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 作者:九鱼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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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opqer 2013-6-25 12:25: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9 160511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01
第十七小節 余音
踏上撒丁王室專機的時候,維爾德格左右轉動著腦袋看了看,雖然不死生物的感知已經告訴他費力並不在這里,但他還是從駕駛艙一直走到了行李艙,連臥室的床底下與衣櫃里都去查看了一遍,只差拆開天花板以及機艙內裝飾板了.

"以聖哲的名義,費力是沒有辦法變成一只老鼠或者蟑螂的."除非是自己向他釋放變形術,亞曆克斯靠在柔軟而富于彈性的座椅里,信手打開面前的便攜式電腦查看今天的新聞,:"我假定你並未因前幾天的事情收到什麼多余的影響?"

維爾德格打開一個酒瓶,確定里面沒有藏著費力之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把自己拋到距離足有十五英尺之遠的座椅上去,真皮座椅在他的體重下發出唧唧的響聲,但杯子中的深紅色液體紋絲不動——暴徒原本就很擅長控制自己的身體,而死靈騎士的加成則是錦上添花:"不,當然不是那個——只不過你要理解,這是一種本能反應,就像做夢的時候在蘋果里吃到了一條蟲子,在這個記憶尚未消失的時候,你在現實中吃到蘋果一定會想要先切開看一看的."

"我從來不會混淆現實與幻覺."亞曆克斯面前的畫面不斷地跳躍變化,他騰出一只手去拿溫熱的黑咖啡,另一手在電腦邊上的便箋上做著計算,這是他來到這個位面後養成的新習慣——這些便箋紙為了這個需要都被裁減成普通的13*17英寸的信紙大小,而不是平常的3*3英寸見方,用金屬圈裝訂,金屬圈末端拴著一支削好但不是很尖的木制鉛筆——亞曆克斯並不怎麼喜歡塑料,橡膠這些人造的東西,這一點現在很多人都知道.

"啊,只是感覺有點無聊罷了.別那麼一本正經的,亞曆克斯,你這樣會讓我想起我的曆史課老師."維爾德格嘿嘿地笑起來:"四十三歲,女性,未婚,處*女."

回答他的是一只夾帶著勁.風的鉛筆,在維爾德格的前額中央准確地留下了一個直徑一毫米的黑灰色印記後跳回了亞曆克斯的手中,"連這點都很像,只不過她用的是粉筆."死靈騎士摸著自己的腦袋咕噥,在亞曆克斯作出任何一個標准手勢之前調換話題:"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冒險經曆?……非常有趣,亞曆克斯,非常真實——我記得你說過我們可以免疫大部分的精神攻擊?"

他不知道這個話題比前一個更加危險.

"免疫以強韌為檢定的精神攻擊,.以意志為檢定的精神攻擊不在此范圍內."亞曆克斯合上了便攜式電腦的顯示屏,將便箋與鉛筆推到一邊,雙手在腹部自然的交叉,他的黑眼睛盯著自己的死靈騎士:"那麼,我們可以試著來談談,"他平靜地說道:"它對你干了點什麼?"如果維爾德格或者莉莉不提起,他不會追問或者使用別的方法探究,但他們如果有這個意願的話,他也很有興趣滿足一下自己的研究**.

"別把我說得好像被一個該死.的混蛋猥褻的未成年少女,"死靈騎士撇嘴:"我以為你對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那麼也別把自己說得好像一個靈吸怪蝌蚪寄居.的類人生物宿主(注釋1)."亞曆克斯慢吞吞地說道:"我能夠了解你的身體狀況,情緒,感覺,以及由此產生的靈魂波動,但沒辦法知道它們是由什麼產生的,譬如說,你在看到裸女,汽車和手槍時的波動都非常相近,我可以知道你正處于喜悅之中,但如果我不能確認你所看到的東西的話,我是無法知道究竟是哪一種事物引起了你的正面情緒的."

死靈騎士為他的譬如聳肩,然後簡明扼要地將所.有的事情複述了一遍:"不過我並不覺得那是我會為之恐懼的東西——薩利埃里不會恐懼自己的選擇所帶來的後果."在選擇了接納你,保護你,支持你之後,我們可以接受任何一種由此而來的結局,:"當然,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雖然它也許確實會發生."

"不會發生."

"呃?"

"不會發生."亞曆克斯再次強調,:"你所說的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嗯……是的,我相信.".維爾德格高高地挑起一邊的眉毛,他不得不對亞曆克斯的話表示贊同——事實上,他在幻境之中也一直保留著這樣的疑竇——亞曆克斯這個小混蛋,與其說是小心謹慎倒不如說是刻板多疑,他討厭拖離掌控的任何東西……當然也包括薩利埃里,也許有人認為這是一種監視與控制並且為之不快,但薩利埃里顯然不會——完好地生存著比什麼都好.

他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出現.

"還有,不死者一樣是有感情的."

亞曆克斯發現自己在某個地方太過疏忽了,也許是維爾德格的表現一直不錯的緣故,巫妖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紫牙烏終究還是對死靈騎士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它找到了他所恐懼的,只是沒有抓住.

維爾德格對不死者的理解,或說大部分生者對不死者的理解有誤,他們認為,不死者在失去了種種感覺之後,感情也會隨之淡漠甚至消失,這讓他們感到悲哀與恐懼——這一點巫妖持謹慎的反對意見——他那位高興時會跳舞憤怒時會唱歌郁悶時會磨爪的半巫妖導師也許可以被歸入特別范疇忽略不計,但最少那些亡靈塔內外的不死者仍然有著極為豐富的情感,他們一樣會生氣,會哀傷,會暴怒,會沮喪……雖然站在生者的立場上會很難弄明白那些情緒的來源與表達方法.

他成為巫妖的兩百年里也從來沒有感覺自己會像一具"行尸走肉",雖然這個詞語從表面意義上來說確鑿無疑,他還是認為,自己要比某些人類存在的更有意義和"生機勃勃".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確實是缺少了某些東西,一種無法從人類的腦漿與靈魂中掘取的東西——他遵從導師的命令離開亡靈塔,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追索可以彌補這些缺失的事物.

雖然緊接著他就因為一場狂亂的位面風暴而意外地來到了這個低魔位面,他失去了原有的骨頭架子,長袍,法杖,儲物腰帶以及其他一些重要的東西,只有靈魂——但他從薩利埃里……以及其他的生者那里得到了不少以前的自己沒有察覺與尋找到的東西,不僅僅是指骨關節中的寶石——各種各樣的情感與思緒在他的靈魂中堆積起來,空虛的地方被逐漸填滿——他不知道這些是否就是他原先所缺失的.

但他很願意擁有和保留它們.

"雖然某些感情會因為感覺而產生或者引發,但感覺並不是感情的源頭——能夠產生情感的只有靈魂."亞曆克斯認真地說道,他確定自己對于薩利埃里的情感絕對不是源自于卡梅媽媽的烤香腸和碎肉餡餅.

只要有著靈魂——維爾德格不易令人察覺地歎息了一聲,他繃緊的心弦驟然放松了下來——無論怎樣強大,怎樣完美,一具沒有任何情緒,感情的軀體,那只能說是一種惡毒的詛咒.

……

"我愛你們."

維爾德格眨了眨眼睛,他一時還不能把這句話與眼前的人聯系起來.

亞曆克斯露出一個真正的微笑,解除了維爾德格的迷惑與煩惱的同時,他也得以撕開了自己始終無法穿透的迷霧——"兄弟,我愛你."

也許情感會是一個致命的弱點,但並不意味著它必須被無視或者拋棄.

巫妖有著自己的驕傲.

***

維爾德格直接從寬大的座椅上跌了下去.

不死者有點驚訝地看著"似乎"是被自己正面情感的表達直接打擊倒地的養兄弟,他記得維爾德格經常把"兄弟,我愛你"當作早安與晚安來說,這一點即便轉化為死靈騎士,以及亞曆克斯成為王儲之後也沒變過.

維爾德格在座椅下蠕動——太可怕了!他幾乎以為自己還停留在那顆寶石制造的幻境中——從嬰兒期就足夠緘默,含蓄,安靜,內向甚至可以說是冷漠的亞曆克斯……聖哲哪,這簡直就是另一場噩夢!



"有什麼問題嗎?"亞曆克斯拿起自己的咖啡,有點冷了,他歪了歪頭,思考了一下,遺憾地皺眉,他以為維爾德格會很喜歡——嗯,這種比較直白的表達方式.

"不……沒有問題,什麼問題也沒有."

維爾德格從座椅下面爬起來,他感覺有點頭暈——不過死靈騎士畢竟有著極為強悍的自我恢複能力,他快速地爬了起來,坐好,從空酒杯里喝了一大口空氣.

"只是有點意外,"他說:"我很高興."

隨後他補充道.

"我覺得——你可以和煦德也這麼說說——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死靈騎士滿懷誠意地建議.

這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雖然他提的建議也許真的很不錯——有時候會變得相當惡劣的不死者想道,相比起維爾德格,煦德的反應有著更大的可供想象空間.

"還有……"維爾德格向後方的艙室抬了抬下巴,莉莉正在自己的房間假寐,這次她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沖擊:"鼓勵一下,嗯?她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行."

亞曆克斯仍舊保持著那種溫和淺淡的笑容,但維爾德格覺得它比前一刻少了某些東西.

"她不行."

不死者的語調平淡而客觀,不帶一絲感情.

***

女神的婚典篇章——完

注釋1

蛻變(eremorphosis)是靈吸怪蝌蚪變成成年靈吸怪時所要進行的一種恐怖的變形過程.這個作為機密被靈吸怪所嚴密保守的名詞來自古代口語——  "ere"意為"腦","morphe"意為"形態".蛻變過程開始時,成年靈吸怪將把一條發育完全的蝌蚪植入一個處于無助狀態的類人生物的耳朵里.靈吸怪蝌蚪將鑽入犧牲者的腦部,迅速吃掉其灰質並以自己那汙穢的體組織取而代之.在其影響下,蝌蚪將與犧牲者沒被吃掉的下腦干融合,抹殺所有殘余的人格與靈魂,當這些東西從**中徹底消失後,靈吸怪蝌蚪將把它作為自己的軀體使用.一天之內,犧牲者的**在形態上也將開始發生變化,直到(見第7頁的"解剖,能力與缺陷)完成一個成年奪心魔的創造過程.

蛻變過程中宿主自己的體組織將由靈吸怪的所替代,當變形過程結束,原先的宿主將不複存在,"驅除疾病","接觸詛咒","複活死者","複原術","完全複活術"或類似法術都無法逆轉這個過程.此外,在蛻變後這個靈吸怪不會從犧牲者那里繼承到任何共通之處,也不會獲得其性別特征.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03
第二小節 愚者(始)
距離出發的時間還有五分鍾,王儲的私人秘書之一在門外的走廊上巡梭,猶豫著是否應該去提醒一下殿下——他的前任,也就是現在已經是撒丁最高法院法官的費力勳爵以及他所得到的資料,都清楚明白的表明,王儲是一個極度守時(無需任何提醒)而且不喜歡被突然打攪的人——尤其是他的房間門扉緊閉的時候,能夠直接進去的人只有他的養兄弟與侍衛官維爾德格.薩利埃里,而現在那位大人正在庭院里百無聊賴地逗弄兩條皮毛烏黑發亮的紐利伯頓犬,這種狗往往會被切去耳朵,眼角低垂,眼睛外角到嘴唇外角的皮膚有著顯著的褶皺,看起來很愚蠢,單一但攻擊,就是不死不休,而且喜歡吞吃被它殺死的獵物,包括人.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它們一直就是西撒丁"家族成員"的最愛.

用來昭示恐怖與權勢.年輕人收回自己從窗戶邊緣投出去的視線,盡量不要讓自己的畏懼與憎厭表現出來——他和其他幾個侍衛官與秘書一樣,都是典型的東撒丁中上階層出身,聰明,健康,富有活力; 和王儲亞曆山大年歲,喜好,學曆都非常相近,而且對王室與國家都足夠忠誠——他們的履曆與面試都有女王陛下的近身女官長朗巴爾夫人親自過目,審核.

他們或許在別的地方可以拿到更高的薪水,抑是獲得更好的待遇和福利,但在王儲身邊工作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未來國王的親近,信任以及好評意味著你將比其他人更容易與順利地走向政壇;尤其在這個階段,因為盤踞了首相位置長達四個世紀之久的阿涅利家族的猝然倒台與親卡洛斯派貴族因為"沒頭腦"羅莎麗婭的拖累而導致上下議院,政府的各類機構中不約而同出現了數量可觀的空缺——這對于胸懷政治抱負的年輕一代是個無比難得的機會,畢竟在此之前,年長一代人之于權力的壟斷地位,令的三十歲下的年輕人幾乎沒有任何可能進入高層的政治決策機構.

瑪麗亞女王陛下顯然對此抱持著樂見其成的態度——她雖然還可以再繼續做上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的女王(女王可沒有退休年齡這一說法),但所有人都毫不懷疑,亞曆山大殿下一旦有了足夠的執政經驗,女王陛下一定會在一個合適的時機提前退位.

熟悉王儲與被王儲熟悉的他們將是未來國王的最佳助力與支持.反之亦然.

私人秘書不由自主地將眼.神凝聚到手里的日程表上去,密密麻麻的字母一行緊挨著一行的整齊排列著,和女王陛下一樣,王儲的行程也已經安排到了分鍾甚至是秒,說句毫不誇張的話,如果王儲想在某次用餐後加一杯咖啡或者甜品的話,接下來所有的行程都會被打亂——距離出發時間還有三分三十秒,他聽到了很輕的咔嗒聲,王儲的房門從里面被打開了.

亞曆克斯從里面走了出來.煙灰.色的修身套裝,白襯衫,色澤暗淡的灰色絲綢領帶,除了手表之外沒有多余的飾品.

年輕的王儲從三層的房間走.到底層門廳,緊跟在王儲後面的秘書聽到維爾德格命令那兩條巨大的凶猛動物離開的聲音,在門前的階梯上王儲與他的養兄弟會合,維爾德格非常自然地占據了亞曆克斯左後方,大約一臂之遙的距離.

"那個家伙在你的門外面轉悠了足有十分鍾."維爾.德格低聲哼哼.

"我想他是想提醒我出發的時間快到了."亞曆克斯.回答.

"他應該知道你不需要提醒."

"這原本應該是他的工作內容之一."費力也用了.很長時間才能夠在這方面"信任"亞曆克斯.:"他至少沒有沖進我的房間."

但他干擾到了.你——在亞曆克斯想要一個人安靜安靜的時候,最好能離他遠點,走廊上的厚地毯與沉重的木門只能屏蔽掉普通人認知范圍內的大部分聲音.

"我說……"維爾德格懶洋洋地將自己的身體拋進亞曆克斯的鄰座,如果說費力是有自己的事兒要干,為什麼其他的人也跟著調任?"作為一個家族成員,維爾德格很討厭某一條早晨起來之後身邊全換了新面孔.



"他們不會讓一個工作人員和王儲相處的太久,以免產生依賴性,不管是哪一方面的."

"哦……那可真是個好理由……可惜了."'女王最想調換的人大概是自己,維爾德格卷起嘴唇,抬起雙手枕在腦袋後面——為了讓亞曆克斯擺拖薩利埃里的影響,女王陛下不遺余力.

亞曆克斯微笑了一下,改而關注車窗外——車輛已經駛入街道中,街道的兩側人流如織,人們身著複古的鮮豔衣著,紫荊,黃雛菊,野薔薇,野草蓓,金銀花…古式的灌木玫瑰…難以計數的鮮嫩花朵覆蓋著整個城市,包括移動著的車輛與人群——撒丁人喜歡用花卉與彩衣,狂歡來作為七月聖十字節的開端.

經過一場大浩劫的瓦林西亞市在這一年終于完全恢複了原有的勃勃生機,數年前的烈性痘病毒似乎沒能在這個城市留下過于深刻的印記,又或者說,撒丁人用自己一往無前的勇氣與熱情將自己的悲哀與傷痛收藏了起來,但無論如何,他們沒有忘記那些曾經予以他們幫助與支持的人——亞曆克斯,莉莉,希法斯.凱恩大夫……瓦林西亞市的市民邀請他們參加這一次的聖十字節,並派出代表向他們表示感謝與贈送禮物.

警用摩托護衛在車輛兩側,保持著一個緩慢而穩定的速度,駕駛者們禮貌而溫和地向那些興奮的市民們發出警告——不要依照聖十字節的習慣向這輛車輛投擲花束——很快有人猜出了這部車輛中的乘客,人們高興地呼喊著亞曆山大(守護者)的名字,一邊舉起花束左右搖擺,但都克制住了自己——因為誰也不能保證在這里會不會有個在花束里裝上了炸彈的恐怖分子,他們的熱情很有可能遭到最冷酷無恥的利用.

***

莉莉在自己的房間里聽到了人們的呼喊,她站起來,從窗口向下望去.

"是殿下嗎?"她身邊的小女孩問.

"是的."除了亞曆克斯,還能有誰呢——守護者.

這棟精致的小房子是市政府的產業,它被贈送給莉莉所負責的撒丁慈善基金會,莉莉來到瓦林西亞市的時候,就住在它的二層.發問的是希法斯.凱恩的小女兒,一個可愛的小天使,黑色長袍般的絲綢裙子上上綴滿銀色絲絛和亮晶晶的金屬片,帶著人造水晶手鐲與銀項鏈,走起來嘩啦嘩啦的響——因為這個很有主見的小家伙堅持要做一個女巫,而她有個極為縱容她的父親.

莉莉在小漁村的女朋友們基本都已經結婚了,他們之中之中最早生育的孩子也快要和面前的小女孩一樣大了,莉莉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突然湧上來的孤寂與渴望壓下去,她站起來,在全身鏡前整理自己,這身包括著珍珠項鏈與手鐲的銀灰色禮服是王室服飾顧問助手送來的,她今天理所當然是王儲的晚宴女伴.

"我們玩占卜吧."小女孩尖聲尖氣的提議,在沙發前的小圓桌擺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副yuker塔羅牌,這類塔羅牌是西撒丁港口城市非常流行的一種,名字源于一個男巫,據說相當靈驗——女人們經常在家里占卜出海的男人是否能夠平安歸來,在莉莉原來的家里也有一副,她也和自己的女伴玩過幾次.

"抱歉,時間不夠了."莉莉溫和地說道:"我們要准備下去了."

"還有點時間——女孩子得矜持一點,他應該上來迎接你."小女孩老氣橫秋地說,莉莉翻了個白眼,凱恩大夫對自己妻子的溫柔與遷就幾乎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而且很明顯已經影響到了他們的女兒,也許就是因為他想讓自己的女兒能少受到影響才把小女孩塞到自己這兒來的?而不是她起初認為的……不讓這個難以對付的小家伙cha在他們難得的二次mi月之間?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莉莉……求你.就一次."小女孩跳下沙發,祈禱般地合起手掌,眨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卻沒有伸手抓她的衣服——這種定型的禮服很容易出現皺褶,她雖然還很小,有著這種年齡孩子特有的任性與驕傲,卻還不是那種以自我為中心,為所欲為的小惡魔.


莉莉向窗外看了看,這個精致的小房子位于一個緩坡上方,彎彎曲曲的車道與甬道確實要耗費不少時間,但讓她身著禮服站在車道一側傻乎乎地等待似乎也不是亞曆克斯的風格.亞曆克斯的行程表應該將"迎接"的時間算了進去,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整整十五分鍾,按照亞曆克斯精益求精的時間觀念,十分鍾的差異已經可以說是很大了.

"聖三角,一次."

小女孩歡呼著跑回原來的位置.

聖三角是塔羅牌最為最為快捷,簡單的一種推測法,如果一切順利,用不了五分鍾.

當莉莉坐到小女孩的面前時,一陣隱約的不安從腳跟一直蔓延到發尖——她第一次到貝弗里的時候,亞曆克斯就曾告誡過她,盡量不要玩這種"游戲","任何企圖探查,干涉與挑戰命運的事情都是危險的."他這樣說.

小女孩的動作很快,在將第一張數起,數到第七張時,把第七張拿出來,放在 倒三角型最下方的那個位置,.數過的牌放在一旁,不再需要它們.然後,對剩下的牌重新再數一遍,把第七張取出,放在左上角,同樣再來一次,倒數第二張牌放進右上角,最後一張牌放進牌堆.

"你要算什麼?客人?"

"什麼都行."

小女孩聳肩,:"隨便你."她說.

第一張掀開的是過去,逆位的女皇,平庸,任性, 困惑,缺乏上進心,輕浮,損失,愛慕虛榮.

"哦,很准."莉莉快速地說.

第二張是現在,倒吊人,正位.代表:接受考驗,行動受限,犧牲,不畏艱辛,不受利誘,有失有得,吸取經驗教訓,浴火重生,廣泛學習,奉獻的愛……但也表示著事業會有短暫的停頓,感情上同樣需要反省的時間.

"唔……似乎也……"莉莉皺著眉,勉強地笑了一笑,也許是自己一開始就抱持著和孩子做游戲的態度——她覺得並不是非常准確……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好,沒什麼問題.

最後是未來,逆位的愚者.

自負,固執,不安定,墨守成規,缺乏責任心,生活在夢幻中,不現實,不會應變,停滯不前,行為古怪,方向錯誤,感情不穩定.

小女孩看了看附帶的解說,張大了嘴巴.

"哦,"她說:"你的未來看起來應該不會那麼壞."

她安慰莉莉.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05
第三小節 愚者(一)
從威廉先生那里離開的年輕女性走進火車站的女性盥洗室,白亮亮的燈光下,占據了半面牆的鏡子只映出了她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她看了看周圍,然後選擇了最里面的一個隔斷走了進去,關上門.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在車站臨時停留的女性乘客們向車站管理人員投訴女性盥洗室有一個隔斷總是從里面鎖著,叫喊沒人回答,從下面看也看不到人的雙腳,管理者立刻趕了過去,用特殊的工具將隔斷門打開——里面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管理者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不止一個車站或者候機處的衛生間曾經發現過吸毒者的尸體,雖然現在撒丁的吸毒者正在以一個飛快地速度減少,但這類現象還未完全絕跡.

最後這件事情被歸結為一個孩子氣的惡作劇.

罪魁禍首快步走在街道上,她原本整整齊齊的及肩短發不知道被什麼人修剪得一塌糊塗,從半英寸到三英寸長度不等英寸,散發著濃厚的水汽,揉搓得亂七八糟,她從口袋拿出一頂鴨舌帽戴在頭上,鴨舌帽很大,不但遮住了她的頭發還將眼睛與鼻子的上端全部被籠罩在它的陰影里,只露出沒有血色的嘴唇,尖瘦的下巴,襯衫被封閉在寬大的牛仔夾克里,長褲也換成了灰褐色的棉布緊身褲,從來沒有穿過的衣服讓她感覺到有點難受,但現在沒有時間讓她慢慢整理和習慣——有人在跟蹤她,這讓她不得不放棄了原先乘火車前往撒丁首府的計劃.

她提前換了衣服,剪掉了頭發,碎頭發沖進馬桶,然後踩著馬桶爬過女性盥洗室與男性盥洗室之間的隔牆,從男性盥洗室後方的安全通道離開燈火通明的候車室——聖哲保佑,在她艱難地翻過隔牆的時候,男性盥洗室一個人也沒有.

街道上空無一人,她不由得為自己的小計謀感到驕傲——從一本聖者傳記中偶爾看到的內容啟發了她.

路燈噼啪作響,忽明忽暗,她.條件反射性地抬起頭來,去看那些燈泡,然而一縷冰涼的風就在此時滑過她的喉嚨——她掛著十字架的鏈子首先被割斷——一道璀璨的光芒猛然在昏暗的街道上亮起,含混的叫喊被巨大的力量迅速地拋在身後,她天旋地轉的同時感覺好像被人迎面潑了一杯熱水——她被惡狠狠地拋在一堵粗糙的牆壁上,全身就像做了整夜的贖罪禮那樣的疼痛,眼前發黑,一時間動彈不得.

熟悉的唱經聲喚回了她逐漸遠.去的理智,她發現自己倒在一個高大的落地窗戶旁邊,窗戶上用各色玻璃鑲嵌出聖哲使者的形象——這是一個教堂,她掙紮著站了起來,一邊迷惑于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來到這里,一邊習慣性地將自己弄得整齊點,她覺得脖子這里濕漉漉的,以為自己摔進了水坑里,但脖子那兒的液體越擦越多,她湊近窗戶透射出的彩色燈光,幾次努力,才驚愕地發現,那是溫熱的鮮血.

她看向窗戶,玻璃上映出一張.死氣沉沉的面孔,脖子上的傷口就像是魔鬼微笑的嘴唇那樣可怕張開著.

***

當女孩捂著脖子上的傷沖進中廳的時候,在明亮.的中廳里只有兩個祈禱者,一個教堂里的侍者,當他們被意外的聲響驚動,然後看清來人的形狀時,他們齊聲低低的喊了一句"聖哲保佑",侍者甚至還畫了一個十字,他向受傷者跑了過來,正好扶住了她,沒讓她直接倒在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堪稱粗魯地扳開年輕女性捂住傷口的手掌,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她被利器割裂的傷口,隨後抓著她的手放回原處,:"不用害怕,這種傷口不致命."他想要檢查一下其他地方的時候,女孩抓住他,竭盡全力地喊——她以為自己在喊,實際上聲音很小,但不妨礙寂靜的中廳里所有的人都能聽到那個含糊但已經足夠明白的單詞.

剩下的全都變成了微弱的呼嚕聲,血沫冒出她.的嘴巴,但這些已經足夠侍者敏捷地抱著她躲過了第二次襲擊——從空中突然出現利刃差點就完成了上一次未完成的任務.



刺殺者的刀鋒.毀了一排座椅,還有下面的地板,他並不沮喪,他的目標不會再有第二個保護著她的聖物了,而這里都是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他沒有絲毫停頓地揮起自己的武器——下一刻,他被打了出去.

兩個祈禱者在他出現之前就跳出了原先祈禱的地方,現在他們躲藏在堅實的大理石柱子後面,其中一個居然隨身攜帶著大口徑的雙管霰彈槍——一拉槍掣,至少二十英尺見方都是巨大殺傷力的鐵碎片的那一種,哪怕你伸手再敏捷,防護再嚴密,只要你還有這實體,這種憤怒咆哮的武器都能夠產生不容小覷的威脅性,而且另外一個祈禱者的大口徑手槍也對上了他.

其結果就是他被兩個普通人打翻在地.

聽到槍聲,他在外面負責警戒的兩個年輕隨從從十字建築交叉點處的側門沖了進來——他們迎上了正從祭壇後面的懺悔室里奔出來的神父和另外一個人,正確點說,是他們的槍口.

他們和這些莫名其妙隨身攜帶強勁火力的人交上了手,難以歸類的神聖力量與鋪天蓋地的純物理性質的彈頭,火藥相碰撞,在這個小教堂的正廳點燃最為絢麗的焰火——時間過去了整整三分鍾,"愚者"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目標就在附近,卻無法明確和接近——魔鬼才知道這些人類為什麼會有如此之多的槍械,子彈和其他種類的危險品,他甚至遭到了小型榴彈的襲擊.

在警車呼嘯而來的前一秒,"愚者"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他揮手割斷了她的脖子,確定對方的生命跡象完全消失後,拋下自己斷下的一只手臂與隨從的尸體離開.

***

"你要找亞曆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殿下."神父平靜而柔和地陳述道,就好像在站在講經台上念誦一段作為過渡的**——他看上去狼狽不堪,黑色法衣殘留了大半,暴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最少也有一打以上的傷口,傷口內部的肌肉如同玫瑰的花瓣那樣柔潤鮮紅,蒼白的皮膚向外卷起,好像折了頁的書,某些地方還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泥灰. 一道清晰的鋸齒狀的傷痕越過他的額頭,差點就毀掉了他的一只眼睛:"別看啦."他注意到女孩正在觀察他的傷口:"這些都要不了命——你找殿下有什麼事情,能夠和我說說嗎?……不能,那麼你的名字?希望它不屬于機密范疇."

"貞德."年輕女性說道,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痊愈了.

"這是個神聖而悲傷的名字,"神父說道:"或許還有點不走運,但是我的孩子,你很幸運."一瓶只有3盎司容量的小瓶子好好地呆在他的袋子里,里面的金色液體散發著溫暖的生命氣息——薩利埃里家族重要員工的特別配備.

不過這個小東西可救不活死人,能夠弄走那個該死的瘋子還是得感謝撒丁國教寥寥無幾的聖物之一——它力量微薄的甚至很難察覺,但在必要的時候足以救命.

"願聖哲寬恕他們的罪."與那個遭遇悲慘的聖女同名的年輕女性艱難地在胸前劃上一個十字:"願聖哲保佑善人!呃……請寬恕……我……"她有點猶疑地看向神父肋下的槍套,黑色的牛皮制品在白色襯衫的襯托下格外顯眼.

神父驚訝的挑眉——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不那麼像個神職人員,:"我以為你知道這里是西撒丁."

***

"教宗的使者."

亞曆克斯將那份密函放回白色藍條的公文信封里:"她要見莉莉."

原本毫無形象地癱軟在躺椅上的維爾德格嗯了一聲,一瞬間便如同微風一樣輕盈地跳躍到亞曆克斯身邊,拿起了那份密函:"他們想干什麼?"他拆開密函,發現它意外的厚重.

附後還有貞德的個人資料——她是負責現任教宗生活起居的五位嬤嬤之一的侄女,自幼父母雙亡,在聖約翰隱修院中長大,但曾經應聖哲的召喚在外界生活過一段時間,是一個宗教性慈善組織的會員,虔誠,堅定.

"希望不是另一個羅莎麗婭."維爾德格說,他的嘴角在厭惡中微微扭曲.

"我想不是."亞曆克斯淡淡地回答:"應該不是——她堅持要見到莉莉才願意說出自己的來意.不過沒關系,大概可以猜的出來."他拿起一份新聞剪報,維爾德格接過去快速地瀏覽了一遍.

"教宗病情穩定,可以進食日常食物,感冒和呼吸系統等毛病都有改善……"維爾德格的嘴角不再揶揄地翹著,而是拉直,幾乎變成一條線.:"和王室一樣對嗎?不是死到臨頭決不公開病況——現在那位大人的情況不佳?"

"恐怕不僅僅是不佳."

亞曆克斯將微笑藏在眼睛後面.

"他們需要莉莉."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06
第四小節 愚者(二)
在世界的另外一端,教宗已經離開了醫院,回到了自己的官邸——在清晨7時于私人教堂做完彌撒,獨自進早餐,無人為他簡報新聞,剩下的上午他用來禱告與遵照醫師的指示休息.在午餐之前,他出現在書房窗口,頻頻向聚集在教宗官邸前廣場上的各國朝聖人士致意,並降福他們.以印有他印璽的金邊餐盤享用完他的午餐後,一整個下午與晚上,教宗都在獨自讀書,寫講稿或閱讀神學作品.

當然,祈禱也是必不可少的,教宗以沉思與祈禱從聖哲那兒得到力量——所有的一切,以祈禱開始,一切以祈禱結束,他堅如磐石的信心與抵抗痛苦的毅力,均是來自于對聖哲毫不動搖的尊崇與熱愛——即便他的活力與生機幾乎已經在長達近一個世紀的生命中消耗殆盡,但他的靈魂依然能夠在每一次祈禱中獲得新生.

翡冷翠城邦里最小的一個城是他出生的地方,5歲開始接受舊約聖典教育,11歲進入當地修道院創辦的寄宿制學校,20歲的時候進入神聖公國神學院聆聽神的教誨,他不但神學造詣深厚,而且還能用公教的傳統精神嚴于律己,因此深得教師與院長——一個樞機主教的贊賞;在剛剛離開神學院的時候,他就成為了翡冷翠城邦主教的秘書,與他分擔牧靈的工作,在局部戰爭中擔任隨軍牧師,之後在各國的公教辦事處或大使館任神聖公國的駐外代表,在五十四歲的時候成為了樞機主教之一,並且在九年後當選教宗——近百年來第一位不曾出自于神聖公國或者是羅斯的教宗.

很多人認為他是一個過渡教宗,因為他的年齡實在是太大了點——但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衰老而沉默以及無作為——他一反教廷對外界的不認同或者不理解,不合作姿態,在數次會議中提出要求,使教會適應時代,.改進教會教牧工作,恢複教友活力,增進教友之間的交流,甚至是教派之間地交流,承認個人與團體的宗教信仰自由,擢升多位樞機主教,包括多位非羅斯以及神聖公國籍主教,公開十四世紀關于聖殿騎士們的赦免文書……尤其是近年,他的足跡幾乎涉及了這個世界的每一處,無論那個國家的民眾是否信仰聖哲,只要他們有著接受的意念,他就願意停下來祝福,祈禱,宣講,不厭其煩的解說——誓要將聖哲的榮光散播到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沒有人能夠否認他的功績,但更多人,尤其是激進派,他們認為教宗在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中采取的讓步與退避太過寬容—或者說是縱容了,他們將信徒的一再減少歸罪于教廷放棄了以往的嚴酷規章與強硬手段,特別是和世俗政權政府之間的"交易",或者說"彼此妥協",他們看不見世俗政權的退讓,教廷由此獲得的更大空間與未來的利益,只盯著眼前失去的東西與一些不再符合現況的陳規陋俗喋喋不休.

最為確鑿的罪行,大概就是.停止了針對撒丁王儲亞曆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的行動——雖然他確實是一個黑暗生物……不死者,教宗歎息了一聲,但他看不出一丁點兒把他抓出來的必要,雖然那些人,不管是神聖公國還是羅斯,甚至是撒丁內部都有一些人認為能夠通過這個缺口來重新掌控撒丁,震撼進而控制整個世界——這種想法很幼稚,幼稚的令教宗時常感到疲憊不堪——這種想法在幾百年前或有可能成為現實,那時的知識與科技的傳播並不像現在那樣廣泛與深刻,民眾愚昧,軟弱,無能,一個扭曲的狼人或者吸血鬼就能讓他們徹底失去膽量,理智與正常思考的能力,任由教廷擺布——教廷因此輕而易舉地登上了榮耀與權力的頂峰,即便是國王也要向教宗彎腰行禮以示謙恭與忠誠;但現在,頭發銀白的教宗搖了搖頭,高度發達的科技更能得到人類的信任——一種能夠掌握在自己手里而無需仰仗他人的能力,遇到危難時,他們或許會對教會的幫助表示感激,但如果教會企圖借著這個機會進行精神與身體上的**統治的話,絕對會衰亡的會比黑暗生物更快.

這次的梵卓族暴動就很能說明.問題.頗具實力與真實性的國際評測機構調查結果說明,在真正的吸血鬼出現並造成了可怕的災難後,羅斯國內有五個明顯的增長——舊約公教信徒的增長,私人擁有槍支的增長,意外傷害保險的種類與金額,非人類種族研究項目與機構,最後一個最為令人啼笑皆非——黑暗生物崇拜和其它教派信徒的增長.



那些天真的激進派主教與羅.斯政府的談判並沒能給教廷帶來太多的實際利益,除了讓兩國的關系由此落至冰點之外,唯一的最大收獲就是整個國際社會的警惕.

教宗有的時候真想沖著這些腦子僵化的主教的.耳朵大吼幾次——除非能夠出現一次毀滅所有科技(從設備到資料,記憶)的大災難,人類社會進入大幅度倒退狀態,否則即便是聖哲重現也是毫無可能挽回以往榮光的!

可惜的是,他太老了——教會改革與內部爭斗讓他飛.速的衰老——在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衰弱到一個無法以科技挽救的地步,雖然他的靈魂還頑強地保持著旺盛的斗志.

"你應該休息了,聖父."普雷姆嬤嬤輕輕地說道,從.教宗的手里抽走那本《福音路》,最近教宗很容易在閱讀,思考的時候不知不覺地睡著——而一陣微弱的寒風就能讓他感冒入院,據醫生說,他的免疫力低到了極點,每個人都在關注他的身體——中立派的主教們擔心自己失去這個沉穩,可靠的領導者,保守派的主教擔心激進派會抓緊這個機會做出些無法挽回的事情,事實也是如此,激進派的主教們則在慢慢地架空教會的最高層——他們的主力是四十歲至五十歲左右的神職人員,他們固執,強硬,冷酷,渴望權力與財富,特別是來自于羅斯的樞機主教們,在他們的心里,自己的國家似乎比信仰與教會的發展更為重要.

教宗睜開眼睛,.慢吞吞地在修女的扶持下從搖椅上站起來,他突然有點想咳嗽,拼命地忍耐了幾秒鍾之後,他終于無法克制地大聲咳嗽了起來,這一下子可沒完沒了了,修女不得不抱住他尊貴而瘦弱的身體,以免他倒在地上的時候覺得自己所抱著的是一口正被用力敲響的銅鍾.

"您不應該離開醫院."她微帶責備地說道,她有這個權力和義務,作為服侍教宗時間最長的嬤嬤之一——她從教宗還只是個地方主教的時候就開始服侍他了,只要教宗一個小小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另外,她成為修女後曾經進入醫學院進修護士,而後進一步學習後成為醫生,在戰地醫院與濟貧所里拯救了數以千計的生命,從而積累起的豐富經驗能讓她做出正確的判斷——對于教宗在某些地方的堅持,她從來就是直截了當地表示出自己的反對意見的,雖然她不會因此而違逆聖父.

在普雷姆嬤嬤准備通知醫院的時候,教宗制止了她.

"我有我的任務."

"一個健康的身體,才是您繼續完成聖哲所交付使命的關鍵.".

"可我沒有很多時間了."教宗安詳地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麼能夠治療衰老,沒有,我不想在病房里無益地耗費我所余不多的時間."

普雷姆嬤嬤沉默不語,她放下了電話,當教宗以為已經說服了這個頑固的追隨者時,卻看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人類的技術不能,那麼聖哲的賜予呢?"她以一種堅決無比的口吻說道:"聖哲會在您身上展現奇跡的."

***

"展示聖哲的奇跡?"莉莉平靜地回答,:"也許我能,但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她補充道:"我能得到點什麼?"

她的話讓坐在她對面的貞德狠狠地嚇了一跳,她的臉迅速地變得通紅,同時必須深深地吸一口氣才能繼續說話,並且顫抖的不那麼厲害,不過這些並沒有妨礙她從身邊找出一張細小的紙條.

她念出了上面的話.

坐在莉莉身邊的安妮與費力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確實沒有想到教廷或者說是看教廷的象征與主導者會因為莉莉的能力(非常近似于羅莎麗婭曾經展示過的那些,但莉莉不需要行贖罪禮或是進行祈禱游行,也沒有那麼華麗,但同樣有效)而做出這樣的讓步.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這里,為的就是這場古怪的談判——兩個人發現自己在飛機上討論的種種應對手段似乎並沒有什麼用武之地,這兩個年齡相仿的女性有著同樣的執拗與智慧,而且也知道對方的底線並且死死堅持這自己的底線.

她們之間的交鋒簡單而犀利.

"但你不能確定這些承諾可以得到兌現……你在聖座沒有任何職務,封號,身份……你甚至不是一個正式發過願的修女,"莉莉抬著下巴,非常嚴肅地說道:"即便是個樞機主教,我也很難相信他能做到這些."

"是的……這些惟有聖父可以做到,如果他沒有不得已地放下人間的重擔的話."貞德盯著她:"我只是一個使者,一個帶著橄欖枝與警告的雷電而來的使者."

"橄欖枝我看到了,雷電是什麼?"

"……"貞德猶豫了一會,伸展開自己的雙手,就想要求得什麼寬恕似的輕聲回答了莉莉的問題.

這個答案幾乎讓在座的三個人一起跳了起來.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07
第五小節 愚者(三)
"喔哦,"維爾德格的眼神中頓時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的表情,他不由得扭動了一下嘴角,"亞曆克斯,他們想直接干掉……我們."他聲音低沉,每一個音節都似乎在蜂mi里浸泡過的那樣甜mi滑潤.

"偏執者經常如此——他們總是將所有糟糕的事情歸結到一個點上去,並且從中衍生出無窮無盡的臆想與滿足感——瘟疫,災荒的時候他們焚燒女巫,經濟蕭條的時候他們驅逐與殺死移民,發展受到客觀因素限制的時候他們發動戰爭."亞曆克斯的指尖輕輕地敲打了一下桌面,若有所思地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微笑——他可以理解那些人類的心情——不止一次地毀掉他們的計劃,砍掉他們的臂膀,搶走他們的聖物,擾亂他們的國家,扼殺他們的財源,終結他們的希望……他們對自己深惡痛絕到失去理智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這並不會是說,他會放任維爾德格的夢境在現實中出現.

"我討厭混亂."亞曆克斯說,維爾德格百無聊賴地在桌面上劃來劃去,他帶著腐蝕性的指甲輕輕松松地在甜櫻桃木的硬實桌面上刻出Salieri(薩利埃里),字體優美,轉折圓潤,即便別人用最好的鋼筆在光滑挺括的紙張上也難以書寫出如此標准的哥特體花體字,:"那麼說那個可愛的貞德小修女還是很幸運的?"

"嗯."他需要保持表面上的平靜,即便下面已經是暗潮洶湧,危機四伏:"莉莉可以讓那個即將衰老而死的人類延長最少十年的壽命."在他們付出足夠的代價後.

"有件事情我弄不太明白……"維.爾德格好奇地對著燈光旋轉桌面上的墨水瓶,看著里面星星點點的亮光——參雜了寶石粉末的墨水在黑色的水晶瓶子里就像是最為浩渺多變的星空,:"他們有聖物."為什麼非得莉莉不可.

"聖物只能治療外來的疾病與創.傷,不能延緩人體內部的衰變."不死者很高興看到自己的死靈騎士能夠如此鮮明地表現出自己的求知欲.

"我仔細觀察過'聖跡’——那種可以.治療任何疾病的光,並且從伊諾那里'拿’了一份經由聖血活化的淨水,它們……如果用科學的理論來解釋就是一種非常有效的生長與促進素,它能抑制細胞凋亡,調節細胞周期,促進細胞分裂,生長……以有代替無,以新代替舊……看看曆史與宗教文書上所記載的."不死者歎息般地輕聲說道:"'醫治一個長大麻瘋的’' 醫治四人用褥子抬來的癱子’ '治好患癲癇病的小孩'’……這些都是值得贊歎的事跡,但是它們從未使一個人類停止衰老.唯一的例外就是第一個取得聖血的人類——'她的雙手撫過那人的額頭,于是病痛離開了他,而生命的光輝重新在他的身上呈現出來.’這個接受聖跡的人自此以後比同時代生的人多活了二十五年或是三十年.所以在莉莉獲得那塊純正的能量結晶之後,我讓她對一種生命周期僅為11小時的蜉蝣,然後是生命周期為59天的蝦虎魚施加了自己的力量."巫妖突然沉默了一下,:"……我想她最少殺死了幾十打的蜉蝣,還有蝦虎魚,不過她最後終于找到了正確的劑量與使用方法."

"……啊……"維爾德格抽*動了一下嘴角,什麼都說不出來.

"而且這份力量似乎只有她直接使用才能延遲一.個生物衰老而死的時間——我們在最近確定了這一點,不,不要緊張,維爾德格,我想他們應該是得益于那些數量驚人的秘密卷宗."不死者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他有些遺憾——對于那些難以接近的文書.

維爾德格的身體放松了下來,在這個敏感的時刻,.他可不希望撒丁內部出現什麼讓人不愉快的問題,他撫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那我們能得到些什麼?"

"……我想,"不死者思考了一下:"我需要莉莉去幫我確.認一件事情."這次他不會隨行——鑒于他和神聖公國已經有了一段不可不說的親密接觸——兩者之間的試探與被試探均告結束,第二次的直接接觸很有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死靈騎士微微翕動了一下嘴唇.

"怎麼?"

"沒什麼."維爾德.格干脆地回答——亞曆克斯信任並看重莉莉,這點毋庸置疑,但莉莉的忠誠卻是基于少女的崇拜與愛情之上的,當然,如果亞曆克斯還只是薩利埃里的幺子,莉莉也只是一個漁村里的普通小姑娘,這份感情已經足夠他們建立一個牢固的基礎……但現在這兩個人已經完全拖離了原有的胚形——亞曆克斯自不待言,莉莉從一個傻乎乎的,漂亮而無知的小姑娘,成為了一個成熟,自信,勇敢,理智,有了自己的事業與力量的卓越女性,這是一件好事,但這是否也代表著亞曆克斯在她的心中已經不再像以往那樣占有最為重要的位置?

尤其是莉莉開始對亞曆克斯有所隱瞞的時候.

她始終沒有告訴亞曆克斯——她被恐懼之石所引發的,最為純粹與真實的思想與情感.

維爾德格的眼睛中隱隱跳躍著一點金紅色的,細針般尖銳的光芒.

薩利埃里家族的人從來就是自私而殘忍的.

亞曆克斯認為兩人之間的談話已經算是告一段落了,他從那張標記著薩利埃里的櫻桃木書桌後面站起來,而就在那一霎那,一點輕微而清晰的痛苦在巫妖的識海中浮現,與此同時,死靈騎士也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亡了很久的心髒正在扭曲.

不死者作了一個手勢,陰冷的旋風在密閉的房間里驟然卷起,虛空中撕裂出一道黑沉沉的縫隙,裹挾著火焰的夢魘踏了出來.

"回薩利埃里莊園."他命令道.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09
第六小節 愚者(四)
小劇場:

"附帶問一句,"維爾德格說道:"為什麼必須是第一代宿主才能引發出這種力量呢?"

"我無法提供具體而確切的答案,不過在此之前我曾經做過一個小小的推測."亞曆克斯回答:"你要知道,現在即便只是辦理一張信用卡,銀行也會給新客戶一點特別優惠的."

***

夢魘從書房的陰影中緩步踏出,正在那張老舊的橡木桌前的煦德一抬頭就看到了亞曆克斯與維爾德格——他的面孔上頓時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西撒丁王"猛地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甚至來不及先行推開他的座椅,那把沉重無比的紅橡木高背椅仰面倒下,它足有一個成年且強壯的男人的重量,與硬木地板碰撞時發出的聲音可以讓一個普通人的耳膜感到刺痛——煦德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那可怕的聲音,他繞過桌子,緊緊地盯著兩個弟弟,似乎希望他們能說出其他的原因——一個需要他們使用這種辦法回到薩利埃里的原因.

他先是看著亞曆克斯,然後看著維爾德格,但兩個人什麼都沒說,煦德明白了,他轉身率先走出了書房,弟弟們跟在他的身後,走廊上他遇到了奧爾加.

卡梅.薩利埃里在老薩利埃.里去世之後仍然住在他們的臥室里,在不需要照看兩個小孫子的時候,她就呆在露台上,享受陽光,間或打開防彈玻璃隔牆讓帶著草木香氣的微風吹拂過自己的面頰……她總是坐在老薩利埃里最喜歡的那把搖椅上看書,或者為家人編織毛衣,有的時候會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說些家里面發生的小事情,好像沉默而耐心的老何塞.薩利埃里還在她身邊那樣.

當煦德走進去的時候,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已經看過幾百,幾千次的景象,卡梅沐浴著夕陽最後的光輝躺在那把寬大舒適的搖椅上,面孔微微地側向窗外,似乎正在欣賞那片無比絢麗的云層,它被最後的光線渲染成金色,粉紅色與紫羅蘭色,在天穹的邊緣呈現出一層層魚鱗般的波紋;從門口看去,她好像只是在長時間的編織後決定暫時休息一下,肩膀垂下,雙手交叉著放在腹部,瘦弱的身體顯得非常放松,遮住膝蓋的毯子上放著初見雛型的半片毛衣,一個很大的毛線球滾落在她的腳下,上面ha著兩根織針,一邊的小圓桌上擺著她的老花眼睛和今天的報紙,還有已經冷卻的半杯紅茶.

"媽媽……"煦德如同往常那樣輕聲.呼喚道——如果一切都還能按照往常那樣進行的話,卡梅應該緩慢地醒過來,轉過頭,向她的兒子微笑.

煦德沒有得到回應,他走過去,在卡梅的身邊跪下,.握住她的手,手指的溫度很低,但還是柔軟的,西撒丁暴徒們的首領拉起那只手,把它按在自己的額頭上.

亞曆克斯走過去,按住了兄長的肩膀,維爾德格安.靜地站在原地,而奧爾加小聲地啜泣起來.

***

卡梅.薩利埃里的死亡毫無預兆,非常安詳而快.速,在老薩利埃里死去之後她就堅持讓神父為自己作了聖油儀式(一般在教徒年邁或病危時,由神甫用經過主教祝聖過的橄欖油,抹在病人的耳,目,口,鼻,手,足,並念一段祈禱**,認為這樣可幫助受敷者緩解病痛,赦免一生的罪過),而且煦德也並不願意太多人來打攪母親最後的甯靜,所以相對于老薩利埃里,卡梅.薩利埃里的葬禮辦的非常樸素而簡單,圍繞著她最後歸宿的只有家人和薩利埃里家族的幾位重要成員而已.

"索尼婭."

亞曆克斯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在老薩利埃里的房間里,被乾淨堅固的防彈玻璃保護著的lou台上,索尼婭坐在最早由老何塞占據著,後來是卡梅,現在是她親自統治的搖椅上,她一邊讓那把椅子慢吞吞地搖晃著,一邊向亞曆克斯招了招手.

"過來,亞曆克斯,到這兒來."

不死者走了過去,在索尼亞的暗示前他猶豫了一下——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做過這個動作——他在索尼亞的身邊幾近于笨拙的單膝跪下,將身體貼近椅子的扶手,索尼婭又糾正了一下他的姿勢,直到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可以在她的半強迫下僵硬地將腦袋擱在她的膝蓋上為止——她現在能夠很順利地撫摸到他的頭發了,她的撫摸非常沉穩,規律,就好像一個母親在駕輕就熟地撫摸她的嬰兒那樣.


索尼婭仔細地研究著亞曆克斯的後腦勺,亞曆克斯的頭發和薩利埃里家族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怎麼相像,每一根頭發都是纖細,筆直,烏黑的,無論是什麼時候都是那樣順服老實地貼在那顆聰明的腦袋上,不會像維爾德格那樣胡亂伸展,翻翹成一只無比憤怒的肉食禽類的形狀,也不會像煦德那樣在黑色的頭發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銀色頭發——事實上,亞曆克斯與薩利埃里家族的其他人不夠相像的地方還很多,他沒有遺傳至卡梅的黑眼睛,還有對于西撒丁人來說過于白皙的皮膚,令人惋惜的判斷能力與優柔寡斷的性格——在三角海域的事情發生之前是這樣的,但從三角海域回來之後,他就開始改變了,變得像一個西撒丁人,某種東西慢慢地,不容拒絕地從他的骨子里滲透出來,就好像皮膚中的火藥與槍油味兒,怎麼樣也無法掩飾——他本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薩利埃里.

"你現在的樣兒讓我想起第一件見到你的時候."索尼婭低聲說道:"那時候我就在想……一個願意遷就人的好孩子."

索尼婭第一次見到亞曆克斯的時候,他應該還是一個小嬰兒,一個幾乎可以說只是憑借著本能生存的嬰兒,無論如何也不會懂得去遷就別人的——不死者大半個腦袋放在索尼婭的膝蓋上,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女性人類散發著熱量的皮膚與有綿長平穩的呼吸,還有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聲音——她說的不是亞曆克斯,她說的是隱藏在亞曆克斯軀殼內的巫妖.

來自于異位面的不死者從不認為薩利埃里家族會無視或者漠視亞曆克斯的異變,尤其是他得以逐步深入薩利埃里後——這個家族對黑暗與血腥的了解不單單是來自于人類,他們對毒品販子,軍火商,走私者,娼妓,殺手,小偷了如指掌,同樣也了解吸血鬼,黑巫師,狼人和幽靈.

"維爾德格向我們報告了你的情況——一個危險而又單純,嗯,某一方面單純得有點傻呼呼的小家伙,你救了他."索尼婭安撫地抓抓他的耳根:"而……耶爾確定你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了."她說出耶爾的名字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在試圖抑制某種突如其來 的疼痛.

他們在無法弄明白從三角海域"回來"的亞曆克斯是個什麼玩意兒之前,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讓他遠離了薩利埃里,甚至是撒丁——幾乎整整一年,他醉心于觀察那顆"女神之心",而他們熱衷于觀察他.

然後是衣留申群島之行,煦德應該是在那里確定了自己仍然是亞曆山大.薩利埃里——因為那些殘存的記憶碎片,他認可了這個亞曆克斯,並且願意保護他.

"在知道你是個亡靈巫師之後……耶爾曾經委婉地轉述過安納多族長的意思——他們希望控制你,用他們的方法,何塞拒絕了."也許從那時起,他們與安納多家族之間的同盟就不再是那麼牢靠了,索尼婭想:"你救了維爾德格,救了煦德,救了你的老爸爸,我們喜歡你,愛你,你是薩利埃里家族里最小的孩子……你是我們的亞曆克斯寶寶."她揉了揉他的頭發,:"我們不會放棄你."

"……是的,"巫妖說:"我知道."

"所以,不要再回薩利埃里莊園."

亞曆克斯的肩膀微微一聳,但施加在他頭顱上的手溫柔地將他蠢動的腦袋按了下去——索尼婭用的力量並不大,實際上就算她用足力氣起到的作用對于巫妖來說也不會高于一片羽毛,但里面所蘊含著的意味讓不死者瞬間安靜了下來:"你長大了,亞曆克斯……"索尼婭停頓了一會,似乎在尋找措詞:"在我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和維爾德格形容的一樣,也許你強悍,敏捷,充滿智慧,有著人類無法企及的奇異力量,但你在感情與人性方面完全就是個嬰兒——不,我不是說你不了解這些東西,你也許可以將弗洛伊德的著作倒背如流,但你從未真正地接觸過,感受過……我和卡梅,何塞,維爾德格,甚至是在這方面遲鈍的就像是一條霸王龍的煦德也能感覺的到……不過你顯然在很認真地學習,也許和你經常在一起的人感覺不到,但是,亞曆克斯……我能夠很清晰地看到你的變化."



她拍了拍亞曆克斯的腦袋:"你正在向一個可怕的方向發展……亞曆克斯,你現在不僅僅是學習,而且已經懂得運用這些東西了,你原先的最大缺點已經得到了彌補……噢,這沒關系,我們樂見其成."

"但我們不希望這些東西會成為桎梏甚至控制,傷害你的東西."索尼婭迅速地說道:"這也是何塞,卡梅的意思——我們知道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奧爾加的力量與你的力量是敵對的,在這里,生者可以有所裨益,但對于你來說……"她松開手,讓亞曆克斯抬起頭,黑色與灰色的眼睛對視:"所以,不要再回到薩利埃里莊園了……也不要和薩利埃里的後裔接觸,因為死去的我們無法保證這些薩利埃里是否能夠繼續這樣愛你——我們不想讓珍貴的感情和回憶成為在將來的某個時刻謀殺你的工具."

"如果想你的話,我和煦德會去看你的,我想這機會並不難得,而你在皇冠城堡的塔樓里總會給我們預留房間的,對不對?"索尼婭抓住亞曆克斯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

"唔……是的."

……

房間里突然寂靜下來,但這種寂靜並不讓人感到壓抑,它給人的感覺安甯而又舒適.

索尼婭姑姑卷起嘴唇,:"……你就不想說點什麼?"

我覺得所有的話都已經被你說完了,亞曆克斯在心里默默地說道,他握住索尼婭溫暖的雙手,看著她微微一笑,他也清晰地記得第一次看到索尼婭時的情形,記憶中風姿綽約,性情爽朗的女性人類女性除了眼角與唇邊多除了幾條細微的笑紋,還有薩利埃里家族遺傳的灰黑卷發中日益顯眼的銀色之外,一如往昔.

"我想,"他平靜而認真地說道:"我是幸運的."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10
第七小節 愚者(五)
瑪麗亞女王陛下站在石質中框的窗戶前,它和這個行宮里所有的窗戶一樣幾乎高達天花板,充足的光線落在窗下沉甸甸的長椅上,長椅上深紅的錦緞與金線繡出的王室徽章閃閃發亮.

從這里可以看到皇冠城堡——現在由王儲亞曆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居住的地方,高聳入云的觀測哨,尖塔和鍾棱在明朗乾淨的天空襯托下呈現出一個完美的皇冠剪影,它的主人現在並不在里面.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朗巴爾夫人?"撒丁最為尊貴的女性問道,一邊輕輕地將原本握在手掌中的便箋紙折成一支小船,讓它漂浮在為了增加濕度而擺設在窗台上的水晶淺口盤里——里面是清水,不多,但足夠將那張單薄的便箋紙上的字跡以及它本身全部湮滅.

"差五分鍾下午四點,陛下."朗巴爾夫人謙恭地回答:"四點三十分海軍上將托馬.路易.昂布魯瓦爵士將會入宮晉謁."

"那個老家伙……"女王陛下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微笑起來,她注意到自己的女官長正在關切地打量她 ——如果女王陛下略微表示出一點疲憊或者厭倦的意思,她一定會立刻轉身去取消今天所有的約見.

"不,一切如常."瑪麗亞女王陛.下說道,她從窗戶面前離開,:"准備紅茶,還有咖啡,很多的奶油和香草粉,方糖."

卡梅.薩利埃里的死訊對于女王.陛下來說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消息——如果說何塞.薩利埃里的死亡還能讓她感到快慰的話,那麼卡梅的死亡則完全不在她的期望之外——這當然不是說女王陛下會在意她的生死,畢竟是她的丈夫殺死了朗巴爾親王,並且逼迫她不得不與自己出生不過一年的孩子生離,但女王陛下並不希望她在這個時候死去——在亞曆克斯依然保留著對于薩利埃里家族的感情時,相同或者相近的痛苦與悲傷甚至可以讓毫無關系的陌生人瞬間拉近彼此的距離,何況他和薩利埃里家族的兩個兄弟之間原本就有著極為深厚的感情.

"陛下……是否需要費力去一次西.撒丁,也許殿下會需要一點幫助."朗巴爾夫人將女王陛下需要的東西吩咐了在門口守候的年輕女官,然後關上門,走回女王的身邊悄聲建議.

說是幫助,實質上是提醒與催促,朗巴爾夫人能夠.理解女王陛下的矛盾——她憎恨薩利埃里家族,當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早日擺拖往日情感的羈絆;但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亞曆克斯的堅持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終究是薩利埃里家族撫教了他近三十年,如果短短幾年的分離,或是奢侈的生活,榮耀的身份就讓他輕易拋棄了薩利埃里的話,那份薄情與冷酷絕對會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寒與鄙夷.

"不……我想不需要,費力有著自己的事情要做."女王安.慰地拍拍女伴的肩膀表示了解與感謝:"我想亞曆克斯能夠掌握好應有的分寸."

朗巴爾夫人相信這一點,不得不說,亞曆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是一個真正的好孩子,或許有點內向與太過壓抑,保守,但對于一個王儲來說,他的嚴謹與冷靜足以彌補這些不夠完美的地方——老派貴族們甚至十分欣賞前者;而那些曾經為王儲的教育問題而深感擔憂的人們——因為在薩利埃里的監護下度過了人生的前三十年,亞曆克斯並沒有在王室和貴族階層占據著統治地位的王室公學中接受過相應的"精英"教育(那里除了應有的知識之外更多的是培養這些未來的上位者應有的氣質,姿態以及責任感),也已經被亞曆克斯只能說是與生俱來的沉穩與威嚴所說服.

這些就足夠啦——.中世紀之後的統治者不再需要懂得太多的專業知識,他只需要對外交,軍事,教育等等有著一定程度的了解,能夠在關鍵的時候掌控前進或後退的方向,擔負起促進國家發展與維護政局穩定這兩大重——雖然後三者的難度都非同小可,但亞曆克斯的前期表現令人深感安慰,無論是對于政治的敏感度,良好的自制力,以及適時的當機立斷,處理複雜事務的耐心和細心……也許政治智慧與經驗尚有不足,但這些問題都能夠隨著時間的流逝逐一解決.



朗巴爾夫人不著痕跡地看了看窗外的皇冠城堡,然後將視線拉回行宮的外圍,穿戴著傳統服飾的王家侍衛正在反反複複地在玫瑰花形的鐵柵欄外踏著古怪的正步走來走去,寶藍的呢絨正裝,黑色的皮毛短斗篷,高筒皮帽,靴子,還有他們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銀白胡子,看起來就像是一群仍然停留在中世紀的玩偶兵;一群有爵位的玩偶兵,朗巴爾夫人搖了搖頭,王室侍衛的職務對于他們來說是個榮耀,一般沒有人會輕易離職,他們會一直做到身體無法承荷住兩小時的輪值為止——而在正門與不經常使用的側門,不斷有人在鐵柵欄的下方放上小捆的花束與禮物,卡片,這些都是送給女王陛下與王儲的,感謝他們為撒丁做出的一切——這些禮物讓安全警衛人員叫苦不迭,尤其是近年來持續不斷增長的數量與質量,特別是給亞曆克斯殿下的.

前幾年的儲位之爭就像個投入平靜湖水的石子一樣,除了泛起些漣漪之外,什麼痕跡也沒有留下——現在的報紙與媒體多半都集中在女王與王儲的日常生活上,人們願意知道關于他們的大小消息,並且為之津津樂道,甚至是有意摹仿,尤其是年輕人,嘈雜的搖滾,毒品與無聊的色.情,暴力小說,電影再也無法吸引他們全部的注意力,現在他們之中風行的是優雅的古文學與深奧的煉金術.

眾望所歸,朗巴爾夫人想,如果將來的國王不是亞曆克斯殿下,毫無疑問,大半個世界都會震撼,而幾乎所有的撒丁人都會為之失望或憤怒——作為女王陛下最為信任的女官,她當然知道女王陛下曾有過的打算——如果亞曆克斯真的不能,或者不願成為國王的話,她將不吝放棄費迪南德一系在撒丁承襲了近四個世紀的,至高無上的地位與權力,逐步地,緩慢地,隱秘地將撒丁引入共和.

朗巴爾夫人認為這個計劃沒有多少成功的可能,以前沒有,現在更是希望渺茫.

"朗巴爾夫人?"女王陛下疑惑地問道,難得看到她的朋友發呆.

女官長猶如颶風來臨時的風車般瘋狂旋轉的思想自然不可能為女王陛下所知,雖然她有幸成為一個異位面不死者的母親,但即便是巫妖,也是需要釋放法術才能得知針對對象所思所想的.

"啊……他們回來了."這得歸功于朗巴爾夫人無意地最後一瞥,皇冠城堡最高的一座塔樓的頂端窗戶亮了起來,那是王儲的工作間與書房,除了他自己和他的養兄弟,沒人能夠打開那個房間.

***

回來的時候亞曆克斯與維爾德格沒有再使用夢魘——撒丁的情報部門已經夠勞累與可憐的了,還是不要過于增加他們的負擔,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上的.

"女王陛下……"維爾德格卷起嘴唇,女王陛下一直就是他避而遠之的對象,他不喜歡她.

"是的,沒問題."不死者點了點頭,女王陛下那里他有留言——他可不希望某一天的早晨看到報紙與媒體上鋪天蓋地全是王儲突然失蹤的消息.

"莉莉已經離開了."

"沒錯,和那個貞德."維爾德格抓抓他灰白色的卷曲長發,弄得有點亂蓬蓬,幸好胡安娜在旁邊,她飛快地凝結出一把梳子,重新梳理,並且將它們編結起來——亞曆克斯看起來,她更像是一只打理自己窩棚的小鳥——"如果能的話,亞曆克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讓她去弄清楚什麼事兒?"死靈騎士的好奇心在他的心上撓呀撓.

"希望."亞曆克斯回答道:"希望藍鑽,我對它有一個猜想,但需要證實."

"猜想,"維爾德格咕噥:"聖哲在上,你可真像個崇尚無神論的科學家."

"無底深淵在下,"亞曆克斯柔和地糾正道,然後他指點了一下書架:"胡安娜,也許你願意和維維一塊兒看會書?我需要暫時性離開一下."



小小的胡安娜點頭,維爾德格哀號,不死者轉身走進自己房間中央的傳送陣.

"對了,"在傳送陣中鑲嵌的寶石尚未失去原有的色彩與光澤之前,不死者似乎是很隨意地比了一個手勢:"如果你不願意看書,維維,你可以思考一下……"

"思考?"死靈騎士眨眨眼睛,這好像一直是亞曆克斯的嗜好.

"你可以想一想,"人類軀殼內的巫妖聲調平平地說道:"自此之後……"

寶石發出最為璀璨與誘人的光彩,一霎那間,它們達到了美麗的頂峰,而後以同樣的速度頹然墜落,化為灰燼,而早于這些變化的是不死者在傳送陣中無聲無息消失的身影.

維爾德格眼神中的無辜與無知在那個精密複雜的陣圖完全平靜下來之後才被更為清晰的悲哀與矛盾取而代之.

他不會不知道亞曆克斯要他考慮的東西,而亞曆克斯也知道他知道,畢竟他們不是那種在頭骨里裝手紙的蠢貨.

但是……

"嗄,胡安娜,你覺得……"死靈騎士喃喃,但又突然打住——讓別人承擔自己的責任,並不是西撒丁"斑鷲"的習性,他是個暴徒,罪犯,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也會是個懦弱的無賴.

他將自己的身體拋在亞曆克斯那張可以說是裝飾品的橡木四柱床上,開始無比頭痛的思考.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11
第八小節 愚者(六)
女王陛下以一種銳利而奇妙的眼神打量著托馬.路易.昂布魯瓦爵士,雖然他的老臉女王陛下熟悉得很.

"恕我冒昧,陛下,請問您想要在我的面孔上發現什麼?"托馬上將不得不暫時離開自己的咖啡杯,咖啡里面放著他最喜歡的奶油和香草粉.

"我在看,"女王陛下歎息著說道:"究竟是什麼地方促使前首相大人向我推薦了你作為首相的繼任者."她無視于對方的反應繼續說下去:"您願意為我組建新的內閣嗎?"

托馬上將看起來確實十分驚愕,但他立刻鎮定下來,他站了起來,身體筆直,然後向女王陛下深深地彎下腰來:"是的,我願意,陛下,我遵命."

女王陛下微笑,她向托馬上將,她和朗巴爾親王的老朋友,值得信任的人,撒丁的新首相伸出了手,接受他的忠誠與 支持.

托馬上將接受了女王的任.命,離開了行宮,簡單的晚餐後,女王陛下一個人走進行宮深處.

幾乎每一個古老的宮殿與宅邸.都會有這種兩翼都是牆壁的走廊,幽暗深長,走廊中掛滿仙逝已久的祖先畫像,隨著行走的步伐而不斷變化的影子落在有著真人大小的畫像上面造成陰晴不定的視覺效果,好像他們還在那些鎦金雕花的木框中存活——走廊的末端尤其陰冷潮濕,新風與溫度調節系統在這里似乎無法起到應有的作用,已經習以為常的女王陛下全然不在意地推開了那兩扇沉重高大的門扉,這是一個很小但精致的會客間,陳設簡單,牆壁上掛著深紫色的絲絨,也許是因為積聚著灰塵或是別的什麼原因,頂端的水晶燈光線微弱.

房間里最為引人注意的大概.就是角落里的古舊角櫥,它高度在七英尺左右,kao近地面的三分之一是細長的抽屜,而上面是兩扇狹窄的方格櫥門,女王站在櫥門前,把它打開.

黑洞洞的角櫥並沒有像它的同類那樣儲藏值得.收藏的杯子,干花,小裝飾品之類的東西,它只保存了一樣東西——永久性的撒丁加冕皇冠——只有在新的君王加冕時,它才會在眾人面前展現出自己無以倫比的尊貴身姿.

瑪麗亞女王陛下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她.依然清晰地記得這頂沉重的皇冠壓在自己頭發上的感覺.

"請確切地告訴我."她對著那個由昂貴的金屬與.礦石集合而成的東西說道 :"我還有多長時間?"

***

曾經的安納多.領地在人類,甚至是非人類的眼中已是不複存在.

原本只是淺淺地凌駕于海平面之上的岩石島嶼仿佛在一夜之間就融入了碧藍的海水,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青灰色的,死氣沉沉的珊瑚礁島,表面上與海洋上密如繁星的新生島別無二致——此類現象在這個位面並不罕見,人類為了岩石,海砂,礦物,植被或者其他各種各樣的微薄利益可以在一瞬間破壞甚至毀掉大自然長達數千萬年才能凝聚與琢磨出的精妙造物.

不為人所知的是,在這些細密空洞的生物骨骼下,岩石島嶼依然存在,它已經被不死者施法改造為一個巨大的水下洞穴,也可以說是一個藍洞(注釋1).漲潮時,原安納多領地周圍的海面會高于島上的地下水位,海水壓力上升把水壓入洞穴,形成了獨特的洶湧旋渦,使地下水位也上升小許.退潮時,海水壓力下降,地下水便把海水往下壓,使海水從藍洞中冒湧而出——這些恐怖暗流的速度最高可達四百英里每小時,最低也在一百五十英里左右,而且橫截面形狀,大小,動,靜的起始時間與間隔時間各有不同.

這種尋常藍洞並不會出現的,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井然有序的可怕屏障來源于島嶼基層難以計數的不規則洞穴——如果能有人能夠穿過如同颶風一般狂亂的渦流接近這座島嶼的底部,就會發現在平淡無奇的表層下隱藏著的驚人內在——在改造的過程中異位面的好學者借鑒了人類與科技合作構建的神奇三維造物:曼德爾布羅特三維結構(注釋2)——精致,華麗,有著無法捉摸的規律的光滑洞穴與扭曲的支柱所組合而成的塔形龐然巨物一直延伸進漆黑的深海,猶如從外星球或者地獄移植而來的,向無盡的虛空伸出無數透明觸手與吸盤的變形榕樹.



基于異位面不死者特殊的審美與需求,這些洞穴與支柱上還攀生,包裹著藍黑色的食肉類海綿,它有數十英尺的長度,呈錐形,外表為類似華夫餅干的菱格狀,當魚或其他生物在其周圍游過並觸動它時,它便會用漏斗型的"嘴"將獵物捕獲,然後將獵物包圍起來,困在身體里面並吃掉;在它們的間隙則棲息著籠罩著面紗的食肉類石鱉,還有密密匝匝的,外形類似于極其細小的水晶裝飾球,借助棘刺黏液捕捉獵物的放射蟲.

它們原本就是這個位面最為危險的海生物之一——因為外表與無害近親過于相近而經常被人類忽視或誤會,而聚居在此的,色澤已經變得如同海水一樣深黯的種類則更為危險且無解——巫妖的"枯萎之觸"所造就的"枯化生物"(注釋3),生命的氣息已經在它們身上完全消失,每一個個體都攜帶者致命的劇毒與腐蝕性的黏液,毒素,麻痹,黑暗對于它們毫無妨害,唯一的缺憾就是智能過低,只能憑借著本能與創造者的意志行動與作戰,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因為這些生物原本就沒有什麼可稱之為大腦的存在——不管怎麼說,在兩三個世紀之前,在人類的詞典里,海綿還是被歸納在植物類別中的.

好奇心過度,強悍有力的生物當然是它們最為喜愛的美食,但沒有食物造訪的時候,三角海域的充足負能量也能滿足它們,而外圍的噴發性暗流則組成了密不可破的防護網,避免它們的毒素外溢——那也許會造成有史以來最大的汙染事故.

若有可能,巫妖更願意設立一個小型迷鎖——可惜的是這個位面沒有魔網來支持哪怕一個最小,最簡單的迷鎖——不過島嶼周邊的洋流可以勉強達成相似的效果.

消失在海底岩層的基點突然亮起微弱的光芒,預設的傳送陣啟動,巫妖從里面走了出來,這里是塔形支柱底部的中空部分, 也就是法師塔的大廳——恢複了巫妖狀態的不死者緩慢而細致地將自己的感知觸手延伸出去,確定這里並沒有被任何一個人類與非人類的智慧生物打攪過之後,他習慣性地攏起雙手,踏上遵照命令從牆壁的內側伸出的階梯——被枯化的珊瑚恭敬地在不死者的腳下逐階伸展,而後迅速灰化消失.

猶如王冠頂端的寶石,被八根石質長臂懸浮在塔內的無色水晶層板直徑在五十英尺左右,厚度卻只有一英寸,標准的正圓形,表面描畫著繁雜的符咒,刻印著金屬圖紋,在它們之間是密集的,流動著瑰麗光芒的有色寶石與鑽石,它們的光芒就像是一簇簇沒有溫度的火焰,緊緊地聚攏在一起.

巫妖凝視著它們,他腳下的珊瑚階梯微微顫抖——他將自己的手指按在懸浮在身前的陣圖邊緣,他所接觸到的細小火焰倏地變得柔軟,這種柔軟如同漣漪般地向外擴展,固體融化,糅合,光芒與顏色緩慢地混淆在一起,……當巫妖的手指離開陣圖的時候,所有的符文,金屬,礦物都已經變化為無色的液體.

現在以普通人的眼光來看,這個陣圖——如果還有人認得出這是一個陣圖的話——類似于一個二維的微型深淵,看似無色的液體,更換一個角度或時間,就會呈現出另一種面貌.

不死者現有的力量還不足以隨意施展完全的星界投射,這只是一個連接著星界的袖珍彩池,十分狹窄,甚至容納不下一個完整的靈魂——不死者撫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那枚玫瑰紋章的,屬于王儲的戒指,從里面取出一個不斷掙紮哀號的靈魂,一根若有若無的銀色絲線逐漸變得清晰,它一直蜿蜒到那個二維深淵中.

……戒指里的主魂發出一聲淒厲的咆哮,不死者拉扯那根絲線,被分割的靈魂順利地返回了,雖然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在八千七百多個小時前,巫妖就像投放魚餌那樣地將它投入了那個細小的星界彩池——事實上這次還算幸運,巫妖想,前兩次除了絲線彼端留下的一星殘跡什麼都沒能留下.



他抓住那三分之一,讀取里面的訊息——很遺憾,還是沒有任何有用的東西,甚至連星界並不罕見的星界鯨魚或者吉斯洋基的航船也沒能感應到——不死者無奈地捏碎了那枚靈魂的碎片.

這是最為重要的前期准備之一,來自于異位面的不死者並不是通過正常的途徑——星界彩池,微管,傳送陣,異界之門等等進入這個低魔位面的,這里也找不到任何一扇可以稱之為傳送門的東西,打個比方,就像是一個被龍卷風卷到了一個陌生大陸的普通人,而那片大陸上沒人聽說過他原先居住的街道,城市,國家乃至大陸,更遑論為他指出回歸的道路——他不能隨便選個方向走出去,那可能會離他所設想的目的地愈來愈遠.

幸而不死者還有自己的辦法——這個低魔位面至少還能連接上星界.

問題是巫妖並不知道自己距離托瑞爾有多遠——如果將星界比擬為宇宙的話,各個位面就是零星點綴在其中的星辰,這個主物質位面可能就在托瑞爾的隔壁,也有可能與托瑞爾位面間隔數個甚至數十個……主物質位面,過度位面,內層位面,外層位面(注釋4)……這是一個令不死者也會深感恐懼的設想,但他不能盲目地進入星界然後慢慢尋找歸去的途徑,星界並不安全.

銀白色的,漫無邊際的星界並不如很多無法嘗試位面旅行的常人所想象的那樣空曠荒涼,你也許會遇見天使礁——美麗的浮空島嶼,阿斯莫神人的居住地,他們經常會毫不吝嗇地援助那些身陷困境的善良旅人;還有星界巨龍的居住地——黑色的水晶宮殿;喜愛將任何打攪他們的東西撕得七零八落的星界巨闌;到處游蕩,想方設法能找到並占據一個實質身體的搜尋者;令邪惡者也頗為敬畏的,悔怨與罪孽凝結的,令人憎惡的畸形蜘蛛——狩魔蛛……

至于那片"魚餌",是不死者從一部系列兒童小說里取得的靈感,安托完整的靈魂被他按照各個時段的思維,感覺,記憶,情緒和潛意識切割成了一打碎片,被控制著的靈魂碎片雖然沒有身體,卻能夠利用與主魂所有的連接召回,巫妖再從中尋找線索——這種堪稱笨拙的辦法耗時且昂貴,但足夠安全.

"你遇到了什麼?安托?"不死者自言自語地喃喃,在大腦中回溯碎片所有的記憶,前兩次所得到的資料雖然少的可憐,但聯合起來還是能夠拼湊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一個灰色云霧般的,可穿透的漂浮島嶼,或說大陸?一顆灼熱的,正在全力爆發的白色恒星?血腥,陰冷的,由冰霜與獠牙所形成漩渦?

那是個怎樣的位面?怎樣的空間?

但不得不說的是,他的敵人確實有著一個異常堅韌的靈魂,星界之中,通過星界法術與心靈異能前往星界的精神與實質的身體一樣會受傷,受到致命傷的精神可以退回到身體中,但被巫妖驅使的碎片不能,而且受到的傷害只要存在于星界之中就永遠不會痊愈——星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時間,傷口不會自然愈合,唯一的方法就是法術,或者魔法藥劑.

安托的靈魂碎片可不會法術,當然也不可能有魔法藥劑,但他並沒有因為永無止盡的孤寂與折磨而精神崩潰……也許那顆負能量結晶在汙染他的軀體時也不可避免的涉及了他的靈魂.

即便他的魂片不會按照那本系列兒童小說的同人們所分析的和主魂合體後增強主魂的力量與意志,出于謹慎,亞曆克斯也不會放任一個敵人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哪怕他回複的機會微乎其微.

不死者首先丟下的是記憶,然後是思維,這一次捏碎的是情緒,而第四次他選擇了潛意識.

一種無法形容的愉悅感從他的靈魂深處湧上來,

隱藏在人類軀體中的巫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第一次如此 清晰地感受到位面規則的存在.

***

注釋1-4:請見作品相關,有圖片.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13
第九小節 愚者(七)
"求你使我清晨得聽你慈愛之言.因我倚靠你;求你使我知道當行的路,因我的心仰望你."——聖經.

貞德在後車座上醒來,她察覺到自己的頭和肩膀被抱在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里,余下的身體蜷縮在一張狹窄但很舒適的床上,她動了動自己的腳趾頭,沒有感覺到鞋襪的束縛.

她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張沉靜的秀麗面孔——莉莉的頭傾斜著,額頭靠著車窗玻璃,黑褐色的短發略為有些彎曲蓬亂,mi色的肌膚在潔白的天光中顯得十分溫潤柔滑,而那雙嬰兒一樣潔淨的黑眼睛正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緊緊靠著她的貞德可以清晰地感受她每一次悠長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貞德看著那雙黑眼睛緩慢地將視線下移,然後那張完美的面孔就露出一個愉快而稚氣的微笑來:"啊呀,你醒了,貞德."她說.

"呃, ……早上好,願聖哲保佑您."來自于隱修院的女孩羞愧地從同性的懷抱中離開——隱修院中即便是女性也很少會這樣緊密接觸的,她們重視心靈的磨合而非**的接觸,但人類本能的撫觸渴望總是會在某個時候占據這個孩子的心靈.

貞德急匆匆地拉直自己的上半身,身上披著的大衣從她肩膀上落倒車廂的地板上,蓋住了不知什麼時候拖下的鞋子.她僵直著手臂把它撿起來折疊整齊擺在膝蓋上,穿好鞋子,將散亂的頭發全部抿進寬大的帽子里面——在此之前它被丟在座椅的角落.直到她的外表已經和內心一樣整齊乾淨之後,她才終于輕輕地歎出了一口氣,看了看手表,現在是早晨的5點一刻,車窗外是一掠即逝的樹林,田野,村莊,公里與方向指示牌,天色一秒緊接著一秒的變亮,地面上的霧氣已經逐漸散去,景物的色澤變得幼嫩而鮮亮.

一個如同鳥喙般向空中伸出的山崖引起了她的注意 ,:"啊,我們竟然已經到了貝爾德了嗎?"貞德輕聲喊到,聲音中有著輕微的不敢置信,他們竟然在24個小時內跨越了近7000英里——汽車,客機,游艇,火車,而現在又回到了汽車上——持續不斷的顛簸告訴她現在行進的道路並不怎麼平坦,但它正是通往神聖公國中心地帶最近的幾條道路之一,它原本是朝聖者與修士們日複一日在山林間往來跋涉所形成的小路,後來人們把它修善成一條簡陋的單車道泥路,不過它終究是太過崎嶇,所以自從更多平坦而寬廣的大道建成之後,它就幾乎被人們所廢棄了.

貝爾德是一個小鎮.它與神聖公國的中樞相距不過500英里,因為這里出現過一個被教廷確認為"聖人"的隱修士而為貞德所知,信仰的力量令得她的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就連疲軟的身體也變得輕快,:"聽哪,那是早禱的鍾聲……"

"我只聞到了面包的香味."司機喃喃道.

坐在他身邊的神父劃了一個十字——作為薩利埃里的重要成員,他和另外一個行動組成員作為名義上的志願者來幫助這兩只小鳥順利到達目的地.在撒丁境內他們有著國家與薩利埃里的力量秘密保護,而出境之後就只需要考驗他們的能力極限了——他們在靠近神聖公國之後就沒有再搭乘火車,船只之類需要身份證明的東西,兩個西撒丁的暴徒直接用現金弄來了一輛汽車,還有汽油,食物和水,一頭紮進了沒有監控設備的山脈公路,極其危險地在彎彎曲曲的狹窄道路上高速前進.

只要幾小時,他們就能到達安全的地方了,不過在此之前……神父考慮是否需要在這里休整一下,貞德在撒丁所受的傷雖然有莉莉提供的活化劑治療,但精神所受到的沖擊卻不是一兩天就能痊愈的,再加上這一天不眠不休,精神緊繃的長途跋涉,就連作為職業暴徒的他們都有點感覺無法支持了——他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內袋.里面的金屬煙盒中裝著的不是雪茄,而是類似于密封玻璃瓶注射液的東西,里面金黃色的發光液體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救人一命,但堂.煦德.薩利埃里說過,這些東西簡單點來說就是提前預支細胞分裂增殖的"量",如果不是快死了,或者得了無法治愈的絕症,只是因為可以忍耐和自行恢複的疲憊與疼痛使用它的話除了讓自己舒服點大概就只有縮短自己原有壽命的這一點可提了.



這時候汽車已經駛入了小鎮,車身的抖動更加厲害,因為鎮子上的路面鋪設的全是渾圓的鵝卵石,車輛的速度不得以變得更慢,早起的居民三三兩兩地從車旁走過,眼中充滿了友好與好奇——他們並不怎麼抗拒外來人.鄰近的神父與嬤嬤們經常前來感念祈禱,而且偶爾也會有虔誠的信徒三三兩兩地前來朝聖——雖然這里十分偏僻,而且這里被冊封的隱修士是在十七世紀教廷冊封聖人達到一個可怕的**時以現代人難以想象的苦修方式得以名列聖品,他甚至不是一個主保聖人( 冊封某一聖人是主保聖人,即意味著那位聖人在某一面的轉禱特別有效) .

可不是嗎,他們剛剛駛入小鎮的中心廣場——就是中央有著一口井,時常被人們拿來聚會或當作集市使用的那種小廣場,從這里可以看到遠處的坡地上有著一塊很大的石頭,幾個修女正圍著它,有些正在伏下身體,用自己的面孔磨蹭地面,有些則垂頭默默祈禱,車輛經過的時候,有著一雙敏銳眼睛的司機看到上面有兩個細微的裂縫.

"那是聖人的住所——他一生都在和塵世,**,魔鬼斗爭,但只有在這個與世隔絕的住所才終于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同樣無聲地祈禱了一番的貞德低聲說道.:"那兩個裂縫一個用來傾聽,而另一個用來說話,他從不與人接觸,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只在夜間出來,幫主人家的田地松土,或者編織籃子,在門口掛點草藥,因為他接受人們饋贈的事物,不過更多地是在岩石上雕刻主的話,讓主的光普照世界萬物."

在貞德的指點下,他們果然在小鎮道路兩邊的岩石上看到了神所默示的語句,十五世紀時如果想在岩石上雕刻,唯二的工具大概只有錘子與鑿子,但那些教訓,督責,使人歸正,教導人學義都是有益的,叫屬神的人得以完全,預備行各樣的善事的銘文依然字跡優美,行列齊整.

莉莉輕輕按住了自己的胸膛,雖然撒丁國教只承認聖哲,而不承認教廷冊封的聖人,但這個年輕信徒還是被這個隱修士奇跡般的作為感動,她的心髒開始急速地跳動.

她不得已閉上眼睛默默祈禱,但以往這個行之有效的辦法反而增強了那種不適——猶豫片刻.她還是投擲了一個"瞬間搜索", 亞曆克斯曾經說過她的直覺是最銳利的武器與最好的盾,而她總是相信他甚于相信自己的.

車輛前方的轉角處走出兩個修女,她們沿著牆壁行走,一前一後,面容慈祥,神態平靜,眼睛看著地面,修道服寬寬大大,漿洗的筆挺,她們的雙手掩藏在神聖的黑色衣幅下.

那一瞬間莉莉的腦袋就像是被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烙鐵.她的每根神經都在孳孳作響.

"沖過去!"她沒有發出聲音,但車輛幾乎是同時在司機的操縱下猛然前沖——明亮的利刃切開了早晨的空氣與車輛的後備箱.

但此刻他們已經沖過了兩個"愚者"的攔截.

車子猛烈地上下跳躍著,不斷地提升速度,很快,他們就看到了那座通往聖地的天然自生岩石橋,它異常寬闊厚重,兩端與山崖渾然一體,看上去非常可靠,可惜的是,它依然因為外力的作用沒有堅持到他們到達安全的彼方.

耀眼的閃光中,無數瀑布般傾瀉下來的石塊和車子一起向長滿了松樹與樅樹的谷地墜落.

貞德緊緊地抓住了莉莉的手臂,:"聖哲啊……寬恕我的罪過,"她說道:"我來了."

她閉上了眼睛,靜待死亡的降臨,但驟然墜落引起的失重感尚未消失,另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又被施加在車輛與里面的人類身上.

貞德在劇烈的搖晃中張開緊閉的眼睛,莉莉向她微笑,裸露在外的mi色肌膚,頭發,面孔,身軀,手臂都籠罩著一層神聖的柔光,她的五官變得模糊,讓人們無法詳細描述這種不屬于塵世的美.


車輛下似乎蟄伏著一頭龐大的巨龍,它被喚醒了,翻轉著身軀,將人類與他們的車輛托舉起來——毛茸茸的,脆嫩的鵝黃樹芽從窗口探出頭,轉眼間就被厚重的翠綠枝葉取代,堅實的枝干在瞬息之內就連接上了斷裂的岩橋——車輛的發動機仍在咆哮,等四個輪子一接觸到實地司機就立刻加速.

他們的後方是仍在不斷生長的植物,郁郁蔥蔥的喬木與藤蔓填滿了山谷中的每一個縫隙,將莉莉等人送上彼岸的時候也阻擋住了前來追擊的"愚者".

"贊美聖哲,這難道不是他賜予的奇跡麼?"

"愚者"之一驚訝地低喊,換來為首者冰冷的一瞥.

"看著吧."他冷冰冰地說道.

由各種各樣的綠色所形成的海嘯向上伸展的勢頭持續了大約一分鍾,造成了一片巨大的蔭翳後突然停止,並且從頂端頹然枯萎,倒塌下來.灰黑色的粉末夾帶著濃重的死氣,就像魔鬼的皮屑那樣腐臭干癟,紛紛揚揚地撒落下來.

"愚者"們不安地後退,他們不想讓這種不祥的東西沾到自己的身體.

"魔鬼可以隨心所欲地偽裝自己,但他們最愛戴上聖人的面具,因為這個形象與他邪惡的內在最能引誘不堅定的人走向毀滅."

首領輕蔑而悲哀地說道,:"這個山谷在百年內都很難再長出任何一種植物了."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14
第十小節 愚者(八)
教廷發言人再一次仔細閱讀了一次捏在手里的發言稿,雖然區區十幾個單詞他已經倒背如流,但無論准備的多麼充分,向廣場上的數萬以及世界上十一億信徒宣告聖哲在地面上的代言人即將死去的任務還是會令他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惶恐,緊張,悲哀與一點惋惜……被強行糅合在一起——但如果有人能夠如同巫妖那樣深入人心,看到的也許也許會是另外一個景象:對于現任教宗的死亡,這個身著紅色法衣的樞機主教大人是喜悅多于其他情緒的.

他是前任教宗在臨終前最後一次樞密會議中擢升的十六位新樞機主教之一,他們連同前任教宗所任命的三十七位主教級樞機一起形成了一股任何人也無法小覷的力量——不過在兩百余位樞機主教中,中立派還是占據了絕對地位,他們對于前任教宗的激進態度有著很大不滿,因此才會造成一個並不怎麼顯眼的非羅斯與神聖公國籍的樞機主教在三天三夜的選舉中意外地成為新教宗.

但出乎激進派與中立派意料的,新教宗居然是一個敢于有作為的人,這個表面溫和,謙恭,甚至帶點小孩子般的天真無邪的老人無聲無息地自上而下給公教帶來了不可低估的影響,而在內法庭庭長坦塔羅斯死去之前,主教們居然都不知道他在何時培植起如此巨大而驚人的力量——面對羅斯籍主教以及激進派的咄咄逼人,近一半的中立派以及四十五名樞機為他構建起堅不可摧的盾牌——仔細思考一下,當初坦塔羅斯的瘋狂之舉也有著無法察覺的手在暗暗推動.

整個聖座被這個容貌和修行都異常平凡的老人欺騙並且控制著……以至于在他踏入天國的大門之前,不會有人滿懷勇氣的直接站在他的對立面——也許就是因為他的表現太過優秀,所以聖哲才會決定以這種方式召喚他回歸天國?而且因為他總是過于謹慎和多疑,他的身後並沒有能夠接過他的理念與位置的繼承人——教宗的私人秘書斯漓樞機主教大人?聖座封聖部部長?聖座禮儀聖事部?聖座侍從長?……他們或許在某個方面有著值得稱道的地方,但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取得足以讓他們成為新一代教宗的能力與經驗.

聖座萬民福音傳播部部長幸災樂禍地暗喜著,激進派已經積蓄好所有的能量來應對下一次的教宗選舉,現在最有可能成為新教宗的四位候選人1個屬于激進派,3個屬于中立派,但後者中的兩位也只是在表面上保持中立而已.

他一邊考慮著應該向那一個候選人遞去自己的橄欖枝,一邊抬頭看了看隱藏在角落的座鍾,距離公開發言的既定時間還有1分鍾,樞機主教作了一個深呼吸,然後示意侍從打開通往露台的大門,陽光與新鮮的空氣湧入這個密閉的房間,從他所在的角度可以看見廣場上聚集著的信徒們密密麻麻的腦袋,但靜悄悄兒的什麼都聽不見.

正當整理好心情的發言人站起來向門外走去的時候,通往走廊的門被"碰"地一聲用力打開,斯漓樞機主教大踏步地——因為這幾個月來日以繼夜地看護與祈禱,原本肥碩的差點只能用滾的方式前進的軀體消瘦了不少,所以他才能做出這個動作——走了進來,他神采飛揚,高高地抬著頭,惶恐與絕望的陰影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嚴密地籠罩在他的面孔上,:"停止,停止所有程序,我親愛的師兄,"他用一種讓發言人想要嘔吐的虛假聲調宣布道:"聖哲的榮光澤被萬物,他所賜予的奇跡應在他的代言人身上——宗座痊愈了!"

發言人手里的紙條落在了被陽光照耀著的地毯上.

上面寫著——"……今夜,聖哲將會為他的代言人打開天國的大門."

***

在神的城中行走,沐浴在神的光下,大概是每一個尊奉著聖哲的信徒畢生的想望,莉莉也並不例外.

她在神聖公國的心髒中盡情地漫游,陪伴在身側的只有來自于撒丁的神父與還未正式發願的貞德——他們從落滿了大理石天使的聖天使橋開始,穿過光耀街,然後是環列著聖人雕像和廊柱的中心廣場,廣場連接著三座占地廣闊的十字形古教堂,聖天使大教堂,聖母大教堂,以及最為著名的聖主大教堂,而後是教宗行宮改建的聖座博物館和圖書館,它們都有著相似的地方——寬大的銅雕大門和整塊的大理石柱,高遠的大穹頂,栩栩如生的雕像,色彩鮮豔的壁畫,青銅鎦金的華蓋與大祭壇,高聳的固定大風琴,彩色玻璃組成的人像窗與永不熄滅的長明燈.



莉莉的很多要求都能得到滿足,她可以走入那些普通人不得進入的地方,聖人使用過的祈禱室,不公開的地下墓室,教廷圖書館的藏書庫——她可以直接閱讀那些珍貴的手抄本;而且知情的人們總是會對她保持著一種隱秘而確實的尊敬,這一切都是在教宗痊愈之後發生的——那些平靜中蘊含著懷疑與敵對的眼神變得溫和,親切,甚至是崇敬——她在教宗住所的走廊上走動的時候,那些身著黑色或紅色法衣的大人們會為她讓出道路,除了貞德,還有兩個嬤嬤照看她的生活,一切都以她的意願為標准,包括她身邊的神父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顧,雖然他和她依然可以說是撒丁國教的信徒,但他們好像都一下子得了嚴重的失憶症.

甚至有些侍者會稱她為"值得尊敬的",這是對于在世時有德行的信徒所奉上的尊稱,莉莉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接受,她也並不怎麼關心自己所得的榮譽,她的注意力主要都集中在教宗所默許的條件上面.

雖然教宗並沒有通過正式而公開的方式允諾,承諾些什麼,甚至在莉莉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表現出驚訝與迷惑不解——如果莉莉還是那個小漁村的傻姑娘,也許會相信他在這件事情上的確就如貞德所說的那樣一無所知,但現在的莉莉已經接觸了太多的上位者:上位者不可能對與自己切身利益緊密相關的事情和人毫無了解——聖哲在地面上的代言人將自己當作最後的希望,卻不想因為可笑的"萬一"而喪失理智與虔誠的名聲——貞德孤身一人而來,除了一張只有歪歪斜斜,潦潦草草幾行字跡的紙條別無憑證……如果莉莉只是徒有虛名或者不為榮譽,權力和地位以及亞曆克斯的安危所動,這件事情也只能歸結在一個無知者的沖動與天真上,並不會對教宗的名譽形成一點點損害.

當然,現在莉莉已經證明了自己,教宗也含蓄地表示願意履行承諾——遏制激進派對撒丁的惡意行為,承認費迪南德一系于撒丁的合法統治權,承認由撒丁教區選舉的牧師,主教……還有給予莉莉本人的一系列榮譽和實際的報償——不過莉莉懷疑,這些本來就是他要做的事情——對于此位教宗她也有著一定的了解,因為他並不是羅斯與神聖公國出身,所以在他的心里只有聖哲與公教的利益值得尊重,而不會像前幾任教宗那樣將國家的利益放在首位.所以撒丁與羅斯之間的矛盾,他一向保持著不干涉,不主動,不偏向于任何一方的妥靖政策,只是想方設法地從中為公教謀取好處罷了.因此這位聖哲在地面上的代言人獲得了大部分主教與神父的支持,不過也讓某一部分人深惡痛絕.

但不管怎麼說,他的繼續生存是撒丁和亞曆克斯所需要的——總比換上一個企圖對撒丁發動又一次全面聖戰的瘋子要好.

而且教宗確實是一個讓人非常願意與之接近與親密的老人,他寬容但不糊塗,理智但不苛刻,溫和,高貴,知識淵博,言辭幽默而犀利,他並不願意將那些不願意和公教保持一致的人一棒子打死,而是更願意用漫長的時間與實際的行動去感化和教育他們,將他們從危險的泥沼中拯救出來——莉莉可以深切地感受到這一點,這讓她有點茫然和無奈,但它既然能夠為她要做的事情提供方便,那麼她也就故作無知地接受了教宗的示好.

公教所搜集的聖物數量和種類都可以說是驚人的,而每一次接近聖物,莉莉都能感覺到身體中的那份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溫暖和沖動,尤其是在聖十字架,聖裹尸布,以及聖槍之前——她可以看見這些聖物力量的源泉——那閃閃發光的聖哲之血,這些聖潔的血液讓凡俗之子制造出來的粗糙之物變得光亮,華麗,精美,永不腐朽和損壞.



***

深沉的黑暗中,白色的光柱從天而降,它逐漸變寬,形成一條廣闊的道路,天國的大門在道路的末端打開,她可以看見聖徒與天使們在云層之上漫步,談話時發出的每一個音節如同豎琴奏出的聲音那樣明亮而純淨,他們身後是潔白無瑕的建築,它們就像小鳥那樣棲息在漂浮的島嶼上面;飄渺而悠揚的聖樂無所不在,它指引著方向,而溫暖的光和柔軟的霧氣就像是母親的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莉莉的身體,讓她能夠沿著那條神聖的道路上升……她距離那道隔離了人與神的門檻越來越近,而早已守候在門邊的天使與聖徒們已經歡喜地伸出手來迎接新的成員——莉莉在被光明所籠罩的形象中看到了自己早已過世的祖母,她曾經是莉莉最愛的人.

但在她們的手指即將相觸的時候——一股冰冷的力量將莉莉全力拉向後方,天使與聖徒們發出一聲悲哀與遺憾的歎息,其中一個年輕的天使尤為傷悲,莉莉發覺她有著一張屬于貞德的面孔.

天國遠去,黑暗重新籠罩大地,莉莉的靈魂與身體落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她後退一步,發現自己還在那個昏暗的,狹小的教宗私人經堂的祈禱室里,面前的黃金約櫃依舊熠熠生光,兩個天使所拱衛的寶座上的藍鑽如同惡魔的眼睛那樣散發著碧藍的幽光.

身邊的貞德依然保持著跪拜的姿勢,雙手合攏放在祈禱台上,低垂著頭,神態怡然,但那種蒼白之中還能透出蒼白的臉色卻讓莉莉能夠立刻知道,她的生命遠遠地離開了她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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