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持政 作者:九鱼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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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opqer 2013-6-25 12:25: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9 160487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33
第八小節 警告
阿庫仔細思索著亞曆克斯的話.那些聽起來只是泛泛的話語中似乎暗含著某種不祥的預兆,或是一個警告,甚至是一種威脅……她站在原地反複將每個詞語都剖析了一遍,但還是無法找出是什麼東西在令她不安——殘留在她體內的, 屬于神祗的力量騷動著,呼應著法則的波動,因為它們也曾經是法則的一個分子,雖然不知道,也無法使用它們的少女同樣不能明確地辨析出它們所想要表達的意思,卻並不妨礙她做出正確的反應……乘著小船漂流在陌生河流上的人類也許會在無意間的一瞥中捕捉到水面下飛速掠過的巨大黑影,即便未必可以肯定那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正地看到了那個隱伏著的危機,但一樣會腎上腺素升高,心跳加快,肌肉緊繃,精神集中——兩者都可以說是一種本能反應.

猶豫了極為短暫的一會,阿庫決定還是從自己的導師那里尋求更為清晰的答案,雖然她知道亞曆克斯更希望他們能夠自己多多思考,但那個毫無緣由的緊迫感卻一再地刺激著她的大腦——重要的東西正在離去,且不可挽回——她立即小跑起來,亞曆克斯與維爾德格的前進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和穩定,步幅30英寸.每分鍾122步,短短的幾秒里,他們已經走得足夠遠了.

不過她完全不必如此匆忙,要離開這里至少需要通過三道隔離門,每一道門都有著各自的檢測程序需要一步步地完成——何況研究人員和訪客,也就是類似于亞曆克斯之類的上層人物,在走進,走出實驗基地之前也會在第二道隔離門與第三道隔離門之間更換全身衣物——這既是檢查,也是避免與軍裝迥然不同的實驗工作服成為落在有心人眼中的疑點.

不過她並沒有急切地將自己的疑問一股腦兒地傾吐出來,而是抿緊了雙唇,和兩個男性一起離開了龐大的地下實驗基地——她和亞曆克斯,維爾德格一樣,是有著特殊權限的人,無須經過一系列繁瑣的申請與審核就能在這個已經被軍方列為軍事區的荒島自由行動.

這還是在這座耗費了數億資金的粒子碰撞機尚未締結出什麼出色的成績之前,一旦這些研究者取得了真正的"果實"並向王室與政府呈現的話,這里的級別大概還會進一步上升.

撒丁初夏的明豔陽光與微帶著少許寒意的海風從三人(?)的面孔與身體表面滑過,他們走出的地方十分隱蔽,但也同樣普通——和任何一個軍事基地的地下設施出口一樣,也許尋常人會覺得好奇不已,但對于那些看慣了這些東西的"特殊人物"來說,這兒的一切都乏善可陳——以衛星觀測,無線電偵察,船舶補給為主要目的一個小型軍事基地,幾乎每個國家的內海島嶼都會有.地上基地占據的面積並不是很大,原生態的島嶼上植被茂密,棲息著成千上萬只海鷗和其他候鳥,亞曆克斯他們走過的時候,棲息在基地邊緣的,粗嗓子的紅喉潛鳥和聲音尖細的海燕.還有小信天翁成片成片地飛起,旋即落下——除非萬不得已,撒丁人很少捕捉和食用海鳥,它們其中的大多數被視為海中死者的靈魂化身,確實,在廣袤的海面,孤單的島嶼,無盡的黑暗或者光明中,總是會看到海鳥在飛舞,一只或者很多只,找不到它們出現的端點,也找不到它們消失的盡頭 .

被海水沖刷風化的海岸,基岩裸露,礁石林立,海蝕地貌十分突出,不過既然是准備作為船舶補給的基地,一個安全隱蔽的港口還是必不可缺的,一艘體積小巧,塗裝成灰藍迷彩的作戰軍用艇正在靜靜等候.

喔哦——維爾德格想道,這個小姑娘的謹慎值得贊賞,問題是.如果她不再說些什麼的話,那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亞曆克斯說些什麼了.

"亞曆山大教授,"小姑娘在迎接的人尚未接近他們的時候終于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我想要知道……如果您能夠回答我的話……"

"您所教導給我們的——究竟是神學,還是科學呢?"她簡單而明確地問道,看來這個問題纏繞在她的心里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亞曆克斯的打擊般地警告與否認只是個誘因而已.



亞曆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在信仰方面是一個令人難以作出結論的存在,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認為的——他是撒丁國教未來的教首,雖然現在撒丁國教已經被舊約公教所承認,被視為兄弟教派,但不可否認的,無論在此之前還是在此之後,教首的繼承者都不會是一個無神論者,也不可能是一個泛神論者,他必然是個聖哲的忠實信徒,毫無疑問,雖然撒丁王室對于教堂以及其它一系列宗教事務,無論是屬于國教還是舊約公教,都無法以"熱忱"兩字形容,但聖跡的一再顯現足以駁斥任何一個指責——但從另一方面來說,王儲的表現令那些舊約公教的信徒們憂心忡忡,他似乎並不介意承認,肯定與尊重其他的宗教,即便他們所信仰的並不是聖哲,譬如說——東加的"野獸掌控者",丹加的"活女神",奧丁的"阿瑟神系",西蘭的"真主"……或許是錯覺,但近十五年間驟然興盛起來的各類宗教背後與周圍都似乎有著這個男子模糊的身影.

最重要的,他真正地重現了"煉金術"的輝煌——可以說是大部分近代科學的幼生態的煉金術曾經被舊約公教認可過,但在一部分教士的堅決反對與另一部分教士的走火入魔中.這個學科在中世紀末期成為了魔鬼的象征——這也許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讓人在意的,是亞曆克斯對于煉金術的解讀和利用,這種通過普通人人可以理解與操作的方式來展示一些原本應該,也只能被極少數人掌握的東西的做法,不由得讓他們想起了某些科學家終其一生孜孜不倦地企圖以科學方式來解剖聖哲的行為,尤其是後者並未成功,而前者卻已經成功了.

但如果說亞曆克斯是一個無神論者,或者科學教派的信徒——他又不止一次地公開確定自己對于聖哲的敬仰與尊崇,並且對那些近似于瀆神的剖析與實驗抱持著鮮明的反對態度——就像是他今天在阿庫面前所說的話……幾乎可以說是以一種強硬至粗魯的方式拒絕承認他們的成績.

朗巴爾夫人的被監護人並不是沒有感到那麼一絲委屈的——這是多少個研究者甚至國家夢寐以求的成果,但亞曆克斯不僅僅是這個項目的最大投資者,掌控者,還是提供了至關重要的魯尼文字的主要研究者之一,雖然因為他的身份與義務,這個研究者很少能夠出現在實驗基地,但他的作用可以說是整個項目中最為巨大和重要的.

"神學與科學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區別,它們都是知識."亞曆克斯淡然地回答道:"你令我失望,阿庫."

"作為一個尋求知識與力量的學者,你不應該如此輕易地將限制思想與理念的枷鎖套在自己身上."亞曆克斯繼續說道:"'啟動對撞機,讓質子們相互對撞,就能依次重現'宇宙大爆炸’以及爆炸後幾微妙時間內宇宙的情景’——這個結論看似正確,但我無法尋找到足以支持這一點的證明——也許束流對撞的結果會產生不同的物質,但它並不能形成如果說這就與宇宙的形成有關.未免過于虛幻,想從中知道物質的起源更顯得荒謬.因為'宇宙起源于大約150億年前一次大爆炸.當時所有物質高度密集于硬幣大小的一點,因為溫度極高發生大爆炸.爆炸發生後,物質向外膨脹形成宇宙,先後誕生星系團,星系,銀河系,恒星和太陽系,以及包括地球和人類在內的一切.’這原本就是一個假想與推測."亞曆克斯微笑了一下,而阿庫因為這個微笑而顫抖:"就像是所有的科學定理一樣,首先提出假說,然後研究者去想法設法的證明它——這也許在一個封閉,或者說你們可以了解的范圍內是可行的,例如說.在普通情況下,1+1=2,萬有引力或者其他諸如此類……的東西,你們可以通過手中掌握的東西來證明這一點;但宇宙並不是一個面包或者蘋果,'宇宙象一個足球,直徑600億光年’,"不死者以嘲諷的口吻重複:"你們以自己制定的標准來衡量一樣你們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的存在——鑒于現有的可知范圍.你們甚至連一個穴居人都不如,因為在他發現一個小火把不足以探查整個洞穴的時候,他會積攢更多的火把,以便探索更多的地方,而不是就自己所看到的東西來推測或者確定整個洞穴的情形——而宇宙更有可能遠在你們的理解范疇之外."強行按照自己的想法為一樣自己並不了解的東西作出解釋,在來自于異位面的不死者看來,非常的近似于一個無知且狂妄的幼兒.

王儲輕輕地卷起嘴唇:"工業革命以來,人類確實取得了極大的物質成就,自信心也空前膨脹——科學成為了你們最為犀利的武器,你們憑借著外在的力量為所欲為,忘卻了自身的卑微和不足,忘記了自己是依托著什麼存在的,無視本源,無視規則,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成為你們的鋪路石——甚至是更新的技術與知識,或者發現——當它們不符合你們的需要時."

為了取得看似近在咫尺的成果, 甚至不在乎提前為自己,以及整個人類設定終點——這讓巫妖極其失望——對于知識的追求,人類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那樣的迫不及待,那樣的膚淺,那樣的想當然……

如果任由他們繼續下去的話,也許"規則"會采用極端手法來結束這一切——相對于人類而言的那種,畢竟它已經不斷地,連續地向人類發出了如斯頻繁與明顯的警告——極地溶化,磁場紊亂,氣候變幻不定,海嘯地震火山災難頻頻,各種各樣的新舊疫病橫行……

這並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35
第九小節 選民
這是一個相當嚴厲的指責——不僅僅是對自己.阿庫可以感覺得到.她試圖辯解,卻在下一刻被窒息般的痛苦扼住了咽喉,她不得不按住胸膛,大口呼吸來進行緩解……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產生如此之大的反應——她並不知道,她身體中的非人力量,源自于沉睡在不死者識海中的庫巴哈爾,類似于一根剝離出去的神經,無論是她還是庫巴哈爾受到了傷害或者遇到了其他讓她們的情緒出現異常波動的事情,兩者都會有所感應……可惜的是,庫巴哈爾的警告並沒有被她曾經寄身的人類所正確理解.

痛苦伴隨著一個如同海中泡沫一般細微的歎息稍縱即逝,少女勉強抬起身來,但在她開口之前,一雙冰冷的黑色眼睛與它之後隱藏著的東西阻止了她繼續任何一個動作的可能——無論是說話還是逃避.

"你的名字——取自于庫巴哈爾."亞曆克斯平靜地說道.

她知道……她曾經是"活女神",撒丁王儲從暴亂的丹加中拯救出的不僅僅是她的生命——她不必像以前的"活女神"那樣因為意外出血或者青春期來臨而被迫從高高在上的神座直接跌落塵埃,麻木而卑微在孤苦辛勞中消磨掉兀長的下半生.

王儲的私人秘書之一抬起下巴,從撒丁暴徒的肩膀上看出去,王儲殿下側身對著他們,十分專注……地和那位美麗而聰慧的小姑娘討論某些極其嚴肅的問題,然後她很突然地微微彎下身體,似乎有所不適,而他們的王儲則伸出手.輕輕按在了她的額頭上——哦,私人秘書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喊道,您應該握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肩膀!

……很抱歉,因為安妮事件,上至東撒丁的上議院議員下至西撒丁的暴徒對王儲宛如蒸餾水般的感情生活著實有點過于敏感.

不過私人秘書終究不是死靈騎士,這種微弱的"心靈的呐喊"完全不可能讓亞曆克斯有所察覺——他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傾注在庫巴哈爾在這個人類身上留下的最後一道印記.

牛乳色澤的前額中央,有著一道櫻桃紅色的瘢痕,從眉心一直延伸到發際線,細得就像一根頭發絲兒,難以想象這里曾經綻裂出一只大小形狀都如同人類眼睛般的傷口——縱向的,撕開皮膚與肌肉而曝lou在人類的視線下,似乎永無止盡地流淌著鮮血與眼淚的眼睛——不死者微微地翕動嘴唇,翻轉手掌,讓那只原本只是輕輕點在瘢痕上的手指變為撫摸,比皮膚更為堅硬光滑的指甲順著頭骨的曲線滑動.

這是一個堪稱曖昧的動作,不過無論是施加者還是接受者都不會冒出哪怕一顆粉紅色的小甜心來——在接觸加深的那一霎那,阿庫清楚地感覺到什麼深藏在身體里的東西被殘忍堅決地抽取了出去——亞曆克斯取出了那份非人的力量,起初留下它也只是為了讓庫巴哈爾能夠感受到屬于人類的幸福與溫暖,而現在,多余的東西只會讓這個人類小姑娘陷入無以名狀的混亂,並且影響到一些亞曆克斯並不想讓她接觸到的事情.雖然確實有些可惜,按不死者原先的想法,有著部分庫巴哈爾力量的寄居體可以說是"聖者"和"選民"的綜合體(注釋1),在庫巴哈爾必定會隨著自己返回費倫的情況下,丹加"活女神"的信仰者們可以由這個小姑娘來掌控——那是2500萬個虔誠信徒(注釋2),數量也許並不如舊約公教的11億信徒來的誘人.但他們的信仰顯然要比後者堅定的多——他甚至不介意再付出些原本屬于庫巴哈爾的力量.

現在看來,他的一時疏忽倒是令得科學教派多了一個真信徒——只希望她不要變成狂信徒或者至誠信徒——由于庫巴哈爾的存在,他不會奪走她的靈魂,但也不會允許她繼續保有可能與自己敵對的力量.

維爾德格在靈魂對話的連接中輕輕嘖了一聲,他對亞曆克斯的行為頗有點疑惑——他們可以說是以一種超越了任何一種人類情感的關系整整相處了十來年並且還將繼續下去,死靈騎士覺得自己對亞曆克斯寶寶主人還是有那麼一點了解的——基本上這家伙就是個淄銖必較的小氣鬼,他不拒絕血腥與殺戮,也不介意策略與謀劃,但絕對討厭混亂與無果——簡單點來說,就是喜歡在既定的規則中不遺余力地為自己尋求漏洞以謀求最大可得利益.



但那些都快被人類遺棄在童話故事和恐怖片里的原始宗教對于一個不死者又有什麼用處呢?即便是為了給那該死的舊約公教找找麻煩——也已經足夠了.

"費倫……"亞曆克斯在說出這個名詞後驟然停頓,然後露出一個讓周圍的隨員心悸的微笑後繼續:"我說過,這個世界的色彩還不夠豐富."

是的,一個從某些方面來說過于單調,或說缺乏了某些緊要東西的世界——最為顯著的特點就是人類——沒有任何天敵,也沒有任何畏懼之心的人類,他們要比費倫大陸上的人類更為固執,狡猾和無所顧忌,也更加的目光短淺,妄尊自大……不過這也是毫無辦法的事情,這個低魔位面淡薄的魔力無法支持類似于獸人,精靈.巨龍等等非但力量強于人類且有著同等智慧與創造力的存在,憑借著卓越的科學技術,人類高踞在食物鏈的頂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礙他們的發展,除了他們自己.

問題是同樣地,他們很容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神靈指引,也沒有虎視眈眈的類人生物起到限定與制約的作用,無法尋找出自身缺點的他們盡可以隨心所欲的狂奔,直到一頭栽進規則的深淵.

最可笑的是,這個深淵也許還是他們自己挖掘的.

***

回到撒丁,迎接亞曆克斯的是舊約公教教宗——"聖哲之代表,眾門徒之主之後繼者,最高祭司(教宗),西方之宗主教,舊約公教大主教及都主教(總主教),神聖公國國元首及聖哲之眾仆人之仆人"于一個深夜驟然去世的消息.

這一次死亡與上一次的瀕危相比顯得十分突兀,教宗在此前的身體檢查表明他雖然衰老,體弱,卻並沒有什麼可以立刻奪去他生命的病狀,樞機主教們也沒有在此之前發表過什麼"他已經看到或者觸摸到神"之類宣言讓全世界11億教徒有點心理准備,唯有教宗和他的秘書長斯漓樞機主教有所感覺——教宗在前一夜堅持讓兩位神甫為自己作了臨終聖事,並且在書房中寫下最後一封信,信上這樣說道:"……聖哲在呼召我,讓我回家……他賜予我生命,賜予我智慧,賜予我勇氣,現在又賜予我安甯——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去使用它們?——當我已經完成它交給我,所要完成的使命和托付.他讓我得享祝福平安和喜樂!我很快樂.你們也是一樣,讓我們一起歡欣祈禱!……"

而斯漓樞機主教則于當日傍晚通過非公開渠道分別通知了分布各處的樞機主教,在他們和信徒們為教宗祈禱的時候加上一句:"天國的大門已經向他敞開."這句話可以說是死亡通告的前奏.

國務次卿在次日凌晨正式公開了教宗的死訊,緩慢悲哀的喪鍾從神聖公國的中心響起,然後一個教堂連著一個教堂,沉重的鍾聲依次響起——教宗的突然離去讓信徒們大為悲慟,誠如某個新聞的標題所言"他們在今夜成為了孤兒."

按照教宗的願望,墓志銘的用詞很簡單,只有"睿智,勤勉與信念"區區幾字.不過即便如此,寬大的石碑上依然必須將字銘刻的很小才能記錄下他的生平與功績,這也是每一位教宗的義務和權利——他在前十年里所做的事情有很多都遭到了質疑與指責,但在近幾年里,這些曾經為人詬病的措施已經取得了非常顯著的成果——他堅持對兄弟教派和其他的宗教表示寬容,打開神聖公國長達數百年來所堅守的荊棘大門,那麼相對應的,其它教派也不得不做出和善的舉動來回應,他們的勢力固然侵入了舊約公教所掌控的范圍,而舊約公教的神甫與主教也能從容而安全地進行在他們的土地上——最為明顯的例子就是撒丁,舊約公教與國教融合的比想象中的好,雖然王室與政府不會容許舊約公教ha手政局,但數千萬舊約公教信徒的由暗轉明也為日益衰弱的舊約公教加注了一針強心劑;還有值得一提的就是他對于中世紀末期的教廷所犯下的錯誤作出的承認與修改——懺悔一些,赦免一些,推翻一些.刪除一些,並要求司鐸與主教們表現出對信仰的漏*點,換而言之,年輕化——"在限定于曆史的特定時代,也就是傳統宗教……不足以滿足人們需求的時刻".教宗希望他們能給教會帶來一股新風,事實上他們也做到了,年輕的神職者們也許在某些地方還做得不夠完美,不過他們有著堅定的信念與足夠的熱情,嶄新的思維方式,這些足以推動他們在回答同樣年輕的信徒提出的疑問時,可以給出一個新的.潔淨的,蘊涵著美,擺拖了那些不足的和消極的方面的答案,而不是和他們的前任一樣,用經書上的詞語隨意敷衍或者索性漠視和叱責.這些也促進了舊約公教在年輕一代中的傳播與穩固——要知道,在此之前,因為科學……人類自己似乎便可以實現一切了……在此以自我為中心的理性主義環境中,一切都是主觀的.甚至信仰生活也是主觀選擇,不再是生活必需品,即便行過洗禮,也很少再出現願意獻身于聖哲的忠仆了.



雖然這些改變與修正也被教會中的一些人深深地憎惡著——他們會喜悅于這個老人的死去,但也許會對他的猝然離世抱怨不已,這意味著教廷內的三大勢力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反應.

選舉教宗的秘密會議則必須于教宗過世後的十五到二十天舉行.一般在前一位教宗垂危之時,有著選舉權與被選舉權的樞機主教都會回到神聖公國,還有相關聖座部門也會做好相應的准備,而現在……

不過最為首要的還是葬禮——聖座在教宗去世後4到6天內安排葬禮,同時舉喪9日.

同時來自于各個國家的國王,女王,大公,總統,總理,首相以及他們的首相也會云集于此,無論是作為信徒或者統治者,這些尊貴顯赫的人物都有著這個義務——除非他們願意與11億的信徒為敵.

而作為宗主教——撒丁國教的教首,撒丁的女王陛下還必須等到新的教宗選出方能離開.不過即便沒有這個規定,女王陛下也會等待——新教宗的態度將會關系到很多東西,而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第一次正式會面攸關重要,就算不能得到一個讓人安心的答案,那麼至少可以對新教宗的想法有所了解並及時防范與應對.

前後大概需要耗費一整個月的時間——不過王儲亞曆克斯的能力已經在這幾年獲得了政府中大部分人的認可,還有老托馬首相,他們可以一起把這個國家看顧的很好.

注釋1聖者——只有在極為罕見的情形下,諸神才會派遣出這種自身的**顯現.他們會以聖者的姿態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從而與凡間信徒產生互動—通常是以偽裝 的方式.

一位神祗可以采用任何他所希望的形態.他或她可以化身為一個人出現在人類面前,或者一個精靈出現在精靈族面前,等等,甚至會在不同的種族面前扮演完 全不同的角色.但即使如此,大多數神靈仍舊偏好采用保留某種程度相似性的形態.

注釋2 選民——神祗通常會賜予少數信徒特別的力量.比如更強大的戰斗力,更長壽的生命或更強健的體魄等等,這些人通常被稱作選民,他們會受到神祗格外的眷 戀.殺死一位神祗的選民,等于向那位神祗宣戰.

有極少數的選民會被賦予0級神格,成為半神,這種選民通常被成為聖徒

根據與神關系的親疏程度,信徒可分為無信者,偽信者,泛信者,真信徒,虔誠信徒,狂信徒和至誠信徒.

虔誠信徒——當一個信徒可以不計回報為信仰的神祗奉獻一切,並且這份信仰堅持長達10費倫年之久,那他就是一位虔誠信徒.虔誠信徒死後,可以直接進入 所信仰神祗的神界,獲得新生.只不過大多數虔誠信徒的靈魂力量都很脆弱,他們總有一天會因為無法產生信仰之力而回歸靈魂之源,然後再度降生在費倫大 陸上.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36
第十小節 突變
女王陛下離開大約一個星期後,托馬首相走進了王儲的辦公室——首相每星期二下午一點在王宮向瑪麗亞女王彙報工作,共商國事,這是沿襲了撒丁400多年來一成不變的慣例,女王陛下如果因為身體不適或者其他原因——譬如這次——離開首府的話,那麼首相所覲見的對象就改為代行王權的王儲,也就是亞曆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殿下.

托馬首相昂首闊步地走在鋪設著厚軟地毯的走廊里,因為已經進入5月,猩紅底色金色菱形格的地毯已經換成了銀白底色,帶著墨綠色鑲邊的;雙幅的深紅色鵝絨窗簾也隨之換成了新生葉子一般翠綠緞子,這種明亮稚嫩的顏色讓古板的老軍人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鼻子……他扶了扶胳肢窩下夾著的小牛皮公文包,里面擺著需要王儲簽字的文件——所有的國家大事也需要得到女王陛下或者其代理者的首肯與書面同意,即便其中的一些只是需要走個形式——非得這樣不可.

幾乎每一個國王都會被稱之為"國家的化身""一切權力的源泉",但實質上能夠名副其實的還真沒幾個——撒丁也許是其中之一,雖然它並不像西蘭王室那樣無時不刻地昭顯自己的存在感,但政府是女王陛下的政府,軍隊是女王陛下的軍隊,國土是女王陛下的領土,一切對外公函都印刷著"為女王陛下效勞"的字樣,甚至議院中的共和黨也宣稱自己是"忠誠于女王陛下的共和黨".

托馬首相撇嘴,他剛處理完忠實于女王陛下的保守黨與忠誠于女王陛下的共和黨議員之間的口角乃至斗毆——煦德.薩利埃里在議院取得了一個比較穩固且有發言權的地位之後,西撒丁的"家族"力量也隨之滲入了向來由東撒丁人把持的上下議院,老托馬承認這幫人干起事兒來很有點讓他欣賞的,那種干脆利索的勁兒,就是有的時候……女王陛下怎麼說來著"過于粗魯."——至少在十年前,上下議院的入口還不用准備安檢儀器來檢查議員們是否隨身帶有槍支或者匕首.

幾個大臣緊緊跟著首相,其中就包括著剛度完mi月——實際上可以說是一次全國性教育普查之旅的安妮.瑪格麗特.阿涅利,或者我們應該稱她為岡薩雷斯夫人,畢竟在撒丁,除了類似于朗巴爾夫人的特殊情況,結婚之後妻子還是會將自己的姓氏改為夫姓.身著盔甲般青銅色套裝的她看起來精神奕奕,容光煥發,時而還和相識的人略略頜首致意——她在進入大學深造之前可在這兒作了近一年的女官呢.

在王儲門前守候的侍衛為他們打開了門,王儲的辦公室是一個套間,外間是個小客廳,沒有窗戶,當中是一張大理石的桌子,四周圍著一圈銀色織錦緞面的胡桃木椅子,可以作為一個非正式的小會議室,雖然它在絕大多數時候都被用作候客室,王儲的養兄弟,維爾德格.薩利埃里正站在其中一把椅子後面,看到他們的時候,灰白色長發的撒丁暴徒扯動嘴唇露出一個標准的八顆牙齒笑容,並作出"請"的姿勢示意他們往房間里面走——托馬首相向他點了點頭表示感謝,然後目不斜視地走進了里間.

王儲站在辦公桌後,等到所有人走進來向他行禮,他微微彎腰還禮之後才坐下,其他人隨之在房間尋找椅子各自坐下——安妮選擇了一把位于壁爐左側的扶手椅,它比其他椅子小巧,敦實,坐墊和扶手上包裹著的黑褐色皮革下面藏著厚厚的海綿,而且它還被擺在和煦的陽光下,而且以它的角度幾乎可以通覽整個房間——在女官們送上紅茶,眾人開始進入正式的發言之前,她還有機會欣賞一下房間的裝飾——她還是第一次進入這個房間.

在作為王儲的"朋友"時,她不會,也不能隨意進入這個房間.而作為教育大臣,她並不能和掌管著全國監獄,少年罪犯營,消防隊,警察局,而且可以建議國王或女王赦免某罪犯或者組織議會選舉的內政大臣;或者是掌握著全國財政與經濟,全民福利,在國王或女王加冕時為其托著長袍後擺的財政大臣,還有代表王室和民眾執掌國家行政權力的最高官員,撒丁政府首腦首相大人相提並論.這次如果不是她要親自向王儲遞交全國教育普查調研報告,首相的隨員中也未必能有安妮的位置.



她的視線首先落在辦公桌邊的牆壁上——王儲的辦公室緊鄰這女王陛下的書房,事實上它們之間只隔著一個牆壁,牆壁上還開著門,如果有需要,女王陛下或者王儲可以很隨意地走到對方的地盤上去.這座牆壁幾乎被頂天立地的黑色書架全部占滿,所有的書都用銀色的厚紙包裹,書脊上刻印著黑色的編號,就和亞曆克斯搜集的所有書籍一樣,只有亞曆克斯那可怕的非人記憶力才能記住每一個編號所代表的書名,其他人看來這些書籍就像是高高低低的裝飾品陳列在架子上——和家具的色澤相仿,黑底銀色卷草紋的絲綢壁布占據了其他的空間,兩個巨大的落地窗鑲嵌在安妮所靠近的牆壁左右兩側,中間是一個裝在牆上的蝸形腿台桌,上面擺著女王陛下與王儲的合影,合影只有一半被照得很亮,安妮這才發現,房間里也無形地被陽光和陰影區隔成鮮明的兩半,在亞曆克斯所在的那一半,因為銀亮的緞子窗簾已經拉起,所以王儲與他的辦公桌都只是處在淡淡的陰影而非陽光中,靠近大臣們的一半只是拉起了緞子窗簾內側的羽毛紗簾,這種材質輕盈的半透明織物過濾了正午陽光太過刺眼與強烈的那一部分,只讓令人愉快的溫暖和明亮充滿大半個房間.

而這個時候,內政大臣已經說完了那些必須而又非常無聊的禮貌用句,向王儲提交了他有關于監獄改革的文件,這是一項對"被捕前行為端正,未曾犯有'欺詐,殘暴,猥褻或嚴重暴力’罪行的犯人"實行較好待遇的法案——這多數是針對阿涅利時期的政治犯們的,雖然阿涅利已經徹底成為了曆史中的殘頁,但他留下的陰影卻在近兩年才被驅逐乾淨,之前因為各種原因被逮捕入獄的阿涅利反對者們的種種事宜才能被提上台面.安妮立刻收回了對于陽光與窗外綠樹的所有注意力,改將它們放在那個眉骨與鼻梁高高聳起,眼睛深凹,容貌威嚴的老人身上,無論如何,現在她所聽到的,是課堂上甚至平常的政治指導與辯論中怎樣也無法得到的知識與經驗,雖然他是不是提到的阿涅利依然會令她心髒抽緊.

內政大臣的發言相當激昂,他甚至站了起來,揮動胳膊——他似乎原先也是陸軍的某位將軍?安妮想.所以當一個黑影忽地一聲撞在她的身上,打掉了她的筆記本和文件包,還有那杯溫暖的紅茶時,她還以為是內政大臣無意間打翻了某樣東西——她甚至還在考慮如何為其遮掩一二,同時慶幸這次會見沒有保守黨成員.

她低下頭,去看停留在膝蓋上的東西——那是一個人類的頭,連著脖子和半拉肩膀.

大概在此幾分之一秒之前,托馬首相所看到的是王儲胸前的火焰型藍寶石飾針猝然爆裂的景象,這個老軍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正從遠方狙擊撒丁唯一的王位繼承人,他正如字面意義上的那樣筆直地跳的老高,並且向前伸出手,企圖越過寬大的辦公桌推倒王儲,以躲避下一顆致命的子彈,其他人沒他那麼快,要麼就是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已經有了站立起來的預備動作或說想法.

而更早的,是一道可怕,荒涼,絕望的灰色閃電沖進了他們的思想,並且控制了他們的身體——然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亞曆克斯輕輕躍起,越過那些被巫妖的恐懼靈氣(注釋1)影響的人類——在寶石爆裂的同時,他打開了一直被壓抑著的特殊攻擊能力,人類在突然面對恐懼的時候會出于本能的一動不動,這點時間足夠他追加一兩個小法術以避免他們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煩——在沒有弄明白是什麼讓保護女王陛下的黑暗生物如此狼狽的歸來之前.

他走到安妮的身邊,捧起那個殘缺了至少十之**的軀體,軀體的邊緣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整齊的吞噬或說吸吮了,異常干癟而又平整,在亞曆克斯捧起他的時候,被吸取了幾乎全部水分的肌體所化的灰塵簌簌地從傷口上落下來——不死者在他身上留下的血紅色刺青頑強地與之對抗著.

"……"頭顱上的嘴巴翕動著, 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噓……"巫妖平靜地制止,而後將自己的前額抵上了手中的頭顱——一個施法標准動作——"侵襲頭腦".(注釋2)

***

以下不算v

注釋1:恐懼靈氣 ():巫妖周圍籠罩著死亡與邪惡的可怕靈氣.位于其半徑60尺范圍內生命骰小于5且注視著巫妖的生物必須通過一次意志豁免檢定,否則就會受到如同與巫妖等級相同的術士所釋放的恐懼術效果的影響.成功通過豁免檢定的生物在24小時之內將不會再受到同一巫妖的恐懼靈氣影響.

注釋2:Mindrape 侵襲頭腦 VS 單動作 中距 立即 意志 N 可 侵入目標生物的思想,獲知該生物所有的知識和記憶,你能夠隨意篡改記憶,改變他的情緒,觀念甚至陣營.離開時可以施加攝魂術效果,或消除入侵的記憶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38
第十一小節 吞噬
注:因為下文涉及法術較多,所有法術說明統一附在本文結尾處.

王儲辦公室里的人們只覺得眼前閃爍了一下——黑暗突然降臨,他們的視網膜底部還殘留著陽光的輪廓與彗星般的光點,而當他們條件反射般地閉上眼睛,試圖讓視覺慣性作用盡快消褪的同時,溫暖與明亮的陽光卻再次占據了他們所有的感官.

所有人都好好地坐在原位,內政大臣的膝蓋上擺著打開的文件,他有點迷惑地抬起頭來,看到自己的老對手兼老朋友托馬首相正在皺著眉頭擺弄手里的紅茶杯子,並且給予他帶著疑問與警告的一瞥;他猛地轉過頭去,王儲胸前的火焰型藍寶石飾針無論是色澤還是形狀依然是那樣完美無缺;他又轉動腦袋去看了看那扇被允許陽光透入的落地窗,銀色緞子窗簾被同色的絲繩牢牢地束縛著,一動不動,教育大臣,這兒唯一的女性和所有在場的大臣一樣,在沒有輪到自己發言的時候沉默地啜飲紅茶,潔白的茶碟被遺留在黑色文件夾的皮質封面上.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王儲身上,他記得自己已經發言完畢——或者這只是他的臆想?每一個演講者都會在發言之前預先在腦袋里設想自己將要說的和將要做的,但那畢竟是設想而非現實,而留在他腦海中的記憶非常真實,只是他記不得自己是如何結尾的——他低下頭去看表,一點二十八分,按照時間安排,他應該已經發言完畢.

亞曆克斯並不是沒有注意到內政大臣的異樣,群體暗示術的效果與被施法者的意志堅定與否有著最為直接的關聯,而事實上,他不可能對每個人施放"記憶編制",那是一個九級法術,即便他距離半巫妖僅有一步之遙,卻也不會,不能將自己寶貴的九級法術位全部消耗在附魔法術上.而且,他還有比法術更好的武器可以應用——這個軀體內所承繼的高貴血統,以及這十年來耗費無數研究,實驗,閱讀與記憶,創造法術之外的時間與精力所累積起來的權力與威信——撒丁的王儲作了一個手勢,一個代表著他將要發言的手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過來之後,他向內政大臣點了點頭:"很抱歉,爵士."他以那種波瀾不起的聲音說道:"我會慎重考慮……關于這份提案.但現在,我必須先行離開——不確定什麼時候可以回來,首相先生,今天所有的事情……到此為止."

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十年前,這些話毫無疑問地會引起大臣們的反感,甚至會招致政府與議院含蓄的責備——王室成員享有著普通人無法企及的奢侈與特權,相對應的,他們也必須盡到自己的義務,沒有任何原因,任何理由就結束一次如此重要的會面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但亞曆克斯在十年間的表現非常優秀——除了他具有著鮮明撒丁特征的俊美面孔與高大挺拔的身軀之外,他還有著其他王室成員(即便是其他國家的)身上難得一見的卓越學識和出色身手,尤其是在數次緊急時刻所呈現在世人眼前的鎮定,智慧,勇敢,力量與統率力——最重要的,准確的判斷——沒有因為意外和莽撞而留下供人指摘的縫隙,也沒有因為猶豫和畏懼而錯失寶貴而難得的機會.

亞曆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所做的,一經遠遠超過了憲制所希望的,用以滿足和回應民眾情感層面的需求的王儲,或說未來國王的光輝模板,雖然他從未作出過任何一件逾越憲法的事情,也從未在明面或暗里培植過僅屬于王儲的勢力……唔,也許是因為這件事兒已經被女王陛下先行包辦的緣故——總之,議院和政府發現事情已經不受自己控制的時候,已經找不出任何挽回的辦法——當那些大臣和資深議員也會不由自主地和民眾一樣將自己的希望與理智放在這位王儲身上的時候,你還能做些什麼呢?

對這個最終結果不死者並沒有感到什麼意外,畢竟他不是人類——不會犯人類所犯下的錯誤,而人類總是會對一個格外出色的同類抱有信任與崇敬的心理——在他沒有失去他令人仰視的優點之前.

以撒丁首相,托馬爵士為首,大臣們一一站起身來,向王儲行禮之後緩步倒退離開——安妮在最後,曾經從變態的魔鬼崇拜者手中救了她的直覺再次發揮了作用——雖然她的腦袋里也是一片混沌,但某種不祥的預感始終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胸膛上.



她沒有和其他人那樣直接退出去,而是站在打開的門前,帶著一絲擔憂注視著筆直地站在陰影中的王儲——亞曆克斯看了她一會,閉上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她是絕對幫不上忙的.

安妮低下頭,退了出去,等房門全部關閉之後,維爾德格從最深的陰影中走了出來,手里抓著女王陛下的黑衣侍衛官那所余不多的腦袋.

"回皇冠城堡."

***

擁有一座高魔導性的法師塔,在這一點上,不死者的願望早已得到滿足——雖然這個位面沒有秘銀,只有人類用科技生成的活化銀,但它確實有著容納魔力以及引導魔力流動的能力——雖然很微薄,非常微薄,十分微薄……但亞曆克斯的私產保證可以以數量代替質量——天文數字的金錢成功地打造了這座銀光閃閃(僅限內部),能夠隨著不死者的意願隨意改變結構與材質的魔法塔,或說一個危險的要塞——從最基礎的暗門,翻板,陷阱,吊橋,迷宮……一直到設置了傳送術,吸能術或者依據能量反映作出攻擊或者防護,要麼就是其他一些有利于不死者卻絕對無法用來反制他的各類房間,還有惟巫妖命是從煉金術與人類科技綜合煉制的魔偶,根據傳說制造的半魔法生物,隱性仆役等等.

這是個能讓不死者安安靜靜,定心回憶並研究一下黑衣侍衛官的一部分帶回的訊息的地方.

既然莉莉身上都有著一顆可以用來在必要時傳送至安全位置的寶石,那麼女王陛下身上的飾物均是出自于亞曆克斯之手的防護與傳送寶石也就沒什麼可奇怪的了——一顆紅寶石中灌注了"拖身術",而另一個偽裝成懷表表蓋的寶石傳送法陣是極為牢靠的第二層保障——雖然真的需要使用時,女王陛下不得不模仿芭蕾女演員那樣用一個大拇腳趾獨立在那個不超過一個手掌大小的寶石法陣上.

這也沒什麼關系,相信一向以大局為重的女王陛下在性命攸關的時候也會考慮暫時放棄一下個人儀態的,問題是無論是"拖身術"還是"傳送法陣"都似乎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法術在半途中被什麼東西強行阻隔了——不死者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粉碎的藍寶石落在白銀的階梯上,發出細小而清脆的聲音,隨著他一步步走上不斷向上旋轉的階梯,原本的領帶,襯衫,長褲也逐漸變化成幾乎覆蓋了全身的長袍,巫妖垂下手臂,讓寬大的袖子自然落下,然後習慣性地在柔軟但堅韌的織物里籠起雙手.

黑衣侍衛官沒有帶回太多的訊息,在新教宗選出後的六個小時後,一個因為有緊急事情需要立即離開此地的信徒驚恐萬狀跑回來告訴任何一個他能抓到的人——在神聖公國中心的外緣,也就是十字形的神聖建築之外,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無形壕溝——它不斷地吞吃所有接觸到的東西,如果不是他反應快,就會連人帶車一起成為新的犧牲品了.神聖公國的警戒部隊立刻前去查勘了他所說的地方.

這個人沒有說謊,壕溝是真實的,失去了血液,但勉強保持著形狀的斷臂殘肢散落在它的邊緣,警戒部隊沿著這道無形的壕溝駕車奔馳,經過大致測距,發現它是個可以說是相當標准的正圓,而且它還正在向內擴展——以每分鍾近3.6英尺的速度,而這個正圓的中心點,也就是聖天使大教堂,距離壕溝邊緣有6英里,也就是說,如果縱容這個力量繼續下去的話,只需一日一夜,神聖公國的心髒就將會如同那些草木,泥土,建築,人群那樣無聲無息的就地消失.

地下的情況不必去看,那個深不見底的深淵顯然不是遺留給人類的一條生路,至于天空,一架試探性起飛的直升機在藍天白云間猛然撞進了空氣里,連最後的哀鳴也沒來得及發出就終結在那只似乎永遠無法饕足的隱型巨獸嘴里.



擁有11億教徒的聖域當然不會沒有防護與武裝力量,以及與之相配的優良裝備,但無論是什麼,穿甲彈,高性能爆炸物,甚至激光都對這個無法看見的凶手起到任何作用——准確點說,影響,連一點影響都沒有,不管是它的無形,無味,不可觸摸,又或是它堅定不移地前進速度.

不死者坐在最為舒適的一把椅子里,仔細地,一次次重複咀嚼黑衣侍衛官在突破這層障礙之前的最後一點記憶……什麼都沒有,沒有可以觸摸到的東西,沒有溫度,沒有光——一直到最後,在亞曆克斯交給女王陛下,女王陛下交給他的寶石保護下,才能勉強拖帶這大半個身進行傳送的黑衣侍衛官所看到的是……魯尼文?!

銀光瀲灩的牆壁上,黃金描繪的魯尼文字就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

***

以下不算v

Programmed Amnesia 記憶編制 VS*M 10分鍾 近距 永久 意志 N 可 破壞,修改受術者原有的記憶,或植入虛構的記憶.材料:500GP

ggestion, Mass 群體暗示術 VM 單動作 中距 1h/級或直到完成 意志 N 可 類似暗示術,可以影響更多生物(1個/級)

Energy Drain 吸能術 VS 單動作 近距 立即 強韌 P 可 類似弱能術,產生2d4負向等級(無豁免),24小時後須為每個負向等級做強韌檢定,失敗會導致人物永遠失去1等級.不死生物可獲得2d4 單動作 接觸 永久直到觸發 無 否 在1500GP的珠寶中灌注魔力,當持有者念出關鍵詞並摧毀珠寶時(標准動作),可立刻傳送到你的居所/把你傳送到他身邊,必須在同一位面

Teleportation irle 傳送法陣 VM 10分鍾 0ft 10m/級(D) 無 可 平面上的法陣,可影響任何站在上面的生物,效果同高等傳送.可以恒定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39
第十二小節 薩特
"他們在教廷的腳下建造了一個粒子碰撞機?"維爾德格的聲音都有點扭曲了.

不死者思考著,十指交叉緊握著放在胸前,:"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他平鋪直敘地說道:"按照……常規來說,他們,我是說,教廷——的那些人,是最有資格探究這個問題的,那是他們所信奉的神."費倫法師的頭腦中從來沒有什麼不可觸及的領域,即便是他們暫時或者長久尊崇的神祗,而與此地神靈不同,與信徒始終保持著緊密接觸的費倫神祗以及他們的教會也很少會去干涉法師或者其他人對于他們的研究——即便這種研究已經侵入了某些極其危險的地方——卡爾薩斯在研究奪取神力,而雷斯林正在准備弑神,如果說他們的所作所為一點也不為神祗所知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但這些事情終究還是在神明的眼皮底下發生了——也許是為了看看他們能夠走到什麼地步……雖然其結果很有可能導致整個位面的覆滅.

但亞曆克斯認為,這里的神職人員並沒有那麼大的野望,也許他們只是想要在科學的信徒之前弄明白所謂的宇宙起源,並且找出其中錯誤與不可信的地方作為反攻的武器——能說教廷終于比中世紀末期的時候聰明或說理智些了麼?

"那麼那些魯尼文呢?"

"不是他們."亞曆克斯指的是那些身處撒丁的研究者們,他們早就在人類與非人類的雙重監視與制約之下了,不管是不死者的契約還是狙擊手的子彈都能保證他們和他們所掌握的知識非常安全——自從煉金術的真實性獲得確認之後,這個低魔位面就開始重新回過頭去挖掘那些曾經被稱之為荒謬無稽的古董學說了——而教廷擁有著任何一個國家也無法企及的曆史文獻與資料,還有為數眾多的"非人",無論是那些可以借助聖物施法的神職人員還是在他們掌控下的黑暗生物,他們在魯尼文以及煉金術運用方面取得接近甚至超過撒丁的成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們比撒丁更早地造出了穩定並且能夠限制其造型和,運動方向和范圍的"黑洞".

***

大臣們很快得到了答案——關于王儲的異常.

懷繞著人類所居住的,這顆孤零零的星球,至少有著一打以上的攝像衛星依照著預先設置的軌道運行著,以西大陸聯邦最為著名的商業攝像衛星為例——使用軍用級GPS的非軍用衛星在距離這顆星球上空1000公英里的軌道上運行.數百台顯示屏不停地播放著它所拍攝下的內容,以便工作人員隨時追蹤世界各地的情況.一旦鎖定感興趣的區域,工程師們立即向衛星發出指令,要求它拍下事發點的詳細衛星圖——在神聖公國中心突然與外界失去聯系之後的數分鍾內,這顆恰逢其時的衛星正好將這個區域籠罩入攝影范圍,反應輪反向旋轉,讓衛星停在半空中原地旋轉,排列整齊的照相機以每2秒20,000 37,500×1像素條的速度掃描目標,並在2分鍾內輕易產生一張900億像素的圖片——那張原本應該出現在遙遠太空中的圖片讓所有人為之凝滯……黑色的吞噬之球就像是死神在地球表面張開的嘴巴.

有所察覺的普通民眾打給各個部門的電話所得到的回饋大同小異——因為教宗選舉而設置的電磁波干擾設備發生了故障,雖然稍有物理常識的人就知道這個未必存在的電磁波系統根本不會影響到衛星所拍攝到的內容,但這個答案還是成功地寬慰了大部分人——也許會令很多人驚訝的,很大一個比例的成年人都是嚴格意義上的科學盲,現在看來倒是一件好事.只有極少數的,與之有著切身關系或者權限的人才能知道這張照片意味著什麼——在這個黑色洞穴里面,有著這個位面三分之二的國家領導人以及隨員,120位樞機主教,一千余名神職人員,三千余名世俗工作人員,一萬余名游客與朝聖者,在那里進行采訪工作的數百名記者與攝影師等新聞工作人員,還有一個最新出爐熱氣騰騰的教宗.

衛星照片最高精度可達5英尺,簡單點來說,就是可以清晰地看出一個戶外廣告牌上所畫的是一個威士忌酒瓶還是一個同樣曲線玲瓏的美人,這個古怪而危險的現象是人造黑洞或者其他高科技武器所造成的已經毋庸置疑,如果按照常規,無法確保來賓安全的國家應該在此時配合其他國家采取的緊急措施,至少要允許援救部隊的"進入",問題是神聖公國雖然國土面積與人口數量都是整個位面最少的,但它仍然是一個不折不扣地主權國家,而所有能代表這個國家作出允諾與許可的人——教宗,秘書長,聖座國務卿,聖座對各國關系部部長,聖座禮儀部部長等等都在那個無法取得任何聯系的黑球里.



正在各國都在為了自己的首腦團團轉的時候,通過西大陸聯邦上空一顆通信中繼衛星轉送的訊息准確地投送到了每一台有連接衛星信號接收裝置的電視機或者電腦屏幕上.

一個蒼白而憔悴的面孔占據了大半個屏幕,然後他對著人們毫無起伏地嘿了一聲,並且示意攝像者將鏡頭拉遠點——人們看到了聖天使大教堂最為著名的大祭壇,還有坐在祭壇下方的教宗,樞機主教與各位顯赫人物.

這個家伙只是個調試者,他在確定自己面前的設備已經與外界取得了聯系後就從鏡頭前退開了,人們驚訝地發現,在教堂的聖人像彩色玻璃窗前,也有著幾個顯然是剛剛安裝起來的液晶屏幕,然後調試者又代表挾持者要求各國政府同意視頻對話,這耽擱了整整2個小時,並不是所有的國家在面對這一情況時都可以迅速取得一致的.

"難道這種人造黑洞並不會吸取掉所有的電磁波嗎?"在等待其他國家作出答複的2小時里,正對王宮廣場的巨大房間里,撒丁的內政大臣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在他身邊是撒丁的整個內閣以及政府和議院中的重要人物,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也同樣露出了幾分疑惑與僥幸的神情——如果不是那種可怕的黑洞,或者它有著可以尋找並利用的空隙——就總有方法可以解救人質.

"這個可以通過調整……通過魯尼文的'限制’來確定讓特定的波不受影響."阿庫回答道,她和幾個主持粒子碰撞機實驗的研究者被帶到這里——政府與王室都需要詳盡而明確的解釋,以確定下一步的行動,當然,關于粒子碰撞機或者將要牽涉到的魯尼文,王儲才是最好的解釋人選,但這個解釋者毫無疑問地會被詰問或者質疑,而且萬一發生什麼不可逆轉的悲劇,這個責任也許還會由他(她)來擔任,所以無論是議員還是大臣都不希望亞曆克斯來接過這個任務.

"那麼說這個黑洞可以很簡單地由人關掉或者打開是嗎?"立刻有人抓住了其中的關鍵.

"呃,大概沒有那麼簡單,但確實可以采用消減或者增加魯尼文字符號的方法消弭黑洞造成的危害."除了亞曆克斯與他身邊的死靈騎士之外,所有人都微微地歎息了一聲——安慰地,只要不是無法制止的危害就好,哪怕是向恐怖分子妥協呢?有什麼樣的災害能比如此之多的國家首腦與有著11億信徒的宗教支柱轟然倒塌更糟糕?

站在落地顯示屏前的少女卷起嘴唇與眉毛,某些東西,她顯然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說出來……她環視周圍,直到亞曆克斯淡漠但始終如一的表情似乎給了她什麼旁人不得而知的支持:"粒子碰撞機產生的黑洞並不穩定,它很容易被控制與湮滅,譬如說,"她揮動手臂,示意人們注意被投射在一個空白牆壁上的衛星圖片所標示的黑色空洞外徑邊緣:"破壞外面作為屏障的魯尼文字……這個黑洞就會在一段時間後自行湮滅."

"這樣做有什麼問題呢?"托馬首相問道,如果那麼簡單這個危機早就會被解除了吧,可不是只有撒丁和神聖公國在研究魯尼文與粒子碰撞機.

"黑洞會擴散,"阿庫平平地回答:"究竟會擴散到什麼程度——沒人知道."她抿了抿嘴唇,做了一個手勢,就像是兩只手里抱著一個虛擬的球:"做個不怎麼確切地比喻——就像是一只燃燒著的油鍋,我們將蓋子蓋上,因為它缺少氧氣,所以火焰很快就會熄滅,但如果我們一直打開蓋子,那麼得到氧氣的火焰在燃料燒完之前是不會熄滅的,甚至有可能因為新燃料的添加而蔓延——有著魯尼文牆的阻隔,黑洞在吞掉范圍內的物質後就會因為本身的原因而靜止或者崩潰,如果靜止,我們可以使用魯尼文去逐步壓迫它,讓它最終凝結為一個'核’,這個核的質量會很大,但我們並非沒有解決的辦法——我們也可以選擇打開屏障,里面的人質可以獲救,但……黑洞的擴散必定更加快速與難以遏制."



"用魯尼文也不行?每個國家都應該有相應的儲備."

"並不是每一個魯尼文都能對抗黑洞,而且它不能用機械……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夠准確地描繪它."阿庫虛弱地微笑了一下:"10英尺直徑的影響范圍所需的字符,一個人需要15天,每天14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才能完成."

所有的人安靜了下來,就算每個國家都能精誠合作——對于一個現在就最少已經有37.68英里周長,並且以每分鍾3.6英尺擴增的黑洞來說……

神聖公國並不大,但與其接壤的有三個國家,西大陸聯邦,奧丁,還有翡冷翠城邦,因為朝聖者與旅游者眾多的關系,這些邊境住滿了各色各樣的人群,即便可以強行遷移——那誰又能保證這個黑洞不會成為世界覆滅的根源?誰又能承擔起這份責任?

似乎現在只有等待恐怖分子提出條件了——但可以想象,任何一樣與恐怖分子有所關聯的事物都將在此之後得到整個世界毀滅性的打擊.

或許是聽到了人們的心聲,屏幕閃動了一下,一個人影出現在祭壇與人質前方,他衣著考究,神情冷漠,卻削瘦到好像骨骼外面只是包裹著薄薄的一層皮膚.

他凝視著鏡頭,咧開嘴,無比扭曲地微笑了一下.

"你們好,我是薩特.莫爾斯."

***

恩——以上理論純屬虛構……心虛的游走……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40
第十三小節 承諾
薩特.莫爾斯應該是一個死人,在亞曆克斯所施放的"暗示術"作用下,他用手槍打穿了自己的腦袋——那發子彈從他左眼上部打入,穿過他的大腦後從右耳上部的頭蓋骨處飛出——亞曆克斯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就立即離開了,並沒有如慣常所做的那樣抓出他的靈魂碾碎或者吞噬,那個時候……他的注意力幾乎都投注在了新的靈魂寶石身上——不過,無論怎麼說,這是不應有的疏忽.

這個脆弱,貧瘠但安全,溫暖的位面的影響力也許比他想象的要大……

驟然失溫的空氣在恒溫的密室內無聲無息地形成冰冷的漩渦,無法逃拖其影響范圍的人們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不過在他們的認知中,這種寒冷完全是出自于自己的心理作用——比他們的任何揣測都要來得糟糕的,薩特.莫爾斯沒有要求.

驅動粒子碰撞機並不是一兩個小時,也不是幾個人就可以完成的事情,這個計劃龐大而周密,涉及到的人恐怕可以一路追索到教廷內部和至少上百位聲名卓著的學者,然後,薩特.莫爾斯是西蘭王室成員,還是西蘭的"神的使者",一個狂信徒,如果要說他真的僅僅是想要展示一下科學的威力,大概沒幾個人會相信,而且,不止一個人想到了西蘭那個行動與信念同樣激進狂暴的極端教派.

但無論什麼教派或者組織,提出要求又有多麼匪夷所思或者苛刻無禮,都要比現在這個情況要來得好——他們面對的竟然是一個無所求的瘋子.

"不,我沒有任何條件."薩特彬彬有禮地說道,:"我只是想要展示科學的偉大與不可褻瀆之處而已——在人們越來越多地回到那些狹隘思想的蠱惑中之前."他冷漠地說道:"既然科學給予人類的利益您們覺得無足輕重,那麼災禍是否能給您們留下一個比較深刻的印象?對于刀子和糖果,人類總是對前者記得比較牢……"他突然停頓了一下,似乎發現了什麼,然後再次露出了那個扭曲的笑容,"嗯,您們不必通過其他的方法,其他的人來試圖挽回這個結局了……我想,您們也許應該知道一下,確實是有一些人想要提出些要求,不過……他們現在已經不存在了,你們無需為難,就這樣,請不必太感激我."

所有人的心都隨著他的話沉了下去,他們的神情驟然變得僵硬,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緊繃,薩特.莫爾斯從顯示屏上看到了他們的表情,他嗤嗤地笑了起來,顯然能夠將這些貨真價實的顯貴們無比肆意地玩弄于指掌之間讓他感覺異常快樂——他從容不迫地欣賞著他們的焦慮,急切,不安或者其他一些不良情緒,最後坦率地告訴正在收看這一特別節目的每一個人,正如阿庫先前所解說的,這個高科技與煉金術,古文化融合而成的絞索,有著極其簡單的解決方法——沸騰的民眾沉默了……這已經不僅僅是一人,一家,一國的問題.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薩特掠起頭發,高精度的攝像機鏡頭可以讓人們看到發絲間猙獰的傷疤,他從外套里拔出手槍,抵在那個挺讓人感覺熟悉的地方重新來了一下——他上一次不曾完成的事情這次倒是干的很完美,這顆子彈顯然經過"修改",直接掀飛了他半個頭蓋骨.

"沒有恐懼真讓人討厭."這是他留給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沒人理解,但這已經無關緊要了——最後的時限已經不足二十個小時.

人們繼續想著辦法……各種各樣,稀奇古怪,只要有可能,人們就願意試上一試.最後讓他們放棄的是那些面臨著必死之境的人質們——身為上位者,隨時面對死亡的威脅幾乎就是一種必備的素質,雖然掙紮到最後也很值得尊敬,但他們有著自己的形象需要維護——在明知已經沒有希望的情況下,大喊大叫,怨天尤人或是弄得自己一身狼狽都不是這些大人物的最佳選擇.

西大陸聯邦的總統首先借助依然在運轉的視頻對話系統向國會與政府提出啟動緊急預案——在總統任期內,總統出現死亡或者其他不能履行職責的情況,他的工作將由副總統接手——雖然總統現在還活著,但他的生存期限已經不足一天.這個預案理所當然地得到了通過,副總統開始藉著屏幕與總統辦理交接……能夠通過屏障的電磁波類型已經被固定,但是衛星上的頻段轉發器與相連接的直播設備卻可以設置很多套——為了教宗選舉,數十家媒體都攜帶著相應的現場直播設備並且有著自己的發電機組,教廷內為了發布通告也儲存了數量充足的顯示屏——他們群聚在聖天使廣場上,為各個領導人或是統治者單獨設立起一個雙向的視頻對話裝置.



事實上,他們所能說得也並不是很多,畢竟這個衛星轉送出去的信號幾乎覆蓋了整個東西大陸,每個國家也都有著相應的副手,繼承者和政府,內閣,長老會這些維持國家運轉的職能機器——他們只是在盡量地減少社會動蕩不安的可能性.不管怎麼說,整件事情處理妥當或許不會產生太大的不良後果,但聽起來著實很可怕.

在短暫的黑暗後,畫面切換,撒丁的女王陛下出現在屏幕上,她首先感謝了為她忙碌了數小時的工作人員,而後神色平和,步履輕緩地走到足有十英尺高寬的大屏幕前,屏幕上,她的兒子.撒丁的王儲,未來的國王,正從人群中向她走過來——多麼奇妙,他們靠的那麼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

女王陛下也確實這樣做了,她伸出手,按在屏幕上.

"亞曆克斯……"她低聲喊道,一旁的聲音采集器毫厘不差地將她的聲音傳到了撒丁的每個角落,撒丁的人們屏息靜氣地等待著——女王陛下動了動嘴唇,眉間堆積起象征著猶豫的細紋,她深呼吸,舉起手按住胸膛,略微閉上了眼睛,然後睜開,這個動作竟然重複了好幾次,人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溫和寬容但必要時絕對不會優柔寡斷的女王陛下如此躊躇不決.

"亞曆克斯……"

"是的,我在."不死者回答道,他凝視著屏幕,然後將手指放在女王陛下的手掌上.

女王陛下緊緊地盯著他,輕輕地搖著頭,仿佛正要否決自己將要做的事情,但最終,她還是更貼近了一點屏幕,將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按在了上面,按在了亞曆克斯影像的胸口.

"哦,亞曆克斯,我的亞曆克斯,"她飽含著感情喊道:"媽媽多麼想看到你戴著王冠坐在皇座上,乖乖做個小國王的樣子啊."

……

啊……可以想象,她有這樣做的理由……不死者漠然地想到,雖然她曾經說過——如果自己真的無法接受成為一個國王,她會讓撒丁進入共和制——但現在……終究還是無法讓費迪南德的輝煌在自己手中結束嗎?……人類的心思,總是變幻不定.

識海中波瀾不起,但突兀地,無所不在且巨大的無形力量將"女神""金綠"等經常漫游在外的靈魂寶石全部壓制在最為黑暗的地方,它們與外界的聯系被迫斷絕——它們只有靜靜地等待……等待主人的召喚.

"您曾經讓您的侍衛官帶話給我,"出乎意料的,王儲沒有做出正面的回答或者人們所希望的那種回應,他稍稍低著頭,黑色的頭發垂下來,從側面遮住了他的眼睛,聲音低沉而清晰:"但他沒能做到——那麼,您可以重複一下嗎?您讓他傳達的最後一句話——我想要知道."

女王陛下沉默了一下,然後她很干脆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啊……不要來,"她微笑著說:"不要來."

這里很危險,亞曆克斯,所以,不要來.

女王陛下身邊也有著黑巫師與黑暗生物,能夠隨意快速地穿行于不同空間的夢魘對于這個撒丁最為尊貴的女人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當然,她並不知道夢魘究竟能夠做到什麼程度,也不了解所謂的魯尼文屏障與人造黑洞的真實威力,也許,這種亞曆克斯可以控制並駕馭的生物可以從這個貪婪的死神之口中將她帶出來——她想要生存下去,她和亞曆克斯相處的時間還太少,完全不夠,她還沒有看到他戴上王冠——或是親手為他打開自由的大門,她承諾過的,如果亞曆克斯並不願意成為國王,她就會為撒丁走上共和的道路而耗盡最後一點力氣.

但她不能讓亞曆克斯因為自己而陷入危險,他可以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為了職責與義務——這是王室的宿命,但不能為了她,即便只是可能.

亞曆克斯會生氣,因為他是個毫無野心的好孩子,他很適合成為國王,卻不喜歡這個位置——但她不能讓他去面對一個混亂不堪的撒丁——由君主立憲制轉為共和制的話,這個過程幾乎是必定的.

"那麼……"在所有人都要因為屏住呼吸時間過長而感到肺部疼痛的那一刹那,亞曆克斯終于點了點頭:"我想,我可以試一下."

他平靜地說道,好像只是接過了又一個訪問任務或是去參觀孤兒院.

女王陛下繼續微笑,同時淚流滿面.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41
第十四小節 承擔
登基典禮的籌備工作基本上需要2至6個月,其中包含的繁瑣複雜甚至古怪異常的工作與必走的程序不一而足,畢竟撒丁是今世尚存的少數幾個始終保持著傳統的古老國家與王室之一.不過瑪麗亞女王陛下現在的情況顯然不容許她等待如此之長的時間,所有的事情都必須從快從簡.貳拾個小時……不不不,為了預防突發情況,譬如某個重要助手突然失聲或者腹瀉之類的,還必須留出四分之一的時間作為緩沖——還有個原因是人們所不願意去想的,這個人造黑洞的速度會不會加快?

整個撒丁首府的人都忙碌了起來——上下議院,也就是國會首先要接受瑪麗亞女王陛下頒布的退位,以及傳位于王儲亞曆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的詔書,雖然女王陛下不能親至臣子面前宣讀.與此同時進行的還有登基典禮的籌備——撒丁首府的聖家族大教堂是王室成員舉行婚禮,葬禮,陵墓以及國王或女王加冕的既定場所,先後有著上百位國王或女王在這里戴上王冠,一直維護的非常之好,不過要完成登基典禮所需的裝飾仍然會讓人因為過于緊迫的時間而喘不過氣來……單單高達數百英尺,寬闊高遠構造複雜的穹頂下方懸掛的那些織物就足夠令人絕望了——那些旗幟與飄帶都必須有著王室的徽記以及各個現存家族從中古時期流傳下來的騎士勳章圖案,並且與下方那些密集的座椅相對應——幸好這個問題已經和那些與之相類似的,譬如數量可觀的墊子,絲毯,飾物,蠟燭,酒等等,瑣碎又麻煩的籌備工作都被貴族們矜持地接了過去——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那些傳統,也沒人能比他們更早地開始為今天的登基典禮作准備——這種准備,可不僅僅是定制禮服什麼的.

在上下議院議長手持文書一路狂奔向王儲,也就是未來新王的駐蹕地,遞交上下議院以最快速度所做出的決議之後的幾分鍾內,王儲和自己的近身侍衛與養兄弟走出了房間,徑直向王宮深處走去——登基典禮的最重要環節之一,加冕皇冠,從來只能由國王(女王),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的,親自前去才能取出.

"你確實知道那個加冕皇冠在哪里嗎?"維爾德格問道.:"為什麼我覺得好像正在走進一個隱修院的墓地呢?"已經傾向西方的太陽透過窗戶投下的光線原本還是非常明亮溫暖的,但隨著他們的深入,走廊上的光愈加暗淡稀薄,這絕對不是因為方向和天時變化的關系.又及,在腳邊翻滾的東西……死靈騎士可以確定,那是有些駁雜的負能量,而不是因為工作人員的疏忽而日積月累起來的灰塵.

"你的感覺很正確,孩子."王儲侍衛的話語尾端最後一個音節還在穹頂與地板之間回蕩的時候,一個蒼老而陰冷,慢吞吞的程度比起死靈騎士也不遑多讓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兩個身著暗灰色長袍的黑巫師從牆壁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們在胸腹間收攏雙手,向亞曆克斯彎下身體,其中之一在行禮完畢後轉向維爾德格:"你不能再向前走了,這個走廊只能讓撒丁的王踏入." 他用比之前更加輕與慢的聲音清晰地說道,既不溫柔也不凶狠——他的行動與呼吸間都帶著那種無法言喻的疲憊與陰郁,好像是一具被人從墳墓里挖掘出來被迫繼續工作的尸體.

他所指的是他們所在走廊的末端所連接的彼端,與其他的走廊不同,那條走廊上沒有窗戶也沒有燈,漆黑的胡桃木護牆板與猩紅色的地毯似乎吸收了所有的光線.亞曆克斯向維爾德格點了點頭,示意他等待,而後越過了兩個逐漸隱沒在畫像中的黑巫師,投入他熟悉且喜愛的黑暗中去.

逐漸變得純粹與濃郁的負能量將不死者完全地收攏在自己的懷抱中,不死者微微地抬起頭,略微放緩腳步,這種幾乎能夠在一瞬間讓一個普通生者窒息而死的負能量霧靄讓他感覺舒適,非常舒適,就像是一條迷途的深海魚重新回到了深不見底的海溝之中——他如同浮行一般地輕盈無聲地到達了走廊的底部,推開門,那座黑沉沉的角櫥仍然像女王陛下所曾經看到過的那樣,紋絲不動,安安靜靜地停杵在房間的角落里.



亞曆克斯打開櫥門,那頂華麗而沉重的加冕皇冠端坐在絲絨墊子上,皇冠從來就是最能體現皇室貴族財富和權力的標志,誰占有皇冠,誰就擁有無邊的財富和令人臣服的威嚴——而加冕皇冠更是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撒丁的加冕皇冠是現存于世的兩頂中世紀皇冠之一,基座造型古樸,通體純金.重達2.8磅,高約一英尺,也就是從手肘到指尖那麼高,下面襯著白底黑點的貂皮,與其他皇冠盡可能地鑲嵌著各類有色寶石與鑽石,還有珍珠不同,它的八條弧形拱臂上只鑲嵌著細小但品質上佳的鑽石,它們就像是火彩所彙聚而成的河流一樣,在聚集的中心點形成塔狀的基座,捧托出一顆完美無瑕的祖母綠.

這顆祖母綠有著鴿子卵的大小,翠色濃重,剔透,沒有一絲裂痕或雜質,似乎隨時都會化為森林中的露水或者霧氣——清晨時分,透過那些垂掛在枝葉上的水滴去欣賞初生樹葉的時候,人類才能有幸見到與之相同的美色;而要作出這份鑒別,根本不需要法術,經驗或學識,正如詩人所言"即使一個最無知的野人,在潮濕的密林中絆 倒遇見祖母綠時,他亦會深深覺知這顏色鮮豔晶瑩的美和珍貴."

它就像是一顆屬于森林與河流的心髒,生機勃勃,巨大的力量隨時隨地都可蓬勃而出——這份力量卻並不是正能量,當然,也不是負能量,它平和,安定,從容,即容納黑暗也接受光明.

不死者不止一次地曾經在它的附近停駐,居留,甚至探索,但從未感受到它,以及它的力量和靈魂.

這是一個獨立而強韌的靈魂.

***

維爾德格懶洋洋地倚靠在最後一扇落地窗前,一邊將自己隱藏在緞子窗簾的陰影中,一邊向外看去——從這個角度和方向,他無法可以看到王宮廣場的全部,但至少可以看到那個曾經展示過聖跡的聖母像.

廣場的邊緣人流湧動——他們正在忙于搭建綢緞帳篷與裝飾鮮花,聖母像腳下,也就是廣場的中心,倒是空出了很大一片場地,一個老人身著式樣古老,色彩濃重的傳統服裝,背著一只白色的布口袋走過來,人們紛紛為他讓路——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裝了些什麼,維爾德格饒有興趣地盯著他,他一直走到聖母像下,然後放下,提起口袋,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是泥土,黑褐色的泥土,里面還混雜著零星的草葉.

不死者的視力極其良好,可以看到那些細小的草葉都還是碧綠的,這些泥土應該是剛被挖掘出來的吧.

"你在看什麼?"

"看泥土."維爾德格轉過身去——亞曆克斯提著那只加冕皇冠(像抓著一個矮凳)站在他的身後.

亞曆克斯走近窗戶,:"我想你應該知道……看在費力與胡安娜在你身上耗費的時間與精力的份上."

死靈騎士眨了眨眼睛:"嗯……我想我知道,這是奉獻與誓約之台."

撒丁的新王在加冕典禮中必行的一步——在新王登基之前,撒丁的民眾會按照各自所在的地區來選舉代表,代表將會帶著一袋當地的泥土前往加冕所在地——每個地區的泥土傾倒在一起,象征著民眾對于新王的忠誠與奉獻,相對的,新王也將在這個泥土構成的台基上宣誓他將盡到一個國王對于民眾應盡的義務.

亞曆克斯瞥了一眼身邊的死靈騎士:"……我想你更應該知道,我從不違背諾言."

"我只是受人之托."維爾德格露出雪白的牙齒.

套著王儲殼子的巫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的同時作了個手勢——他忠誠的死靈騎士立刻跟了上去.

"事實上,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不死者淡淡地說道.

"什麼?"

"你愛撒丁."他可不認為有人能夠如此輕易地要挾或者誘惑得了維爾德格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這家伙還是個生者的時候也是一樣.

"那個……"

"沒關系,"亞曆克斯突然停住腳步:"我也愛撒丁."

死靈騎士重重地撞到了他的脊背上.

他早該知道,他的養兄弟,撒丁的王儲,新王……無論外在的身份是什麼,他終究還是一個傲慢,自私的小混蛋!

***

"你知道我的目的——如果你真的願意讓我成為撒丁的國王——為什麼不更早地顯示你的力量呢?"假如是那樣的話——巫妖知道自己會同意這個交易的,二十年,或三十年,甚至五十年——巫妖的存在時間要比人類長的多,這點代價並非不可付出.

"啊."祖母綠,確切點,"王座"這樣回答:"也許是因為不可交易吧,我所期許的東西."

"?"

"承擔……願意承擔的心,是無法交易或者強求的."

就是這樣.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43
第十五小節 前夕
直升機降落在特設的停機坪上.機翼還未完全停止旋轉,鑲嵌著方形玻璃的機門就已經被猛然打開——頂著強烈的風壓,一個高瘦的男人跳了下來——他穿著西撒丁南部地區的傳統服裝,牡蠣白色的寬袖緞子襯衫,領口敞開,很寬的鐵鏽色塔夫綢腰封,漆黑的緊身長褲,邊緣繡花,銀色扣子的同色外套,最外面是一件垂到腰部的短斗篷,有著天鵝絨所能表達的最為濃郁的血紅色.他的手上抓著一只本白布口袋,在他跳下直升機的時候,一點細膩的金黃色泥沙從粗布口袋的縫隙中滲漏了出來,在灰白色的細石混凝土表層和光滑,鮮豔的聚氨酯漆上留下星星點點的記號.

兩個工作人員奔跑過去,他們都穿著內政部警政司特有的橄欖黑色制服,其中一個拿著小型的電子記錄本,他在直升機發動機的隆隆響聲中沖著來人喊道:"聖南西亞特別行政區——熙德.薩利埃里先生,對嗎?"

熙德揚眉,如果亞曆克斯或者維爾德格在場的話,一定會感歎于兄長與父親的相似——那個高高揚起眉毛表示疑問的動作.無論是角度還是時機都可以說是完全一致.

"是的."他威嚴而冷漠的回答道.他將手里的布袋交給了另一個工作人員,和它一起通過在臨時停機坪的一側擺放著的,可以檢測出爆炸物品與槍械的新型安檢儀器,然後謝絕了工作人員的幫助,以一種高傲的人體語言,也就是說,昂首挺胸的姿態和列隊行進式的步伐向五百英尺以外的王宮廣場走去——原本這個臨時停機坪就是為了便于撒丁各方代表以最快速度趕來而特意架設的,在屬于煦德的直升機迅速起飛之後,另一家直升機落了下來,在它上面同樣有著一個身著傳統禮服的代表,還有表示贊同與支持的,從所在地的農田或花園里挖掘出來的新鮮泥土.

薩利埃里家族的現任家長只用了兩份多鍾就走到廣場中央的聖母像下,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只雪白的,足有真人大小的卡拉拉白大理石雕像,就低下頭去,拉開口袋的封條,將屬于西撒丁南部的含石灰質的泥土傾倒在其他泥土的上面,比起其他黑紅色或著棕褐色的泥土來,西撒丁的泥土顯得格外貧瘠,因為疏松,它不能蓄留水分,也沒有多少植物最為喜歡的腐殖質,相反的,泥土中沙粒與碎石的含量相當高,但正是因為如此,西撒丁的葡萄不得不努力地將自己的根系向下延伸,直到能夠汲取有著豐富礦物質與其他複雜成分的地下水.同時放緩生長,令的自己結構緊密,顆粒細膩,皮質厚重,從而生成更多的丹甯——只有這樣的果實才能可以釀出整個世界曆史長河中,未曾間也非使用的最古老飲料和最主要的藥物——葡萄酒.相對的,如果所在地土地肥沃,水分充沛,葡萄將會生長的格外茂盛與快速,果實也極其碩大,肥美,但不管它有多麼甜美,多麼柔嫩,也只能作為果葡萄(食用葡萄).,而無法轉化為令人們心迷神醉的液體黃金.

很難說這是苦難孕育出了特殊的甘美,還是甘美因為沉重的苦難而鮮明,就好像沒人能說出西撒丁人的強韌與堅忍是這片僻隘荒涼的土地所贈予的財富與榮譽,還是前者讓這片帆善可陳的土地有了屬于自己的勳章——煦德小心翼翼地拍打口袋,讓最後一點泥土落在地上,而後捏著口袋的兩角,將它折疊起來抓在手心里.在為後來者讓出位置之前."西撒丁王"抬頭看了看那個如同鳥兒那樣探出身體的半圓形露台,他知道他的弟弟們正在那幅厚重帷幔的後面——在一瞬間,他希望亞曆克斯能夠拉開帷幔走出來——煦德想要看一看西撒丁的土地所養育的國王,是的,西撒丁養育了他,無論這支幼苗的根在哪里,他都是在薩利埃里的陽光,雨水,晨露甚至是颶風下長大的,他的身體與靈魂都有著屬于西撒丁的烙印.

他很驕傲.

帷幔沒有按照他的願望悄然打開,甚至沒有一絲燈光泄露出來——此時廣場邊緣的路燈已經悄然亮起,比以往早了一個小時,好給那些清潔道路與規劃警戒線的工作人員提供最為充足的光線——還有一些正在鋪設軌道的人——那些軌道只有一臂寬窄,煦德看了幾秒,認出那是攝像用的滑行軌道,應該是為了明天的登基加冕典禮准備的.



他看的很認真,但在下一個瞬間,曾經,現在還是個暴徒的下議院議員毫無預警地轉過身去,動作之快簡直就好像他原本就是那樣面朝來人站立著的——來人被那種洶湧冰冷的敵意嚇了一大跳,不過幸好這個感覺立刻就如同來時一樣凶猛干脆地退了下去,退的干乾淨淨——煦德的面孔變得柔和起來,:"安妮,……或者應該稱你為岡薩雷斯夫人? "

"老天,"安妮,女王的教育大臣,現在的岡薩雷斯夫人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把不自覺按在胸口的手放了下去:"煦德先生,"她輕聲說道:"跟我來.亞曆克斯在等你."

***

"十點零八分,王儲從這里進入教堂……"

煦德當然不可能在王宮看到他的弟弟們,為了明天的登基與加冕儀式,未來的國王需要練習,或說預演——在聖家族大教堂長長的甬道上,安妮的丈夫岡薩雷斯代替王儲在猩紅色上的地毯上緩步前行——作為替身,他將按照幾個世紀來從未變過的程序走上兩次,王儲作為旁觀者進行觀摩與學習,最後一次才需要王儲親自出演.

請原諒煦德會采用這個單詞來形容這件應該說是嚴肅而莊重的事情,他一踏入教堂正廳的側門,就看見了一個光亮圓胖的腦袋,還有腦袋的主人——貝弗里的導演,以及他手下那一班子,他不知道是誰那麼天才請來了這麼一幫家伙——雖然登基典禮無需編劇,宣傳,而且直播電視台也許會比他們更為專業,但是在抓取時間與尋找漏洞,應對意外方面絕對不會有人比他們強——他們總能想到別人沒有想到的事情.

"把那個旗幟拿走!——如果你不想在明天的直播畫面上看到一個搖頭晃腦的觀眾!"顯然已經成為一個挑剔者的編劇從觀禮位置上喊道:"它遮住了這個位置的大半視線!"

"貴族不會搖頭晃腦."煦德轉過頭,才發現身邊站著的是安妮的老外公,這個終于能夠重新回到貴族圈子里的老人略帶不滿地掃視著那些被巧妙地安排在旗幟,梁柱上方,或者鮮花後面的機器和電線,:"真難想象."他繼續說道:"我不明白.我們的君王的加冕禮,為什麼一個貝弗里的導演能比我看得更清楚."

煦德順著這位老先生的視線看過去,"導演"正坐在小顯示屏前全神貫注地觀看著岡薩雷斯的"表演",眼睛一眨不眨,似乎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小細節.

他不想對此發表任何意見——貴族們現在已經不那麼仇視薩利埃里,尤其是亞曆克斯成為撒丁國王這一事實已經可以說完全成立的現在,他們對待他的態度堪稱溫和——畢竟王儲的養兄弟與國王的養兄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他微妙地抿了一下嘴唇——岡薩雷斯已經走到祭壇面前默讀**,乘此機會,亞曆克斯轉過身來,兩雙黑眼睛在空中給對方打了一個招呼.

煦德點了點頭.示意亞曆克斯盡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為了不影響他,他向安妮的老外公禮貌地微笑後離開了那個地方,開始參觀這個輝煌富麗的大教堂.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幾乎沒有立足之地,到處都是工作人員——鋪設電線,擺放鮮花,固定帷幔等等的人剛剛走開,負責清潔工作的人就撲了上去,玩命地擦拭那些大理石,鏡子,鎦金的塑像,木頭,絲絨,綢緞……他們的眼神雖然不至于讓煦德主動幫忙,但至少不要增添麻煩還是能夠領會並做到的.

"薩利埃里先生,到這兒來."一個動人卻略帶沙啞的聲音低喊道,同時走廊上打開了一扇門,巴巴拉從里面探出身來.

她幾乎是粗魯地直接將煦德拉進了那個小房間,這個房間既溫暖又明亮,到處都是鏡子,以及有著很多扁長抽屜的梳妝台,看上去除了鋪天蓋地的花束之外很像一個明星的化妝間——事實上確實如此,它原本就是加冕典禮當天女賓休息室旁邊的化妝間——現在里面塞滿了美人兒,巴巴拉,米婭.雷可立夫(或許有人還記得她曾經兩次出演過亞曆克斯投資的電影),還有……身著修女法衣,笑容悲哀而柔和的莉莉,除了煦德之外唯一的男性正躺在房間的末端那把非常舒適的矮塌,抱著深紫絲絨為主的加冕袍,它有著鑲嵌黑貂皮點綴的白貂皮圍邊,以及以金線繡出的王室徽章,還有上千上百顆藍寶石,紅寶石與鑽石在袍服的每一處如同小星星般地閃爍.



煦德的嘴角微妙地扭動了一下,和加冕皇冠一樣,加冕袍也是僅此一件,他看過瑪麗亞女王加冕的錄像,記得有六個年輕的女官負責提著這件後裾(拖在地上的部分)足有十二英尺之長的加冕袍.否則的話,身體嬌小的女王陛下大概會被這件不遜色于一個成年男子體重的加冕袍拖得向後摔倒——亞曆克斯的力量煦德當然很清楚,但他不知道一個國王可不可以在加冕儀式上甩動袍子……

"這個……沒問題?"與在場的女性簡單問好之後,兄長忍不住估量了一下這件加冕袍的分量,襯里的緞子滑溜溜地,讓整件袍子不斷地向下墜,而且煦德覺得那根系在脖子上的帶子太短也太窄了.

"亞曆克斯已經試過了,沒問題,在必須行走和轉彎的時候,他能一手抓起它."維爾德格眯了眯眼睛."傳統上來說,男性國王允許那麼做."

煦德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將視線轉向那扇通往休息室的門,通過這扇開啟的門扉,再越過休息室彼端的細長落地窗,可以看見大半個教堂正廳——這是為了觀禮中因為興奮過度而暈倒的女士可以在清醒後不至于面對牆壁度過所余時間而設置的,窗戶外面是立柱,立柱間有著拉起的帷幔,如果不是故意去搜索或者湊巧,不會有人發現這兒還有著一個特別的觀禮台.

現在輪到亞曆克斯了——兄長敏銳地發現,除了導演控制著的攝像機外,還有兩台攝像機始終不停地跟隨著亞曆克斯.

"那是什麼?"

煦德喃喃地問道,雖然他的心里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但他並不願意承認這個答案是出于自己的認知.

"為了讓瑪麗亞女王陛下……可以看到亞曆克斯,"安妮從米婭的身邊站起來,語調平和的說道,因為她曾經做過女王陛下的貼身女官,而且與薩利埃里有過一段時間不短的合作,女王陛下與薩利埃里之間糾葛她並不是一無所知,:"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看到亞曆克斯了."

煦德抿緊了嘴唇.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44
第十六小節 寂靜
幾乎全首府的,還有鄰近幾個城市的民眾湧向地鐵,湧向汽車,或者徒步前進到未來國王禦車即將經過(登基典禮開始之前王儲必須回到王宮,從王宮前往教堂)的道路邊,其他城市省份的居民因為距離過遠而不得不乖乖地坐在家里面收看直播——即便如此,隨著天色將央,原本就不怎麼寬闊的街道兩翼仍然變得擁擠起來,肩膀挨著肩膀,腳跟對著腳尖,不過人們不以為意,他們小心地保護著手里的新鮮小花束,還有大大小小的撒丁國旗,耐心而安靜的等待著——距離典禮開始的時間還早得很呢,直到溫暖的陽光傾瀉到古老的石子道路上,富于節奏的,喀噠喀噠的馬蹄聲終于從街道的末端響了起來,由皇家衛隊中的王宮儀仗騎兵的皇家馬車准時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按照傳統,它由八匹白色駿馬牽引——這輛馬車已經使用了上百年,在明亮的光線下因為漫長的時間與氣候的折磨而變得有些黯然失色的金飾與木壁板上的細微斑駁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但這個時候沒人會去注意這個——只要再過3個小時就會成為撒丁國王的男子正轉過頭來看著他們,每個人都能感覺到那雙黑色的眼睛掃過他們的身體——他神色安詳而淡漠,並沒有顯得喜悅或是激動.

各處的教堂鍾聲即將齊嗚,它們慶賀著一位新王的誕生,同時也哀悼著一位老王的逝去……他們甚至必須進行一場沒有尸體的國葬——只因為人造黑洞無論是自行湮滅而是通過逐步壓縮收取都無法從里面帶回女王陛下的身體,當人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原應震耳欲聾的歡呼全部被卡在了喉嚨里,那種窒息感讓他們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馬車靜靜地通過了人群,突然一聲"萬歲"打破了這份痛苦的寂靜,人們不由自主地向聲音的來源看去——那是一個只有三歲多一點的小女孩,穿著粉色塔夫綢的寬擺裙,眼神清澈,笑容燦爛,就好像壁畫上的小天使從牆上走了下來——她的手里牢牢地抓著一束很小的玫瑰花束,一邊盡所可能的歡呼,一邊用力擺動持花的手臂.不死者的良好視力可以看到她的媽媽先是張了張嘴,似乎想要阻止,但連續幾次什麼都沒能說出來,反而逼出了自己的眼淚……這讓她呼喊"萬歲"的時候,聲音因為哽咽而變得輕微,斷斷續續.

亞曆克斯在馬車里抬起手來,輕輕地揮了揮.

他也許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在如斯沉靜悲哀的行列中前去教堂接受冠冕與權責的國王,不死者想,心中異常平靜溫和,他們愛她,無庸置疑.

這很好.

***

在單調而熟悉的贊美詩中從教堂的西側門走入正廳,穿過觀禮的賓客,跪在祭壇前作簡短的祈禱,然後在大主教的扶持下走回祭壇前方,費力勳爵捧著王劍站立在他的身側,而主教們取來聖經,聖油壺等等——亞曆克斯依次面向四個方面而立,他注視著早已在這四個方向的中心點肅立的四個人,也被他們注視——他們分別是上下議院議長,勞爾.岡薩雷斯,還有塞萬提斯總檢察長——大主教高聲向他們提問,是否願意承認面前的這個人是當之無愧的國王,並宣誓向其獻出忠誠與竭誠的服務……他當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大聲地.

緊接著,大主教詢問亞曆克斯是否願意發誓,得到未來國王的允許後,站在亞曆克斯右側的主教打開了聖經,左側的費力則奉上王劍,好讓王儲的手放在上面作為誓言的依據.

" 您將許諾和莊嚴地將發誓治理撒丁,您的財產和其它疆土,並且尊重任何一個屬於或附屬的各自法律和風俗?"

" 我在此莊嚴發誓,我會."

"您會公正地使用您的力量,依照法律,秉持正義和慈悲來做出正確的決斷嗎? "

" 我在此莊嚴發誓,我會."

"您將維護聖哲的殿堂與宗教嗎?"

" 我在此莊嚴發誓,我會."

……

宣讀登基誓言,簽下誓約書,並將它們擺放在祭壇上,然後在主教們的簇擁下回到祭壇前,費力勳爵和岡薩雷斯為他解下王儲禮服外的短斗篷,大主教將聖油倒入湯匙,再將它塗抹在王儲的額頭,然後授予權杖,權球,加冠,加袍,最後退回一步,跪在了亞曆克斯的面前,因為從此刻起,他已經是撒丁國教的宗主教與撒丁的國王了.



與四百年來每一次加冕略有不同的,在教堂正廳一翼矗立著的等人高屏幕中,可以說是自有教會以來任期最短的一位教宗——聖父斯漓舉起手來,遙遙祝福——這是為了舊約公教,也是為了撒丁.

唱詩班再次唱起贊美詩,與觀禮的賓客一起,貴族們按照各自己的爵位高低依次在亞曆克斯面前單膝跪下,表示忠誠與尊敬.屬于卡洛斯血脈的艾伯特王子因為還未成年,所以只是在一旁觀禮——他不時地看向攝影機與屏幕,雖然說他知道退位的國王在新王加冕時出現會帶來不祥,卻仍然希望能從屏幕里的某個角落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他沒有關于父母的記憶,從還是個小嬰兒開始,他的身邊就只有瑪麗亞女王陛下與朗巴爾夫人……還有他的兄長.

在聽到那個噩耗之後,他才發現一直認為已經足夠成熟的自己還只是個小孩子.

亞曆克斯從王座上站起身來,向金發碧眼的少年伸出手,他立刻跑了過去,緊緊地抓住了那只比他更為寬大的手掌.

他和自己的兄長一起走到教堂外,直到一匹上好了鞍缰的成年西蘭馬被牽了過來他才松開了手,撒丁的國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抓住加冕袍多余的部分,讓費力為自己佩上王劍,而後縱身跳上馬背,馬匹在民眾的注目下小步緩跑過一段並不怎麼長的距離,登上了由撒丁各方采集而來的泥土堆起的誓約之台.

不死者略為低下頭,撫摸了一下王劍冰冷的手柄,握住,抽出,抬起頭,將它指向天空.

"我向你們宣布,我的整個生命——無論它是長是短,都將奉獻給我的國家和人民."

他的聲音並不大,也不高昂,但奇跡般地,所有的人都無比清晰地聽到了.

隨即,如同被壓抑了許久的暴風雨一般,人們歡聲雷動.

"天佑陛下!""國王萬歲!"……

"女王萬歲"……

……

人們盡情高喊,仍憑眼眶中的滾熱液體溢出,劃過面頰,滲入嘴角,為舌頭與咽喉帶來一絲苦澀.

亞曆克斯垂下持劍的手,加冕禮服中不會包括一只手表,但即便沒有安排到秒的儀式流程,不死者也能輕易地從陽光賦予王劍的陰影中尋找到正確的時間.

隱藏在耳根處的無線隱蔽微型聽筒沙沙作響——這是為了萬一出現意外時工作人員指導王儲應對之用的,現在傳來的卻是瑪麗亞女王陛下的聲音.

"我為你驕傲,我的孩子."她聲音輕柔地說道,完全不像一個生命以分秒計的垂死者——她的語調快樂而悠閑,似乎並非深陷絕境,而是在王宮lou台的帷幕後觀望著這一切:"你是最出色的.".

……話筒中再次沉默了一會,她說:"別了,我的孩子……我愛你."

然後話筒中傳來一陣訇訇的聲音——她或者別人正在將這只話筒遮住,以免讓接收方聽到她不願意讓對方聽到的訊息,但這對于聽覺與視覺同樣敏銳的不死者來說,這個夾雜在模糊雜聲中的聲音和之前的說話並無區別.

"它已經快要碰到我的影子了,真是難以想象……抱歉,可以請您關掉機器嗎……別讓亞曆克斯看到這個……"

永遠的寂靜終于到來了.

***

這章略為少一點,明天一章大結局.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3-8-17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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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陛下,我可以為您打開台燈嗎?"一個女官半屈著膝.小心翼翼地輕聲詢問,在亞曆克斯抬起頭來向她投去認可的一瞥之後,她連忙繞到那張極其寬大的寫字台的另一側,動作輕緩地在低矮的陶瓷台燈燈罩邊緣垂下的金屬拉索上拉了一下,"啪"的一聲,橙色的燈光頓時照亮了寫字台的桌面與下方的一小塊地毯——還有撒丁的國王陛下那張嚴肅,沉靜的面孔,與曾經的瑪麗婭女王陛下一模一樣的銀白頭發在燈光下就像是打磨過的金屬那樣閃閃發亮,細膩而均勻的皺紋占據著他的額頭與眼角,還有嘴角,顴骨和嘴巴下面的深深的陰影顯得尤為突出——近幾年他在不斷地消瘦,醫生們給他做了不少檢查,結果表明他沒有任何疾病,只是身體與器官都在按照自然規律老化——他畢竟已經九十七歲了.

事實上,也許繼續稱呼他為國王陛下有所不妥,因為亞曆山大.薩利埃里.費迪南德已經在三十五年前簽署並發布了自己的退位詔書——雖然在此之前政府與內閣早有多次隱晦不明的暗示,但等國王陛下真正地站在直播鏡頭前宣讀退位詔書的時候,仍然震驚了整個世界——如果亞曆山大陛下如同羅斯的那位陛下一樣讓人難以信任與贊同,無論他什麼時候退位都不會引起太大的波瀾,但他在二十余年的執政時期中的表現只能以令人贊歎來形容,他心思慎密.精力旺盛,充滿耐心,在每一件事上,他都會仔細權衡能否取得成功的幾率,並將周密的分析和與之非常協調的政治直覺相結合,以至于人們很難從他的履曆中尋找出錯誤與過失.

撒丁的人們喜愛並擁護他,可惜這並不能改變他的決定,不過人們很快就發現,一份退位詔書並不代表他們的國王就此離他們而去,亞曆山大陛下繼續留在首府,支持臨時政府——由君主立憲制過渡到民主立憲制並不容易,而一個受人景仰的君王可以在其中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大大小小的各類事件層出不窮,甚至還包括了兩次足以讓撒丁政界一夜覆滅的軍事政變……因此,在全新的政府與國會終于完全平穩並且能夠無需他的支持繼續前進之後,為了表示感激,政府沒有去觸動一分一毫屬于王室的財產,榮譽,特權……但除了皇冠城堡與一個貧瘠的島嶼之外,亞曆克斯將很大一個比例的收入,還有被他下令修改為博物館的王宮,宅邸所得的收入全部捐贈給撒丁的教育與慈善事業,

人們急需稱呼他為撒丁的國王陛下,他的生日,加冕紀念日,節慶都有鋪天蓋地的小禮物與賀卡堆積在皇冠城堡的吊橋邊緣,等待工作人員來前來收取,檢查.最後送交給他們所敬愛的陛下.

他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終身未婚,女官心想,不過他仍然挺拔,高大,相貌堂堂,擁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魅力,即便他的年齡已經是尋常小伙子的三倍之多——亞曆克斯無可奈何地摘下無框眼鏡,輕輕地按摩眉間,微微感到有點臉頰發熱的女官這才禮貌而惋惜地退下——以免打攪到他的休息.

房門悄無聲息的關閉,這邊的死靈騎士立刻從帷幔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維爾德格已經在數十年前就宣告"死亡",在費麗西亞的力量下,人們並不能看到他仍然須臾不離地和他的兄弟站在一起——兩具漂亮且極端相似的骨頭架子,死靈騎士在面具後面讓自己的牙齒彼此敲擊了一下,陰冷悠長的笑聲讓整個房間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大半:"終于到時候了?亞曆克斯,"他打了個響指,召喚出夢魘.

"不,今天不."亞曆克斯示意死靈騎士將夢魘收回自己的死靈空間,他做了一個手勢,鑽石的力量退卻,屬于老年人類的外表就像是陽光下的夜露一樣迅速蒸發.巫妖抬起手來,欣賞了一下自己雪白乾淨的腕骨,掌骨,指骨,橈骨和尺骨之後揮動了它們,通往露台的落地窗忽地一聲全部打開.不死者穿過它們,走上露台,雙手按在欄杆上,俯瞰著下方黑黝黝的山谷——一秒或者更短的時間里,死靈騎士靈敏的感知能力已經察覺到有一個體型龐大的東西正以在高速接近他們.



一只有著火烈鳥般的長脖子,翼翅足以覆蓋一架滑翔機的風神翼龍輕盈地掠過死靈騎士的感知范圍,隨後穩穩地停在了露台下端的一個裝飾石像上,隨後優雅地收起翅膀——兩個不死者如同羽毛那樣輕輕地落在了它的脊背上,死靈騎士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的翅膀,與身軀相比較顯得格外纖細脆弱的翼翅骨骼間灰黑色的膜不停地流動著,散發出只有負能量才能具有的冰冷氣味.

"走吧."

巫妖在意識中發出命令,翼龍細長的雙腿在堅實的石像上拍打了一下,翼翅展開,撲向那無邊無際的黑暗.

***

翼龍在高空飛行,死靈騎士迎著風伸開手指感受風壓以推斷速度,大概有400英里到600英里每小時——這家伙與飛機相像的顯然不只是體積.

他收回手的時候,翼龍開始滑翔,盤旋,准備降落——死靈騎士的"視力"自然不會受到光線的影響,他辯認出下方那座古老的隱修院是莉莉最後居住並終老的那一處,翼龍降落在隱修院的庭院里,不比一片樹葉更大聲,修女們早已安睡,整個隱修院只有一處光亮如晝.

那是一個小禮拜堂,祭壇前擺放著一口全透明的水晶玻璃棺,里面的莉莉身著修女法衣,雙手交握在胸前.安安靜靜地躺臥在里面,那顆神聖的血石讓她無痛無病地度過了七十年,時間也未能越過它的力量在宿主的面孔與身體上留下痕跡——無數的人在莉莉死前就絡繹不絕地前來朝拜這一奇跡,而已經被教廷認可為"聖人"的莉莉很清楚自己恐怕無法和自己的父母那樣在黑暗的泥土中安睡,所以她也只是在死前要求參觀自己的費用全部捐助給她所創辦的各項慈善基金而已……不過就算是這樣……時間也足夠長了,巫妖注視著那口無論如何也不能稱之為安息之所的人工制品,緩慢地伸出一只手,潔白的骨頭如同三維造影一般輕而易舉地伸進了棺內,接著是莉莉的衣物,身體,當他觸摸到那顆正能量結晶的時候,所感受到的幾乎與常人將手伸入溶化的鐵水之中毫無二致,巫妖略為停頓了一下,抓住它,將它從宿主的身體上剝離了下來.

神聖的石頭被包裹在濃重的負能量中,它發出一聲哀鳴,但因為長久以來它的力量始終不斷地被大肆消耗——莉莉雖然不會在人們面前展示聖跡,卻不妨礙她在亞曆克斯的保護與遮掩下重現森林,再造沃野,或是驅逐整個土地或河流中的汙染——掙紮了一會,失去了大半力量的寶石終于真正地沉寂了下來.

巫妖將它隨手拋向夜空,一只小蝙蝠沖了下來,抓起了它.

"你們知道應該怎麼處理吧?"

"人類與我們都在因為日益薄弱的大氣層而煩惱."小蝙蝠一本正經地回答.:"請允許我們感謝您的慷慨."

不死者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只是順手為之,看在這些小蝙蝠至少還是頗為稱職的守序邪惡陣營成員的份上——他轉過身去,重新將注意力投注在莉莉的軀體上,它沒有變化,巫妖第二次將手探入棺內,閃爍著金綠色澤的黑色霧靄在棺內擴散,驅散了那些頑固地占據著死人軀體的正能量,莉莉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坍塌,連同衣物變為灰白色的灰燼.

巫妖作了一個手勢.棺內的骨灰浮起,穿過透明的玻璃棺蓋,在空中彙集成線,而後如同一條溫順的蛇那樣纏繞在不死者的左臂上.

不死者抬起右手,用大拇指的指骨撫摸了一下骨灰凝聚而成的爬行動物.

"我說過,"不死者按著那顆不停晃動的蛇的"腦袋",聲音輕柔地道:"我不會讓你永遠如此的."

……

翼龍騰空而起,撒丁的土地在它的翅膀下逐漸展開,而高速公路上的照明則成為這個卷軸上的曼妙符文,經由三十余年堅持不懈的建設,它們已經如同蛛網一樣遍及了撒丁的每一個角落——翼龍在海岸高速公路的上方盤旋了一周,按照主人的命令飛向西南,在經過莉莉父母沉睡的城鎮墓園時,巫妖伸出手,讓劇烈的狂風帶走莉莉骨灰凝結的小蛇,它戀戀不舍地在不死者的手骨上纏繞了一會,而後毫不猶豫地投入了深邃的夜空——親人的血和骨召喚著她——這個迷路了很久的小姑娘應該回家了.



一架夜間航行的客機轟鳴著穿過他們的上方,迅速遠去,成為晴朗夜空中一個明亮的點——飛機的白色尾端塗刷深青銅色線條的百合——這是屬于薩利埃里家族的客機,巫妖的指骨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牙齒,似乎在前兩天才看到過薩里埃里航空與旅游公司與撒丁航空工業公司簽署了五架E-178噴氣飛機的購買協議……翼龍的速度加快了,在客機的光點尚未完全消失在獵戶星座之前,不死者們已經看到了幾乎埋沒在一片原生態植被中的薩里埃里莊園,黑鐵的柵欄看不到了,白石子的台階與小路看不到了,深綠色的百頁門窗看不到了,只有熟悉的深赫色瓦片與那個更為熟悉的露台還原封不動地保留著——植物生長的途徑微妙地避讓開了這些地方,甚至露台上擺放著的搖椅也沒有一根藤蔓會伸出枝條前去打攪.

熙德.薩利埃里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曾經下過很多看似非常不合情理的命令——露台與上面的搖椅就是一例,還有他的葬禮,他沒有允許自己的孩子給亞曆克斯或者維爾德格打去電話,他們也沒有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前來看望過薩利埃里的人,這個問題曾經被很多人詬病,但沒人知道或說察覺,煦德在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時,他的兩個弟弟正陪伴在他的身邊,正如他們為索尼亞姑姑所作的那樣.

向薩利埃里.這個扶助著自己向這個世界踏出第一步的地方投去最後的一眼,巫妖命令翼龍轉向,那里已經沒有值得為之停留的東西了,無論是對他,還是對維爾德格.

在翼龍橫越黑暗無際的大海之前,不死者召喚了"王座",這顆在撒丁加冕王冠上滯留了上千年的祖母綠的投影就如同亞曆克斯在生時的影子一樣,或說就是一個撒丁男性的模板或縮影,就連白色的襯衫與黑色的長褲也如出一轍.

"我想你願意再看看撒丁."巫妖說.

"它很好,""王座"說道,微微地帶著感歎,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個繼承者竟然有著如此堅強的決心——即便他已經不是人類,撒丁的王權和神權在近半個世紀內一直牢牢地被他掌控著,其中或許會有著痛苦,辛勞與不能為人言的苦悶,但相對的,權勢,財富,威望也于同時達到了頂點——他放棄了,沒有絲毫猶豫地終結了卡洛斯與費迪南德王朝:"它以後會很好,是嗎?"

"當然."不死者回答,"王座"向他投去一個微笑,時間奔流不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擁有了窺伺命運之線的能力,雖然只有很少的一點——每一個主人的開始與終結,不可轉變的——不管是智慧的,還是愚笨的;寬仁的,還是殘暴的;幼小的,還是年老的;為人民所愛戴的,還是為人民所憎恨的……這讓他深感疲憊.而這個主人,他只能看到開端,卻無法觀望到結束,也許,這會是件好事.

***

"我們接下來干些什麼?"死靈騎士仰面躺在翼龍的脊背上,牙齒間里咬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抽出來的干癟骨頭.

巫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決定不去提醒他那是與翼龍泄殖腔有著緊密相連的骨頭之一:"老本行."

死靈騎士下意識地抽出自己嘴巴里的骨頭,雖然意識中的交流並無動用牙齒與下頜骨的必要:"老本行?"

"老本行."巫妖肯定.

暴徒的老本行是什麼?

"打劫."

不死者彬彬有禮地說道,完全無視于神父們驚恐的眼神與扭曲的面孔——神聖公國中心的十字型教堂建築群在數十年前連同這個世界上有史以來最為高貴的殉葬者們湮沒在一個最後不足手掌大的"小球"里——原大教堂里藏著的聖物照例也應該成為殉葬品之一,教會對外的說辭也是如此 ,可是不死者確鑿無疑地在這里感受到了屬于聖物的正能量波動.

死靈騎士與他的追隨者們隨著夜晚的慘白霧氣悄然降臨,扭曲著的長劍上跳躍著黑歐珀的火焰,它如同深色的郁金香那樣在一霎那間陡然盛放,長著魔鬼般雙角的少女高聲大笑著沖上夜空後以更快的速度俯沖下來,羽翼生風,誘人的笑容連同著雙面開刃的劍鋒在一個注目間就奪取了隱藏在聖品堂內的數十位苦修士的性命——他們最為犀利的武器——對于黑暗生物的超度與淨化對死靈騎士和他的靈魂之建毫無用處,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爭取了足夠的時間,讓教會的警備力量可以及時趕到.

在數十年前的人為災難過去之後,借助信徒們的捐贈與世界各大銀行中的資金,舊約公教的教會很快就在原址上立起了更大,更美,更莊嚴的建築群,任期最短的教宗聖父斯漓和他的前任也被追封為聖人,和莉莉一起被雕刻在聖天使大教堂的外牆上——隨之而來的還有更為嚴密的警備,高端的設施,以及充足的,裝備精良的聖座警衛團——令人惋惜的是,原本屬于教會的非人力量卻沒有那麼容易補充,在聖殿騎士團連接失去了團長,監察長,聖血石之後,剩余的騎士也逐漸失去了屬于光明的特殊力量,而且在此之前,由于一些不可告人的內部爭斗,能夠借著聖經與聖物發揮力量的神職人員也被消耗了十之**,雖然教會一直沒有中斷過對于此類人員的培養,但各地興起並蓬勃發展的各類宗教奪走了大量未來的信徒,剩余的也很難讓他們擁有足以使用聖物的堅定信念——信徒的要求越來越多——如果不是還有聖物的話……

"這些聖物又是何時被取出的呢?"隱藏在兜帽陰影下的骷髏頭骨嘶嘶地問道,不過顯然他沒有期待他人的回答:"在人為的黑洞出現之前,"他說出答案,如果不是有人支持的話,那個組織能夠神通廣大地在聖座的土地下挖出一個如斯致命的陷阱?教宗的選舉實質上就是一個各方勢力妥協的過程,既然選出的是斯漓,這個繼承著前任教宗衣缽的人,那麼聖地中的所有人,不是無可救藥的異端就是無法信任的偽信者——"是這樣吧……"巫妖總結道,他注視著近在咫尺的聖約櫃,天使間的鈷藍鑽飾如同死亡之神的眼睛那樣幽暗深邃.

催淚瓦斯在狹小的房間里彌漫,不死生物阻礙了警衛團員的沖擊——在吸血鬼們一步步地斷絕了與教廷的合作之後,教廷已經很難取得不死生物來作為訓練素材了——即便再堅定勇敢的信徒猝然遇到那些恐怖片里才有的怪物時也不難免猶豫,慌亂,舉止失措——在不知什麼人叫嚷了什麼以後,警衛開始射擊,子彈在牆壁與牆壁之間呼嘯著亂竄,但聖物與巫妖,以及死靈騎士的身上都覆蓋著一層無色的膜,人類制造的武器並沒有辦法傷害到他們.

"確實是真正的'希望’."不死者伸出手,指骨輕輕地按住藍鑽,:"只要說出願望,給出代價,你就給與實現."

"為我打開前往托瑞爾的大門."

***

為了紀念發明電燈的愛迪生,曾經有人建議在他的祭日里全世界關燈三分鍾——以紀念他的功績——這個提議最終還是被否決了.

……

男孩顫抖著向自己心儀的女孩伸出手,邀舞的話結結巴巴,還沒說完,四周的燈閃爍了一下,熄滅了.

一陣隱約的騷動後,男孩轉動腦袋,發現所有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這不合常理,先不說這類場所必備的獨立發電設備,一旦出現停電或是其他情況,備用的電源就會立刻,馬上,沒有停頓地接應上去,即便沒有或者應急設施也出現了故障,那麼最起碼的,應急燈與安全通道指示燈也會亮,而不是象現在這樣,好像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失去了視力.

"發生了什麼事?"他身邊的女孩不安地問道.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黑暗中,男孩的聲音非常平靜:"我記得沿著酒吧走幾步就是大門,抓住我,靠著牆,我們慢慢地走出去."

……

醫院的監護病房.

值班的醫生坐到監控台前,打開一份最新送來的磁共振脊柱水成像文件——還沒有來得及來看清病人的名字,突如其來的黑暗就籠罩了他——他的第一個反應是自己因為疲勞過度而導致短暫昏迷——這類現象會讓人覺得自己的視野里不斷地出現黑斑.但他第二個反應就是跳了起來.

不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而是醫院的電源……"該死的!出了什麼事兒!"他叫嚷道:"我需要電!"

監護病房中所有的儀器指示燈全部熄滅了.

……

一伙混蛋興高采烈地借著"整街區"突然停電的機會洗劫了一個警報與保衛措施全部失效的珠寶店.

他們怪叫著沖出店門,一邊互相擊掌慶賀彼此抓住了這次難得的好機會,一邊快步沖過街道,跳進他們在兩小時前停放在巷道里的車.

"快走."其中一個家伙喊到:"我看見有人往警察局跑過去了."

"真蠢,他們為什麼不打電話?"

"難道你很希望警察早點來?"說話人給了那蠢貨一個巴掌,:"為什麼不開車?"

駕駛者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啟動不了——車子沒電了."可是他今天早上才充過電.

他們七手八腳地找出了備用蓄電池——它也沒電了.

罪犯們決定去偷一輛車,但他們發現,所有的車都無法啟動——沒有電.

當他們正糾結于應該去推車讓其啟動,還是改偷自行車或者索性用兩條腿走回去的時候,警察們跑了過來.

……

整個位面的電流正在向神聖公國的中心集中——托瑞爾只有風,火,水,土,正,負能量位面,沒有電元素位面,但巫妖覺得,如果有的話,大概也就是現在的樣子——一個純淨的電元素位面.

很美,很強,也很可怕.

無形的電流從天空降下後,就將會有一道閃電自天空而起,熱的,藍白色的,耀眼的閃電,它拉開了雷暴的序幕.四周的道道閃電就像是暴雨傾瀉而下.雷暴開始的第一分鍾里有200次閃電——幾乎每秒有3次,速度與力度還在不斷地增加,雷聲毫無間隙,也失去了強弱之分,所有仍然活著的人從眼睛,耳朵以及皮膚較為脆弱的地方都流出了鮮血——在他們還未被雷電撕裂之前——令不死者驚訝的,竟然還有一個著紅袍者能夠發出聲音.

"別毀了這里……"他哀號道:"別毀了聖物……你是在毀滅11億人的信仰!"

光潔的大理石在雷電的肆虐下寸寸剝落,斷裂,不死者的黑袍在雷電掀起的氣浪中翻滾,黑洞洞的眼眶深處鮮紅色的火光在跳躍,那是光無法到達的地方.

"信仰不是靠著這個來支持的,就算是……"不死者慢吞吞地說道:"競爭需要公平一點,不是嗎?"

他做了一個手勢,雷電的來勢更加迅猛,終于,在紅衣者的視野中,只剩下了致命的光明.

陽光無法照顧的那一面只余下了黑暗,而陽光普照的那一面也因為"電"的流失而陷入恐慌.

神聖公國的中心區域,除了聖物,與兩個不死生物之外,只剩下了雷電.所有的物質都在人類制造的強大能量中灰飛煙滅.

如果一定要做出一個比喻的話,正能量位面也許與其有些相似——"萬物的不滅熔爐,是凡物的雙眼無法真正看清的光輝領域.新的物質和能量不斷誕生,並立刻像飽漲的成熟果實一般膨脹到最圓滿的狀態,這令位面的一切都舞動和波動著,位面的每一點都因內在的能量而發出明亮的光芒",但即便是某些區域會像太陽一樣爆發的正能量位面也不會像雷電的聚合場所這樣狂暴,混亂無章,充滿了攻擊力——難以控制代表著它們無法作為法術的載體,但它們作為這個位面最為充沛與強大的力量,足以作為代價提供給"希望".

打開托瑞爾位面——一絲絢麗的色彩在眩目的光芒中出現,它旋轉著,緩慢地拉長,擴大范圍,最終形成一個無事不刻都在流動與轉變的漩渦.

一個二維的池,並且正在逐步翻轉,向著異位面的不死者——巫妖作了一個標准手勢,接觸死靈騎士,在一陣細微的波動後,這個身形高大的凶器原地消失,不死者接觸對方的手握緊,將那顆黑色的歐泊收入身體——在穿越彩池的時候走失可不是發布一個星界尋人廣告就能解決的事情.

彩池的傾瀉角度到達了一個位置時,停頓了下來——然後,巫妖曾經最為熟悉的力量湧入了這個位面.

魔力!濃厚的,純粹的,永無窮盡的原始魔力!

它沒有被收束在魔網或陰影魔網里,也沒有被限制在卷軸或寶石,盔甲里,這是高魔位面最初也是最基本的力量.巫妖就像是之前被電流拋出去的人類那樣被洶湧而來的魔力推向後方——他及時地抓住了"希望",在他的呼叫下,費麗西亞在空中伸開雙臂,金綠盤繞在他的身上,女神,恐懼守護在側,庫巴哈爾則成為他最為堅實的依靠,冰之翼在他的身體中不安地顫動……巫妖輕輕拂過它——"真實"的冰之翼記錄著前往托瑞爾的路徑,它不能在這里受到損傷.

熵增——巫妖並不知道這個低魔位面的規律是否可以在高魔位面得到運用,不過現在他至少證實了一點——如同熱量從高溫物體流向低溫物體是不可逆的,在未知的甬道中,譬如眼前的這一個,原始魔力也會從高魔位面不可遏止地流向低魔位面——巫妖做了一個標准手勢,吟誦咒語,艱難地向前一步,這些比電流還要狂亂上無數倍的原始魔法能量直接湧入了他的身體,並且興致盎然地撕裂與組合它——巫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軀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變異——這種力量如果進入了身後的低魔位面,不知又會造成什麼後果?

試想一只普通的沙地蜥蜴在接受了足夠的魔力後暴漲為一只足有著上百英尺高度,全身鱗甲,蝙蝠性的巨大翼翅,喜歡用閃電將駱駝等獵物直接烤熟,有著強烈的地盤意識的藍龍?

有可能,即便是一只阿米巴原蟲也會變為會吐酸液的史萊姆……

費麗西亞垂下雙手,它身體內隱藏著的信仰之力爆發了——每一聲真誠的呐喊,每一個歡喜的跳躍,每一次重複的名字——普通人類的小小力量,在這兒彙聚成矛,為他打開通道.

只是,並不容易,就像越靠近閘口,水流就越是湍急越是危險,魔法的洪流在進入的地方也會變得格外凶暴,巫妖只向前移動了很小一段距離——費麗西亞的光芒就暗淡了下來,如果堅持,她也許會碎裂——翠綠的光芒呼應般地閃爍,"王座"現身,他取代了費麗西亞——誰能說民眾對于王者的崇敬就不是一種信仰呢?

不……還不夠……

巫妖可以准確地計算出結果——如果他按照原先預計的,收攏魔法的亂流,進入彩池後關閉這個通道……這個幾率不是非同一般的小,他也許連彩池的邊都觸摸不到就會因為力量衰竭而被魔法的觸角撕裂——那麼,他還可以,就如當初來到這里一樣,除了靈魂,還有冰之翼,什麼也不帶走——靈魂寶石可以重新尋找,死靈騎士也是一樣……至于湧入這里的魔法亂流,只要等待這個通道自然關閉或者暫時形成一個平衡,這里就會重新回到有序時代——雖然在此之前,混亂的能量也許會將這里所有的一切改頭換面……

"還有一個辦法,接受我的神火."庫巴哈爾說道,:"接受神火,在你所有的信仰之力尚未全部消耗殆盡之前凝聚神格."

巫妖靜靜一頓:"如果這樣……"骷髏頭骨嘲諷地嗒嗒了兩聲:"我就必須留在這里."

"在你積蓄起足夠強大的神力之後,仍然可以返回你的位面.你能夠做到的,很容易,你已經有了數億熱愛你的人民,只需要一兩次奇跡……"

"多久?"巫妖晃動了一下兜帽:"百年,千年,萬年……無限?一個神祗與一個半神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規則,你無法引誘與誤導我,我能夠看清我所要的東西"

不死者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空洞:"離開庫巴哈爾,我已經做到了你希望我做的事情——在這個低魔位面重建信仰,只要再過幾百,幾千年,就會誕生新的神祗來維護整個位面的平衡——不要得寸進尺,否則我不介意捏碎她."

"……我確實不介意讓你取走神火."這一次是真正的庫巴哈爾,:"一個神的隕滅可以引起暴雨,颶風,火災,地震……,不死者,如果你運用得當,有很大的可能沖破魔力的亂流到達彼方."

"沒什麼好猶豫的,"她鼓勵道:"來吧!"

來吧……巫妖黑線著握住了那顆圓潤的綠松石,它的波動異常穩定溫和,防禦全部撤除,即便一個普通人也能輕易將之捏碎.

……

白色的指骨徐徐加力……"費麗西亞""女神""王座"的身上已經出現了裂痕,"金綠"也已經闔上了那道細窄明亮的反光線.

回到托瑞爾!

***

"時間靜止."

所有的壓力與折磨突然消失——即便有著通過死亡檢定的強韌意志,巫妖也不得不在這種反差極大的情況下略微恍惚了一下,以至于他沒能在第一時間辨認出這個聲音——類似于"無舌者"的特殊情況暫且不去考慮,每一個法師都有著清晰而低沉的聲線,這是如同魔力般的必備品,但如果說咒語的最後一個音節的末端帶著小小的轉彎與上揚還不至于讓施法失敗或反噬的,或許只有一個.

"夏拉費."巫妖的聲音變了形,骷髏的手骨被一只修長美麗,毫無瑕疵的手抓住了,如果我們能夠靠近仔細欣賞這只手的話,我們能夠看到這只手顯然比人類要多出一截指節.

一只屬于精靈的手.

神祗與半神是兩個概念,半巫妖與半巫妖也是兩個概念,鑒于自己的半巫妖導師比自己多了三百多年的存在時間,剛剛試探著踏入半巫妖門檻的巫妖盡量讓自己不要去注意那些被瞬間固結的魔力亂流.

半巫妖拖出渦流,"坐"進凝結的魔力亂流,仿佛那些是極為柔軟有彈性的羽絨枕頭——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的弟子.

"你的新身體很不錯."戳戳巫妖的肋骨.

而後他露出一個能令所有稍微具備智力或本能的存在毛骨悚然的微笑,做了一個標准手勢,通向托瑞兒的彩色漩渦開始反向旋轉,緩緩縮小——關閉了.

"你找到的新位面也不錯."

他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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