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天下 作者:高月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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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布雷 2013-6-3 10:48: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5 4326514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3 12:07
第一卷 初鳴 第100章 陶家蒙難

  樊城軍營校場上,劉璟縱馬疾奔,每奔出數十步,便是一支箭射出,在六十步外立著一隻草人。

  劉璟已經練習了近一個時辰,射出了六十餘支箭,累得他兩臂酸麻,連弓都快拉不動了。

  但效果卻不太好,六十餘支箭只有十支箭射中草人,其餘全部射飛,這個成績令劉璟頗有點沮喪。

  這時,一名替他取箭的士兵勸道:“軍侯,你有點太急了,穩著點射,才會射中。”

  劉璟嘆了口氣,他何嘗不明白自己射得太急,可是黃忠命他一天射兩百箭,按照現在的速度,最少也要四個時辰才能射完,他簡直懷疑自己能不能完成這個指標。

  如果是步弓,一箭接一支箭射出,或許能完成,但騎弓則不一樣,僅平衡身體都要耗費體力和精力,每一支箭射出,都是一件非常不容易之事。

  要完成兩百支箭的任務,必須要倍加刻苦,劉璟此時深有感觸,黃忠此人看似溫和,實際上卻是嚴厲無比。

  不過,令劉璟感到欣慰的是,他發現自己控馬技術提高很快,這也是他的一個軟肋,現在僅僅射出六十餘箭,他的馬上的平衡能力就大有增加,如果這樣練下去,三個月後,他也將成為一個控馬高手了。

  練習有了收穫和進步,這便更能激勵人的鬥志,劉璟稍微休息了片刻,又對士兵令道:“再給我拿兩壺箭來!”

  校場上,劉璟再一次開始新的一輪射箭,中午時分,劉璟感覺自己手臂已完全麻木,連痠痛感都消失了,沒有任何知覺。

  他已經射出了一百支箭,還差一半便可完成今天的任務。

  劉璟翻身下馬,向自己官房走去,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奔來稟報,“啟稟軍侯,大營外來了一名女子,姓陶,說有急事求見。”

  .........

  姓陶的女子只能是陶湛,不知她有什麼急事?劉璟不及多想,快步向軍營外走去。

  走出軍營,只見十幾步外的一棵大樹後閃出一名年輕少女,正是陶湛,她臉上帶著驚惶,飛奔而來。

  “公子!”她低喊一聲,聲音十分緊張。

  劉璟沒有看見她的馬車,心中有點奇怪,他又感受到了陶湛的驚惶,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公子,幫幫我,陶氏商行....出事了。”

  劉璟一怔,回頭向大街望去,從這裡隱隱可以看見陶氏商行,他看見那邊似乎有大群士兵的身影。

  他點點頭,“先跟我回家,我們回去再說。”

  陶湛像只受驚的小鹿,緊緊跟著劉璟,如狼似虎的士兵衝進陶氏商行,令她餘悸未消,每一個從她身邊奔過的士兵都讓她感到一陣緊張,彷彿都是來抓她,她不由自主地挽住了劉璟強壯的胳膊。

  只有這樣,她才能得到一點安全感。

  不多時,他們回到了劉璟的小院,隨著一聲關門聲響,陶湛長長鬆了口氣,劉璟拍拍她的手,用笑容安慰她。

  陶湛這才發現自己還挽著劉璟的胳膊,嚇得她連抽手,俏臉驀地微紅,低聲道:“多謝公子!”

  “去我書房談!”

  劉璟感覺到陶湛餘悸未消,身子還在微微發抖,連忙吩咐小包子,“小包子,倒一杯酒來。”

  書房裡,陶湛坐下,手捧耳杯慢慢喝了一口酒,心中漸漸平靜下來。

  “謝謝,我好多了。”

  陶湛心中感激,要不是劉璟幫助她,她現在真不知該去哪裡?她又想起二叔被五花大綁抓走,眼睛一紅,淚水忍不住要落下。

  “告訴我,出什麼事了?”劉璟注視著她沉聲問道。

  陶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鼻尖紅紅說:“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就在剛才,大群士兵衝進商行,說我們私運禁品,就把二叔和所有管事都抓走了,我....正好去買脂粉回來,在街對面看見他們抓人.....”

  陶湛聲音顫抖著,終於忍不住低聲飲泣起來,劉璟沉思片刻,柔聲安慰她道:“你不要擔心,畢竟陶家是州牧的坐上貴客,軍隊投鼠忌器,不敢把他怎樣。”

  陶湛用手巾抹去眼淚,眼睛紅紅地望著劉璟,“公子能幫幫我嗎?”

  劉璟默默點頭,他站起身,吩咐小包子,“好好照顧陶姑娘。”

  小包子連忙點頭“公子放心!”

  劉璟又看了一眼陶湛,轉身大步離去,陶湛望著他背影走遠,心中唯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感激。

  ........

  劉璟走到城門處,當值屯長莊忠連忙迎了上來,躬身施禮,“請軍侯吩咐!”

  “今天怎麼回事,這麼多士兵進城抓人?”

  莊忠輕蔑地撇撇嘴,“都是水軍,聽說好像是陶家販運什麼違禁物品,具體卑職也不清楚。”

  “水軍?”

  劉璟心中極為敏感,他立刻想到了張允,難道這件事又和張允有關?

  他沉吟片刻,首先要把情況弄清楚,他想到了李俊,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消息?

  劉璟回軍營取了戰馬,翻身上馬,向游繳所奔去,剛出城門,卻迎面見李俊騎馬奔來,劉璟連忙拉住繮繩。

  “公子,我正要去找你!”李俊急道。

  劉璟一指遠處樹林,“去那邊說話。”

  二人來到樹林僻靜處,李俊這才低聲道:“公子,事情有點大了。”

  “別急,慢慢說。”

  “大概是昨天半夜,從不出江的蔣督曹帶了一幫弟兄出江,結果抓到了陶家船隊,從船隊中搜出兩百把軍弩和一千把戰刀,結果這個時候,張允率領水軍巡哨及時趕到,把人和船隻都扣下了。”

  “真是巧得很啊!”

  劉璟冷笑一聲,又問道:“這五十艘船就是陶家失蹤的船隊嗎?”

  “這個不知道,反正人和船都在水寨內。”

  劉璟沉吟一下又問道:“私運兩百把軍弩和一千把戰刀是什麼罪名?”

  李俊搖搖頭,苦笑一聲,“按照荊州的律令,私販五把軍弩者流放千里,販十把軍弩者當斬,百把軍弩以上者全家抄斬!”

  劉璟心中一沉,這明顯是張允要對陶家下手了,形勢緊急,必須立刻救援。

  “多謝了!”

  劉璟掉轉馬頭要走,李俊又叫住劉璟,“璟公子,我在水軍牢獄中有朋友,或許我能替公子傳遞一點消息。”

  “那就有勞李兄了,容後感謝!”

  劉璟抱拳拱拱手,催馬向碼頭疾奔而去,李俊望著劉璟遠去,不由低低嘆了口氣,其實他挺喜歡劉璟,真不願意做他的手下。

  ...........

  陶氏商行二當家陶利和十幾名管事被五花大綁抓進了位於襄陽城以東十里處的水軍大寨。

  十幾名被直接押去軍牢,而陶利則被帶到張允的大帳內,陶利是家主陶勝的胞弟,是陶氏家族的重要人物,年約五十歲,身材中等,長得方面大耳,皮膚白淨,相貌堂堂。

  這次他帶侄女陶湛來襄陽調查五十艘商船失蹤事件,不料他剛到一天,還沒等他查出什麼眉目,陶家便犯了事,軍隊直接將他抓捕。

  “你們這幫渾蛋,解開我的繩子!”

  陶利大聲叫罵,一名士兵踢了他一腳。將他惡狠狠推進了大帳。

  大帳內坐著張允,臉上似笑非笑,眼睛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二東主還認識我嗎?”

  “是你!”

  陶利認識張允,前年他還和家主專程來拜訪過這位水軍校尉。

  “原來是張校尉,莫非是你把我抓來?”

  張允一擺手,命所有人都退下去,這才淡淡笑道:“二東主還不知道為什麼被抓吧!那我告訴你,我們從陶家的商船內搜到了兩百支軍弩和一千把戰刀,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嗎?”

  陶利勃然大怒,怒吼道:“你血口噴人,我陶家從商五十年,什麼時候販運過兵器?”

  “那只是陶家沒有被抓住罷了。”

  張允冷冷一笑,從桌上取過一疊口供,“這是船上夥計的口供,還包括陶家的管事張顯,他已承認是陶家安排販運禁品,人證物證俱全,由不得你不認帳。”

  “張顯?”

  陶利一愣,張顯不是失蹤了半個月嗎?他心念一轉,立刻明白了什麼,望著張允一臉得意,陶利呵呵冷笑起來,“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閣下布的局吧!”

  張允哈哈一笑,一豎大拇指讚道:“不愧是老江湖,果然反應敏捷,不錯,是我設的局,陶家的五十艘貨船是我劫的,刀弩也是我放在底艙,但是....你的人已經認罪,很快你的管事們也要認罪,包括你,也會在夾棍下乖乖按下手印,可謂人證物證俱全,你們陶家還躲得過這一劫嗎?”

  陶利嘴唇裡半晌迸出一句話,“卑鄙無恥之極,哼!你究竟想怎樣?”

  張允靠近他的臉,眯著眼道:“這麼聰明的二東主,還會問這樣愚蠢問題嗎?”

  “你想要錢?”陶利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錯!”

  張允點點頭,緩緩道:“明人不說暗話,我要兩萬兩黃金,先付一萬兩,另外一萬兩在一年內付清,這就是我的條件。”

  陶利重重呸一聲,“你做夢吧!”

  張允靠近他的耳邊,低聲笑道:“我現在正在抓你的侄女,你知道她進了牢獄,落入那幫如狼似虎的獄卒手中,會是什麼下場嗎?我想那時,你很快就答應了。”

  張允陰陰地哼了一聲,一揮手,“押進獄中,讓他招供!”

  幾名士兵衝進帳,兇狠地將陶利推出去,張允又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事,喝令一聲“來人!”

  一名親兵飛奔而進,張允令道:“去告訴牢頭,務必將王成和趙永兩人給我宰了,就說他們二人畏罪自殺!”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4 15:20
第一卷 初鳴 第101章 積極營救

  所謂水軍牢獄其實就是關押觸犯軍規士兵的場所,位於水軍大寨的東南角,是一座用青石砌成的長條型建築,長二十餘丈,可以關押數百人。

  但此時,牢獄中只關押著陶氏商行的夥計和管事,一共四十餘人,經歷了昨天半夜的折磨,幾乎所有跟船的夥計都招供了。

  連明知是栽臓陷害的管事張顯也經不住酷刑折磨,被迫在誣陷書上籤字畫押,承認了陶氏商行私運違禁兵器。

  在牢獄的最裡面一間,一根鐵鏈將管事張顯牢牢鎖住,他躺在一張破爛不堪的床榻上,一角堆著稻草,幾隻老鼠在床榻裡吱吱地探出頭。

  張顯渾身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動彈不得,這時,手臂粗的木柵欄上傳來‘嘩啦!’一聲,一名穿著皂衣的獄卒開鎖走了進來,手中托著一包金創藥,他惡聲惡氣道:“上面有令,怕你死了,讓我給你上藥!”

  張顯哼了一聲,扭過身去,獄卒也不理睬他,蹲下身去,將金創藥在他手上腳上塗抹。

  這時,獄卒回頭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你有什麼話要我帶出去?”

  張顯驚訝地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忽然冷笑一聲,又躺下了,獄卒苦笑一聲,“你都招供了,我還有必要套你話嗎?是有人托我。”

  張顯這才慢慢回過頭,半晌,嘆了口氣,“我捱不過酷刑,做了不忠之事,還有什麼話可說。”

  獄卒默默點頭,又道:“你們二東主也被抓進來了,關在隔壁牢房,那些管事們正在一個個審問呢!”

  這時,遠遠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隱隱有人哭喊道:“我招!我招!”

  張顯咬緊了嘴唇,他忽然想起一事,低聲道:“我只有一句話,王成和趙永不是我們的夥計,就是他們二人栽臓陷害陶家。”

  ........

  州衙廣場的台階前,劉璟背著手來回踱步,他心中有些擔憂,早知道他就應把陶湛藏在軍營內,不該為那該死的軍紀而猶豫。

  他很擔心張允的軍隊會找到陶湛,從而把她抓走,不過,那是自己的房子,或許他多少還是會有點投鼠忌器。

  儘管知道這個自我安慰沒有什麼意義,劉璟還是希望陶湛能平安無事。

  劉璟已經大概猜到了是張允所為,陶家最豐富的資源就是錢財,張允栽臓給陶家無非是為了撈錢。

  這時,一名侍衛走了出來,行一禮道:“蒯參軍請公子進去!”

  蒯越的官職是參軍中郎將,是荊州僅次於蔡瑁的高官,第三號實權人物,他的官房就位於劉表官房的隔壁,雖然是隔壁,其實還要走很長一段路。

  劉璟跟著侍衛進了官房,官房分裡外兩間,外間是普通待客和書佐整理文書之處,裡間才是蒯越的真正的辦公之所。

  “璟公子,請進吧!”房間裡傳來蒯越的笑聲。

  劉璟快步走進裏屋,只見蒯越坐在書案後奮筆疾書,他連忙上前深施一禮,“晚輩參見蒯公!”

  蒯越自從上次幫他說服劉表後,便再也沒有見到劉璟,他放下筆,笑眯眯上下打量他,“傷勢好點沒有?”

  “回稟蒯公,已經快要好了。”

  蒯越點點頭,“聽你伯父說,他準備讓黃忠教你學武,你已經拜師了嗎?”

  劉璟心中苦笑,黃忠不奪他人所愛,不肯收自己為徒,哪有什麼拜師,他搖搖頭,“學藝而已。”

  停一下,劉璟又接著道:“我今天是有要事求蒯公幫忙。”

  “呵呵!這麼急切,是什麼事?”

  “昨天晚上,陶家船隻被水軍截獲......”

  劉璟便將他知道的消息詳細地告訴了蒯越,最後說:“這件事無論游繳所還是水軍都出現得頗為蹊蹺,很明顯是有預謀,而且陶家船隊在半個月前失蹤,現在又忽然出現,船上便發現了兵器,蒯公不覺得這是栽臓陷害嗎?”

  蒯越閉目沉思片刻,緩緩道:“上午李太守還和我說起此事,這件事他也頗為不滿,游繳所沒有向他彙報此事,他是聽樊城縣令說起,才知道發生了這件大事。”

  劉璟心中一動,他記得陶湛說過,他二叔來尋找失蹤船隊,就是托襄陽太守李圭的關係,陶家和李圭有交情,那麼陶家此番遭難,李圭會袖手旁觀嗎?肯定不會。

  那麼....李圭來找蒯越也是不是為了此事?為了救助陶家。

  想到這,劉璟眼睛裡變得熱切起來,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蒯越,蒯越彷彿明白劉璟的心思,他笑了笑,站起身負手走到窗前,眺望著蔚藍的天空,良久,他才淡淡笑道:“你知道張允為何要對陶家下手?”

  “晚輩不知!”

  蒯越嘆了口氣,“你伯父一個月前同意張允恢復他的部曲私兵,准許他擁有三千部曲,這就是禍根,張允手中無錢糧,無以募兵啊!”

  劉璟微微一怔,蒯越一句話道破了天機,原來劉表又重新准許張允募集私兵,他不由眉頭緊鎖,不解地問道:“上次伯父不是說,要借這件事消除荊州的部曲私兵之患嗎?”

  蒯越苦笑著搖了搖頭,“事情哪有這麼簡單,荊州三大患,部曲、奴隷、莊園,都是和荊州各大世家有關,包括我們蒯家,也有同樣擁有部曲私兵五千餘人,擁有十幾座大莊園,奴隷數千戶。

  勢力更大如蔡家、黃家、龐家,這些只是四大世家,其實還有數十戶中小世家,比如柴桑陶氏就是其中一員,州牧想借張允之事對世家部曲下手,可是他又沒有這個魄力真正對世家下手,最後不了了之,所以答應他張允恢復部曲,其實就是因為他放棄了此事。”

  劉璟默然,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可是細細一想,又在意料之中,他前世讀三國演義時,一直以為劉表是個窩囊無用之人,被蔡家矇騙,白白喪送了基業。

  可到了這個時代,他才明白,其實劉表也是一個有雄才大略之人,單身入荊州,依靠荊州世家,十幾年南征北戰,打下了千里江山。

  但劉表卻有一個致命弱點,他缺乏魄力和決斷,太看重名望,不敢得罪荊州世家,事事遷就妥協,到最後就變成了對荊州世家依賴,以至於朝令夕改,令人無所適從,就顯得有些優柔寡斷。

  他已經走不出這個怪圈,一生都在忙碌著平衡世家利益,甚至安排自己的婚姻,也是一種對荊州世家的利益妥協。

  也正是這個原因,他在剝奪張允曲部兩個月後,又重新恢復了張允的曲部,這就足以說明一切問題。

  但現在不是談論這些複雜的政治經濟問題,現在是要解決眼前的危機,劉璟的思路又回到陶家之事上,沉聲說:“希望蒯公能助我解決陶家的危難。”

  蒯越點點頭,上午李圭已經來找過他一次了,他有些猶豫,因為他知道這件事的背後是蔡瑁在操縱,這件事和他無關,他不想涉及太深,但現在劉璟也來求他,蒯越最終決定插手此事。

  “好吧!我去和州牧談一談,另外,你也要儘力找一點對陶家有利的證據,如果陶傢俬販軍器的證據確鑿,又有蔡瑁、張允等人的堅持,就算州牧想調解此事,恐怕也不容易。”

  “晚輩明白,這就去尋找證據。”

  劉璟行一禮,離開了蒯越官房,他擔心陶湛安危,便立刻返回了樊城。

  蒯越坐在官房又沉思片刻,這才不緊不慢地來到了劉表的官房,劉表的官府是一座獨立的兩層樓建築,位於蒯越官房的隔壁,可實際還是相距了三百餘步,要走好一會兒。

  蒯越走到官房門口,問侍衛道:“州牧可在?”

  “回稟參軍,州牧正和蔡軍師商議軍務。”

  蔡瑁也在,這有點不太好辦,蒯越沉思一下,還是對侍衛道:“替我稟報州牧,就說我有急事求見!”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4 15:20
第一卷 初鳴 第102章 各有理由

  “蒯公找我有什麼急事?”房間裡,劉表停住了和蔡瑁的談話,笑著注視蒯越。

  “是關於陶家.....”

  旁邊蔡瑁一下子挺直了腰,眼中閃過一絲緊張,他已猜到蒯越要說什麼,看來蒯越果然要插手此事了。

  蒯越瞥了蔡瑁一眼,又緩緩道:“聽說昨天晚上陶家船隻被扣了,連陶利也在今天上午被水軍抓捕,主公知道這件事嗎?”

  劉表眉頭一皺,雖然昨晚張允向他稟報了一件事,但他並不知道這竟是涉及陶家,而且他當時尚未清醒,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德珪,這是怎麼回事?”劉表有點不高興地拉長聲音問道。

  蔡瑁主管軍事,水軍調動,他必須向劉表彙報,蔡瑁心有定計,不慌不忙道:“這件事我也聽說了,特地派人去質問張將軍,他說昨晚已向主公稟報,得到了主公的同意,他才出兵抓捕私運武器的船隊。

  至於是不是像異度所言,被抓者是陶家船隊,屬下也不太清楚,不過。。荊州自有法度,這和誰販運兵器關係不大,如果陶傢俬販兵器,觸犯法度,也該接受懲處。”

  蔡瑁是個極為精明之人,他知道這裡面涉及兩件事,一是張允有沒有擅自出兵,其次是陶家販運兵器是否證據確鑿,只要把這兩件事辦好,基本上就穩操勝券了,至於從陶家勒索錢財,那個可以私下進行。

  說到這裡,他迅速瞥了蒯越一眼,眼神裡充滿了得意和挑釁,這一次他們做得滴水不漏,他不信蒯越還能找出什麼漏洞。

  劉表有些為難,他昨晚確實是答應了張允,但他沒有想到是陶家,陶家是極為重要的家族,擁有雄厚的財力,每年給他提供大量的錢財,以支撐他的軍隊開支。

  其實他也知道陶家也暗中和江東有往來,不過他能理解,商人嘛!在商言商,總是利益第一,既要做他荊州的生意,也要做江東的生意,他也裝聾作啞,每年坐收陶家進貢。

  此時劉表心中微微有些惱火,他已意識到張允是在刻意隱瞞自己,稟報了沒錯,但為何不明說是陶家,張允身為校尉,難道他不懂陶家對於自己的重要?張允很明顯是用了某種手腕,讓自己入套。

  只是劉表喜怒不形於色,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的態度。

  蒯越很清楚陶家對於劉表的重要性,刑不上大夫,到了劉表這個層面,什麼法度、什麼違法犯罪,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利益,以及權衡利益得失。

  不過有些道理要說清楚,要讓劉表心中明白真相,既然蔡瑁張允已經搬起了石頭,就讓他們用這塊石頭砸一砸自己腳,也未為不可。

  “主公,首先是流程上有問題,據屬下所知,這支船隊是游繳所查獲,而隨即水軍出動,把這支船隊劫走,屬下就有兩個疑問,這件事為什麼游繳所不向上彙報?另外就是游繳所完全能夠處理好此事,這也是他們的份內之事,為什麼水軍要把這件事搶走,明明是地方管轄之事,和水軍何干?”

  蔡瑁連忙接口道:“販運兵器軍弩,當然和軍隊有關,張將軍是擔心游繳所處理不好此事,引起混亂,才接管此事,至於游繳所為何不向上面彙報,或許是耽誤了,也許他們明天會彙報。”

  蒯越毫不退讓,針鋒相對道:“就算是水軍是好心,怕出問題而插手,那麼為什麼天亮後不把這件案子移交給郡衙,反而越主代庖,自己審理案子,這分明是郡衙之事。

  退一步說,就算張校尉一時想不到,那為什麼上午李太守去軍營索要人犯,他卻置之不理,同時還要出兵衝進樊城,抓走陶利及陶家管事,這些都是地方官府事務,與軍隊何干?

  難道他堂堂的校尉,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或者蔡軍師也覺得這個無關緊要,可以把地方官府撤銷了,一切由軍方來代管。”

  蒯越抓住了張允越主代庖的事實,句句逼問,針針見血,問得蔡瑁啞口無言,他心中暗暗焦急,必須要立刻通告張允,堵住這個漏洞。

  蔡瑁連忙向劉表拱手道:“啟稟主公,這件事因為張校尉一早向屬下稟報了,所以屬下才會關注此事,或許具體情況我們都不瞭解,我也不能信口開河,請主公讓屬下先去調查一下,然後回來稟報。”

  劉表搖了搖頭,“不用軍師親自去調查,很簡單,命張允來見我!”

  有人去通告張允了,官房又安靜下來,蔡瑁心中暗急,藉口要處理一件緊急軍務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蒯越和劉表兩人。

  劉表這才淡淡問道:“你覺得這裡面有問題?”

  “啟稟主公,屬下只是覺得不合常理。”

  “怎麼個不合常理?”劉表注視著他問道。

  蒯越捋鬚一笑,“陶家經商幾十年,幾時做過違禁之事?以陶家千萬資產,吞吐長江的氣魄,主公認為他們會冒抄家滅門之險,販運區區三百把軍弩,賺這一點點蠅頭小利嗎?”

  “如果不是陶家干的,那又是誰幹的,是有人栽臓陷害嗎?”

  蒯越一笑,“主公,我得到的消息是,這支船隊事先失蹤了半個月,所以陶利才會來襄陽尋找,這裡面早就有文章了,還有一件事,主公忘了嗎?兩個多月前盤點兵器庫,可是少了幾千把軍弩啊!”

  一句話提醒了劉表,他已經明白,這是有人陷害陶家,企圖從陶家撈取錢財,至於是誰幹的,他心中多少有數了。

  這時,有侍衛在門口稟報:“張校尉來了。”

  “讓他進來!”劉表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嚴厲。

  蒯越連忙起身道:“那卑職迴避一下。”

  劉表點點頭,“去吧!”

  張允是劉表外甥,蒯越在,有些話他們就不好說,這一點蒯越心知肚明,他便起身退下了。

  不多時,張允匆匆走了進來,他在半路上得到蔡瑁的緊急通知,心中已有了應對之策,這件事人證物證俱全,他只要一口咬死,就不會有什麼漏洞。

  “甥兒拜見舅父!”

  劉表坐下,不緊不慢問道:“昨晚你告訴我,有人私販兵器,現在處理得怎麼樣了?”

  “回稟舅父,此事已經查清,是陶家膽大妄為,私運軍弩戰刀,所有夥計管事都已承認,確實是陶家所為,證據確鑿。”

  說完,張允將厚厚一疊口供呈上,劉表接過口供看了看,又不露聲色問道:“既然如此,為何這件案子你不轉給郡衙,聽說李太守問你要人,你卻拒絶了,這是為什麼?”

  張允已經想到了對策,他欠身道:“回稟舅父,因為甥兒在審訊的過程中,發現陶家和李太守關係極為密切。

  這次陶利來襄陽就是去拜見李太守,他們有很深厚的私交,所以甥兒懷疑李太守來要人,其實是想假公濟私,幫陶家脫罪,所以我堅決不答應。”

  張允的回答也很有道理,劉表也知道,陶家和太守李圭的關係極好,難道真是這樣?

  這時,張允又補充道:“甥兒也相信,以陶家的雄厚財力,自然是看不上這一點兵器,但甥兒懷疑,這其實是陶家在給別人運輸,和陶家本身無關,在供詞中也證明了這一點。”

  “你認為這是給誰運輸?”

  “甥兒懷疑是甘寧,供詞中說,船隊並沒有被劫持,而是去了比水,在那裡等了半個月,有人將兵器軍弩送上船,其中一人似乎是甘寧手下,但在抓捕的過程中,被他跳水逃走了。”

  劉表心中也有一點疑惑了,張允的回答也有道理,想想確實也有這種可能,畢竟當初甘寧可是從汝南搞來五百奴隷,劉表心中有數,是劉璟幫他脫了罪。

  如果說甘寧再從汝南弄一批兵器過來,也完全有可能,走陸路太危險,容易被盤查,一般都是走水路。

  而陶家商隊基本上沒有人會盤查,讓陶家運貨是最合適不過。

  至於陶家為什麼要為甘寧涉險,那是因為甘寧駐紮之地距離柴桑很近,陶家有很多事有求於甘寧,自然會替他鋌而走險。

  劉表覺得自己這些推測都合情合理,其實根本原因是劉表不相信甘寧,張允正是抓住了劉表的這個心理,把甘寧拖了進來。

  劉表沉吟一下又問道:“那昨晚你稟報時為何不對我說清楚,此時和陶家有關?”

  張允連忙磕頭稟報:“回稟舅父,昨天甥兒也不知道此事和陶家有關,只是在昨晚審訊時,才知道他們是陶家船隊,甥兒絶不敢隱瞞舅父!”

  劉表見張允一臉無辜,不由相信了幾分,他背著手來回踱步,暗暗忖道:‘難道此事真是甘寧托陶家運貨?’

  沉吟良久,劉表對張允道:“此事暫時停下,不要再審訊了,我要親自問問陶勝,讓他來給我解釋,另外把陶利放回商行,軟禁起來便可,不准對他用刑!”

  張允心中暗喜,這樣他就有時間把這件案子做實了,堵死所有的漏洞,再用一點手段,不愁陶家不把黃金乖乖奉上。

  “甥兒遵命!”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4 15:20
第一卷 初鳴 第103章 關鍵證人

  劉璟急急趕回了樊城,他擔心陶湛會被張允的人抓住,一旦陶湛被抓進軍營,就算最後他一刀宰了張允,也無法挽回陶湛可能受到的傷害。

  劉璟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關心一個女孩,他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她的風趣、聰明以及她的美貌,深深刻在他心中。

  有些事情他雖然不想面對,但有一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這麼賣力地幫助陶家,並不是因為陶家能給他什麼恩惠,也不是他有什麼崇高的助人品德。

  當然,也不可否認劉璟有拉攏陶家之心,但此時此刻,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別有心意。

  劉璟縱馬疾奔,不多時便奔回了住處,翻身下馬,咚咚急促敲門,不多時,門吱嘎一聲開了條縫,露出小包子一隻圓圓大大的眼睛,“是公子!”

  眼中的驚恐頓時變成了欣喜,她打開門,歡喜得直拍胸脯,“我還以為是哪個強盜上門了。”

  “你們沒事吧!”

  劉璟話音剛落,便看見了跑到院中的陶湛,一雙美麗的雙眸中帶著關切和期待,劉璟懸在嗓子眼的心才驀地落下了.

  劉璟笑著向她點點頭,又發現她身旁又多了一個小丫鬟,也就十一二歲,和小包子的年紀相仿,長得眉目清秀,乖乖巧巧。

  “公子,有消息嗎?”陶湛走上來緊張地問道。

  “消息有一點,我們去書房談。”

  劉璟把門關上,走進了書房,心中微微一怔,他發現自己書房已收拾得乾乾淨淨,桌案上隨意擺放了十幾卷竹簡書也被碼放得整整齊齊,是這位千金大小姐替自己收拾的嗎?

  他知道不是小包子,他不准小包子碰自己書房裡的東西,劉璟心中微微一熱,眼角餘光掃向身後,正好陶湛走進來。

  劉璟立刻裝得若無其事,請她坐下,小包子上了兩杯茶,劉璟關切問陶湛:“今天我不在,你沒有出門吧!”

  陶湛搖搖頭,“我沒有出門,我請小包子把阿嬌找來。”

  原來這個丫鬟叫阿嬌,劉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小丫鬟,怯怯生生,看樣子挺膽小。

  “公子,情況怎麼樣?”陶湛聲音柔婉地問道。

  “我今天從游繳所得到消息,是因為陶傢俬販三百把軍弩和上千口戰刀,被張允的水軍抓住了,現在所有人都關押在水軍大寨中,”

  “然後呢?”

  陶湛又繼續問,她神情冷靜異常,絲毫沒有一點被激怒。

  劉璟有點驚訝她的冷靜,他以為陶湛會站起身怒斥張允血口噴人,卻沒有想到她竟是如此冷靜沉著,這讓劉璟彷彿看到了另一個陶湛。

  一個冷靜、理智,能處理大事的陶湛。

  劉璟也冷靜下來,又繼續道:“然後我去州衙,找到了蒯越,請他幫忙說情,現在暫時沒有什麼結果。”

  陶湛低頭沉思片刻,隨即抬起頭注視劉璟,清澈的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公子,那支船隊毫無疑問就是失蹤的船隊,主謀應該是張允,他栽臓陷害陶家,目的是要從陶家手中勒索金錢,如果是這樣,他們暫時還不會傷害我二叔,不過其他人都估計遭受了酷刑,被迫錄了口供,形勢對陶家不利。”

  說到這裡,陶湛又低低嘆息一聲,“其實他們想讓二叔屈服也很容易,只要抓到我,二叔肯定就屈服了。”

  劉璟脫口而出,“所以我才急急趕回來,就害怕你被他們抓走。”

  陶湛輕咬嘴唇,羞澀地低下頭,心中湧起一陣甜蜜,原來他是這樣關心自己,昨天還以為他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片刻,她又低聲道:“璟公子如果不放心我的安全,我可以化妝。”

  劉璟重重一拍自己腦門,他怎麼把這個重要事情忘記了,陶湛化妝成男子就可以掩飾,他萬分欣喜道:“姑娘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陶湛白了他一眼,嬌嗔道:“你以為我想不到嗎?只是化裝包在阿嬌手上,半個時辰前才找到她,人家剛想化裝你就回來了。”

  劉璟完全放心下來,起身笑道:“這樣我就放心了,你老老實實呆在家裡,我去打聽消息,想辦法把你二叔先救出來。”

  陶湛聽他說‘呆在家裡’,俏臉微紅,卻見他要走,連忙道:“公子等一等!”

  劉璟撓撓頭,“還有什麼要交代?”

  “你先坐下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劉璟坐下,陶湛見他聽話,心中歡喜,不由嫣然一笑,想了想又道:“其實這件事的關鍵就在州牧的態度,就算張允所謂證據確鑿,但州牧不想為難陶家,也沒有用,公子打算去見州牧嗎?”

  劉璟點點頭,“我想親自給伯父解釋這件事。”

  “如果公子見到州牧,不妨告訴他,說陶家在豫章郡有二十萬石屯糧,如果荊州不迫害陶家,陶家願把這二十萬石糧食獻給州牧,如果州牧一定要聽信讒言,陷害陶家,那麼陶家也將玉石俱焚,到時州牧就悔之晚矣!”

  說到最後,陶湛的語氣變得鏗鏘有力,神態果斷堅決。

  劉璟默默點頭,“我知道了。”

  他起身向院中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笑道:“其實也不用擔心,我會調一隊士兵來護宅,不怕他們來硬的。”

  陶湛注視著劉璟,輕聲說:“公子自己也要當心。”

  劉璟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院子,翻身上馬,催馬向城門而去,望著劉璟走遠,陶湛幽幽嘆了口氣。

  旁邊小包子掩口一笑,對她道:“其實我家公子還是蠻溫柔的,要是蔡姑娘見他這樣待你,肯定要氣得發瘋。”

  “哦?難道你家公子對她不溫柔嗎?”陶湛故作好奇地問道。

  “才不呢!上次蔡姑娘衝進公子的房間,打了蒙叔,把東西砍得稀爛,結果被公子抓著她的胳膊扔到院子裡,就像扔只小雞小鴨一樣,我們都嚇壞了,那可是蔡家的寶貝公主啊!”

  陶湛心中湧起了興趣,原來劉璟和蔡少妤之間還有這麼有趣的事情,那還有什麼?

  她上前拉住小包子的手,笑道:“這種事蠻有趣的,你不是想跟我學化裝嗎?我們一邊學一邊說,好不好?”

  “好呀!”

  小包子歡喜得直拍巴掌,“我們這就開始!”

  ..........

  劉璟先去了軍營,調一隊士兵去守衛自己的家宅,這才出城向碼頭而去,他剛到碼頭,卻聽見身後有人叫他,“璟公子!”

  劉璟一回頭,見是李俊,騎在一匹馬上,遠遠向他招手,劉璟心中大喜,連忙掉轉馬頭奔上前問道:“有什麼消息嗎?”

  李俊神情嚴肅,點點頭,“有重要事情,公子請跟我來!”

  李俊催馬向東而去,劉璟後面跟著,兩人一前一後,約奔出七八里路程,來到一所民房前,李俊翻身下馬,上前敲了敲門,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名年輕男子的臉龐,見是李俊,男子連忙打開門。

  “璟公子,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宅子。”

  李俊又低聲對劉璟道:“我朋友在水寨牢獄中做事。”

  劉璟心中詫異,這所院子裡藏著什麼秘密嗎?他張望一下,跟著李俊進了宅子,走進一間小屋,一股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只見一張床榻上躺著一人,脖子上、身上有幾處傷口,已經包紮好,旁邊一名醫匠正在收拾東西。

  見李俊進來,醫匠連忙道:“他沒事了,休養一兩月便可以痊癒,藥和方子都留下了,我先走一步,有事再找我。”

  醫匠不敢久留,慌慌張張而去,劉璟瞥了一眼這個傷員,問道:“他是誰?”

  “他就是這次陶家案子的關鍵人物!”

  劉璟一下子感興趣了,連忙問:“此話怎麼說?”

  “此人叫王成,他和另一人便是張允安插在船隊中的臥底,船艙內的軍弩和戰刀就是他們所藏,結果他們被水軍一起抓進水寨,錄了口供,就在一個時辰前,張允下令殺他們二人滅口,其中另一人被幹掉了。

  而這個王成被我獄牢中的朋友用詐死的辦法混過,隨即把他拋進江中,被我事先安排在外面的弟兄救了,現在他沒有死,他可以證明是張允設計暗害陶家。”

  這個關鍵的證人讓劉璟喜出望外,這個李俊簡直太能幹了,這種事情都做得到。

  不管李俊是怎麼辦到,但劉璟此時是柳暗花明,有這個關鍵證人在,足以讓張允吃不了兜著走。

  “他肯作證嗎?”

  劉璟剛問完,躺在榻上的王成嘶啞著聲音道:“願為。。璟公子作證!”

  旁邊李俊又笑著補充道:“此人是水軍伯長,曾是張允的心腹,很多人都認識他,他冒充陶傢夥計,也錄了口供,供詞上有他的指印,只要一核對指印,張允的陰謀就立刻敗露。

  劉璟走上前,對王成道:“如果你願意配合我作證,我可以保你一命。”

  此時,躺在榻上的王成已恨透了張允,張允答應給他們每個百兩黃金,讓他們回家,正因為自己是他心腹,所以王成才相信張允,卻沒有想到最後張允竟是要殺他們滅口,令王成寒透了心,無論是報恩還是報仇,他都要揭發張允。

  “我。。我願為公子。效力!”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5 10:46
第一卷 初鳴 第104章 當面對質

  黃昏時分,在劉府前院的一間僕役屋子裡,躺在床榻上的王成斷斷續續地向劉表講訴了事情的真相,劉璟則站在一旁,心中有點忐忑不安,不知這一殺招是否有效。

  萬一劉表早就知道真相,只是故意裝聾作啞,自己就會弄巧成拙,不過話又說回來,陶家對劉表還是有利用價值。

  他不相信劉表會為一個外甥的私慾而斷絶荊州的一處財源,尤其是莊園勢大,自耕農日益減少,荊州財政出現危機之時,劉表縱容外甥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劉璟相信這一殺招會觸怒劉表,他不露聲色觀察著劉表臉上的神情變化。

  床榻上,王成的傷勢還很嚴重,可劉璟已經拖不下去,時間再拖下去,一旦局勢對張允不利,極可能就會出現殺人滅口的嚴重後果,只有出奇兵,才能在張允最沒有防備的時刻,一刀致命。

  劉表臉上的表情先是驚愕,隨即湧起一種難以言述的憤怒,雙拳緊握,眼睛冷酷如冰,半晌,他回頭令道:“把我書房的口供取來!”

  一名侍衛飛奔而去,不多時,將厚厚一疊供詞送來,這便是陶家案件中所有人的口供,劉表稍微翻了翻,找到了王成的供詞。

  他看了一遍,確實是以陶傢夥計身份做得供詞,承認是他把兵器搬運上船,當然是在陶家管事的命令之下,下面是他指印,一團紅艷艷的拇指指紋。

  “給他按指印!”

  兩名侍衛上前,將王成右手拇指重新在供詞上按下了指印,旁邊劉璟忽有所感,將來如果是他殺人滅口,連這根手指也一定要斬掉,這才不會有漏洞。

  侍衛將供詞遞給劉表,劉表眯眼看了看,原本指印之下又多了一個紅彤彤的新指印,兩個指印一模一樣,正是同一個人。

  劉表臉色大變,他已經確認這個王成就是張允的親兵伯長,本名叫賀震,此時他竟成了陶家案中的關鍵人物,真相也就霍然揭開。

  “你跟我來!”

  劉表強烈克制住滔天的怒火,怒火就像即將決堤的洪水,張允和蔡瑁竟然敢如此欺他,對於劉表而言,荊州是他的地盤,這就是欺君之罪,劉表轉身向書房快步而去,劉璟也快步跟了過來。

  他跟在劉表身後,已經感受到了劉表即將爆炸的盛怒。

  回到書房,劉表負手站在窗前,目光凝視著院中的杏樹,久久不語,在他頭頂上的橫幅,寫著大大兩個字,‘制怒’。

  他需要思考,需要在心中理順前因後果,這必然是張允招募曲部,手中無錢糧,所以打上了陶家的主意,想從陶家身上勒索巨財,那麼栽臓陷害就是最好的辦法。

  “你為什麼要幫助陶家?”

  劉表慢慢轉身,瞥了一眼垂手而立的劉璟,這是他的一個疑問,劉璟怎麼會和陶家搭上關係?

  在追究張允罪責之前,他必須把心中所有的疑惑解開。

  這個問題劉璟早有腹案,他施一禮,不慌不忙道:“回稟伯父,侄兒上次出征江夏之時,曾結識了陶家次子陶政,後來,他知道我是游繳所督曹,對我百般巴結,就在昨天下午,他來找到我,說是陶家有一支船隊失蹤,懇請我幫忙尋找,侄兒便介入了此事。”

  “然後呢?”劉表注視著劉璟,心中迅速判斷侄兒言語的真實性,應該是真的。

  “然後侄兒找到了游繳所的舊同僚,知道了昨晚發生之事,其中有人認識水軍營寨中的獄卒,侄兒就拜託了他們。”

  “就這麼多嗎?”

  “還有一點。”

  劉璟又補充道:“今天下午,侄兒特地去找蒯公,求他幫忙。。”

  劉表心中的一個疑惑被悄然解開,難怪蒯越下午忽然跑來說此事,他正有些奇怪,蒯越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原來是侄兒的緣故。

  劉表點了點頭,他對劉璟的誠實很滿意,作為上位者,無論下面人做什麼勾當,只要不過分,他都可以容忍,惟獨不能容忍就是下面人對自己的欺騙。

  所謂有‘欺君之罪’就是這個道理,劉璟是他的侄兒,他交結陶家,暗中和游繳所往來,托蒯越幫忙,這些都是小問題,關鍵是侄兒不能欺騙自己,劉表尤其看重‘誠信’二字。

  相比劉璟的誠實,張允對自己欺騙就顯得格外的刺眼,他甚至可以容忍張允對陶家的栽臓陷害,容忍他對陶家的勒索,但絶不能容忍他對自己的欺騙。

  這已經觸犯到了他劉表的底線,不管是什麼人,就算是自己的兒子,只要觸犯到他的底線,誰都不會饒恕。

  劉表心中的怒火之堤終於潰決了,氾濫的怒火如洪水般肆虐,他一聲厲喝,“來人!”

  一名侍衛走進,單膝跪下:“請州牧吩咐!”

  “立刻去把張允給我找來。”

  “遵命!”侍衛快步出去了。

  劉表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步伐急促,顯示出他內心的焦躁,這時劉表想起了蔡瑁,想起了蔡瑁對張允的種種辯護。

  恐怕這件事蔡瑁也有參與,甚至就是他的一手策劃,劉表的拳頭時而捏緊,時而放開,沉思了良久,最終把蔡瑁關進他心中尚有理智的一角,他還不想把事情鬧大,蔡瑁就暫時放一放。

  其實劉表對張允動怒,並非是張允勒索陶家這麼簡單,也不僅僅是張允對他的欺騙,使他有一種被愚弄的憤怒,真正的原因,是張允和蔡瑁結盟,早就令他忍無可忍了。

  是的,忍無可忍,自從他得知張允暗中和蔡瑁結盟,不滿就在他心中生了根。

  劉表又瞥了一眼劉璟,這個侄兒沉寂三個月,可是一出頭便令人刮目相看,張允苦心設計的栽臓計,看似滴水不漏,連自己都騙過了,卻被侄兒輕而易舉地攻破了,這種能力讓劉表不得不讚嘆。

  而且劉璟在新野在新野之戰中表現卓著,這一點尤其讓劉表滿意,中午聽黃忠彙報,劉璟已經開始跟隨黃忠學武,這就是好的開端。

  劉表暗中誇讚劉璟,他卻不知道,在這次陶家案件中,真正扭轉局面的幕後者並不是劉璟的能力或者運氣,而是曹操安插在荊州的勢力。

  但不管怎麼樣,劉表已逐漸對自己的侄兒開始寄予厚望,現在荊襄勢力格局不明,他要大力培育劉氏子弟,如果璟兒能在兩年內脫穎而出,或許能成為自己最得力的子弟兵。

  劉表心中暗忖:‘這件事結束後,倒有必要讓侄兒去一趟柴桑,替自己安撫陶家,畢竟陶家每年進奉大量錢糧,是一個重要的財源,不可失去了。’

  劉璟垂手而立,外表平靜,心中卻也在迅速思索,看劉表的態度,恐怕張允這一次要吃不了兜著走,如果張允被打壓下去,那麼誰來接任水軍校尉之職,難道會是王威。

  劉璟已經漸漸看出劉表的用意,不管是誰接任水軍校尉,劉表肯定會利用這次機會去除荊州世家在軍隊中的影響。

  劉璟忽然有一種明悟,張允此番被貶,恐怕就是因為他和蔡瑁結盟惹惱了劉表,確實,張允是劉表外甥,本該是值得他信賴之人,得以手握水軍大權。

  他應該忠心於劉表,少和世家交往過深,但他卻被門夾了腦袋,跑去和蔡瑁結盟,如此,劉表還放心讓他掌管水軍嗎?

  或許劉表還一時找不到他的把柄,現在他卻自己送上門了,只能說張允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多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張允的聲音,“甥兒張允,求見舅父!”

  “進來!”

  劉表的聲音很平和,令張允略略放心,他正在軍營中尋思如何儘快結束這次陶家販運兵器案,也就是儘快從陶家弄到錢財。

  他雖然暫時穩住了舅父,但蒯越已經插手此事,時間拖得越長,也就越對他不利。

  尤其是陶家,很可能會因為蒯越的插手而不肯交付錢財,其實張允已經想到了最快解決陶家案件的辦法,那就是抓到陶利的侄女,也就是陶勝的女兒,只要她落到自己手中,那陶利就會立刻屈服。

  他已經派人去四處尋找陶家之女,卻一無所獲,但就在剛才,從一個姓李的管事口中得知,陶氏之女和劉璟交往密切,那她會不會藏在劉璟那裡?

  張允同時又得到消息,劉璟派了百餘士兵守衛他的家宅,這其實就等於告訴自己,陶氏之女極可能就藏在劉璟家中。

  就在張允準備採取行動之時,舅父劉表卻派人把他找來。

  張允走進劉表書房,卻和劉璟雙目相視,他心中砰地一跳,劉璟怎麼在這裡?

  張允的心中有一種不妙之感,或許上一次游繳所事情令他刻骨銘心,他對劉璟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懼怕,儘量不去招惹這個災星。

  而這次陶家案件,按理應該和他無關,但現在張允知道了,陶家案件還是和劉璟有關,陶家女兒很可能就被劉璟藏匿了。

  張允在路上還擔心,搞不好這次又把劉璟捲進來了,可眼前的情形卻告訴他,劉璟極可能已經捲進來了。

  張允不及多想,跪下磕頭,“甥兒張允拜見舅父!”

  “起來吧!”

  劉表臉色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怒,張允有些不安地站起身,在他低頭的剎那,目光迅速瞥了一眼劉璟。

  不過劉璟也彷彿一尊泥神,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招呼都沒有和他打一個。

  張允口舌乾燥地嚥了口唾沫,等待劉表的問話,半晌,劉表才不緊不慢問道:“陶家之事處理得如何了?陶利放回去了嗎?”

  陶利當然沒有放,還關在水寨牢獄中,張允想拖延兩三天,等陶家屈服了再放他,可這會兒劉表居然又問起來了。

  張允心念急轉,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低聲道:“甥兒已經吩咐下去了,具體放了沒有,甥兒也不清楚,回去後再督促一下。”

  劉表點點頭,也沒有追問此時,他又淡淡道:“璟兒剛才告訴我,說陶家之案是你陷害栽臓,目的是從陶家身上撈錢,是這麼回事嗎?”

  這是劉表給張允的最後的一次機會,張允心中驚得一陣狂亂跳,難道自己露馬腳了嗎?被劉璟抓到什麼漏洞,不可能,這件事人證物證俱全,該滅口之人,也全部滅口,劉璟抓不到什麼把柄,他只是在猜測。

  張允立刻回頭盯住劉璟,色厲膽薄地喝道:“璟公子簡直是一派胡言,我忠心護衛荊州,絶不給任何宵小有機可趁,怎麼會陷害栽臓,璟公子,你還是在懷恨上次之事吧!”

  劉璟笑了笑,“現在是伯父在問你,你對我吼什麼?”

  劉表注視著張允,眼中露出無盡的失望,他一擺手,吩咐左右侍衛,“把人抬上來!”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5 10:47
第一卷 初鳴 第105章 大恩於陶

  幾名侍衛從外面抬進一幅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受傷嚴重的男子,他的氣息似乎已快斷絶,但看到張允的瞬間,他眼睛裡迸射出一種耀眼的仇恨,死死盯著張允。

  受傷男子的出現,使張允被嚇得魂飛魄散,此人不是已經被自己下令滅口了嗎?怎麼會還活著。

  他慢慢回頭看了一眼劉璟,只見劉璟斜睨著他,眼睛裡充滿了嘲諷,張允驀地明白了,他遭到了劉璟致命的一刀。

  “甥兒。。甥兒。。”

  張允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知道自己已經敗露,一種從心底湧出的絶望攫住他的身心,這個關鍵人物出現,儼如晴天霹靂。

  他渾身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從大腿抖到胸膛,再抖到腦蓋骨,接著,他就像一棵被大風吹動的樹,搖搖晃晃,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全身骨頭咯咯作響。

  “你現在還要繼續咬定你沒有栽臓陷害嗎?”

  劉表語氣變得極為冷淡,眼神中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厭惡,一個滿口謊言,心懷卑鄙之人,一個連自己也敢欺騙之人,這樣的人,居然掌管兩萬水軍,一但他得到機遇,他會不會推翻自己,自立為主?

  張允驚得六神無主,他忽然大喊起來,“舅父,這是蔡瑁教唆我,一切都是他主謀,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策劃,是他看中了陶家的錢財,甥兒是被他矇騙!”

  這時,連劉璟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張允不提蔡瑁,或許他還有一線希望,可是把蔡瑁扯出來,他真的就完蛋了,劉璟暗暗搖頭,愚蠢的人啊!

  劉表注視著張允,最後他長嘆一聲,真是枉費了自己多年對他的栽培,竟種出一棵如此醜陋的歪瓜,他吩咐旁邊侍衛,“把他帶去去,暫時關押起來!”

  幾名侍衛上前將張允捉住,張允急得聲音都變了,帶著哭腔哀求,“舅父,饒甥兒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上次已經說過了,你若再有下次,我絶不輕饒,你認為我是說著玩嗎?”

  劉表冷笑一聲,一揮手,“帶下去!”

  幾名侍衛將張允拖了下去,遠遠聽見張允大喊:“舅父,看在母親的份上,饒了我吧!”

  擔架也抬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劉表和劉璟二人,劉表疲憊地坐下,他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身心憔悴。

  半晌,他看了一眼劉璟,自嘲地笑了笑,“璟兒,你是不是覺得伯父很可憐,連自己的外甥都要背叛。”

  劉璟搖搖頭,“還談不上背叛,只能說是欺騙,或許張允認為這個欺騙無關緊要。”

  “是啊!他或許認為不是什麼大事,那你呢?”

  劉表注視著他,鋭利的目光彷彿要看透劉璟的內心,“你覺得我是在小題大作嗎?”

  劉璟還是搖了搖頭,“事情本來不大,但張允卻把它弄大了。”

  劉表瞪大了眼睛,盯著劉璟,他不相信劉璟看透了真相,可他這句話,分明就是一個明白人,過了好一會兒,劉表的臉上才露出欣慰的笑意,“璟兒,你總是讓我吃驚!”

  沉吟一下,劉表又問他,“那你覺得張允該怎麼處置?”

  “侄兒不敢妄言。”

  劉表擺擺手,“你儘管說,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侄兒覺得.....”

  劉璟略略沉吟道:“就算伯父以後還要用他,但至少眼下也要讓蔡家感到疼痛。”

  ......

  當天晚上,劉表下令免去張允在軍中的一切職務,貶為夷陵縣尉,同時將參與陷害陶家的游繳所督曹蔣忠革職拿問,追查他濫用職權之罪(當然晚上,蔣忠便在獄中蹊蹺地自縊而亡)。

  隨後,劉表又任命文聘兼任水軍校尉,並責令水軍釋放陶家所有人。

  這個決定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一場來勢洶洶的私運兵器案竟在一天之內發生逆轉,最後卻是張允倒了大楣。

  荊州官場盛讚劉表鐵面無私,對自己外甥也毫不留情,無形中使劉表名聲威望大為提高,但也有少數人心裡明白,張允被貶,打擊的卻是蔡家的勢力。

  .......

  陶氏商行的內房,被釋放回來的陶利半躺在墊著軟褥的坐榻上,他沒有遭受酷刑,不過水軍士兵的用粗索捆綁,還是使他經脈受了傷,渾身疼痛。

  此時,陶利心中唯有對劉璟的感激,如果沒有他對侄女的保護,沒有他力挽狂瀾,逆轉局面,陶家不知會遭遇怎樣悲慘的下場。

  原以為陶家不斷輸送利益給劉表,就能成為劉表的坐上嘉賓,可是在強權面前,陶家顯得是如此的軟弱無力,這就是商人的命運,就算富可敵國,也難逃權力的碾壓,所以當年呂不韋在富可敵國後,才毅然走上攫取權力之路。

  陶利心中嘆了口氣,回去後,他要和兄長好好探討一下這個關係到陶家命運前途的問題。

  “二東主,他們來了!”門口傳來侍從的稟報。

  緊接著一陣飛奔的腳步聲,陶家的寶貝女兒陶湛奔進了房間。

  “二叔!”

  她驚喜地大叫,美麗的眼睛裡洋溢著親人重逢的喜悅,還一點晶瑩的淚花。

  “二叔,你怎麼樣?”

  陶湛拉著叔父的手上下打量,“你沒有受傷吧!”

  陶利最疼愛這個寶貝侄女,他拍拍侄女兒的手,笑道:“沒事,就是被繩索捆綁,渾身疼痛,休息兩天就好了。”

  這時,他又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劉璟,陶利的眼睛裡湧滿了感激之情,掙扎著要起身,“九娘,快扶我坐起來。”

  劉璟卻有些怔住了,這個陶利他應該是第一次見,但自己卻見過他,他看了一眼陶湛,陶湛也在偷偷看他,眼睛裡帶著一絲調皮而又狡黠的笑意。

  他第一次見到陶湛,陶湛化裝成一個中年男子,容貌就是這個陶利,簡直神似,難怪自己一進門就感到這麼熟悉。

  “璟公子!”陶利已經坐起身。

  劉璟連忙上前跪下,恭敬地行一拜禮,“晚輩劉璟拜見前輩!”

  陶湛見他用晚輩之禮拜見自己的二叔,給足了自己面子,心中歡喜,臉上不由笑逐顏開。

  陶利卻連連擺手,“璟公子不必多禮,快請坐!”

  他又吩咐丫鬟,“快給璟公子上茶。”

  劉璟在側面坐下,這是客人之位,陶湛卻坐在叔父身旁,笑吟吟地望著他,她想看看劉璟在自己叔父面前是怎麼表現。

  陶利嘆了口氣,無比感激地對劉璟道:“這次陶家蒙難,全仗公子不辭勞苦奔波,替陶家伸冤,最終使我們陶家擺脫大難,公子大恩,陶利銘記於心,陶家也會牢牢記住。”

  劉璟連忙欠身笑道:“前輩過譽了,我和二公子政,還有九娘都交情甚密,這次陶家遭遇陷害,無論從大義,還是從朋友之交,劉璟都義不容辭,前輩不必太放在心上,這只是我的舉手之勞而已。”

  說完,劉璟偷偷看了一眼陶湛,他第一次用了‘九娘’這個稱呼,不知道她是什麼表情,不料陶湛也在偷偷看他,兩人目光一觸,陶湛頓時羞紅了臉,連忙扭過頭去,心中卻湧起一陣甜蜜,他終於肯叫自己九娘了。

  不過她心中也暗暗好笑,劉璟居然把兄長陶政也搬出來,而且放在自己前面,好像他和兄長有什麼很深的交情一般,這個死要面子的傢伙,就不能明說是為了自己嗎?

  一場風波平息,陶家在眼看要翻船的急流中倖免於難,劉璟對陶家的大恩,使陶湛對他好感大增,心中對他充滿了感激,但陶湛卻又不敢看他,頭轉到一邊去。

  陶利呵呵一笑,“公子的舉手之勞,便把堂堂的水軍校尉扳倒了,真讓人匪夷所思啊!”

  劉璟心中也被和陶湛的對視弄得一陣緊張,他有點尷尬地笑道:“其實免去張允校尉之職是另有原因,真正因為這個案子而倒霉的人是游繳所督曹蔣忠。”

  “我想也是,州牧怎麼可能因為小小的陶家,就免去外甥的校尉之職,這裡面必有其他緣故。”

  兩人又閒聊幾句,陶湛輕輕拉了一下叔父衣襟,低聲提醒道:“二叔,那件事。”

  陶利笑眯眯道:“哎!你這孩子,我怎麼會忘記呢?”

  他又對劉璟道:“再過半個月便是陶氏老家主,也就是九娘祖父的七十壽辰,我正式邀請你去柴桑,作為陶家貴賓,怎麼樣,璟公子能給陶家這個面子嗎?”

  劉璟心中有些為難,他正在練習騎射,不知黃忠是否準自己假,他又看了一眼陶湛,見她滿眼期待地望著自己,他心中一熱,便毫不猶豫答應了,“好!我一定去。”

  .......

  夜色中,劉璟在商行門口向陶湛告別,就在昨天晚上,他們也在這裡告別,兩人卻帶著猜疑和不悅分手,僅僅隔一天,他們的心境就變了,變得情意綿綿,依依不捨。

  “璟公子,你昨晚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難道你想賴賬不成?”陶湛背著手,輕輕晃著身子笑道。

  劉璟撓撓頭,“我怕你不答應,就像昨晚一樣,所以不敢開口。”

  陶湛秀眉輕輕一挑,美眸中又湧起了狡黠的笑意,“我說過不行嗎?我只是說下次,當然,如果璟公子沒有誠意,那我也不勉強。”

  “那好吧!後天中午,我在望江樓請你喝酒,到時我來接你。”

  陶湛抿嘴一笑,“按理我應該矜持一點,不過商人的女兒總是利字當先,難得璟公子肯邀請,我怎能不給面子,那就一言為定。”

  劉璟見她直爽,心中也很喜歡,便拱手笑道:“那就告辭了,今晚好好休息。”

  劉璟翻身上馬,掉轉馬頭要走,陶湛卻叫住了他,“璟公子,你說今天還有什麼重要事情沒做,要我提醒你,是什麼?”

  劉璟一怔,自己還什麼事情沒做?他忽然猛地一拍腦門,“糟糕了,我還有一百支箭沒有射.....”

  天啊!一百箭。

  “我得走了!”

  他掉轉馬頭向軍營奔去,老遠聽他大喊,“謝謝你的提醒。”

  陶湛掩口咯咯直笑,“真是個有趣的傢伙,黑燈瞎火跑去射箭。”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5 18:11
第一卷 初鳴 第106章 絶妙好事

  夏口,碼頭前,一名年輕的青衣男子執劍而立,身材瘦高而結實,就像一棵千年古藤,帶著一種堅硬的柔韌。

  他年約二十四五歲,皮膚慘白,目光冷淡而傲慢,他修長而有力的手指握著一把長劍,劍鞘發白,青銅劍柄磨得錚亮,彷彿數十年的老劍,他負手而立,冷冷地眺望長江。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數十名士兵簇擁著黃祖和他的長子黃射,青衫年輕人看了一眼黃氏父子,只微微點了點頭。

  “衛公子來了多久了?”黃祖滿面笑容問道。

  “剛到!”

  青衫年輕人淡淡一笑,又對黃射道:“黃公子,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黃射點點頭,向黃祖抱拳,“父親,孩兒走了。”

  黃祖有些心事重重,他走上前吩咐兒子,“此去襄陽,一定要把消息打探清楚,如果屬實,就要想法設法打擊他,替為父爭取時間。”

  “父親放心,孩兒心裡明白。”

  黃祖又向青衫年輕人抱拳施禮,“衛公子,一切就拜託了。”

  “儘力而為!”

  眾人上了船,船帆拉起,楊帆起航,黃祖站在碼頭望著兒子的座船遠去,自言自語道:“劉表,你為何要失信欺我?”

  ..........

  襄陽北城外的官道上,劉璟騎馬跟著一輛馬車緩緩而行,陶湛坐在馬車裡,隔著車幔和車外騎馬的劉璟輕輕軟軟地聊天。

  “璟公子,我有點不明白,你怎麼一定要去望江樓,依照我的性格,他們上次那般不給我面子,我就再也不會踏入那家酒館一步。”

  “我和你相反,望江樓越不給我面子,我就偏去,不給我賠禮道歉,他們以後就休想進樊城一步。”

  “我有點懂了,公子是在假公濟私麼?”

  劉璟爽朗地笑了起來,“應該叫公報私仇!”

  車幔是由兩層輕紗做成,半透明,車廂裡稍暗,這樣,陶湛可以看見劉璟的一舉一動,但劉璟卻看不見陶湛的神情,這使她頗為得意,覺得自己有一種心理上的優勢。

  她托著香腮,眼波流動,笑盈盈地注視著車外的劉璟,這傢伙長得蠻英俊的,雖然文雅之氣略缺一點,但英姿雄武,比起那劉琮不知好上多少倍。

  她就不明白,為什麼蔡小姐看不上劉璟,卻看上了那個身材瘦小,其貌不揚的劉二公子。

  這些世家之女也真是可憐?連自己的終身大事也要捲進荊州的權力爭鬥之中。

  馬車緩緩抵達瞭望江樓酒館,昨天晚上劉璟特地派一名手下前來訂了位子,他們剛到酒館門口,掌櫃和兩名酒保就從酒館裡衝了出來,身材胖胖的王掌櫃親自牽住劉璟戰馬繮繩,點頭哈腰,滿面陪笑道:“我們早就安排好了,就等公子前來!”

  望江酒館是襄陽城名氣最大的酒館,坐在窗前可以眺望漢江美景,因此來這裡就餐的權貴絡繹不絶,劉璟雖是州牧之侄,在酒館的客人中其實也不算什麼。

  但掌櫃卻怕他的軍職,掌握樊城大門,若刻意刁難酒館,不准進城,他們進不了樊城購買食材,酒館就得完蛋。

  這就叫縣官不如現管,因此,掌櫃對劉璟也就份外熱情。

  劉璟微微一笑,“多謝了!”

  他翻身下馬,上前開了車門,將胳膊伸了過去,陶湛戴了一頂帷帽,尖頂斗笠四周白紗放下,遮住了俏麗嬌媚的容顏。

  她纖纖玉指搭在劉璟手臂上,玉指如蔥,十指上鮮紅的荳蔻在陽光下格外鮮艷,她穩住身形,慢慢走下馬車,一般是丫鬟上前扶她,但今天丫鬟不在身邊,劉璟便上前效勞了。

  帽檐紗幔內,陶湛輕輕抿嘴笑著,她還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一個身材高大的將軍居然親自用手臂給她扶著下來,雖然略顯怪異,但陶湛並不覺得唐突,一切都順理成章,理所當然,她更覺得劉璟細心體貼。

  陶湛今天穿一身白衣繡花長裙,長裙繫在腋下,飄逸地垂在地上,雙臂挽著硃紅色絲帛,顯得她更加豐姿俏麗,其實陶湛不是那種高挑苗條型,她身材中等偏上,略略有些豐滿,顯得珠圓玉潤,儀態優雅,有另一種動人的魅力。

  掌櫃親自領他們上了二樓,還是上次的位子,只不過今天劉琮聽說不會來,就算來了,掌櫃也決定得罪他一番,誰讓他不守樊城呢?

  “公子請坐,姑娘也請坐,上次多有得罪,今天小店請客,為上次招待不周賠罪。”

  掌櫃八面玲瓏,極會為人處世,他知道該怎麼討好劉璟,挽回上次的得罪。

  劉璟點點頭,“你有這個態度就好,請客就不必了,上次之事,我不會放在心上。”

  “多謝公子寬宏大量,我這就上酒菜。”

  掌櫃連忙吩咐酒保安排酒菜,他也不再打擾,知趣地退下了,陶湛摘下了帷帽,其實她不願意來望江酒館,根本原因是不想遇見劉琮,上次劉琮的一份請柬使她不得不返回柴桑,令她耿耿於懷,這一次她可不想再被掃興。

  就在這時,旁邊一桌忽然有人喊道:“璟公子!”

  劉璟一回頭,眼睛一亮,原來是徐庶和崔州平,這倒是巧了,他們也在酒館,劉璟連忙起身拱手笑道:“兩位兄長幾時回來的?”

  徐庶上前施禮道:“州平回來幾天了,我是昨天剛回來。”

  雖然劉璟也有心思和陶湛單獨在一起,不過.....這是徐庶,如果能和徐庶喝一杯,他更高興。

  他連忙先給陶湛介紹了兩位文士,又對兩人笑著介紹道:“這位女公子是柴桑陶氏之女,是我摯友。”

  陶湛的美貌固然令兩人驚嘆,不過聽說是柴桑陶氏之女,徐庶和崔州平心中都明白了,原來是陶家的女兒。

  儘管陶家富甲天下,不過畢竟還是商人,地位並不高,尤其在荊州一帶研究玄學的文士圈中更不受推崇。

  只是徐庶和崔州平涵養極高,臉上絶不會表露半點不屑之意,兩人皆深深施一禮,“原來是陶姑娘,失禮了。”

  陶湛也向他們盈盈行一禮,“兩位先生皆是才智之士,聞名於荊襄,小女子雖身在閨中,亦有耳聞,今日一見,小女子三生有幸。”

  劉璟見他們也似乎是剛來,便笑道:“兩位仁兄把酒桌搬過來,一起喝一杯。”

  徐庶和崔州平對望一眼,人家二人郎才女貌,他們摻合進來算什麼,兩人連連回絶,但劉璟一定堅持,無奈,兩人只得笑道:“璟公子盛情,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命酒保將桌案搬過來,四人圍成一圈,談笑風生,雖然陶湛並不希望他們坐過來,不過只要劉璟談笑開心,她也不會牴觸,她靜靜坐在一旁,笑而不語。

  “上次璟公子說起孔明之事,咱們還要不要實施了?”

  徐庶比較年輕,心中一直惦記著諸葛亮和黃月英之事,剛才他還和崔州平談起此事,正好碰到了劉璟,徐庶便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問了起來。

  上次之事只是劉璟被黃月英的琴聲所感,有心幫這個痴情女子,但已經三個月過去,他的這種見義勇為之心也淡了,如果徐庶不提,他也不會再說那件事。

  既然徐庶問了,劉璟只得想了想,問他們二人,“我就擔心亂點鴛鴦,最後不落好,不知他們兩人是否有這個緣分?”

  崔州平捋鬚笑道:“其實我們都知道,女的一方肯定是情義深重,相思成疾,兩個月前還病了一場,只是男方有點猶豫。”

  “他猶豫什麼?”劉璟不解地問道。

  “這還用問嗎?”

  徐庶苦笑一聲,“孔明喜歡月英的才學,但又嫌人家容貌欠佳,所以心中拿不定主意,他想得月英為知己,但月英卻希望他為夫婿。”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陶湛笑問道:“你們說的事情好像很有趣,能讓我知道嗎?”

  “當然可以!”

  劉璟便將黃月英痴情於諸葛亮,但諸葛亮卻徘徊不決之事告訴了陶湛,一般來說,牽線做媒是女人的天性,陶湛也不例外,她的興趣立刻被引了起來,好奇地問道:“那你們打算怎麼幫這位黃姑娘?”

  徐庶心中有了秘密,向來是藏不住,不等劉璟開口,他搶先笑道:“我們打算替孔明向黃家求親,讓黃姑娘達成心願,用璟公子的話來說,就是生米做成熟飯。”

  陶湛白了劉璟一眼,‘生米做成熟飯’,這叫什麼話?

  “我覺得你們想法雖好,但有點冒失了,這可是終身大事啊!”

  在陶湛那如白玉般純潔的心中,金錢、地位,什麼都可以沒有,但如果沒有愛情,那婚姻一定會不幸。

  她見這三個男子自以為是,想用瞞天過海的辦法撮合一對他們自認為是情義深重的情侶。

  她心中著實為他們感到擔憂,“可你們想過沒有,萬一諸葛先生不喜歡黃姑娘,就算他礙於面子娶了她,那以後呢?黃姑娘的日子會不會幸福,諸葛先生又怎麼看待你們。”

  “姑娘多慮了。”

  崔州平笑著解釋道:“我們很瞭解孔明,他親口說過,很傾慕黃姑娘的才學琴藝,只是礙於世俗偏見而遲遲下不了決心,所以我們作為他最好的朋友,有責任替他達成心願,相信他們成婚後,一定會夫唱婦隨,相敬如賓。”

  徐庶也笑道:“我們當然不會亂點鴛鴦,孔明不是凡夫俗子,能娶月英是他的幸運,他會感激我們。”

  陶湛見他們一意孤行,心中只得向好的方面想,或許這確實是一樁美事,她又問劉璟,“璟公子打算用什麼辦法求婚?”

  “很簡單,石兄會模仿孔明的筆跡,就讓石兄模仿筆跡寫一份求婚書,我們找一媒妁替孔明交給黃府,或者讓石兄親自上門送求婚書。”

  陶湛秀眉微蹙,“可是長輩怎麼辦?兩家最後決定婚事時,是需要長輩出面。”

  劉璟想到了蒯越,笑道:“這個容易,我來找一個長輩,保證給足黃家面子。”

  陶湛心中暗暗嘆口氣,簡直就是胡鬧,璟公子一向理智,怎麼也變得像小孩子一樣胡作非為。

  她卻不知道,劉璟有後知五百年的特殊本事,雖然有時候這種先知先覺也不太靠譜。

  徐庶凝神思索片刻,又提出了新的建議,“其實最好讓孔明自己送求婚書,黃承彥會更感於他的誠意,這門婚事就十拿九穩了。”

  “你這是說笑話呢!”

  崔州平對他的建議不屑一顧,“孔明怎麼可能自己送信,他若肯痛快地娶月英,還要我們這裡想辦法做什麼?”

  劉璟心中卻一動,迅速看了一眼陶湛,若有所思,他笑嘻嘻道:“其實只要考慮得巧妙,倒是可以讓孔明自己送信。”

  陶湛發現自己越來越瞭解劉璟了,他賊頭賊腦一笑,她就知道劉璟在打自己的主意了,一轉念,她忽然明白了劉璟的用意,大為嬌嗔,“你們要亂點鴛鴦我不管,但這件事休想把我扯進去!”

  ........

  襄陽藏文館,這裡是荊州最大的藏書之地,占地百畝,由十幢巨大的建築組成,收藏有各種竹簡書籍數十萬卷,每天從早到晚,來這裡修學研讀的士子文人絡繹不絶。

  次日清晨,諸葛亮和平時一樣騎馬飛奔而至,他幾乎每隔三四天,就要來這裡借換書卷,早已是藏文館的常客,諸葛亮剛到大門口,便聽見後面有人叫他,“孔明兄!”

  諸葛亮一回頭,原來是徐庶,他翻身下馬,拱手笑道:“元直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天剛到,正準備這兩天去拜見仁兄,沒想到真是巧,在這裡遇到了。”

  “確實是巧,我是來找幾本書,元直也是來看書吧!”

  “正是,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諸葛亮欣然笑道:“先去找書,中午我請你喝酒。”

  “那就打打孔明的秋風了。”

  兩人大笑,一起走進了藏文館。

  就在距離大門約二十幾步外,停著一輛馬車,車幔半開,陶湛坐在馬車裡仔細地觀察諸葛亮,她心中已經記住了諸葛亮的容貌舉止。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6 12:03
第一卷 初鳴 第107章 月下誰人牽紅線

  房間裡,陶湛已經替劉璟化裝得大致不離,劉璟卻依然處於一種半陶醉狀態,眯著眼,細細品味陶湛那細膩柔軟的小手在自己臉上撫弄。

  有時又會睜開眼,欣賞她那潔白如玉的皓腕,還有從衣袖裡飄來的陣陣香風。

  陶湛全神貫注,並沒有意識到劉璟的登徒子心思,在她身旁,還有同樣全神貫注的兩個小俏丫鬟,小包子和阿嬌。

  “化裝最重要的是臉型和身材,璟公子的臉型和那個諸葛孔明差不多,都是驢型臉。”

  “等等!”

  劉璟從陶醉中驚醒,不滿地打斷她的話,“什麼叫驢型臉?”

  陶湛抿嘴一笑,“以為你睡著了,所以想試探你一下,原來還醒著,好吧!臉型稍長,這樣可以了吧!”

  小包子和阿嬌都捂嘴吃吃地偷笑,小包子和劉璟時間久了,瞭解他的性格,而阿嬌開始挺怕他,可慢慢地,也發現了他的和善寬容,心中的膽怯也一點點消失了。

  “然後是身材。”

  陶湛繼續說:“璟公子的身材和那位孔方兄也差不多,都是蛇型。都是體型較長,所以很容易裝扮,你們看,現在怎麼樣?”

  小包子一雙荔枝般的圓眼睛湊上來細看,驚呼一聲,“呀!公子完全變了一個人。”

  阿嬌也興奮得直拍手,“完全不同了。”

  劉璟沒好氣道:“能不能給我自己看看。”

  陶湛笑著把銅鏡遞給他,劉璟攬鏡自照,只見鏡子裡已完全是另一個人了,有七分像孔明,還有三分,他也不知道像誰?

  “這。。不是那麼太像他啊!”

  陶湛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微嗔道:“你以為我是在變法術嗎?化裝就那麼簡單,不一起相處幾個月,哪裡裝扮得出來,何況我昨天只遠遠看了他一眼,等會兒出門時,你再換上儒服,戴上他平時所戴的芙蓉冠,就八九不離十了。”

  “那開口說話呢?”劉璟又問道。

  陶湛一下子愣住了,“你不是說。。不進黃府嗎?”

  劉璟苦笑一聲,“就怕黃老爺子強行拉我進去,那就糟糕了。”

  “那是你們的事,最好糟糕了,省得你們這樣亂點鴛鴦。”

  話雖這樣說,陶湛還是憑著記憶,把眉眼的幾處細節修補了一下,又更像了幾分。

  “好了,可以出發了。”

  陶湛也換了儒服,頭戴章甫冠,長衣博袖,腳穿一雙華麗的勾履,手執簡冊,活脫脫一個年少英俊的讀書郎,劉璟心中苦笑,這一看就是女扮男裝,可如果她不去,自己的化裝出了問題又無法解決,哎!今天也不知會是什麼結果。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向隆中疾速駛去,他們和徐庶、崔州平已約好了匯合之地。

  黃承彥的府邸在隆中以北,襄山腳下,一條清澈碧綠的小河繞山而過,依山傍水,風景極為秀麗,從南陽遷來的黃氏家族兩百餘戶都聚居於此。

  中間一座灰白色的大宅,便是黃承彥的府邸,當然,這裡只是黃氏家族的臨時住地,他們在南陽的祖宅,要比這裡大上幾倍。

  黃承彥今年約四十餘歲,娶妻蔡氏,生有兩女,長女娥英嫁給了蒯良長子,次女月英年方十六,待嫁閨中。

  黃承彥一直為了小女月英的婚事發愁,儘管月英才學修養極佳,琴藝更是無雙,只可惜容貌不佳,從無人上門求親,不僅如此,當地鄉人還欺負他們是外地人,編出了‘娶婦莫娶黃家女’的土謡,傳遍了襄陽,令黃承彥極為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黃承彥其實很瞭解女兒的心思,前年中秋夜,月英彈琴,孔明吹簫,琴簫合奏,相思便在月英心中種下了根,今年二月社日,他特地邀請諸葛亮來府中小住,不料諸葛亮卻以要出門遊學為理由,婉拒了他的邀請。

  黃月英相思成疾,為此病了一場,黃承彥心中也著實不悅,但他也沒有辦法,女兒外貌不佳,也難怪人家看不上。

  黃承彥坐在書房內看書,卻隱隱聽見了叮咚的琴聲,琴聲悠揚婉轉,如訴如泣,令他心中長長嘆息,這孩子。

  這時,門口有管家稟報,“老家主,潁川徐元直和崔州平求見,說來送一份婚書。”

  ‘婚書?’

  黃承彥一怔,這是要送誰的婚書,他心中忽然有一個念頭,不會是替孔明送婚書吧!徐庶和石韜都是孔明摯友,而這兩人都已成婚,自然不是替自己求親,黃承彥心中熱了起來,連忙吩咐道:“快請他們到客堂!”

  黃承彥心中有些激動,如果真是孔明來求親,那麼女兒的相思之病將不治而愈,他手忙腳亂地穿上一件外袍,匆匆向客堂而去。

  客堂上,徐庶和崔州平併排而坐,按照事先商定,他們兩人送婚書,劉璟裝扮成孔明,在門外等候,這是因為黃承彥認識孔明,雖然容貌裝束相似了八分,但聲音卻不對,一開口就露陷了,所以劉璟不能進宅。

  徐庶和崔州平不時交換眼色,兩人心中都有點緊張,一旦被黃承彥識破,得罪人還是小事,更重要是,孔明和黃月英的婚事可就徹底完了。

  這時,黃承彥笑呵呵走進了客堂,“讓兩位賢侄久等了。”

  徐庶和崔州平起身施禮,“不請自來,打擾世叔。”

  “不客氣,兩位賢侄請坐。”

  三人分賓主落座,旁邊管家連忙上前,低聲對黃承彥說:“諸葛先生也來了,就在大門外,怎麼也不肯進來!”

  黃承彥一怔,有些奇怪地問道:“既然孔明也來了,為何不進來,偏偏站在門口?”

  徐庶和崔州平都笑了起來,崔州平解釋道:“孔明兄臉皮薄,請世叔理解他的心情。”

  黃承彥眯眼一笑,“他有什麼心情?”

  徐庶取出求婚書,雙手呈上,“這是孔明的婚書,欲求月英為妻,按理應該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怎奈孔明父母雙亡,叔父也去世了,家中無長輩,只好親自來求婚,我們作為摯友,也責無旁貸。”

  黃承彥接過婚書看了一遍,高興得嘴合不攏,孔明終於肯向自己求親,好事情啊!他呵呵笑道:“這孩子,有什麼關係,居然還不敢進來。”

  他隨即吩咐管家,“請諸葛先生進來!”

  徐庶和崔州平連忙要制止,黃承彥卻擺擺手,“你們不用勸了,我還想和他談一談,沒有長輩,只能自己操辦,這其實也不錯。”

  徐庶和崔州平對望一眼,兩人心中暗暗叫苦,這下要糟糕了。

  。

  後宅的一幢綉樓內,黃月英身著素裙,綰髮而坐,坐在二樓的露台上焚香彈琴,悠揚的琴聲從她手下流暢彈出,儼如行雲流水,高山流水,知音何在?琴聲中蘊藏著她濃濃的相思。

  黃月英頭髮是偏栗色,並不枯黃,帶著一種彩亮,在後世,這種髮色令女人趨之若鶩,但在三國時代,這種髮色極為少見,而皮膚並不白皙,偏黑,也不是晦暗的黑,而是一種健康的黑亮之色。

  不過這個時代的人卻看不慣她的慄發和黑膚,尤其鄉人,對世家總懷著一絲嫉妒,就說她黃髮黑面,愈傳愈廣,成為醜女的代言人,平心而論,黃月英其實也並不醜,只是五官平常,沒有出彩之處。

  ‘錚!’琴聲走了一個調,隨即傳來一陣急促的上樓聲,黃月英秀眉微挑,有些不悅。

  “姑娘!”

  一名侍女飛奔跑來,上氣不接下氣,但眉宇間卻充滿了驚喜,“好事啊!”

  “慌慌張張地做什麼?”

  黃月英埋怨她道:“就算是好事,也不能這麼失態,我平時怎麼教你的?”

  “姑娘,是諸葛先生來求親了。”

  “啊!”

  黃月英一下子愣住了,她慢慢站起身,又坐下去,心中開始怦怦劇烈跳動起來,他真是來求親了嗎?

  “姑娘,怎麼辦?”她的侍女急得團團轉,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黃月英卻平靜下來,叮咚的琴聲又從她手中流出,這一次她彈的是鳳求凰,琴聲中不再有幽怨之音,而是暗含情愫,娓娓道來。

  。

  黃府之外,劉璟假扮為諸葛亮,背著手在台階前來回踱步,他心中也焦急,今天天氣有點悶熱,額頭上汗珠流下,令他眉毛有點花了。

  而且他皮膚黑,諸葛亮皮膚白,所以又厚厚傅了一層粉,現在汗水流下,他的臉就像水土嚴重流失的黃土高原,溝壑縱橫,再不走,他就要真的露陷了。

  這時,管家匆匆走出來,躬身施一禮,“諸葛先生,我家老爺請你進去!”

  劉璟一呆,這怎麼能進去?他捂著喉嚨擺擺手,嘶啞著聲音道:“身體有點感恙,不好見人,改天再來拜訪黃公。”

  “先生,進去坐坐無妨,老爺想和你說幾句話,再喝點茶潤潤嗓子,讓先生等在外面,可不是黃家待客之道。”

  管家堅持請他進去,劉璟有點為難了,這怎麼辦?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馬車,陶湛在馬車裡笑盈盈地望著他,就像在看一齣好戲上演。

  劉璟心中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就在這時,只見徐庶和崔州平狂奔而出,同時大喊:“世叔請留步,我們確有急事!”

  他們衝出大門,徐庶一把拉住劉璟便跑,“快走!”

  劉璟似乎也看見了主人的身影,他連忙對管家客氣兩句,“下次再來拜訪!”

  說完,跟著兩人匆匆而逃,幾乎是跳進了馬車,馬車起動,劉璟探頭向台階上黃承彥招手,啞著聲音喊道:“世叔,小侄拜託了。”

  黃承彥背著手,笑眯眯地望著‘諸葛賢侄’遠去,忍不住又捋鬚笑道:“這孩子,臉皮挺薄的。”

  他又回頭吩咐管家,“後天我要擺宴請客,很多荊州名流要來,同時定下月娘的婚事,好好準備!”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6 18:31
第一卷 初鳴 第108章 鹿門書院

    鹿門書院位於隆中鹿門山腳下,四周山清水秀,風景秀麗,鹿門書院依山而建,層層疊疊上去,幾乎佔據了一半東山麓,鹿門書院是荊州最大的私人學府,在荊州僅次於襄陽官學,有生徒四百餘人,學生來自天下各地,皆是百里挑一的年輕才俊之士。

    鹿門書院是龐家家主龐德公所辦,屬於龐氏家族的私業,原本是龐傢俬學,但由於龐德公的名望播於天下,加上躲避戰亂的北方士族雲集荊州,使鹿門書院一舉跨過家族的門檻,成為一座聞名天下的私人學府。

    像諸葛亮、龐統、徐庶、崔州平、石廣元等等年輕名士,以及劉琦、蒯祺、黃射、馬良等等官宦子弟也在鹿門書院讀書,使鹿門書院人才濟濟,已經成為荊州士族及北方士族匯聚的大本營。

    這天上午,劉璟帶著年幼的鄧艾來到了鹿門書院,今天也是黃承彥請客的日子,劉璟也接到了請柬,不過黃承彥請客是在下午,劉璟便利用上午的時間,把鄧艾送到鹿門書院。

    鄧艾死了父親,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今天因為要拜師,才除去了孝服,但他依然穿著一身細白麻的長袍,連鞋子也是白邊白底,坐在陶湛的馬車裡,低下頭,始終一句話不說。

    陶湛今天也要參加黃家的宴會,不過她是作為陶家的代表,她祖父曾在南陽為官,和黃承彥有一點交情,黃承彥特地給陶利送一份請柬,卻被陶湛要了過來,今天這麼有趣的事情,她怎能不參加。

    馬車裡,陶湛憐愛地望著這個失去父親的孩子,她也有一個小弟弟,和鄧艾年歲差不多,鄧艾的悲痛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幼弟。

    “你就安心在鹿門書院讀書。”

    陶湛柔聲安慰他,“讀書所需的一切費用,還有你母親的生活住宿,我都會替你安排好,這些事情你不要操心了,把書讀好,就是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就是給父親爭了口氣,他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

    鄧艾心中感動,他擦去眼角淚水,低聲道:“多謝阿姊,鄧艾一定會刻苦讀書,不會讓父親失望。”

    這時,馬車停了,陶湛看了看窗外,抿嘴一笑:“我們到了!”

    車門打開,劉璟伸手將鄧艾抱下馬車,又將胳膊遞給陶湛,陶湛嫣然一笑,扶住他胳膊,慢慢走下馬車。

    “他怎麼樣?”劉璟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他很渴望讀書,哎!這孩子真讓人心疼。”

    劉璟知道陶湛才十五歲,便說出這般老祖母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陶湛臉一紅,白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沒什麼!”

    劉璟連忙忍住笑,牽著鄧艾的手,向書院大門走去,又細心叮囑他,“不僅要尊敬師傅,就算是同門學長,也要虛心求教,禮不可廢。”

    “謝謝叔父,鄧艾記住了。”

    旁邊陶湛忍不住糾正道:“小艾,你叫他叔父,卻叫我阿姊,輩分有點不對吧!”

    鄧艾撓撓頭,“這是爹爹令我叫的。”

    “那索性你也叫我叔父得了。”劉璟笑眯眯對陶湛道。

    “想得美!”

    陶湛瞪了他一眼,想想讓鄧艾叫自己阿嬸,似乎也不太適合,只得無可奈何道:“算了,各叫各的。”

    她又想起一事,剛才聽鄧艾說,不久前劉璟參加了新野之戰,居然還負了傷,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她看了一眼劉璟的後腦,隱隱見他帽下,露出一角白色紗麻布,心中不由暗忖‘這件事他幹嘛不告訴自己,難道在他心中,自己還是外人,所以不想讓自己知道。’

    想到這,陶湛心中略略有些失落,本來興緻很好的心情,被這件事擾亂了。

    三人走到鹿門書院前,通報一聲,門房事先已知道,便立刻領他們進去,陶湛是女子,不便入內,站在大門外等候。

    鹿門書院氣勢宏偉,建築群極多,沿著山勢層層而上,劉璟感覺到鄧艾有些緊張,便笑著安慰他,“不要擔心,都是讀書人,聽說龐德公很和藹,一定會善待於你。”

    鄧艾點點頭,加快了腳步,走到後院,迎面出來兩人,一高一矮,高者身長八尺,皮膚白皙,相貌英武,正是諸葛亮,矮的一人卻長得濃眉掀鼻、黑面短髯,容貌有些醜陋,年約二十歲出頭。

    劉璟卻沒想到在這裡遇到諸葛亮,連忙拱手笑道:“孔明兄,別來無恙!”

    “原來是璟公子。”

    諸葛亮連忙回一禮笑道:“今天怎麼會來鹿門書院?”

    “今天是帶一個世侄來拜師。”

    諸葛亮這才想起沒有給劉璟介紹,拉過男子笑著介紹道:“這位是我的摯友,我師尊之侄龐士元。”

    原來這位便是鳳雛龐統,劉璟肅然起敬,拱手施禮道:“襄陽劉璟久聞鳳雛大名,今天一見,三生有幸。”

    “不必客氣,我也久聞璟公子之名。”

    龐統對劉璟這種官宦子弟沒有什麼興趣,他拱手回一禮,又拉著鄧艾的手柔聲道:“你就是鄧武之子,鄧艾嗎?”

    鄧艾見他相貌雖醜陋,但笑起來卻容貌可親,便點點頭,“我就是!”

    “你跟我來吧!師尊在等著你呢。”

    他牽著鄧艾的手,對劉璟道:“璟公子,那就先帶他進去了。”

    “等一等!”

    劉璟叫住龐統,他走到鄧艾面前蹲下,替整理一下髮髻,從腰間取出白龍短劍,遞給他,“此劍名為白龍,是我父親留給我之物,現在我送給你。”

    鄧艾接過短劍,默默點頭,劉璟撫摸他的頭,又注視他眼睛道:“你父親是頂天立地的英雄,為信義而慷慨赴死,希望你能以他為驕傲,若誰敢辱你父親,用此劍殺了他。”

    旁邊龐統臉色微微一變,臉上露出不悅之色,他牽著鄧艾的手,“我們走吧!”

    劉璟站起身,拍拍鄧艾的肩膀,笑道:“去吧!”

    龐統顯然是不想讓劉璟一同進去,他牽著鄧艾的手,快步向內院走去,鄧艾不斷回頭望著劉璟,他忽然大喊:“父親和叔父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都是孩兒的驕傲,我不會讓你們失望!”

    劉璟向他揮手告別,望著他背影漸漸消失,忍不住嘆了口氣,但願鄧艾能學有所成,像歷史上一樣,成為一個文武雙全的大才。

    ........

    “璟公子今天要去參加黃公的家宴嗎?”諸葛亮在一旁笑問道。

    劉璟心中一跳,這才猛然想起,諸葛亮才是今天黃家家宴的主角,不過聽他的語氣,似乎還不知道那件事,劉璟把心思轉了回來,試探著問道:“今天孔明兄也要去吧?”

    諸葛亮點點頭,“這兩天元直和州平都住在我家裡,下午和他們一同前往。”

    有這兩人左右抵擋,劉璟便放心了,便微微一笑,“我下午也要去。”

    說話間,兩人走到書院大門,諸葛亮拱手施禮,“我先回去更衣,下午再見!”

    說完,他兩袖一甩,飄然而去,旁邊陶湛慢慢走上來,望著諸葛亮的背影,掩口笑道:“我很期待下午看他的表現。”

    “我也是!”

    兩人對望一眼,心有靈犀地笑起來,劉璟興緻大好,一指遠處的隆中鎮,“我們喝一杯酒去。”

    ........

    距上一次來隆中已經有幾個月了,隆中鎮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破舊的店舖,沒精打采的酒保,此時已快到中午,幾家酒館裡都坐滿了三三兩兩的士子,從襄陽城去黃承彥府上,隆中鎮就是必經之路。

    “公子,我們去那家吧!”

    陶湛指著前面一家用竹子搭建而成的酒館,雖然也有點陳舊,但比起別的酒館,多了一分青竹的雅趣,劉璟記得這家酒館叫青竹齋,酒菜一般,不過別的酒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就這家吧!”

    劉璟翻身下馬,上前開了車門,但這一次陶湛卻不肯扶他胳膊下車了,酒館裡站著大群年輕士子,正在爭論去哪家酒館最好。

    忽然間,爭論消失,一群人瞪大眼睛向陶湛望來,皆驚嘆於她的美貌,陶湛俏臉微紅,心中暗暗後悔應該把帷帽帶出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陶湛不好意思扶劉璟的胳膊,自己扶住邊緣下了馬車,歉意地向劉璟笑了笑。

    這時一名酒保迎了出來,“兩位貴客,二樓還有比較清靜的位子,請跟我來!”

    一樓坐滿了酒客士子,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糞土天下各地侯,可當陶湛走進來時,大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的眼光都注視著她,她穿一件長裙,潔白如雲,肌膚晶瑩如脂,細眉如黛,眼含秋波,走路裊裊娉娉,儼如仙女下凡一般。

    只是她身旁年輕男子魁梧高大,身著軍服,手握戰刀,帶有幾分殺氣,令很多士子心中不由哀嘆,‘卿本佳人,奈何委賊?’

    陶湛被眾多目光看得很不自在,但有劉璟在她身邊,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護衛著她,使她有一種依靠感,心中稍安。

    二樓也三三兩兩坐滿了客人,靠窗邊確實有兩個空位,正好是兩人位,這時,劉璟的目光卻投向角落,角落裡站著十幾名帶刀侍衛,他有些眼熟,座位上的人也看見了他,站起身喊道:“璟弟!”

    此人正是劉琮,他看見了陶湛,眼中驀地變得熾熱起來。
麥可布雷 發表於 2013-7-6 18:32
第一卷 初鳴 第109章 隆中偶遇

    劉琮今天也是去參加黃府的家宴,路過隆中,在這裡休息並喝杯酒,和他一起,還有蔡瑁之子蔡逸,兩人本打算喝杯酒,休息片刻便走,不料正好遇到了劉璟和陶湛。

    與其說劉琮是先看到劉璟,不如說他先看到了陶湛,三個月前望江酒館一見,陶湛的絶世姿容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他立刻便打聽到,這個美貌無雙的少女是陶勝女兒。

    他隨即命人送一份請柬,請陶湛出來一會,不料陶湛卻藉口家中有事,離開樊城返回柴桑,令劉琮懊悔了好幾天,心中一直唸唸不忘。

    當陶湛走上樓時,劉琮的眼睛頓時一亮,佳人又回來了,白裙如雪,佳人似玉,他的目光都看直了,直到劉璟的出現,才使他回過神來。

    劉琮連忙走上來,笑眯眯道:“璟弟,你怎麼在這裡?”

    話是問劉璟,目光卻瞟向陶湛,不等劉璟回答,劉琮又連忙躬身施禮,“陶姑娘,上次你不辭而別,令我很遺憾啊!”

    從一見到劉琮開始,劉璟便發現他的目光不時瞟向陶湛,眼睛裡有一種按捺不住的熱切,劉璟心中只是有點反感,但不奇怪,一路上樓,很多士子盯著陶湛,眼睛都要融化了。

    不過劉琮居然認識陶湛,這讓劉璟心中一怔,立刻警惕起來,回頭問陶湛道:“九娘,你認識我兄長?”

    陶湛心中對劉琮色迷迷的模樣厭惡到了極點,她生怕劉璟誤會,連忙向劉璟身邊靠了一下,又對劉璟嫣然笑道:“你忘記了嗎?上次在望江酒館,你也在場,當天我不是回柴桑去了嗎?”

    她一直沒有告訴劉璟,那次她為什麼不辭而別返回柴桑,其實是怕影響他們兄弟的關係,她以為自己的冷淡就會讓劉琮心知肚明,由此收手,不料今天劉琮舊事重提,明顯不肯罷手,她也索性不再隱瞞,含蓄地將真相告訴了劉璟。

    劉璟這才明白陶湛回柴桑的緣故,原來劉琮看上了她,他心中頓時有些惱火起來,劉琮居然敢跟自己搶女人?

    劉璟心中的惱火沒有表現在臉上,他淡淡一笑,“琮兄,蔡姑娘呢,怎麼不見?”

    “她自己去黃府,和母親一起去。”

    劉琮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在說話時,陶湛居然和劉璟靠在一起了,這就等於在暗示自己。

    劉琮心中十分不滿,自己可是堂堂的州牧之子,她竟然看上了自己堂弟。

    儘管令人喪氣,但陶湛的美貌卻令劉琮心中不捨放棄,他上前對陶湛深施一禮,“陶姑娘,我昨晚已和父親說好,令祖七十壽辰,將由我代表父親前去拜壽,我相信陶家一定能接受我。”

    劉琮的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劉璟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時,劉琮又對劉璟笑道:“璟弟,陶姑娘,不如一起坐下喝杯水酒,然後再同去黃府。”

    “不必了,我們先走一步。”

    劉璟和陶湛對望一眼,兩人轉身剛要走,劉琮迅速給自己侍衛使個眼色,一名侍衛上前攔住了陶湛。

    “璟公子可以走,但這位姑娘必須留下陪.....”

    他話音未落,劉璟腰間長刀驟然劈出,這一刀正砍在侍衛肩膀上,侍衛慘叫一聲,翻滾下樓梯。

    陶湛嚇得花容失色,雙手摀住口,驚恐地望著躺在樓梯上的受傷侍衛。

    劉璟將刀緩緩收回鞘,回頭對劉琮冷冷道:“我們都不是三歲小孩了,我奉勸你,有的事情最好不要做,當初我把玄麟劍給你時,就警告過你,你的人我不要,但屬於我的,你也休想打主意。”

    劉琮驚得目瞪口呆,後退兩步,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後面蔡逸冷笑一聲道:“璟公子好快的刀,但你的刀再快,又比得過州牧的權力嗎?你認為陶家會選擇州牧之子,還是州牧之侄?”

    劉璟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妨試一試!”

    說完,他拉著陶湛的手腕,轉身轉身下樓而去.......

    劉琮走到窗前,陰沉著臉目視劉璟護衛馬車而去,眼中閃過一絲惱羞成怒,她竟然一聲不吭,這麼不給自己面子。

    “琮公子,女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

    蔡逸慢慢走到劉琮身邊,注視著遠去的馬車淡淡道:“別看她現在對你冷冷淡淡,可一旦你得到她,她就會對你死心塌地了。”

    “可。。這個劉璟也不好惹,父親有時候還偏向他。”劉琮悻悻道。

    蔡逸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忖,‘難怪父親說劉琮容易控制,果然不錯,懦弱而無能,若能支持他登位,確實符合蔡家最大的利益。

    這個劉璟倒不好對付,不過可以利用這個女人,讓他兄弟二人翻臉交惡,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手段。’

    想到這,蔡逸冷冷道:“美人江山,唯有強者可居,難道堂堂的荊州未來之主,連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得不到嗎?”

    蔡逸用了一個最簡單的激將法,話語不多,也很直白,但恰恰就是這種簡單直白,一刀刺中了劉琮的要害。

    ‘美人江山,唯有強者可居!’

    劉琮喃喃自語,他又想起母親說的話,劉璟支持大哥,遲早是他爭奪荊州之主的障礙,是啊!如果連一個女人都得不到,他還有什麼顏面去爭奪荊州之主。

    劉琮從骨子裡看不起劉璟,從第一天見到劉璟時,這種輕視便在他心中生根了,他怎麼能讓劉璟奪走他看上的女人。

    劉琮的拳頭慢慢捏緊了。

    .......

    馬車不多時便離開了隆中小鎮,沿著官道繼續北行,這裡離黃府還有近二十里,最多半個時辰便可抵達,官道兩邊山勢起伏,山林茂密,枝頭上上掛滿了纍纍青果,一群群鳥雀從樹林裡飛出,在官道上盤旋。

    劉璟一路沉思不語,荊州已經逐漸形成了兩大家族派系,劉琦派和劉琮派,而劉表又將從侄劉磬安排為長沙郡丞,明顯是想讓劉磬掌控長沙郡,這樣,在劉琦派和劉琮派之外,又多了一個劉磬派。

    當然,劉氏宗族派系的形成,現在還只是一個雛形,不過隨著時間的發展,這種宗族派系格局會越來越明晰,最後變得水火不容。

    但劉璟考慮更多的是自己,劉磬即將成為長沙派,那麼自己呢?自己在荊州的勢力爭奪中,會不會形成劉璟派。

    從目前的情形看來,劉表似乎已經動搖,打算讓他**為派,這也許和新野之戰有關,改變了劉表的對自己的態度。

    今天在酒館遇到劉琮,他們之間的一場爭鬥便使劉璟有一種預感,遲早有一天,他會劉琮勢不兩立,這不僅僅是劉琦和劉琮的對立,也是他和劉琮爭奪荊州勢力的必然結果.......

    劉璟心中極為焦慮,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迫切希望得到屬於自己的地盤。

    馬車內陶湛的心情也不好,上一次在望江酒館,劉琮的出現使她極為掃興,今天,本來興緻勃勃的心情又一次被劉琮擾亂,對劉琮的厭惡固然不用說。

    但此時她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擔憂,劉琮說他要去柴桑拜訪自己的父親,她讀懂了這話語背後的意思,他是什麼意思,既然要娶蔡家之女,為何還要打自己的主意?

    如果換一個人,陶湛都會一臉輕蔑,但劉琮卻不一樣,他是州牧之子,是荊州的半個主人,以他身份去向自己父親施壓,父親會不會就由此答應。

    這才是陶湛擔憂之事,儘管她心中對劉琮充滿了憤恨和厭惡,但她又不得不冷靜考慮會出現的後果。

    這時,陶湛透過車簾偷偷看了一眼馬車外的劉璟,雖然她覺得自己還沒有陷入情網,依然保持著一份清醒和理智,但她也不否認對劉璟很有好感,也願意將這種好感保持下去,甚至還會給他一個機會。

    可是他有沒有這個心呢?為什麼不想自己直接表白。

    一路上,他就這麼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他是擔心傷害手足之情,由此怯步,陶湛很想知道劉璟此時的想法,就像一隻貓從她心中走過,她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璟公子!”

    陶湛拉開一條車簾縫,小聲道:“我很抱歉。”

    劉璟從沉思中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冷落陶湛了,他歉然一笑,“剛才想些事情,把你忘記了,要不要我們再找家酒館休息?”

    “不用了,應該快到黃府了。”

    陶湛遲疑一下,又問道:“是不是我剛才在酒館引來的麻煩,讓你感到很為難?”

    “麻煩?”

    劉璟搖搖頭:“你想得太多了,沒有什麼麻煩,我只是在想那個蔡逸說的話。”

    說到這裡,劉璟又笑問道:“假如當時我另找座位,陶姑娘是打算和我同坐,還是去應酬琮公子?”

    “你覺得呢?”陶湛很認真地注視著他問道。

    劉璟忍不住開了個玩笑,“他可是州牧之子,我只是州牧之侄,我覺得陶姑娘說不定會選他。”

    話一出口,劉璟便覺得自己失言了,怎麼能這樣開玩笑。

    但話已出口,無法再收回,劉璟只得訕訕一笑,“你別生氣,我只是開個玩笑。”

    陶湛的俏臉立刻陰沉下來,‘啪!’地將車簾拉上,一股被侮辱的怒火從她心中升起,他把自己當做什麼人了?

    半晌,她冷冷道:“我陶湛是商人之女,當然是會趨炎附勢,讓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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