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畢玄弟子
黃昏時分,大雪又開始由天上灑下來。沈醉、寇仲、徐子陵、素素、劉黑闥、諸葛德威、崔冬一行七人,趕了足有四十多里路,又怕素素抵不住風寒,恰好遇上一所因戰亂荒棄了的莊園,眾人遂佔用其中一間破屋,燃起柴火,圍坐取暖。
劉黑闥取出餘糧清水,先殷勤侍候坐在寇徐兩人間的素素,頗有點色不迷人自迷的陶醉神態,但素素卻像沒有什麼感覺似的。也不用他的干糧,捧了沈醉給的那盒精緻糕點吃著。
先前寇仲見了人頭,驚嚇之下掉到了地上。不過地下只是雪白的積雪,掉了上去也並沒弄髒,只是沾了些雪。素素覺著可惜,臨走時便又撿了起來一一裝好帶在身上。
寇仲想起咋晚聽得沓雜蹄聲的事,問道:“劉兄昨夜是否一直追踪我們?”
劉黑闥道:“可以這麼說,李密下面的人,做事都不擇手段,沒有人肯講江湖規矩。所以我們早預料他們不會放過三位。”
徐子陵凝望正閃跳不定的柴火,聞言道:“那批騎馬追來的究竟是誰呢?看來不似是瓦崗軍的!”崔冬道:“我們也弄不清楚,三位腳程真快,背了素素姑娘仍可一口氣走這麼遠的路。”
寇仲笑道:“為了逃命,自然拼命跑快一點。”
諸葛德威道:“明天便可抵達陽武,四位準備到哪裡去?”
素素輕聲道:“我們想先回揚州,再作打算。”先帶沈醉去取《長生訣》的事,自是不能隨便說,這點她還是知道的。
劉黑闥皺眉道:“楊廣和宇文化及均在江都,你們若露出行藏,恐怕大禍立至。”
徐子陵淡淡道:“我們會小心的。”
劉黑闥見他神情堅決,只好閉口。寇仲岔開話題道:“貴軍佔據樂壽,偏處北方,不知最近有什麼新形勢呢?”
諸葛德威道:“近期最轟動的三件事,就是吐谷渾的複興、李閥據太原叛隋,和李密使祖君彥傳檄天下數楊廣的十大罪狀。”
寇仲喜道:“李淵終肯作反了!”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崔冬不屑道:“李淵算什麼東西,竟厚顏無恥得向突厥始畢可汗稱臣,答應將征伐所得的子女玉帛送給突厥人,教人齒冷。”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臉臉相覷,無言以對。
諸葛武德道:“據我們所得消息,李淵自立為大將軍,以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以大兒子建成、二兒子世民為三軍正副統帥,準備進軍關中。”
劉黑闥曬道:“李閥打的倒是如意算盤,卻不知正中劉武周的下懷。只要太原空虛,劉武周不乘機攻下太原才怪。兼且往關中之路,有隋室猛將宋老生和屈突通兩人分別率大軍把關堅守,李閥未來的情況,誰都不敢樂觀。”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沒趣,原來真實的情況竟是如此令人洩氣。
素素不解道:“難道李閥不知向突厥人稱臣,等若引狼入室嗎?”
劉黑闥微笑道:“他們自己都是狼,那有什麼引狼人室的問題。李淵之妻就是鮮卑族的胡女,雖未若宇文閥本身就是胡人,但也好不了多少。且李閥熏染胡俗甚深,實與胡人無異。”
寇仲和徐子陵想起李秀寧當日以胡服會客,更無話可說。好半晌寇仲才問起吐谷渾復興一事。
劉黑闥道:“吐谷渾乃鐵勒死敵,其王伏允一向野心甚大,不時派遣高手到中原來打探消息。楊廣曾派王楊雄、宇文述兩將追殺伏允,殺了千多人,俘虜無數,伏允憑著武功高強,率殘兵殺出重圍,逃往党項。這兩年趁中原亂成一團,乘機重整軍旅,收復失地,規正圖謀大舉,成為突厥、鐵勒兩族外我中土最大的禍患。”
諸葛德威接口道:“最使人憂心的是伏允之子伏騫乃不世之才,不但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還謀略過人,野心不下于乃父。”
崔冬笑道:“聽說此人出生時臉上便長了虯髯,故從少便以虯髯示人,這麼荒誕的事,只有胡狗才想得出來。”
素素“哧”嬌笑,喃喃道:“長滿虯髯的嬰兒,模樣可笑死人呢!”劉黑闥見她神情嬌柔,語氣天真,忍不住又呆瞪著她。
沈醉只是望著跳躍的火苗,拿著酒葫蘆靜靜聽著,不時喝上一口,並不插話。這一段他雖然看書時也都看過,但早已忘的差不多。雖觸景生情也能想起不少,但這些個對話卻是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在這裡會遇到畢玄的弟子拓拔玉與淳于薇來向寇仲和徐子陵借討《長生訣》,兩人還帶著畢玄親手調教的“多北塞十八驃騎”。
心中想著此事,暗忖道:“《長生訣》寇仲與徐子陵已先答應了給我,雖還未到手,但已可以說是自己的東西了。到時候拓拔玉等人要藉《長生訣》就只能問我要了,我是不會答應的,看來免不了要大打一場了。嘿,倒要看看畢玄的徒弟有什麼本事!”雖知強敵將至,但他並不退縮,反迎難而上。對自己,他有十分的信心。映著火光,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雙龍會不會在對方的強勢下答應先轉借給畢玄?”他心中忽然想到這個可能,轉眼看向寇仲與徐子陵。
他想著自己的事,並沒用心聽眾人談論。卻是諸葛德威已將李密使祖君彥傳檄天下數楊廣的十大罪狀說完了,正說到最近江湖上風頭正盛的年青高手。除寇仲、徐子陵、楊虛彥、跋鋒寒、侯希白、劉黑闥外,卻還多加了一個自己。心中不禁苦笑了下,忽然間雙耳一動,隱約聽到遠處傳來一聲輕微響動,心道當是拓拔玉等人來了。
素素聽了諸葛德威說到年青高手中有寇仲與徐子陵兩個,欣然道:“原來我的兩位弟弟竟成了名人呢!”寇仲苦笑道:“我們最厲害的本領就是逃命,想不到竟會因此而成名立業。”
劉黑闥啞然失笑道:“寇兄太謙了,沒有真材實料,哪有逃命的資格,而兩位不但能從宇文成都手上把賬簿搶了來,又打得不可一世、氣焰沖天的宇文無敵落荒而逃,豈是浪得虛名之輩。”
徐子陵問道:“剛才聽諸葛先生引述,男的算是這些人吧!但女的又有什麼人呢?”
劉黑闥正要說話,寇仲忽然色變道:“有人來了!”
沈醉嘴角牽出一絲笑意,站起身來。眾人齊手夾腳把柴火弄熄時,剛出去窺察的崔冬掠回屋內,沉聲道:“遲了!敵人已把我們重重圍了起來。”
諸葛武德道:“有多少人,是什麼人?”
崔冬低聲道:“該有十來人,黑暗裡看不清楚。”
此時一把陰陰柔柔,不男不女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道:“本人拓跋玉,奉家師畢玄之命,特來向寇公子、徐公子兩位請安問好。”
眾人同時色變,想不到來者竟是突厥高手,尚有畢玄的徒弟在其中主持。沈醉聽到拓拔玉的聲音卻是微一皺眉,暗道這傢伙聲音怎麼這樣,難道練的是《葵花寶典》?
劉黑闥低聲道:“他似乎不知有我們混在這裡,誰曾聽過這人?”諸葛武德和崔冬都茫然搖頭。
寇仲為了拖延時間,好讓徐子陵把素素縛回背上,大聲應道:“我兩兄弟仍是生龍活虎,拓兄!不!該是拓跋兄,多謝你關心了。這麼夜還把我們圍著,惟恐我們會逃走,究竟有何貴干呢?”
寇仲抽刀在手。劉黑闥本身用的是單拐,但卻另在大衣內藏了把長達尺半的鋒利短劍,見徐子陵沒兵刃,遞了給徐子陵。
崔冬見沈醉也是空手,把雙鐧讓出一把,塞往他手裡。沈醉卻輕輕推過,道:“多謝冬叔好意,我不慣用兵刃的!”他這樣說,崔冬便也收了回來。
拓跋玉又在外哈哈笑道:“貴國有句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小弟今趟千里而來,是奉有師命,想向兩位藉道家瑰寶《長生訣》一看,路途辛苦,兩位兄台諒不會教小弟失望吧!”頓了頓又笑道:“未知另外四位仁兄是何方好漢,好讓小弟一併認識。”
眾人吃了一驚,只從這人耳朵之靈,便知對方乃一等的高手。
劉黑闥應道:“只是無名小卒,怎配入拓跋兄之耳。”
拓跋玉笑了三聲。第一聲尚在屋外遠處,第二聲已到了門外,第三聲響起時,拓跋玉舉步跨入門來,就像來探朋友般悠然自若,左手還提著個燈籠。
此人年在二十五、六間,頭扎英雄髻,身穿武服,外加一件皮背心,樣貌俊俏,肩頭掛著一對飛撾,頗有點公子哥兒的味兒,乍看又似弱不禁風。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肩上掛著的飛撾處,這種奇門兵器江湖上罕有人使用,兩撾形如鷹爪,中間係以丈許長的細索,一看便知極難操控。拓跋玉目光掃過眾人時,寇仲等無不生出奇異的感覺,似是對方目光中帶有某種無形而有質的異力,沈醉卻並無這感覺。
劉黑闥踏前一步,哈哈笑道:“讓我先和拓跋兄親近親近。”右手往後一抽,鐵拐離背而起,登時寒光四射,森冷侵人,正要出招,沈醉已上前輕輕搭住他手臂,示意由自己處理。
劉黑闥面帶訝色地瞧了沈醉一眼,低道了聲“沈兄小心!”然後收拐退了開去,將沈醉讓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