾想過,此時才感覺平日裏端莊想和,與世無爭的佛門的可怕。

    “我數次想削弱大齊境內的佛門勢力,但卻始終不得時機,實在是害怕操之過急而引起大的**,禍及百姓才沒有動手。”高興的臉色不由有些嚴肅起來,“今日我去見那智炫,本打算與他商討此事,卻不料他竟對我懷有敵意,如今再想和平解決佛門之事怕是不可能了,只希望百姓能夠少受點傷害吧!”

    吳三桂一臉嚴肅地道:“太子殿下,您若要削弱佛門的勢力,期間恐怕多有掣肘之處,有什麽需要屬下出面的嗎?”

    “如今我大齊朝綱清正,政令通常,普通百姓應該不會太過反對,但就怕有那鬼魅之人從中作梗。待我們返回晉陽後,你便與蕭淩一起暗中查探大齊境內所有佛寺,尤其是那身懷絕技,來路不明者更要嚴密監視,待得一切準備就緒便將他們一舉殲滅!”

    “是!”

    ……

    “大可汗,如今我們已經有五個靠近爾伏可汗的小部落被馬賊劫掠一空,如今我們已經損失了三萬頭羊,一萬匹馬!這些該死的馬賊,每一次都跑得飛快,讓我們追之不及!”

    阿史那大邏便擰著眉頭,沈聲問道:“有沒有向爾伏可汗請求援助?”因為他缽可汗臨危受命,持有大可汗信物,阿史那大邏便繼承汗位倒也順理成章。

    “請求了,爾伏可汗說伐齊之戰失利,如今他忙於處理戰後之事,暫時沒有精力顧及馬賊。而馬賊也肆虐在東面部族,讓他十分困擾,大可汗初登汗位,正好借此立威,爾伏可汗願意鼎力相助。”

    “該死!”

    阿史那大邏便勃然大怒,左拳死死地攥緊了身下松軟的狼皮,眼中似欲噴火。

    想他本是他缽可汗前任可汗之子,繼承汗位也算名正言順,奈何母親身份低微,一直受人輕視,加上又失去一臂,讓族中貴族頗有微詞,他缽可汗的兒子們以及各部落小可汗更是對他陽奉陰違,尤其是自恃威望頗高,勢力雄厚的東面可汗、爾伏可汗阿史那攝圖對他最是不敬,他如何能不惱怒惆悵。

    良久,阿史那大邏便眼中的怒火才慢慢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冰冷,語氣亦是生硬之極:“下去點兵,本汗親自出馬,倒要看看阿史那攝圖他要如何助我鏟除馬賊!”

    “是!”那突厥將領恭敬答應一聲便匆匆離去。

    “嘭!”

    阿史那大邏便狠狠一掌拍在身下的座椅上,咬牙切齒地道:“庵邏,攝圖,你們給本汗等著,總有一天本汗會叫你們臣服在我的腳下,將你們的生死掌控在手中!”

    ……

    “大邏便要親自去對付馬賊?真是可笑,堂堂突厥大可汗居然會為了區區馬賊而大動幹戈,簡直丟了我們阿史那一族的臉面!真不明白父汗是怎麽想的,就這種無勇無謀之輩也配繼承汗位?”

    “主人,大邏便離開於都斤山,咱們是不是趁勢――”

    “不!”阿史那庵邏搖頭道:“此時動手,無疑會成為眾矢之的,得不償失!不過大邏便去了攝圖的地盤,我們倒是可以讓他們好好熱鬧熱鬧!”

    “主人的意思是?”

    “哈哈哈哈!”阿史那庵邏的笑容很是詭異陰森。

    ……

    “將軍,於都斤山傳來消息,阿史那大邏便已經領軍東來,想必正是為了我們。”

    “哦?阿史那大邏便終於出兵了,咱們很快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吩咐弟兄們,現在好好休息,晚上放一把火我們就回家!”秦瓊眼睛一亮,捋了捋黝黑的面龐上淩亂的胡須。

    ……

    陳國,湘州,始興王王府。

    “齊國居然戰勝了突厥和周國聯手,高興小兒竟有如此能耐,先擊敗了周帝宇文邕,後斬殺了突厥他缽可汗,果真是好威風,好煞氣!”

    始興王陳叔淩揚了揚手中的戰報,臉上浮現著略微輕佻的冷笑,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頓了頓,陳叔淩又道:“父皇急召本王返回建康,想來也是因為此事吧!”

    火王微笑頷首道:“王爺英明,如今齊國大勝,可謂一家獨大,無論是周國、突厥還是陳國都會感到不安,若是任由高興父子繼續妄為,他日戰火必將波及陳國子民,生靈塗炭在所難免!此次皇上召王爺返回建康,倒是王爺的機會!”

    陳叔淩身子微微一震,正襟危坐,沈聲道:“依先生之見,我們該當如何?”

    “皇上年事已高,前些時日還犯了病,太子卻是屢屢失德,王爺此時若不抓緊時機更待何時?”火王眼中精芒閃爍,“如今吳明徹將軍與王爺關系親密許多,他的部下也多為王爺掌控,只要王爺再有所建樹,此番定能成事!”

    “有所建樹?”陳叔淩皺著眉頭,不明白火王所說。

    火王輕笑道:“叛逆司馬覆於皇上如鯁在喉,不除不快,王爺征兵備戰許久,不就等待這一飛沖天之時?若挾大勝之勢而歸,朝中文武誰能不尊敬佩服王爺,皇上也一定會龍顏大悅!”

    “好!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5
第七百一十九章 你最大的夢想是什麽?

    “姐姐,爹娘如今都已到了晉陽城,你看什麽時候去見見他們吧!你離開家都好幾年了,娘每次說起你都哭得很傷心。都是高興的錯,如今你都快要做娘了,爹娘卻還沒見過女婿,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吧!”

    “照兒,你快住口!”武順柳眉輕挑,口氣有些嚴厲地道:“夫君乃是當朝太子,一國儲君,更是你的姐夫,你怎可如此不敬,直呼他名諱?!”

    頓了頓,武順和緩了許多,輕嘆道:“夫君胸懷大志,公務繁忙,怎能被兒女私情牽絆?姐姐才疏學淺,不能像其他姐妹一般輔佐夫君,但也不能成為夫君的累贅!”

    “再說這些年大齊一直動蕩不安,背後想至夫君於死地的更是不計其數,夫君不想成為別人威脅夫君的工具,更不像爹娘因此而受到牽累,你明白嗎?”

    “哼!”武照不滿地皺起了眉頭,不悅地道:“姐姐,你怎麽總是為他說話?你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可是一年之中他又有多少時間陪在你身邊?依我看,他的眼裏只有江山社稷,那街上的貧民恐怕在他心裏都比你重要!”

    “好大的怨氣啊!”武順正準備開口,一道清朗的聲音便自屋外傳來,接著便見高興推門而入,面色冷漠地道:“離得老遠就聽見你在數落本宮的不是,武照,你好大的膽子啊!”

    “夫君,照兒年輕不懂事,出現不遜,你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武順連忙站起身來,一臉急切地道。

    “姐姐,我又沒有說錯什麽!”武照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俏臉上寒霜遍布,靚麗的眼眸中滿是不忿。

    “你還不住口?快給太子道歉!”武順氣急,用力推了武照一把,然後笑著對高興道:“夫君,你坐下,我給你倒茶!”說著,武順又向著武照連打顏色,然而武照卻是視若無睹,絲毫沒有向高興低頭的意思。

    “真是不知好歹!”高興冷笑,殺氣騰騰地道:“去外面等著,正好本宮和你新賬舊賬一起清算!”

    “高興,別人怕你,我武照可不怕!哼!”武照冷冷地瞪視了高興一眼,轉身便走,身姿挺拔,極是驕傲。

    “夫君,照兒還小,不懂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千萬別怪她,求求你,夫君!”

    武照走得光棍,可急壞了武順。她一邊梨花帶雨地央求高興,一邊就要跪下,這可著實嚇了高興一跳,忙搶上前去將她摟在懷中,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地道:“順兒,你這是做什麽?難道在你眼中,我就是殺人如麻,不念情誼的劊子手嗎?你懷有身孕,如此莽撞,傷了我們的孩子怎麽辦?”

    武順一怔,朦朧的雙眼看著高興那雙充滿溫情和責備的眼睛,心中的慌亂與擔憂俱頃刻間為溫馨和甜蜜所取代。

    想當初高興不過是一個落魄的侯爺世子,誰又能料到他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齊國太子。武順在暗暗欣喜找了個年輕有為的夫君的同時,又何嘗不自慚形穢,畢竟比起高興的地位家世,她都差了許多,如此一來她不免就有些患得患失,再加上關心則亂,是以才如此失態。

    “順兒,太子只是職位,我其實與普通人並無什麽不同,我是你的丈夫,也是照兒的姐夫,我又怎麽會傷害她呢?”

    高興緊緊地環抱著武順,下巴輕輕地摩挲著武順頭頂柔順的發絲,感受著一上一下,兩顆心臟一強一弱的跳動,臉上的笑容是那般恬淡、安詳。

    “夫君,對不起!”武順的臉上是滿足而甜蜜的笑,眼角的淚水卻是慢慢滑落,滲進了高興的衣衫。

    “我不能給你全部,虧欠你太多!”高興搖頭,低頭在武順的發絲上吻了一下,慚愧地道:“照兒說得對,我的確不是個合格的丈夫!明天讓岳父岳母來府上吧,雖然這樣不合禮數,但以你現在身體也實在不便出行。”

    “謝謝夫君!”武順滿腔歡喜,一臉幸福。

    高興沒有說話,只是將手輕輕貼在武順渾圓的肚皮上,感受著那即將出世的小家夥勃勃的生機,整個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種奇異而溫暖的境地,讓他沈醉不願醒來。

    當高興自武順的房間出來時,時間已過去了一個時辰,而他臉上的笑容也在剎那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似水般陰沈冰冷。

    “跟我來!”

    武照正百無聊賴地撕扯著花瓣,身後突然傳來高興冷漠的聲音,讓她激靈靈打了個顫,心下微微一突,暗道:他難道真的生氣了,是因為我對他不敬,還是朔州的事情?

    旋即武照心中的怯意便為傲氣與怒氣驅散,若不是我,朔州恐怕早就落在了突厥人手中,我沒有錯,他憑什麽怪我?再說明明是他有負姐姐,我怕他作甚?

    隨手將手中早已不堪入目地鮮花扔在地上,武照從容起身,冷冷地看著高興的背影道:“看你能奈我何?”說著,武照便昂首跟在高興身後,一路進入書房。

    “誰讓你坐下的?”

    一進門,武照便向著高興對面的椅子上坐去,高興頓時怒聲道。

    武照卻只是揚了揚眉頭,氣定神閑地坐了下去,靜靜地看著高興。

    “好你個武照,如此膽大妄為,真以為本宮不敢殺你嗎?”高興氣急反笑,身上更是散發出濃郁的殺氣。

    “只要你不怕我姐姐傷心,你只管動手!”武照非但不懼,反而面帶笑容地道。

    “好,好!”高興氣急,冷笑道:“本宮承認不好動你,不過拜月教無視綱紀,恣意妄為,本宮要殺人,卻沒有多少顧忌吧?”

    “你!”武照終於臉色微變,惱怒地盯著高興道:“卑鄙!我們拜月教為你出謀劃策,出力賣命,你居然過河拆橋,不守信用,真是可恥!”

    “哼!”

    高興冷哼一聲,斥道:“我問你,是誰給你的膽子,你竟敢挾持朝廷命官,下令殺害大齊的同胞百姓?你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心地怎的如此歹毒狠辣?!”

    “非常時期當然要采取非常手段!”武照毫不示弱地瞪視著高興,理直氣壯地道:“如果讓那些人進城,突厥大軍勢必趁機攻城,若是朔州失守,又會有多少百姓遭受戰火荼毒?你這般迂腐的仁慈只會害了更多的人,我實在不明白,師父為什麽會選擇你!”

    頓了頓,武照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譏誚,“更何況你早已滿手血腥,這般婦人之仁,是不是太虛偽了些?”

    出乎武照意料的是,高興並沒有雷霆震怒,臉上的怒氣反而消失得幹幹凈凈,神色突然黯淡許多,深邃的雙眸中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傷感。

    長嘆一聲,高興才緩緩道:“你說得對,在當時的情況下,殺死所有人事最正確的選擇,只是這個選擇未免太殘酷了些。如果當時我在場,恐怕會領軍出戰,護送所有百姓都進城。”

    武照驚愕得張大了嘴,一時都忘了說話。高興輕笑著看著她,鄭重地道:“我是一個戰士,希望竭盡所能保護好每一個大齊的子民,但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這一次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朔州也許已經失守,突厥大軍可能也已經兵臨晉陽城下。”

    “你,你,我――”饒是以武照的機敏,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實難想象,高興非但沒有降罪於她,反而認可她的做法,更是真誠地向她道謝。

    “照兒,能告訴我你最大的夢想是什麽嗎?”

    面對這個突然的問題,武照再次陷入了沈默之中。她不明白高興為什麽這麽問,同時也在暗自詢問自己。

    高興並沒有給武照太多的時間思考,便再次說道:“照兒,如果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治理一方,你可以造富百姓嗎?”

    “什麽?!”

    方才是驚愕,此時更多地是震撼,武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讓我從政為官,這可能嗎?我,可以麽?一連串的問題湧上心頭,讓武照有些發懵。

    高興目光灼灼地看著武照,語氣十分鄭重而嚴肅地道:“照兒,我可以給你一個進入仕途的機會,但你最終所能達到什麽樣的高度只能靠你自己努力,我不會給你特殊的幫助。也許他日金鑾殿的前列會有你的一席之地,我很期待!”

    深吸口氣,武照再次擡起頭,目光堅定而執著地看著高興,大聲道:“我會想你證明的!”

    高興滿意地笑道:“好,給你十天時間準備,十天後,你便去山東興化市找崔季舒,他會為你安排職位。”

    “我會將拜月教教主之位交還給太上大長老的。”武照起身,拱手行禮道:“太子殿下若是無事,武照這就告辭了!”

    “明天帶你早些來我這裏,我們一起去接他們入府!”

    武照一楞,很快便明白了高興的意思,心下暗暗替姐姐武順高興,卻又想到了什麽,臉上莫名地閃過一抹紅暈,看得高興有些疑惑。

    剛送武照離開,便見一名精悍的侍衛快步而來,恭聲道:“太子殿下,皇上有旨,請您去禦書房一趟!”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6
第七百二十章 傳位

    “孩兒見過父皇!”

    “好,來坐下。”伏在書案上的高長恭擡起頭來,臉上滿是慈愛的笑容,待高興坐下,又道:“再有兩個月你就要做父親了吧?”

    “是!”高興笑著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期待與惶恐。

    高長恭輕嘆一聲,感慨地道:“昨**似乎尚在繈褓中,一轉眼你就要做父親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我也老了!”

    高興搖頭否定:“父皇為何如此說?你正當年,身強體健,神完氣足,怎麽會老?”

    “哈哈!”高長恭輕笑道:“是人就會有生老病死,為父也不會例外的!”輕輕擺手阻止了高興開口,高長恭已連欣慰地看著高興續道:“興兒,如今你已長大成人,不需要為父再為你遮風大雨了!”

    高興皺著眉頭,一連困惑:“父皇,您這是……”

    高長恭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其嚴肅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高興,語音低沈,一字一頓地說道:“為父打算將皇位傳於你。”

    “什麽?!”高興震驚非常,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高長恭,好半晌才顫聲道:“爹爹,您正是春秋鼎盛之時,怎麽會如此突然決定?”

    “這皇位終究是要傳給你的,早一些遲一些又有什麽分別?”高長恭笑道。

    “可是――”高興想要反駁,卻是一時找不出理由,只急得直皺眉頭。

    “興兒,為父知道你志存高遠,又有經天緯地之才,如今我的存在將成為你的阻礙,於大齊的長遠發展並不多少益處!”

    “可是父親,我還年輕――”

    高興話未說完便被高長恭打斷,“甘羅十二可為相,我兒數年來南征北戰,退突厥,禦周國,無有不勝,這偌大的功勳古往今來幾人能及?由你繼承大統,滿朝文武,誰敢不服?!”

    高長恭這一番話說的是鏗鏘有力,氣勢雄渾,那精光閃爍的眼中滿是驕傲與自豪。

    一股暖流自心底湧出,飛快的流向四肢百骸,高興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著,深邃的眼眸中更是有了水意。

    歷史上,有多少父子兄弟為了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反目成仇,自相殘殺,無論是隋煬帝或是唐太宗不都如此,不管是謾罵還是讚譽也無法掩蓋這些事實。

    然而高長恭卻在如此年輕的年紀,將這個多少人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的位置讓給高興,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高興明白,這是父親對他的愛。高長恭的愛沒有鄭氏的細膩溫情,但卻似大地一般厚重。

    “興兒,這麽多年為父已經厭倦了朝堂之事,而今齊國邊境平定,民心所向,正好讓你大展宏圖,為父想好好休息休息,也多陪陪你娘!”

    高興緊抿著唇,他能感覺到高長恭內心深處的疲倦與痛苦。他知道,高長恭自登基以來,一直不曾快樂過,他一直因為篡位之事而感覺愧對祖先,更是為因此而死去的皇族兄弟自責不已。他一生的努力,其實不過是希望能得到父親和家族的認可,然而他的出身卻讓這小小的心願遙不可及。

    看著高長恭鬢角出現的白發和額頭上新添的皺紋,高興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辛酸,他實在不忍看著面前這個堅強的男人再這般孤獨煎熬下去。

    良久,高興深吸一口氣,將心中所有的情緒壓下,嚴肅鄭重地看著高長恭,堅定地說道:“爹爹,您放心,孩兒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寒冬已至,不宜征戰,突厥和周國新敗,短時間內當不會起兵來犯,陳國忙於平定司馬覆叛亂,也無力北上,我們正好趁此時機休養生息。”

    頓了頓,高長恭又道:“距離新年還有兩月時間,趁著為父還有些威望,剛好將所有兵馬重整一番,待你登基之時也更容易些!”

    “謝謝爹!”

    ……

    陳國,建康。

    “兒臣參見父皇,恭祝父皇身體安泰,福壽無疆!”始興王陳叔淩跪拜在床榻前,看著明顯蒼老虛弱了許多的陳帝陳頊,眼中不由閃過一道異樣的光采。

    “淩兒啊,快平身!”陳頊輕輕咳嗽一聲,在宮人的攙扶下坐起身來,有些蒼白而浮腫的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緩緩道:“淩兒,前朝余孽司馬覆賊心不死,謀反作亂,禍害百姓,攪得我大陳動蕩不安,讓父皇頭痛不已,幸得我兒機敏善戰,終將禍根除去,收覆失地,實在是大功一件,大快人心,父皇必定重重賞你!”

    說到這裏,陳頊不禁又咳嗽了幾聲。早年他四處征戰,身上本就有不少沈屙舊疾,再加上數度北伐不利,叛逆司馬覆久戰不下,又染了風寒,是以才臥病在床,這般虛弱。

    此番平叛大捷,陳頊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陳叔淩始一回到建康便被他召來面聖。喘息了一陣,陳頊又道:“淩兒,說,你想要什麽獎賞,父皇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父皇,此次兒臣能戰勝叛賊,一是父皇英明神武,深得百姓愛戴,民心所向,二是吳將軍指揮有方,兒臣從旁協助,並無多少功勞。況兒臣乃大陳臣民,為國征戰乃是本分,又豈能居功?”

    陳叔淩一臉誠摯地看著陳頊,言辭懇切地道:“兒臣只希望父皇能早日康覆,我大陳的江山能日益穩固昌盛!”

    “好,不愧是朕的兒子!”陳頊眼睛一亮,繼而又黯淡下來,唏噓嘆道:“若朕所有的兒子都如你這般,又何愁大事不成?”

    “父皇,我們兄弟都想為父皇分憂,只是性格不同,故而專註的方面不同罷了。兒臣自幼喜歡舞刀弄槍,全靠跟著朝中宿將才混了些名頭,與幾位哥哥的才能比起來算不得什麽!”陳叔淩的神色真摯而謙遜。

    “倘若太子有你――”說到這裏,陳頊突然住口不語,眉頭皺了皺,旋即笑道:“淩兒,有功必賞,你立此大功,理當重賞,想要什麽,只管向父皇說明!”

    陳叔淩不答反問道:“父皇,孩兒聽說周國使節前來與我國商議結盟,共謀伐齊,不知可有此事?”

    “卻有此事。”陳頊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皺起,臉色也有些陰沈,有些渾濁的眼眸中滿是焦慮之色,“齊國恁的了得,竟戰勝了周國與突厥聯軍,甚至連突厥他缽可汗也被斬殺。想不到當年的落魄皇家子也有一飛沖天之時,可恨那逆賊司馬覆,若不是他無端生事,齊國怕是早已分崩離析,又怎會如今日這般猖狂?!”

    一提起司馬覆,陳頊的臉上便浮現出一抹濃重的怒氣與殺氣,雙手更是死死地攥住身下的被褥,恨不能將其撕碎,以泄心頭之恨。

    “父皇息怒!”陳叔淩忙上前勸慰道:“司馬覆的人頭兒臣已經命人懸掛在午門曝曬,屍身也已挫骨揚灰,父皇千萬莫要因為他而氣壞了身子!”

    頓了頓,陳叔淩又道:“若非他缽可汗大意,高興小兒休想取勝,周國也不會早早退兵!然而縱然齊國勝了,自身消耗亦是不小。這些年齊國戰事不斷,百姓早已厭倦,國力更是大不如前,他也不難。”

    “我兒有什麽想法?”陳頊饒有興趣地看著陳叔淩道。

    驍勇善戰,謙恭有禮的陳叔淩在他心目中地位甚高,若不是陳叔寶是嫡長子,他恐怕是太子最佳的人選。而此番陳叔淩平叛歸來,除去了陳頊心中大敵,讓他對陳叔淩更加喜愛。

    陳叔淩眉頭一揚,侃侃道:“父皇,齊國聲威日盛,若放任其做大,日後定難對付,我們應當答應周國,與之聯手,一同出兵伐齊,只要我們步步為營,一定能將齊國生生拖垮!”

    “言之有理,無論如何都要遏制齊國的發展,此戰必不可免!”陳頊點頭,“叛黨勢力被剿滅,吳將軍正好可抽身準備伐齊之事!”

    “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陳叔淩一臉嚴肅地道。

    陳頊有些詫異地道:“你說?”

    “想那高興不足弱冠,卻有如此大的名頭,兒臣不服,想隨吳將軍一同參戰,將那高興斬落馬下,振我大陳聲威!”

    “也好,那朕就封你為副帥,協助吳將軍備戰!”陳頊只是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下來,陳叔淩行事穩重,軍事才能亦是極為出眾。

    “皇上!”陳叔淩正準備開口,門外突然傳來焦急地呼喚聲。

    陳頊眉頭頓時一皺,臉色頗有些難看起來,而陳叔淩臉上卻是閃過一抹玩味的笑容。

    “發生了何事?”

    “皇上!”匆匆進來的宮人看了一眼陳叔淩,這才湊近,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太子殿下邀請周國使節去了東宮,卻因為一個歌姬與人發生了爭鬥,大打出手,誤傷了那周國使節!”

    “混帳!”

    陳頊臉上陡然閃過一抹怒色,臉色漲得通紅,呼吸也變得甚是粗重。太子陳叔寶不理朝政,喜歡與歌舞妓整日尋歡作樂陳頊早有耳聞,只是他沒料到陳叔寶居然如此不識大體,為了一個卑賤的女人與人爭風吃醋,還動了武,丟了陳國的臉面不說,還極有可能壞了自己的大事。

    “傳朕旨意,讓太子來速來見朕!”
410555 發表於 2019-9-21 13:56
第七百二十一章 幕後黑手

    “陳叔寶,看看你的樣子,哪裏像是一國儲君?身為太子,整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反而為了一個女人與**打出手,成何體統?!”

    此時的陳叔寶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眼角甚至有些烏青,十足一個市井混混廝鬥後的模樣,哪裏有一國太子的威儀,讓陳頊是越看越生氣,越看越失望。

    “究竟是什麽樣的女人,讓你如此迷戀,以至於喪失理智,毫不顧全大局,朕倒想要見上一見!”陳頊冷哼一聲,高聲喝道:“來啊,將那女子與打傷周國使節的人都帶上來!”

    隨著陳頊的命令,時間不長,雜亂的腳步聲便自殿外響起,接著便見一個低著頭的白衣女子與一個青衣中年人在一眾武士的押解下進得殿來。

    “跪下!”

    在武士粗暴地推搡下,白衣女子和青衣老者頓時一個趔趄跪倒在地,前者更是不自禁發出一聲低呼,聲音如珠玉般清脆悅耳。

    陳叔淩不由輕咦一聲,不知為何,這女子的身形他看著眼熟,聲音聽上去竟也頗有些熟悉。

    陳頊板著臉,威嚴地看著跪在殿中的二人,冰冷的聲音中帶著慍怒:“好賤婢,擡起頭來,讓朕看看你有什麽本事,竟讓太子如此神魂顛倒,忘乎所以!”

    “是,皇上!”有些膽怯地應了一聲,白衣女子才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了那藏在發絲下的俏臉。

    這白衣女子五官精致毫無瑕疵,肌膚若凝脂般白皙細膩,身姿纖細窈窕,此時雖然神色有些惴惴不安,但眉宇間卻依舊帶著淡淡的冷傲與典雅,配上一身白裙,便似那白雪皚皚的雪峰上隨風搖曳的雪蓮,風姿綽約,遺世獨立。

    “雪蓮――”

    當看清這白衣女子的容顏,陳叔淩頓時驚鄂地瞪大了眼睛,甚至不自禁地低呼出聲。雪蓮怎麽會去了太子東宮,她真的是雪蓮嗎?

    陳頊看清楚白衣女子的面容也是呆了一呆,不過只是一瞬變醒過神來,冷笑道:“倒是長了一張狐媚的臉,怪不得能顛倒眾生!禍事既然因你而起,那就以你而終!即日起,你便是周國使節李淵的奴仆,生死皆由他說了算!”

    “且慢!”陳頊話音方落,陳叔寶突然擡頭,不滿地道:“父皇,雪蓮本是兒臣的人,李淵不曉尊卑,言行無狀,對兒臣屢屢出言不遜,他如此輕視我國,父皇不將其趕出建康也就罷了,如今卻又為何將雪蓮賞賜於他,這麽做豈不是讓人以為我大陳怕了他周國?”

    “住口!”陳頊勃然大怒,厲斥道:“你好不曉事,縱然周人無禮在先,你稟明朕便是,誰讓你擅自動手?如今齊國兵強馬壯,乃我國之大敵,周國使節來此正是為商討伐齊大計,為了一個女人,要是使我們與周國交惡,你才真正罪無可恕!”

    不等陳叔寶辯駁,陳頊便怒氣沖沖地喝道:“淩兒,將這女子送去周國使節處,再請禦醫前去診治他的傷情!”

    “王爺,我是雪蓮啊,救我!”就在陳叔淩還有些楞神之時,那白衣女子突然看著他,梨花帶雨,淒然哭訴起來。

    聽得此言,無論是陳頊還是陳叔寶都是愕然不已,瞪大了眼睛看向陳叔淩,陳叔寶更是皺著眉頭,擔憂地道:“雪蓮,你怎麽了?”

    然而雪蓮卻是看也不看他,朦朧的淚眼直勾勾地看著陳叔淩,痛哭失聲道:“王爺,您讓雪蓮做的雪蓮都做了,我只想陪著王爺,守著王爺,不想去侍候李淵那色鬼,王爺,求求您救救我,不要拋棄雪蓮,王爺――”

    此時的雪蓮楚楚可憐,加上她那悲傷無助的話,更是讓人心生惻隱。

    “淩兒,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陳頊眉頭直皺,如同丈二的和尚,雙目中精芒閃爍,冷冽地看著有些茫然無措的陳叔淩。

    “兒臣也不知道。”

    “不知道?”對於陳叔淩的回答,陳頊甚為不滿,聲音不禁拔高了些,面沈如水,威嚴地看著雪蓮道:“兀那女子,休要再哭鬧,事情始末究竟如何速速如實招來,若是有半句搪塞欺瞞,朕必將將你千刀萬剮,誅你九族!”

    雪蓮臉上閃過一抹驚懼,哭訴聲戛然而止,有些哀怨和求助地看了一眼陳叔淩,這才唯唯諾諾地道:“回皇上的話,小女子名叫雪蓮,本是始興王的寵妾,十日前奉王爺之命混入太子東宮,今日太子與周國發生沖突也是小女子故意挑唆。”

    “你胡說!”雪蓮尚未說完,陳叔淩便是驚怒交加地厲吼道:“本王何時讓你如此做了?你這女人,究竟是什麽來歷,為何要信口雌黃,汙蔑本王,快快如實道來,不然本王現在就叫你生不如死!”

    陳叔寶霍然起身,滿臉怒色地看著陳叔淩,冷聲道:“好弟弟,哥哥自認沒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卻為何要如此陷害於我?”

    “太子哥哥誤會,這女人我根本就不認識,陷害之事又從何說起?莫不是什麽別有用心的宵小之輩想挑撥你我關系,所以才故意設計陷害?”陳叔淩一邊辯解,一邊怒視著雪蓮,厲斥道:“大膽賊子,還不快說出你的來歷,幕後指使之人,難道真要本王大刑伺候嗎?”

    聞聽此言,雪蓮渾身巨震,整個人似是失了魂一般癱倒在地,雙目黯然幽怨地看著陳叔淩,愴然笑道:“王爺,你怎麽可以如此狠心無情,就算你不願雪蓮成為你的皇後,又何至於棄之如敝履?”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尤其是陳叔寶更是怒不可遏,大聲咆哮道:“陳叔淩,想不到你如此卑鄙陰險,包藏禍心,想要圖謀皇位才是真!怪不得叛逆司馬覆始終無法平定,你卻輕而易舉將之殲滅,恐怕那所謂的逆賊就是你自己吧!”

    “你不要血口噴人!”陳叔淩又驚又怒,心中更是惶恐不安,紅著眼睛瞪著陳叔寶道:“這女子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卻非要栽贓於我,恐怕是受了你的指示吧!你身為太子,庸庸碌碌,認為我威脅到了你的權位,出此毒計也是情有可原!”

    “笑話!本宮身為太子,繼承大位名正言順,豈會怕你?”陳叔寶嗤之以鼻,不屑地冷哼一聲,這才對陳頊道:“父皇,陳叔淩陷害太子,謀逆之心昭然若揭,還望父皇下令嚴懲,以正朝綱!”

    “父皇,兒臣自問問心無愧,還望父皇明察!”陳叔淩憤恨不已,也只能向陳頊求助。

    陳頊的臉色極其難看,呼吸紊亂而粗重,眼角的肌肉瘋狂地跳動著,雙目圓瞪,目光冰冷得嚇人。

    “陳叔淩,朕問你,這女子你當真不識?”陳頊的聲音十分低沈,但誰都能聽出其中壓抑不住的怒氣。

    陳叔淩咽了口唾沫,目光略微有些躲閃,低聲道:“兒臣不識。”

    陳頊再問雪蓮:“雪蓮,你當真是始興王的妾室嗎?”

    “回皇上,雪蓮本是湘州麗春*苑的歌姬,多虧了始興王殿下垂憐,才讓我得以脫離苦海。”

    只這一句,陳叔淩的所有辯白都顯得蒼白無力,大殿中的氣氛陡然變得壓抑起來,所有人都不禁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一絲響動。

    陳頊有些痛苦失望地閉上眼睛,良久才再次睜開眼睛,冰冷的眸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陳叔淩道:“淩兒,你太讓朕失望了!來人――”

    “不,父皇!”陳叔淩頓時急得跪倒在地,飛快地爬到陳頊面前,抱著陳頊的雙腿,惶恐急切地哭訴道:“父皇,兒臣承認認識這女人,但兒臣敢當天立誓,絕不曾指示她加害太子殿下,若是兒臣有半句虛言,就叫兒臣遭受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看著陳叔淩臉上的誠摯與懇求,陳頊的臉色不由微微一緩,皺著眉頭陷入沈思之中。從面色上看,陳叔淩所言不假,那這雪蓮究竟為何要陷害於她有恩的陳叔淩呢,難道這一切都是蓄謀已久的,背後的指使人就是陳叔寶。

    想到這裏,陳頊不由向陳叔寶看去,後者臉上怒氣未平,神情之間倒也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這讓陳頊不由更感疑惑。

    “嗤――”

    就在這時,一聲低沈的聲音響起,接著便聽見殿中傳來數聲驚呼:“保護皇上!”

    陳頊心中一驚,正打算閃避,然而雙腿卻被陳叔淩抱住,待他掙紮之時,一道烏光已在他驚駭的目光中穿胸而入。

    “嗯哼!”

    “父皇,您怎麽了?”陳叔淩大驚失色,看著一臉痛苦的陳頊問道。

    “王爺,成大事者必須狠辣果決,今日事已至此,我們不能束手待斃!”便在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就見那與雪蓮一同出現的青衣中年人不知何時已到了身後,手中拿著一支銀釵,狠狠地想著陳頊的面門刺去。

    “噗!”

    陳叔淩還來不及出手相阻,那銀釵便刺入了陳頊的胸膛,頓時一道殷紅的血箭噴射而出,灑在陳叔淩的臉上,讓他混沌的大腦驟然清醒過來。

    “陳叔淩行刺皇上,犯上作亂,罪大惡極,眾侍衛快快將他就地格殺!”便在此時,陳叔寶突然大聲喝道,殿中的武士們一楞,繼而紛紛吶喊著向陳叔淩撲去。

    “你、你們――”陳頊一手捂著胸膛,一手指著人群後的陳叔寶,滿臉痛苦與憤怒之色,長大了嘴,話還未說完便氣絕倒下,一雙眼睛卻是瞪得溜圓。

    他終於知道,殺他的不是陳叔淩而是陳叔寶,但身為太子的他又為何如此做,陳頊卻是至死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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