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青帝 作者:荊柯守 (已完成)

   
mk2258 2013-8-1 21:23: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3 4220674
tylinee86 發表於 2014-3-21 14:23
第四百十二章 破營(下)



    “等等……”芊芊說著,她耗盡神識已受靈池滋養恢複少許,親自出手製造一片淡青靈霧:“看你們怎麼攔”

    這淡青靈霧出於真人之手,果遮蔽了總督方術師神識,拋石機擲過去第三隻葉火雷突破了攔截。

    “轟——”衝擊波橫掃大片,當即炸開十米營牆,空氣裡盡是嗤嗤聲音,成百上千破片赤星四射,蘑菇雲再度升起。

    死傷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這營青州兵嘩然躁動,任督戰隊怎麼砍殺都阻不了逃竄……有些被逼急了,甚至連督戰隊都一起亂刀砍死。

    一個個爭先恐後擁擠在營道上,狂奔、翻牆,出營後不敢停,朝西北主營奔去,或乾脆潰散當逃兵。

    “真是賊兵本性”葉青哈哈笑著,一把將施法後虛弱的芊芊挾到馬上,當先穿營而過,迫向下一座。

    只留典韋率一支千人分騎追逐,葉青率主力不緊不慢穿過黑暗雨幕。

    雨越下越大,芊芊渾身濕漉漉的,埋首在他胸口,狐疑問:“夫君你算好了?知是到這營就會崩潰……下土靈石不豐,我們可沒有多少葉火雷存量,後方趕製調運過來要三四天呢”

    “我只算到會連鎖反應,具體是哪一營引發難說,倒荀攸算計著可能會在第六營,就是十五營中突破三分之一線時徹底連鎖炸營……”葉青隨手一道法術加持在她身上,形成暖盾。

    卻轉首望著十里外的曹軍主營,目光深幽:“其實我命洪舟留了些葉火雷,是在等總督出來。”

    芊芊眨了眨眼睛:“總督術師團實力未複,你想趁此戰殺他?”

    這時已近第六營了,葉青確認主營並無動靜,遺憾搖搖首:“看來總督不會給我這個機會,也罷……”

    回首鼓舞全軍的士氣,舉起赤霄劍,揚聲喊:“再與我打破此——”

    “轟——”營門大開,裏面軍氣沸騰,但兩萬青州兵毫無戰意,直接開營,就連幾個地上人術師也狼狽逃竄,被黃忠持弓優先點殺。

    青州兵表現比荀攸預算更差,倒省了些葉火雷,讓葉青很是讚賞——要是敵人都這樣表現才行,自己絕對會給好評,不給差評

    但這樣無恥的軍隊終是少見,再度刷新少女真人的世界觀,芊芊有些目瞪口呆:“這營就這樣完蛋,兩萬多人,站著讓我們砍也要砍好一會,就不知道越是跑越是死的快麼?”

    她拽著自家夫君的袖口,不滿咕噥著:“太滑稽了吧……還沒等我們衝進去,甚至寨牆都沒攻破呢”

    “讓小糜真人失望了。”葉青打趣說,隨手又點了許褚引一支輕騎追擊:“賊兵本性都是這樣,打順風仗可以,逆風就一蹋糊塗,夫人不信,那我們便再找一營試試好了”

    “試試便試試不,等等,奉孝先生告誡,切不可將騎兵盡分散出去,現在只剩下鈴鈴這一支了。”

    一身英氣的女劍修似有所感,抬首望一眼,劍修的靈池所孕為劍種,極善殺戮,卻不善捕捉神識波動,而周鈴又心思單純不會揣摩,就不知道有人談起了她。

    葉青衝著她點點頭,實際上身邊有芊芊,又有突破道禁的周鈴,相當兩大真人保駕護航,葉青自身實力不遜,並不怕遭遇到危險,這些就是郭嘉所不能盡料了。

    “恩,那就就聽夫人,我已召張方彪回來,這人繞城而行耀武揚威,跑的實在太遠了……”

    葉青從善如流,取了個折中:“不過雨中時間長了對士卒體力消耗太大,就算蓑衣只能縮小些消耗,五千弓步卒站著不動浪費,可以去第七營威嚇,不散騎進行追逐就可……”

    遠遠十里,曹軍主營裡,于禁和徐晃引五千精騎聚在營門,術師團指派了二十個恢複了的術師跟隨,這時升起靈霧遮蔽了營中,一切早已準備就緒,只等主帥一聲令下。

    “只要這劉備盡數散騎就可……”總督這樣等著,但這一機會始終沒等到,而營外的兵嘯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普及,甚至壓過了漫天風雨聲……崩營了

    “崩營了”彭城西北邊的門樓上,陶謙面露紅光激動說。

    轟——又是一個巨大的火光,讓雨幕中的戰場變成水火交織的刑獄。

    田楷也目眩神馳,親眼目睹這一場大戰,給他的震動極大,甚至有些難以置信——這便是日間和我方大戰數場,僵持著難分勝負的青州兵?

    “或就是大戰之後疲憊緣故?但曹軍也有一支生力軍,袁紹營也有……何以都不見?”

    田楷考慮著,只覺更多迷惑:“還有這個流星一樣的東西,簡直攻無不克,難道是劉備祖傳的秘法?以前怎不見用?”

    轟——這次只聞其聲,只有地面震蕩著,而不見火光,或劉使君已攻到彭城的另一面去了。

    田楷已數不清這是破開的第幾營,到這時只見黑暗中亂軍奔突,全是青州賊兵,而劉家軍與他自己的部隊都奉命謹守營寨,隔絕這樣的混亂。

    這時戰場上除亂軍,就只有劉家軍主力還能維持在場——曹營衝出來過一隊,卻被自己幾萬亂兵給衝了回去,緊閉營門再不敢出。

    只有劉家軍赤氣衝霄,軍威震撼,熱刀切牛油一樣,毫無亂軍敢犯,卻又堅決地一個個營寨占領過去……哪怕已提前逃跑了,剩下只是一座空營,但只要插了劉字大旗,就根本沒有亂兵敢撞進去。

    “難怪劉使君不怕曹軍反過來襲營……或一開始是有這機會,但過了崩營的時間點,除劉使君親帥九千生力軍,沒有哪支軍隊還能在雨夜亂兵豬突中立得住腳……”

    時有電光劃破天際,雪色亮耀照亮的都是些惶惶面孔,除各營兵嘯聲、騎兵驅逐的馬蹄聲,還有自相踐踏無數,慘叫、呻吟……

    這些在混亂雨夜裡注定造成更大傷亡,特別是對失去打掃戰場權力的曹軍一方而言。

    勝負的天平徹底傾倒向劉備這邊,無論曹軍這時還有什麼實力未施展,都已遲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糜竺和陳登這些文官,也轉移到這個方向觀戰,糜竺鎮定自若就罷了,這時別的文官都是目瞪口呆,震驚不已:“劉使君帶了多少兵?怕是不滿一萬人吧……”

    “嗬,也不年看是誰親帥,就連流星也……”這文官說著一頓,心忖這涉及神秘的氣運,卻不可隨便亂說,特別是別州之主。

    “恭喜糜大人”立刻就有人攀附上來。

    糜竺變得炙手可熱,身周圍滿同僚下屬,各種恭維。

    糜竺選擇將妹妹嫁給時任穎川太守劉備,這婚事在徐州引起很大震動。

    對士子而言多是惋惜本州最美麗一朵花被外人采摘了。

    對官員而言,是疑惑糜家的選擇——縱聞有舊,但小糜夫人可不是平常少女,出身億萬巨富又是仕官之家,哪裡容得男女私情相授一說

    有點見識的都能明白,這必是糜家長遠政治投資,而不免議論——這劉備驟得名望,長遠來看,配得上麼?

    兩年間許多人歎息這糜家嫁女失誤,劉備難以立足豫州,遲早被曹操或誰趕出中原,只怕將來亂軍時要賠上小糜夫人,又或只能淪落到改嫁別的諸侯為妾……聽聞小糜夫人性情剛烈,怕又是一樁悲劇。

    但這時一切質疑都隨風消散,連曹操三十餘萬都能正面擊敗,中原還有誰是劉使君對手?

    有許多人聯想著入夜時的流星墜營,原本半信半疑,近年法術傳聞越來越多,官員接觸過並不稀奇,這時見識到一萬兵擊破三十萬連營,卻震動不已:“三興漢室,莫非果是天命?”

    “啪”一大風雨撲進窗口,打濕陶謙的半面身子,這老人還是堅持立在閣窗前觀戰,手掌在窗上握的緊緊。

    “近來暗聞老大人也屬意劉備,寄三興漢室之望,現在看來並非空穴來風。”陳登素以睿智豪氣而得陶謙信重,對此只能喟歎。

    連日憂勞,一時志遂,任誰無法阻止這老人一生之念。

    “快給老大人拿蓑衣來”陳登只能這樣喊著,又回首勸著:“使君莫要擔心,當心著涼。”

    “劉使君馬踏連營,青州賊兵奔亡失散,此役對壘已獲大勝,曹軍主營十一萬兵力就算尚存已成劣勢,又失諸營大部軍糧,不退也要退了。”

    陳登一句句輕聲寬慰,又望向黑暗中曹軍主營,目光冷意:“甚至主力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是兩說,孫堅可是隔江而望,準備打著落水狗,就不知其現在還敢不敢進徐州。”

    “劉使君破曹太速,根本沒給人漁翁之利的機會,江南想謀取我們徐州的算盤是注定落空,此次最多讓孫堅撈取點名望罷了,今夜轉折點過後,只要豫、徐、青三州聯盟不散,江南之軍永不足慮。”

    “好……好……”陶謙只是這樣說著,一直到了披上蓑衣,他都眺望著遠處的戰場

    歡悅瀰漫在了老人眉眼間,又漸漸模糊一片。
tylinee86 發表於 2014-3-21 14:30
第四百十三章 殺俘(上)



    烏雲在天穹上緩緩移動,雨點還在下,就算是夏天,這樣大雨下,還是通體不適,冷意沁骨透心。

    一支騎兵抵達大營口,葉青慢慢策著馬望去,黑黝黝一片大營,大雨中難辨,營門口一支支油火炬燃著熊熊火光,映著寨牆上下雙方各異的面色,裡面卻是人影幢幢。

    再看了上去,只見軍營中,雖是絲絲灰白色,還有黑氣纏繞,但是隱隱有著一杆杆旗幟,周圍有一縷縷紅白氣跳躍著,顯異常活躍。

    “這是大將和親兵鎮壓,在組織秩序。”葉青看了,心裏凝重,又見著精煞之氣,在整個軍營中不斷的升騰起。

    而外面散亂的灰黑之氣,抵到了軍營,就被隔開,更隱隱有著一條黑蛟在鎮壓著全局。

    葉青看著,若有所思,暗暗佩服:“雖稍嫌過老,卻很沉靜,總督還是有幾分本事”

    莫名其妙,葉青不禁想起了太平天國和曾國藩。

    江南大營是咸豐督令在太平天國天京(南京)城外圍困,江北大營為了阻擊太平軍北進在江北揚州建立的軍營,兩大營皆被太平天國二次消滅。

    甚至曾國藩本人,都曾有大敗績——石達開總攻湘軍水營,燒毀湘軍戰船10曾國藩座船被俘,文卷冊牘俱失,“公憤極,欲策馬赴敵以死”,羅澤南和劉蓉力勸才止。

    但是後來,卻還是將太平天國數十萬人絞殺,伏屍真正百萬

    自己連破十八營寨,青州兵大潰,但曹軍主營結陣,這十萬精兵的大營,鎮之以靜,就難以攻克……

    “其實曹軍精華盡在這營,這營不受損失,就動搖不了根基,外面青州賊兵現在不過是外翼罷了。”

    葉青照望一會,打量裡面的一些術師,覺出他們的法力漸漸恢複,頓明白總督一直不出兵。

    在地上總有丹藥可加快恢複,術師團恢複法力就能出戰,因成為定律,總督布陣謹慎,絕不肯冒險脫離術師團行動……可下土靈氣方盛不久,上哪裡找靈藥來供大批術師恢複?

    除非糜家億萬巨富,搜集海內資源僅供一寶貝女兒修煉,那是罕見的白富美特例,是這些批量生產術師能比?

    “芊芊,你確認了一下曹軍主營裡面,術師……”葉青暗中傳音著。

    芊芊閉目探察一會,暗暗回應:“裡面術師團確實在恢複法力,甚至在下土十分珍貴的防禦法陣都已經啟動,但我有把握破開……”

    “停,別瞞我,這得付出代價是麼?”

    芊芊扭過頭去,卻不應聲了。

    葉青啞然搖首,這小妻子始終不會對他說謊,避不而答就讓他知道猜對,知道不可能趁勢攻進了。

    葉火雷局限性很大,不能集中攻擊,就破不了大批術師的結陣。

    而純粹術師團戰,一直是葉青避免的事。

    真人率領五十術師結陣,質量優勢有一定程度放大,又反過來拉平數量,理論上可抗衡百人術師,但必折損巨大,這可是第一批種子——總督舍得,自己可真舍不得。

    而最關鍵的是,看這大營,經過一夜,已經漸漸脫離了流星入營的震撼,恢複了平靜。

    這不得不說總督老道,這情況,就算是是真人,都要付出巨大到可能死亡的代價——芊芊或為了愛人而甘願風險,但葉青豈會這樣?

    勾起前世回憶,只覺更是心疼。

    不知不覺,抱緊了懷中盈軟女子。

    望見營樓上術師團團護衛下的總督,葉青和他對視一會,琢磨著一些想法,突朗聲喊:“聞曹公和陶使君不睦,俱為三十萬賊所困,備特來清除賊兵,為兩家說和,曹公意下如何?”

    “啊……”眾人目瞪口呆,這簡直是大庭廣眾下顛倒黑白。

    不單是曹操軍,就連劉備軍自己聽得都以是幻聽,只有總督在營樓上身體一震,對這“清除賊兵”有點不妙感覺。

    葉青不管這些疑惑目光,回首問黃忠:“現在戰果,賊兵俘虜幾何?”

    “三十萬賊兵前些殺五萬,昨夜又殺死上萬,其中有七八萬納降,餘眾逃亡者尚難以計數。”黃忠看一眼曹操大營,這些賊兵投降速度一個比一個快,還有六萬精銳青州兵一直在曹軍大營。

    葉青點頭,揮手讓人上來,這時凜凜下令:“此賊兵本是青州流寇,今驅使為惡徐州,雙手沾滿鮮血,家破人亡不計其數,牽連受害更是百萬不止,實罪大惡極,罄竹難書……吾欲以諸賊作殉,祭奠百萬冤靈”

    “傳我軍令,五抽一,坑殺之”

    “並捕其逃眾”

    轟——赤色的電光劃破黑暗天際,天空睜開一線赤色眸子。

    一股黑氣冥冥衝至,總督暈了一下,頓時驚怒:“快阻止,開營與這子大戰,決一勝負”

    “不行,主公”曹純、于禁、樂進大將急勸:“這場敗績全受著青州兵逆衝,下面士卒已是惱怒不滿,和六萬青州精兵都產生隔閡,內部不和,如何還能出營去救?”

    “陶謙軍出城了”

    “訊傳孫堅的十萬大軍業已渡淮水……局勢不利,當是撤退之時,不能再冒險了,免得根基崩塌——主公”

    “青州兵裡精選六萬還在大營內,外麵不過是些染了民血、野了心的賊兵,死掉又何妨。”于禁咬牙,赤裸裸說了出來。

    總督盯了他一眼,按原曆史曹操遇險時青州兵就失控,甚至有些對自己人、友軍都侵襲搶劫,就是這大將于禁毅然討伐,為曹操解決了青州兵尾大不掉難題。

    “這不是死掉何妨的問題,殺之可以,但需將來由我軍來清理門戶,而不是被這葉……”總督深吸一口氣,終沒法和這些土著解說,這時稍冷靜下來,盯著外面陣勢:“看來真無法阻止了?”

    眾將沉默,其實這時大營中還有十一萬兵數,比劉備軍主力都多。

    但內部隔閡已生,守備尚可同心……出戰?

    正規軍不放心青州兵,青州兵不放心正規軍,萬一有意外可就徹底輸光老本,兗州都回不去了

    於是就沒人出聲求戰,只是冷眼看著劉家聯軍在彭城外打掃戰場、拆除分寨、搬運糧食,還驅使青州降兵在挖坑。

    “挖坑……這是要做什麼?”于禁皺眉,想到主公剛才態度大變,再接合葉青一方堅持“賊兵”的稱呼,突似明白些,又難以置信……如此行事,曆所罕見,不怕反噬麼?

    葉青一聲命令,一隊隊步卒而出,這時軍容嚴整,隊列絲毫不亂,目不斜視,一股肅殺之氣蔓延開來。

    見著一片肅殺,葉青命令:“押上來”

    就有人連綿高喝:“將賊軍押上來”

    很快,傳來陣陣嗬斥,眾人一齊看去,就見騎兵押解著數萬青州賊軍上來,這些人並沒有大綁,神色驚疑,但同時也沒有武器。

    抵達此處,看到黑壓壓的盡是大軍列陣,大批弓出囊,弩預備,刀槍閃著寒光,神情更是恐懼。

    有人術師暗裏稟告:“殺人過多,灰黑染身,以及頭目盡都標識了。”

    聽了這話,葉青冷笑一聲,緩緩看著眾人,開口說著:“汝等本是青州流寇,為惡徐州,雙手沾滿鮮血,家破人亡不計其數,受害百萬,實罪大惡極,罄竹難書……”

    葉青說到這裡,喝著:“此罪無可寬恕,本應盡數正法,告慰死難,只是上天有仁者之心,故五中抽一,盡數正法”

    說到這裡,葉青瀰漫殺意就公然籠罩在數萬人的身上:“汝不加反抗,還可五抽一,要是反抗,盡數殺滅”

    “給汝等一刻時間,是順是反,盡由汝等自擇”

    這話是清清楚楚,但是眾人都是目瞪口呆,緊盯著葉青,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就連青州賊兵都不例外

    過了一分鍾,才有人醒過來,就有人高喊:“弟兄們,和他們拚了”

    更有人高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兄弟們,殺啊”

    頓時青州賊軍騷亂起來,頓時一部分就衝了上來,葉青搖首歎息:“果是自取滅亡”

    口中命令:“預備”

    三千弓手大步前進,分成三排,第一排已是搭箭。

    青州賊兵面對黑壓壓一片弓陣,本來呐喊衝鋒,漸漸停了下去,全身顫抖,只有幾千人還在衝。

    “射”

    “射”

    “射”

    破空聲音連綿響起,只見著天空頓時一黑,箭和雨一樣傾瀉而下,頓時人和莊稼一樣,一批批跌下去,鮮血混著水在地上流淌,這瞬間擊垮了衝鋒者的心裡最後一道防線。

    這些賊兵哭叫著四散奔逃,但又無處可逃,衝到了槍林刀盾處,頓時毫不留情的被砍殺。

    弓手有條不紊的繼續上前,一批批的射殺著。

    哭喊聲,慘號聲,箭破空聲,充斥著每個人的耳膜,無數人都是目瞪口呆,這是活活的人間地獄。

    偶有著人逃出去,騎兵呼嘯著趕上,砍殺在當場。

    一刻時間後,敢衝上去的青州賊兵都死光了,士兵上前,一個個察看賊兵的屍體,用長刀再補一下。

    平原雖大,但場中屍積如山,鮮血瀰漫,就算是老兵,有的都大聲嘔吐,個個面無人色,雙腳發軟。
tylinee86 發表於 2014-3-21 14:38
第四百十四章 殺俘(下)


    “五抽一,餘者不殺”殺平後,士兵整齊壓來,臉色肅殺,只是持著兵器穩步向前,更是讓人畏懼。

    賊兵茫然後退,受此殺氣威懾,雖數萬人,在這時卻不敢反抗。

    “五抽一,提出來就地正法”葉青見此,就大聲命令。

    就在這時,一批批拉出來,凡灰黑濃鬱者,盡數指出,就地殺死,其中青州賊兵又有幾次反抗,又被軍隊鎮壓,場面非常慘烈。

    曹營裡見此,震撼之餘,破口大罵劉備坑殺降俘、殘忍無道,聲討鼎沸,葉青聽聞隻是不理,冷笑:“此輩不殺不足平民憤世間事只有不做才不會錯,丈夫所向,坦然擔之,昔秦國軍神白起坑殺趙卒二十萬,趙人深怨之,而秦人銘記之……所為皆有義時,看誰的力量更大”

    夏天暴雨來的快去的快,東天透著紅光,很快雲消霧散,這時太陽升起來,照著血色殺場,一天一夜血火未消,又在進行坑殺賊兵之事,一時間空氣裡都透著濃鬱血腥。

    徐州百姓聽聞了,大清早就出來圍觀。

    有人畏懼這場面,更多只是紅著眼睛叫好,甚至有些之前被侮辱女子,又或家破人亡的孩童,跪著嚶嚶哭泣。

    無數紅黑氣衝霄而起,絲絲赤色如泉彙聚在身,讓葉青夜戰疲憊盡消,氣運絲絲高漲,神色更是沉肅,許多明悟在心裏閃過。

    “落到人憎鬼厭也是罕見的很,這青州兵咎由自取……實際上一開始就感覺這股青州兵不對,現在來看果是受了下土天道陰暗面的侵蝕,才有這種濃鬱黑氣。”

    “殺俘一萬,我都做了反噬的準備,結果卻截然相反這青州賊兵本是流寇,屠戮數十萬百姓,或被這天道陰暗面浸入染黑,嚴格意義上已是非人了……和後來陰兵、怪物潮屬性類似,難怪反而會有淨化氣運。”

    曆史戰場,淨化下土陰面,振奮人道英烈……這是封土體系的明確任務線,但在這裏凝化的赤色氣運尚只是下土漢族人道獎勵,讓葉青有些奇怪。

    “或還有更深一層在醞釀中,只不過限於下土天道封鎖,這些任務獎勵都只能一點點累積下來估計這要到回歸時,才能統一領取。”葉青猜測,不免有些期待,按著前世記憶,這或是龍氣獎勵外的驚喜。

    殺俘的間隙,葉青若有所感,幾度看向總督那麵。

    失去青州兵的承載體,濃鬱的氣運越來越多聚集在總督身上,土黃蛟龍本來是厚土承載之意,雖只是一個兗州,根基淺而蛟龍小,下土尚未由陰轉陽氣運密度只有地上十分之一,但總督自身是州級位格,朝廷品級加持的青色本命,足以鎮壓劫氣。

    “原來,並非所有屠殺都會立時反噬,得用一個力量維持渠道來引發……反之也可用力量封鎖渠道來鎮壓。”葉青恍然,這念一生,頓時明白現實中基本難見所謂鬼神報應,這是力量對比的結果。

    生人,成年男子陽剛之氣,勝於普通鬼神十倍,尋常陰物一靠近就焚燒消亡。

    有權柄加持下力量更盛,不到夜夢、生病、失權、衰老之時,什麼鬼神敢給予報應?

    實際上除非常年不息累積殺孽,否則幾十年走下來,該消化的早就消化了,進化奧妙在於推陳出新,永遠別小看生命的適應能力。

    單單個人且如此,幾十人呢?千軍萬馬呢?秉持千萬人、上億人、甚至十幾億人的國器呢?

    懸殊隻會更大。

    以國器為例,豈聞美利堅屠殺印地安人有報應?

    假借開拓之氣,一切罪惡掩蓋在天佑榮光下,漸漸消化大半罪孽,除非後來再有強大敵對力量來維持渠道,引發這陰暗面……但這已是物質和氣運上的大規模角力,而非鬼神報應。

    “沒有親手除掉青州兵來為民申冤,曹操偏頭痛會不會提前引發?換成總督,同進士出身又有修法,或連這偏頭痛也不會有了……”

    葉青輕語著,目光平靜:“下土戰局等不了很久,就算落下偏頭痛,但在這之前我就會先殺了他……”

    “看樣子,五抽一後,這些賊兵殺寒了膽,現在才能安置,使他們漸漸變成良民,要不始終是賊性桀驁”

    現在目的達到了,就是下一步了,想到這裡,葉青揮手命令:“傳我命令賊兵既清除,某願說為和,即遣使入曹營……”

    “就說——某奉太后之命,向曹公曉以大義,今天下動蕩,生民塗炭,而以董卓為虐最害,曹、陶兩家當棄於戈,合力討董。”

    數騎打著白旗奔入曹營,簡雍作正使,原話轉述自家主公關於合力討董這一建議,包括“向曹公曉以大義”這句。

    “喀嚓”一聲,總督捏碎帥座的扶手,眸子冰寒:“向我曉以大義?什麼時輪到這葉……劉備小兒向我提什麼大義”

    虎帳中殺機四伏,簡雍從容一笑:“我家主公是宗室之後,天子正封的定侯、豫州牧、荊州牧,今迎太后於許昌,奉天子遺詔討伐董逆,此固大義也天下義士無人質疑,莫非曹公並非義士,也是董逆一黨?”

    “你說什麼”曹純、于禁、樂進大將大怒,這時只聽“鏘鏘鏘”拔刀聲音,只待主公一聲令下,就要砍了這忤逆使者。

    簡雍一正衣冠,風骨氣度,傲然環視一圈帳中諸文武:“我家主公率軍九千就橫掃群賊,今提兵十萬虎視,更有陶、田、孫等義士協助,合兵三十萬而待曹公抉擇”

    “雍死而殉我大漢,何以憾?諸位就只能背著董逆之名而陪葬,遺臭萬年

    先前是曹軍一方三十萬壓迫,現在反過來被人以三十萬壓迫,這風水輪流轉的速度真是叫人跌破眼球。

    曹氏諸將和地上人術師都咬著牙關,明明知道對方不提連日戰損,數字上有所誇大,卻是說不出話來……一切都在於實力。

    昨夜葉青只憑九千精兵就殺破連營,直至青州兵崩營,這精銳戰力給人的印象實在太深刻,簡直突破了數量上的常規平衡,讓人驚疑不定。

    “這個下土太過重於青史了,有些影響很不利……”總督卻陰鬱地看著下面這些土著將領,更清楚關鍵還是失利後的兵力劣勢、軍糧危機。

    他可不認為俞帆會顧忌自己總督身份,這俞逆和葉逆一樣都是膽大心黑,在這下土更是無可約束。

    “讓此二逆達成瓜分應州的秘密協議,先把我給賣了,這才叫無可挽救”總督突生一念,細思還真有這種可能,心下發寒。

    但眼下對方先派出使者,透出緊急上洛姿態,說明還有一部份主動權捏在自己手裡,只是己方實力大損,單用這點已威脅不了葉青……他甚至可以再攻兩日,以兩敗俱傷來逼自己答應。

    “現在是我的顧忌更急切,只能吃下這個大虧,暫時相互妥協了。”總督目光一清,笑起來:“簡先生說笑,曹某怎會是董逆之輩?”

    “哦?那便請曹公撤離徐州,以止於戈。”

    總督斷然應了:“可以”

    “曹公也是準備參加虎牢盟會,以效大義了?”簡雍步步緊逼。

    該死……總督暗罵著,知道不可能敷衍,就一口應下:“自是要去,不僅僅是為了漢室,更是是為天下萬民而討逆。”

    簡雍聽了笑了,神采中瀰漫自信:“這是自然,漢室正統並非天生,大義者,就是出自萬民支持…真心仁德為民,必可得義,殘民以逞私欲者,必淪無道。”

    聽了這話,總督又捏碎了帥座的一個扶手,目光簡直要噴出火來——你殺俘過萬,還敢說仁德?

    似完全沒聽到案首裂聲,簡雍含沙射影、綿裏藏針說完這一段,堅持己方大義的觀點,又意味深長規勸:“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此亦吾家主公自省之語,願與曹公分享之,請容簡某告辭”

    說完一拱手,倒趨,禮畢,從容拂袖而去。

    太囂張了……

    主臣一個德性,簡直和葉青一樣囂張

    總督抖著手,臉色鐵青,壓抑著怒火看這使者昂首出去背影——想他嚴慎元堂堂總督,有幾人敢這樣和他這樣說話?

    卻被一介漢人土著諷刺了一通

    偏偏戰事不利,局勢險惡,忌憚之下還不敢動手滅掉……

    一種奇恥大辱的感覺鬱在胸口,讓總督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氣,怒極反倒冷靜下來,堅定了一些關於討董的後續想法,掃一眼下面神色各異的文武臣屬,開口說:“既經昨夜重挫,又遭此大辱,怎麼能不討回來?”

    “本以為能快速拿下徐州,中原司隸、豫、兗、徐四州據有其二從而奠定優勢,這洛陽之事就可有可無,屬錦上添花,但現在被劉備擊敗,此消彼漲,反必須積極參加虎牢盟會,以攪合洛陽的渾水”

    “本已跳出另起爐灶,這一來讓葉……劉備逼了一招,落進節奏了,可惡"

    總督喘一口氣,整理著思路說:“關鍵是洛陽之戰絕對要拖住劉備後腿,必須讓董卓徹底焚毀洛陽城,讓葉青的如意算盤作一場空……劉備作劉氏宗親氣運大消,我作外姓諸侯氣運大漲,方能重新扳回中原均勢”

    眾人神色一振,明顯感覺到希望。

    總督卻是暗歎,有些話只能藏在心底:“只可惜這一來,三家聯盟誰也不能在下土快速崛起,剿滅太平道的難度就平白提高一層,天庭要求統一下土的任務怕是會拖長甚至失敗,而致應州下土獨立、陰兵湧出古戰場的數目十倍增加”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總不能讓亂臣賊子得了應侯,寧可往後困難些……

    總督心裡陰沉著,算計著,卻有一念藏在潛意識裡連他自己都尚未察覺,就是——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你葉青也別想得到。
tylinee86 發表於 2014-3-21 14:46
第四百十五章 落幕(上)


    彭城,次日,雨過天晴,夏風透著炎熱。

    濕暖的東南風吹送著雨線自高空浩蕩掠過,泗水因上遊的雨量而暴漲著,二百米涇流湍急。

    而在彭城和泗水之間曠野上,混亂一夜戰事就和這暴雨一樣過去,影響還在人群中蔓延發酵,關於流星天罰的傳言,關於九千擊破三十萬……

    再有就是一大清早目睹劉備軍坑殺上萬青州賊兵的事,曹軍有些憤怒,有些戰意動搖,不過大軍還算嚴整。

    曹氏起家多年的內涵還算不錯,特別是地上人引來的大軍,自不是飯桶,都是按照地上軍來訓練。

    或有人覺得總督不依靠曹氏,多依靠地上人的大軍,有點愚蠢,但是對總督來說,這世界的人都是NPC誰會依靠NPC而不是隊友呢?

    反正時間一到,這下土世界終不能保存。

    不過這時縱是壯勇無畏老兵,也有點暗怨主帥不該引入賊兵,簡直一無是處,徒有其表,使全軍受連累。

    剩餘六萬青州精兵更氣勢大挫,一個個不見了往日凶焰,目光惶然,都想著腳下埋的就是過去袍澤屍體,同是青州兵,豈不物傷其類?

    叫總督放心的是術師團恢複法力,分散在各軍調度,防備葉青軍突襲,這連日小戰大戰,尤其昨晚夜襲混亂下很是折損了些,現在發現有十分之一的熟悉面孔消失了……

    總督沉默不語,現在還是手握九十個術師,損失只是一二階術師,卻都是各家重要人物,回到地上必有一批世家會鬧事。

    地上人術師卻還顧不了這樣遠,他們已對自身能不能回到地上產生擔心了,眼望向遠處黑壓壓監視著的敵軍主力,都是目光憎惡:“這葉青縱得土著傷殺我們,來日必有報複”

    但私下傳音中,卻再沒有往日不屑。

    一日一夜驚變逆轉,給了他們這些地上人術師殘酷印象,地上人的心理優勢,在地上多出於貴族,在下土多奪舍相對優渥的家族,本身又有著道術,相比葉青手下散修,總督麾下術師在前幾輪裡實過於順風順水,到這一刻才體會出下土曆史戰場的殘酷。

    “吾等地上人竟淪作和土著一樣死亡,外州說下土是血色賭盤,果非無由"

    術師且氣餒,士卒更好不了哪裡去,總督看出來軍心已動搖,聽了眾人勸說就準備著撤退……

    這也是答應了葉青參加虎牢盟會、上洛陽討董的一個現實考量。

    實在打不下去了,直接撤退又掛不住,正好借著台階下台。

    在劉備方主持下,曹操方和陶謙方基於討董目標而簽署了停戰協議,一時間氣氛平靜下來……似是這樣。

    連日來青州兵搶劫來的大量物資,大半在營中淪陷葉青之手,就算主營寨內也是無法盡數帶走,曹軍起程十分匆忙,因聞知江南軍北上,為避免意外,匆匆訂立了討董盟約,甚至連主營寨都來不急拆就走。

    “傳我命令,燒掉大營,必不使片甲資敵”總督也知這次撤退危險,一大早就自率親軍出營,帶著術師團負責殿後。

    十一萬大軍拔營是件繁瑣的工作,到這時天已正午,盛夏晴朗的陽光下,空氣裡微微發熱,帶著土腥和血腥味,地面還是濕著,有點泥濘,混雜著大量血跡,有些經過的路甚至是人坑的殘跡。

    于禁、樂進、曹純等作為僅存的大將,也在殿後之列,眺望遠處監視敵軍,看上去劉備主力休息一夜也恢複過來,只不見軍氣衝霄的赤甲步騎……眾將暗鬆了口氣,這支或在休息。

    畢竟冷兵器作戰一夜,又在傾盆大雨,縱此赤甲精兵的水準,絕不可能轉眼就恢複,連著睡上一整天才是正常。

    “主公浮橋已經搭建好,袁營爭先過河,一過河就撤走了”

    眾將相顧無語,總督雖皺眉,卻知袁紹並不牢靠——本來就是來打醬油,更見己軍一夜大敗,說什麼不會留下擋槍。

    “報——主公,孫吳軍已進兵二十里外,大軍放緩速度,有輕騎三千趕來

    俞逆果與葉逆勾結起來了……

    總督沉默一陣,自不會多留險地,吐一口氣:“我們走吧”

    隨這軍訊傳下,遠處正在亮起星星點點火光的大營中,立時有將領跑來:“主公大營還要不要燒?”

    “燒”總督瞪了這幾個將領一眼,哪裏看不出他是害怕自己放火的後隊被截殺,就算停戰協議簽署,為了大筆軍資而翻臉都有,弄點小摩擦更是正常,這些土著害怕成為摩擦犧牲品。

    這時,五里外劉備軍主陣突敞開,顯出一支九千人赤甲,嘿嘿踏步直進。

    曹軍人人變色:“又來了”

    “怎麼又換兵種了?”

    針對總督的疑惑,自有高階術師偵查,團長是朝廷派下貼身保護總督安全,卻在信郡王的授意下加入總督在下土戰爭,以對抗葉青新晉的真人夫人。

    高階術師沒有一個真人對勢力有著全方位提升,但為戰而生,戰場能力極可靠,這時只是略加探察::“是真的赤甲,不過馬力比人力難以恢複,除四千步弓手,五千騎士都轉步戰。”

    “只是這些人沒有多少體力,又沒有馬,追不了多遠……這九千人朝我們而來,還有主力是去棄營,只要阻止我們燒營。”

    “確定這九千人沒有體力了?”總督很是關心這支敵軍虛實,這支軍隊是葉青軍的核心,一旦去掉,葉青就崩塌了一半。

    高階術師自清楚總督隱含的意思,再度觀察一陣,慎重說:“確定,這些人精氣神不固,體力剩餘不多,負甲追擊不過五里,已是強弩之末,所仗唯弩陣遠射而已。”

    總督放下心來,盯這這九千赤甲精銳看一會,突出言:“能襲殺否?”

    于禁等幾個大將大驚:“主公不可這九千人人攜刀帶弩,帶足五筒箭量,結陣連射下撐上一天都沒問題”

    他們做為漢將最清楚漢弩威力,當年李陵五千步卒就敢出北漠冒險,因友軍失利而先退,在遭遇戰中被單于騎兵三萬人咬上,結弩陣射殺千餘人,箭如雨發而淩迫之,又一路且戰且退,單於追擊十餘日,又在弩陣下損失六千,怒髮欲狂,眼看漢軍就要衝回漢境,召集左賢王、右賢王合部八萬多騎兵發起了總攻,而漢軍一日間射出五十萬支箭,殺傷難以計數,耗盡箭矢而全滅……

    李陵戰敗後遺憾當時每人再多出十支箭,就可突圍回到邊關,這雖是事後無用假設,但自事實上來看,漢弩結陣後對無甲單位殺傷力和耐久性展露無疑

    “我軍只有少部分披甲,大部分都被弩陣克制,甚至其故意脫離大軍就是要引誘我軍圍殺,自而拖滯我方”

    “主公三思”

    總督卻沉默一陣,考慮著花費代價來消滅這支精銳是否值得,一般軍中有七成是五石以上良弩,大部分只有五六石,遠在術師的攻擊距離下,術師團聯合法術的威力絕非這些土著所能想象。

    遠處隔著五里,“漢”、“劉”兩面大旗下,眾將卻議論著孫堅騎兵的動向。

    葉青笑起來:“現在時情特殊,討董檄文剛發布,我作倡議宗室不能開壞盟之舉……不過有合適借口情況下,該殺還是得殺”

    “洛陽是大漢帝都,只要奪取此都,我就名正言順,二漢餘氣盡被我所得,可所謂天下歸心。”

    “有些事自可未雨綢繆。”

    芊芊看了自家夫君一眼,雖是迥異的容貌,同樣剛毅英武之氣讓人心折,她輕笑著:“夫君好險惡。”

    九石的重弩,三百六十合步,就是一千米,剛剛好突破臨界線……低階術師離這個攻擊距離差點。

    葉青按劍而望,有些期待總督的選擇:“能上當最好,拖久些布置更到位一些,就能多咬下一口,但盟約已立,借口也有限,關鍵是留不下敵首,甚至曹軍本部都未必能留下多少,如此還是集中火力削減一部的好。”

    芊芊布下了隔間法罩,才是惋惜一歎:“可惜昨夜對方術師團法力無多,本是留下總督的最好時機……”

    葉青不置可否:“總督區區老吏,一失大軍便難似曆史上曹操一樣崛起,隨時可擒此匹夫,哪裡值得我家娘子犧牲自己?”

    芊芊笑眯起了眼睛,目光一轉:“可惜甘姐姐要保護太后,不能前來參戰,否則也能多留幾個……”

    氣氛平淡中隱伏著殺機,柔婉的聲音隨風飄蕩,很快散在一丈外撞到層透明薄膜,消失在空氣中。

    戰場上爾虞我詐,不會有真正的平靜,這一切不過是插曲。

    東南風徑自吹向泗水,席卷二十里戰場上未散餘腥,曹軍剩餘六萬青州兵作前軍,很快都撤過泗水,臨時搭建的三座浮橋上,唯主力五萬和帥旗依殿後不動,似是在猶豫。

    誰都不是會被一紙盟約束縛住的人,有足夠的利益情況下,簽完盟約轉身就捅一刀再正常不過。

    對另起爐灶的的總督而言,這漢家僅存一支精兵,能趁虛弱而滅之實在是難擋的誘惑……

    殺了這一股,十年內都難以再聚起這種層次的敵人,介時虎豹騎已成,足以把這“劉使君”攆回“劉跑跑”的原形。

    但總督用兵素來謹慎,這點壞處是有些僵化,好處是絕不會輕易踏入陷阱。
tylinee86 發表於 2014-3-21 14:53
第四百十六章 落幕(下)


    高階術師偵查過,目光一縮,似發現可怕的事。

    “總督大人,這九千人弩形製不對……都換上了九石重弩,這可是射程近三百六十合步,術師團中有一半人都會被壓制。”

    “葉青此人素來狡詐,此舉必有陰謀”

    總督聽得目光一縮,神情凝重起來,繼續聽這些地上人親信暗中分析:“按說九石重弩僅次於十石大黃弩,地方府庫雖有極少見,豫州府庫和兗州相近,重弩最多五千,葉青很可能是急調了荊州弓弩”

    “但這開戰才幾日啊葉青得到荊北也不久,如此短的時間,就算掌握了各地方府庫,千里迢迢這些弓弩是怎麼送過來?”有人疑惑不解。

    總督所占據的身體見識廣博,視角終是高一層,考慮著說:“只能走漢水、長江、泗水這一線水路……袁術真是廢物,看見連荊州水軍都打包送給了這個劉備,才有此事”

    氣歸氣,但終歸無事無補,總督自不會落入陷阱:“全軍拋棄財物輜重,加速撤退”

    “後隊順風對帳篷放一下火,物資能燒則燒。來不及就別管了,吸引一下對方注意就可,迅速撤回來”

    幾個負責縱火的後隊將領大喜而退,不知來得及燒多少,或乾脆敷衍。

    對此種種,總督只能裝作沒看到,轉而調度起全軍。

    曹軍加快了速度,帥旗不停向北移去,臨著灑水浮橋時,又可望見劉、田、陶三家聯軍停步於棄營,葉青帥旗親引著救火。

    唯九千赤甲精兵始終不遠不近綴著,高階術師望去,見得一大片白紅之氣聚集著,形成一大團淡紅雲團,顯得頗是濃鬱。

    而且整體看去,隱隱有赤虎,似就要成型。

    全軍上下都知道這支已強弩之末,是追不過五里的疲軍,過了泗水就能擺脫,但這時敵人只在二里處不遠不近地綴著,一聲不言,沉默凝肅氣氛壓迫,還是礙眼的很。

    士卒時而回首望見,聯想著此軍昨夜威風,心中都有些不安。

    “不許回首,向前走,過浮橋時要注意秩序……”自有校尉彈壓著,望一眼前面三座長長浮橋,原本來時是涉水,因昨夜下暴雨的緣故,泗水暴漲,水面上都是渾濁浮物,湍急難過,只能搭著浮橋。

    “傳聞光武昆陽之戰,河水也是暴漲……”

    “啪——”有同袍拍了這人一下,壓低聲音:“烏鴉嘴胡說,被長官聽到了,不要命了”

    昨夜一役,主營雖未破,但分營盡破還是造成嚴重影響,巨大失敗暗影中,對天罰流星的私下傳言迅速擴散,畢看見兩道“流星”墜營軍士實在太多,已不可能封鎖住,只是全靠彈壓著封鎖細節流言。

    總督顧不了這些,看破誘餌,同樣組織了五千重弩陣,準備與之對射。

    東南向對曹軍來說處於逆風,射程無疑縮短許多,對方卻是順風,考慮到這點,又策五千精騎於兩翼,準備在對方靠近後就襲擊。

    一切準備的井井有條,讓總督稍有遺憾的是對方很謹慎,或考慮到軍士夜戰力疲,避免和騎兵直接面對,就是不靠近三里衝鋒距離。

    但這些不過是撤退時的尋常插曲。

    總督已開始考慮著大軍此行回歸兗州途中有無別的障礙,考慮著葉青是否有什麼暗手,沿路散騎偵查過了,目前並無障礙。

    程昱這時在河邊探查回來,稟告著:“泗水深度已可通航小艦,主公當心敵人借此運兵。”

    “荊州水軍”總督身子一震,立刻命令:“擴大偵查”

    “文則你親去前軍督促加快過河……”

    “遵命”

    于禁帶親兵當先渡河,總督則立刻命令本部過河,以防備可能之敵,又令術師團開始應急,關鍵時也顧不得消耗法力。

    本部五萬人尚未渡過一半,就聽到高階術師猛站起:“下遊斥候訊報——前方發現一股輕騎攔截,打的江東孫堅旗號”

    又一人喊:“主公,不好了還有兩支水軍正溯流而上,各打荊州、揚州的水軍旗號”

    總督一怔,心忖此二逆聯手,必達成了秘約至少有了默契,是要在這裏殺死自己?

    “可是十一萬主力歸鄉心切,這心念是無可阻擋,我又握術師團在手,再壞情況也是遁身自如,虧二賊敢打這主意。”總督還是維持著鎮定,命令加快渡河,不準備在彭城多加久留。

    這時泗水對岸,大軍前方遠處突有警訊光華一閃而滅,緊跟著煙塵升起,地面震蕩起來。

    曹軍眾將士只見泗水對岸有騎兵衝來,赤紅一片,術師探查這人馬有力,判斷必是自荊州水運急調過來的一千生力軍。

    有些將領還在喊:“速去探……”

    “燕人張飛在此”暴雷一樣怒喝,“轟”一聲,赤色洪流加速著疾進,一千赤甲騎兵幾乎眨眼席卷而至。

    “張飛”于禁在過河本部中大驚,迎上去,怒喊:“兩家剛立休戰協議,合力討董,劉使君出耳反耳,有違信義,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麼”

    “哈某是奉命保護大人過河”

    這時,總督心裡清明,渾身青氣在沸騰:“術師團聯合製造冰凍,凍住這段河面,浮橋周圍要深凍”

    “是”

    高階術師的手裡亮起幽色水光,作半步真人的存在,所差只是沒有真人靈池,這時全盛狀態卻也是可觀。

    周圍術師以團長為中心布陣聯合,特殊靈力軌跡在空氣中隱隱成形。

    “這都是糧草,快點搶救,還有這批軍器……”

    五里外的曹軍棄營,芊芊組織著術師團聯合施展降雨救火,雖夏天炎熱的正午,但托昨夜剛下過暴雨,不僅營帳濕透難以綿延燃燒,空氣中水氣充足的很,因此人工降雨的效果很好。

    一波波甘霖撒下,各處火焰飛快熄滅下來,絕大多數物資都被搶救下來,這些和分營物資一起是徐州許多地方積累多年財富,因青州兵劫掠時喜歡屠殺都已沒了苦主,這些都將成為夫君上洛的錢糧支撐。

    少女真人望著才鬆了口氣,陡然凝望泗水幽寒靈力波動,她感覺有趣,笑出了聲:“早這樣辦不就成了麼?弄什麼浮橋……”

    “夫人威脅太大了,又擔心你再來幾個流星,對面哪裡敢輕易損耗法力。

    葉青笑著望一眼河畔,只見幽寒靈氣升起,茫茫冰霧席卷,龐大法力聚合,滲人的“咯吱咯吱”聲裡,泗水在這一段河面迅速冰凍,結成厚厚的白色冰道。

    兩岸曹軍的本部將士目瞪口呆……這可是盛夏啊

    “天不亡我——主公威武鴻運齊天”程昱哈哈大笑喊著,蒼老剛毅聲音中透著神秘力量,頓使大片曹兵眼睛發亮,跟著高呼起來,衝過結實冰面:“真的是結冰了凍的很嚴實,可以過人——”

    程昱卻沒表面上這樣開心,而是望著自家主公毫無反應,心中疑惑,不由壓低了聲音:“此冰凍過河亦為光武舊事,甚是有名主公,快讓人照著喊

    “啊……”總督自己也有些意外這樣的效果,身體知識並不意味著反應,畢地上對法術的習慣性認識早已根深蒂固,這時才命令宣傳下去,頓時引發全軍高呼,士氣大振:“結冰啦,過河,過河——”

    帥旗在結冰的河面上殿後堅守到最終,這時才在冰面上移向北岸,旗幟高揚,引發曹軍將士更高呼聲:“天命,天命,天命……”

    三軍振奮一掃頹氣

    頂尖策士就是這樣能在關鍵時刻扭轉局面,又功成而退居於幕後,程昱早已習慣這樣,這時跟著自家主公,手卻在袖子裡捏緊了。

    作曹營僅剩的頂尖策士,程昱明顯感覺到……有哪裡不對。

    程昱並不擔心眼下戰局,曹營裡一直看清楚葉青底線的只有他一人,很早他就判斷出劉使君不可能繼續追殺,再追逼得困獸猶鬥會使孫吳看笑話,自己搬石頭砸自己腳,有損討董檄文獲取大義……

    既成事實便不再多考慮,而是剛才一種奇怪的直覺所擠占。

    哪里不對呢?

    程昱望著自家主公,又望面色矜傲的道士,最後目光轉向那一批後來投效外地部屬,勾起許多信息,漸漸陷入沉思……

    總督知道難得提升起來士氣不可輕耗,就命術師建立防禦掩護,大軍徐徐退離泗水。

    這九千赤甲兵只是追擊,逼得曹軍狼狽而去,其間拋下輜重無數,還要聽劉備軍齊聲喊“恭送曹使君”。

    這段小小的插曲就此收尾。

    “終不負承諾。”全軍休整,陶謙晚宴後,葉青回到內帳,這樣想著,吹熄了燈,在黑暗裡笑起來。

    芊芊翻了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恩?”

    “陶謙在席間透露的暗示再明顯不過,徐州果子成熟了,這得益於自身展現出遠超於曆史的實力,但要和平摘下它還要一個契機,一個名份……”

    明天就要去洛陽,是取得這一個名份的時候了。
crazynan 發表於 2014-3-26 22:55
第四百十七章 投奔(上)
  蒼穹上星斗密佈,有數顆星辰各有光華升起,又有不少星辰晦暗不明,很是慘澹,搖搖欲墜。
  
  而在豫州分野處,一顆大星,光華大亮,暗帶殺氣,其星是金色,卻有青氣隱在其上。
  
  “天發殺機,斗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世界就是世界,不是遊戲。只要力量還在變化著,就不會有100%掌控,而人性趨利而避害,自在其中,這徐州典農校尉陳登無疑就是這樣一個人。
  
  彭城東北角陳氏宅邸,在這時是黑漆漆一片,只有後院裡涼亭下掛了盞燈,芝蘭芳香飄蕩在雨後濕潤的空氣中,透著暴風雨後的清香。
  
  陳登就在亭裡踱步,眉皺緊了,見著夜空如水,星漢連綿,風吹過千坊萬家,似在沉思。
  
  年僅二十八歲的身姿,腳步有力。
  
  做事的僕婢路過,見了不敢多說,她們知道家主自拜見劉使君來,這幾天來一直這樣,而今早劉使君主力離開徐州,年輕家主神色更恍然若失,時而自言自語。
  
  “天意不絕炎漢……何去何從?”有人就聽見家主這樣喃喃的聲音。
  
  這時,彭城裡沒有多少燈火,只有一道道白布在銀月下飄著,這是家家帶喪,幾夜裡難眠的人有許多。
  
  對徐州百姓而言,復仇後剩下只有悲痛,氣氛悲切。
  
  曾安定富庶,這片土地雖不至殘破,但在戰爭中折傷元氣,人口折損不僅僅體現在數字上,對生活著的人來說,傷痛需要很多年彌補。
  
  但一切終歸走過去了,劉使君擊敗了曹操,拯救了一州百姓,又在今晨起程上洛,傳聞已有十幾家響應討伐董卓,天下或能安寧下來……百姓這樣想著,這樣企求著。
  
  不過,同樣有很多人知道沒有這麼簡單。
  
  應州下土的質化尚處初級階段,但每一處下土本質上都由所在州封土積累而成形,應州品質居於中流,並不輸於別州多少。
  
  東漢光武帝開闢出興旺學風,咬文嚼字古文流派尚沒有成為主流,重視實用而的流派盛行,連帶民智認識啟迪進步,結合地方民氣就產生特殊效果,滋養著人文,應運而生大批英傑,天地化生奧妙於此展現無遺。
  
  氣運紅色以上的都必有一定凝煉的靈魂,意味著對世界有一定獨立認識
  
  這些人雖不知世界由陰轉陽的晉升在即,但世之晉升必有大劫,這些人本能覺出一種危險感,只往往將這警兆當作上洛前景的悲觀預見——曹操撕破臉面先後攻打豫徐,討董聯盟貌合心離不難猜測。
  
  僅有少數留名青史的人,這些英傑能感覺到會更多……相比地上人,他們只不過缺乏經驗,缺乏體系認識,難以把握住真相而已。
  
  真實世界對個體具有強大感染力,連看過《封神三國演義》的地上人都或久或短迷惑過,不是人人都可突破認識局限。
  
  下土天道形成的封鎖要是能混淆機變,聖人女媧要是能隨意撬開地上人的腦殼觀看資訊,也不會找到抵抗江子楠奪舍的貂蟬,而又費心將她送到地上獲取情報。
  
  但感覺是一種奇妙的東西,人有時可以欺騙自己,卻不能欺騙感覺……最多在力量作用下扭曲、阻塞、延遲了,而不會完全喪失,這便是許多人最後能清醒,除非這人已徹底被外來力量感召、吞併。
  
  被奪舍而夭折的英傑無疑是不幸,餘下的英傑無疑是幸運。
  
  世界危機感的認知,足以讓許多英傑做出奮起行動,克服障礙,做出一些不同歷史上的選擇……這一點不分陣營,卻是許多地上人都料不到。
  
  片刻,亭中腳步一停,轉向主屋,書房窗內一盞明黃色的琉璃燈亮著一一糜家新產品,在徐州甚至南面場州都很流行。
  
  “吾兒還不睡?”老父陳璉聽見開門聲後這樣問著,擱下毛筆,捧起新紙吹乾了墨蹟。
  
  漢末的時風,崇新求變,是因天災人禍連綿,尋常天人感應祭祀在靈氣淡薄世界不可能成功,試圖尋找新的出路……
  
  古往今來誰都不是傻瓜,只是有些成功的改變歷史,更多失敗的消失在時間長河中。
  
  陳登掃一眼潔白似雪的新紙,對於父親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早已見怪不怪,這時只是摒退僕婢,恭謹一禮,說出在心中醞釀了幾天的想法:“孩兒欲追隨劉使君上洛。”
  
  典雅的書房中一片沉默,良久,老人“呵”一笑,似、對兒子決定半點不意外,卻問著:“吾兒組織全州屯田有著殊功,典農校尉三年歷任既滿,陶使君已准各表你為廣陵太守,新到劉使君麾下未必就有此二千石秩位,能放得下?”
  
   “屯田制度既成,又已過農忙時節,且徐州諸事既定,已無我用武之地。”陳登早有腹稿,坦然說著,他素來文武俱長,膽志過人,卻不願困頓一地,錯過大舞臺的時機:“劉使君今奉獻帝遺詔,此去必是龍入大海,赤運激蕩,萬變繫于一時之機,我只擔心其在討董聯盟中遇到麻煩,或可為三興漢室添上微薄助力……”
  
  他的話聲一頓,回想著起前夜的天火流星,昨天的冰封河道,壓下心中衝擊,斟酌著說:“近年來天地異象頗現,史所罕聞,此誠千古未聞的大變局,我所聞中只有劉使君給出一些成體系的解釋,此必應於天命機運……當然陶使君那裡,我自往求辭,言明原因當會允之……”
  
  老人只靜靜聽著,沒有多加評述,陳登不由稍有些忐忑。
  
  曾任漢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的陳璉雖灰心朝政、早早退隱,但是智慧傑出的名士,陳登從小受著薰染,很看重父親意見,不免擔心老人會更重視家族穩定傳承,而否決兒子的志向。
  
  但不論怎麼樣,陳登緩緩說完自己的理由,目光沉穩,躬身聽命。
  
  房間裡靜默一會,陳璉低首和兒子對視片刻,起身取下牆上盔甲和長劍,在手中摩挲一會,渾濁的眸子裡微微追憶懷念,交在兒子手裡。
  
  “這是父親當年用……”
  
  陳登訝異,頓有明悟。
  
  老人歎息一聲,說著:“我已老了,再上不了疆場,吾兒自去……劉使君當在百里外,良主難尋,事不宣遲,吾兒連夜快馬追去,家裡自有老父給你守著,陶使君那裡我來分說,我再度出仕,處理一下廣陵事物便是。”
  
  “父親……”
  
  老人瞪眼:“堂堂丈夫,豈做小兒情態,到了劉使君那裡,一定要好生作!”
  
  “是!”
  
  黑夜裡,一騎帶著家兵,策馬出城,披甲執劍,映著星光下,絕塵向百里外屯駐的劉軍大營追去。
  
  皎皎星漢下,只見少者幾騎,多者百騎,都彙集向著一處而去。
  
  “流星入營,天命已明!”
  
  “三興漢室,玄德公就是今日之光武!”
  
  “遇明主,襄大事,此誠百年不遇之大運,不可不去!”
  
  葉青大破二十萬曹軍,逼得曹操入盟的消息,傳遞是這樣快,石落池水一樣,消息所傳之處,回應者不計其數。
  
  大地上有一種絲絲淡紅氣升騰,翻滾著,甚至超于尋常真人感知,只有芊芊在夫君懷裡迷糊咕噥著。
  
  “族氣……”她這樣說著,朦朧中又帶著莫名悵然。
  
  冀州•巨鹿
  
  山谷連綿黃竹精舍,最深處竹樓
  
  一位老人正參悟天地之機、仙道之運,此時豁然睜目,透著神光,捏緊了九節寶杖;“又有天命要誕生了!”
  
  一個時辰後,竹舍窗簾微動,三個真人現在了室內,銀色月華垂下穿透他們的身體,競似清透,形影中透著一種琉璃靈光,顯非真身。
  
  這時收斂起了陰神靈壓,恭敬垂首:“師尊召見弟子,有何吩咐?”
  
  “我們既奪舍黃巾,挑撥農民起事,自身根本卻按著不動,以培根基!”
  
  “這些年來,已竊得了大股氣數,成軍在望,只要洛陽一落,就有我們成氣候的機會。”
  
  “你們此時既在洛陽,先暫助董卓而竊龍氣之事,速向東去劾殺一人……”老人頓了頓九節寶杖,說著。
  
  “是!”三人都是應命,一股殺氣就透了上去,正要離開,卻又聽著:“慢!”
  
  三個真人停住了身影,又躬身聽令。
  
  只見過了良久,這老人才慢慢說著:“地上人雖是我們大敵,但是他們內部卻有著分歧。”
  
  “劉備曹操孫堅非是土著我們早就知道,也知道漸漸水火不融,並且早有針對性安插內細。”
  
  “不過這劉備發展速度的確超乎我們的預料,原本並不受天命眷顧,但卻以白兔冒煙偽造天命,一路晉升。”
  
  “現在擁兵十萬,虎視群雄,又以九千破曹,流星入營,絲絲氣運凝聚不散,現在幾有化真之勢!”
  
  “我們著急,曹操孫堅豈不急?”
  
  “或可利用之,一舉殺得此子,不能讓他壞了我們大業。”
  
  這話說的有條不紊,三位真人心服口服,都躬身應著:“是!”
  
  又停了片刻,見著老人再也無話,這才漸漸消去,化成了三道流光,迅速穿過了天空。
crazynan 發表於 2014-3-26 23:08
第四百十八章 投奔(下)
  第二天清晨,大軍拔營起行,車馬絡繹,旗幟鮮明。
  
  “主公,典農校尉陳登求見。”
  
  葉青回首望見這風塵僕僕的青年士人,笑了起來。
  
  前幾夜有意暢談,這時果被自己勾出來,這樣想著,就揚手招呼:“今晨聽見鵲叫,果是有喜,元龍你辛苦大老遠跑來,想要何職?”
  
  “非為官來。”陳登一口否定。
  
  雖是開玩笑,但見陳登神態凝重,葉青稍有些意外,收斂了笑,正容問:“敢問君來何意?”
  
  陳登正容躬身,毫不掩飾,大聲說:“玄德公能扶助漢室,威加四海,臣這次來,是從龍立功,以求名垂青史”
  
  聽了這話,一時間人人側目,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公開場合這樣說。
  
  葉青聽了,只是笑一聲,不置可否,加鞭繼續前行著,頷首說:“跟上。”
  
  “是主公”陳登按著欣喜,策馬融入了隊伍中。
  
  葉青行速極快,一路向西,這時已過徐州,到兗豫兩州交界,兗豫兩州的交接線是東北到西南,自葉青開春奪回豫東以來,兗州濟陰郡和豫州沛郡之間交接處就有點兩不管的意思,變成了曹軍劫掠之地。
  
  但劉軍沿交接線一直西去,所過一路上秋毫無犯,哪怕偶爾順路越過兗州,視“敵境”為漢民。
  
  有些濟陰郡的邊界小鎮小村,沒有官吏,卻許多百姓自發聚集起來,在鄉間三老的帶領下攜牛馬糧酒“迎接王師”。
  
  這還罷了,一路上,或有數騎,或有數十騎,或有百騎,不斷加入,只是許多沒有陳登這樣身份,但葉青吩咐,凡是有這樣的事,都親自接見。
  
  才加入隊伍半日,就有十幾起,見數騎數十騎而來投奔,上前問著,這些人都郎聲回答:“玄德公能三興漢室,是當世光武,我等都是投奔而來”
  
  說的比陳登還赤裸裸,不過這些人由於身份低,卻是無妨。
  
  而主公一一親自接見,並且手挽起這些人,賜下水酒,說著:“有壯士加入,漢室有望矣”
  
  短短幾分鐘的接見,撫慰,這些人就感激涕零,叩拜說著:“主公如此恩遇,敢不效死?”
  
  見此,陳登目光越是敬重,並且欣慰。
  
  這才是我陳元龍的主公……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陳登見之感歎不已:“孟子之言,誠亦然也,玄德公此行壯哉”
  
  臣是奴隸時代的男性奴隸演化而來,春秋時既指官吏,也指百姓,這裡延續孟子的風格是說君王和百姓間的待遇相對論。
  
  但陳登說這句,卻影射曹操在徐州把百姓看做泥土草芥,百姓就把曹操看做賊寇仇敵,而又稱讚自家主公把百姓看做自己手腳,百姓就把主公看做心腹來保護。
  
  這是統治學的原理,葉青聽了笑笑。
  
  有時碰到村鎮時,天晚正逢紮營,葉青特請對當地父老,閑言收成,詢問一下困難,也是尋常的事。
  
  鄉老是基層核心,不懂許多,歎一下天災人禍,只說著:“玄德公是明君啊,王師進入豫東以來,連帶流寇劫掠都少了……”
  
  葉青聽了自是開心不已,這時民氣尚未奴化,只看敢拉著自己這樣大官的手說話就知道了。
  
  而流寇,呵,曹操善養賊是出名了……
  
  陳登初來乍到,這時跟著郭嘉四處轉轉,一邊和這位“酒中前輩”攀論生魚膾佐酒心得,一邊卻觀察著軍士的表現,暗自稱奇——軍中在地方採買蔬肉而非徵收,按市價給,這得多有錢才能做的出來?
  
  越是兼通軍政越是清楚這難度,真正王師氣象都是由強大經濟、政治、軍事實力做底,才能做到無需劫掠地方,這三項沒有短板,在當下諸侯中都獨一份,讓陳登再度堅信自己選擇無錯。
  
  沿途而上,隨著消息傳出,越來越多的士人請求加入軍中,往往攜帶幾十人或上百人的私人武裝,對自己這劉備三興漢室抱有希望的人,顯得越來越多,和歷史上這一時期紛紛投曹、袁、公孫等各家異姓諸侯,形成了鮮明對比。
  
  “檄文回應極眾……”
  
  “太后駕臨宛城南都,荊北砥定……”
  
  “流星入營,天命已顯,再不加入,豈不是連湯都喝不了?”
  
  “嘖,曹操三十萬大軍都被劉使君擊敗……”許多士人竊竊私語,不知逃不過少女真人的竊聽。
  
  而夫妻一體,芊芊很自然就透給了自家夫君知曉。
  
  果是利好消息……葉青想著,嘴角帶著笑。
  
  有點股市莊家看見散戶入場愉悅,心情愉快,這沒有諷刺的意思,葉青很清楚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支持,能被視做優績股有什麼不好呢?
  
  沿途聚集的越多,氣運就越是充實,救下洛陽目標就更容易達成。
  
  這些零星的軍隊加入,別看一股股不多,但是按照這些天的情況來看,怕是抵達虎牢,要憑空增得五萬軍
  
  更可怕的是,這些軍隊雖還沒有組織,算不得強軍,可每股裡都是一個家族的支持——這彙集的力量就非常恐怖了。
  
  “傳令下去,大軍速度緩慢三成,空出時間來安撫這些軍隊,授給官職,給予糧草,抵達虎牢前,要基本成編制”
  
  “軍中諜報密切注意動向,有可疑者給予果斷處決,不要怕殺錯人,他們由各地投奔而來,向來沒有聯繫和感情,不會有惡果,而如果給賊人串連,反而投鼠忌器了。”
  
  “提高各地諜報賞金,我要明確掌握回應討董諸侯名單、背景資料,以及上洛的路線時間,和大致兵力……”
  
  一道道命令下達,就即將到來的洛陽一役,有許多目標值得關注。
  
  條條大路通洛陽——由首都出發、圈條輻輳、平整密集的交通網是所有古典帝國的特徵。
  
  往西越接近虎牢關,和赴盟友軍的路遇越多,和歷史上曹操偽造檄文而只有十八家討董不同,因這次討董聯盟有太后的大義名份、劉使君實力作背書,天下回應極眾。
  
  但一時還沒遇見袁紹那樣的大魚……哦,大諸侯。
  
  多數小諸侯只是一兩萬、甚至數千人軍隊,在官道上望見這十數萬大軍過來,無不有些緊張,一直到望見劉字旗才松了口氣。
  
  劉家軍中的氣氛卻相對平靜,三十萬曹軍都擊敗了,主公又有流星入營的天命,還有什麼雄關堅城攻不下?
  
  葉青態度謙和面見各路小諸侯,贊助些兵甲器械糧草——再度對總督的無私貢獻表示感謝。
  
  但是內心,葉青並不認為洛陽戰事會輕鬆,因貂蟬在洛陽回報,太平道對董卓軍的參與越來越緊密,這意味著地上人道術優勢很大程度上會被抵消。
  
  尤其是董卓軍也有真人級參與,這場仗……怕會是場苦仗。
  
  這是天庭封土體系和下土天道陰面的第一輪直接交鋒,葉青認為還是自覺點建立統一戰線為妙,而不是試圖一個人對付整個下土天道陰面,那不是勇敢,而是昏庸無道。
  
  葉青結好小諸侯懷有明確目的,數十萬的聯軍屯兵聚勢難以久撐,也不能久撐,葉青不希望長期拉鋸,自己豫州淪成糧草提供地,只希望在攻下虎牢前盡力維持出聯盟的力量不散,以使快速入關上洛成為可能。
  
  或有地上人覺得洛陽區區一城,焚了也無關緊要,但葉青以穿越者的體會不這麼認為。
  
  葉青的出身讓他熟悉這片土地一些奧秘,清楚華夏戰略形勢隨時代變化歷程,在東漢以前因江南人口稀少,都是在中原地區沿黃河東西戰略展開,洛陽剛剛好處在中間點。
  
  在葉青現在視角來看,華夏的歷史很有趣,透著很多關係到洛陽的重要節點。
  
  遠古的傳說裡,有龍馬背著河圖浮出洛陽一帶黃河,伏羲以此演先天八卦,而與妹妹女媧一起繁衍出兩支部落群,一支居於河洛西邊的太昊氏,以龍為圖騰,又向東方下游分割出少昊氏,遷居泰山一帶,從羲和部落到皋陶、伯益的東夷部落聯盟都是以鳳(玄鳥)為圈騰。
  
   認為神話傳說反映不準確,查找有明顯歷史脈絡關係到洛陽的戰略節點,是從炎黃以農耕脫離‘古羌系,母族開始——黃帝發起于涇渭平原、出洛陽順黃河到下 遊,而東夷系蚩尤發起於沿海丘陵、出泰山沿黃河上溯,兩大勢力逐鹿中原時黃帝取得全面勝利,獲取中原大塊平原所有權,就排除東夷系漁獵海洋文明的道路,而 奠定了漢羌系大陸農耕文明的根基。
  
  蚩尤沒有得到敵方洛陽這一戰略節點,還輸掉己方泰山這一戰略節點,自黃帝將泰山這一東夷聖山封禪來,歷代皇帝無不沿革此舉,封禪泰山,以絕盡東夷餘脈,合華夏氣運為一體。
  
  而文化傳統龍雄為皇、鳳雌為后,影射這一個戰勝,要知道在鳳凰一詞中鳳本為雄鳥,而在這時只能雌伏。
  
  越早期神話傳說時代,因戰爭技藝不高,越以人口大勢決定勝負,黃帝勝利不是無由——不得不說黃河衝擊而成的黃土平原對於初生農業來說是肥沃、易耕的寶地,能超越時代技術的限制而繁衍出充足人口,以至黃帝可以失敗很多次還是崛起,而蚩尤只失敗一次就完蛋了。
  
  在此後很長的歷史時期內,華夏農耕人口大部集中于黃河中下游流域,而在洛陽的函谷關一線山水阻隔,逐漸形成關東、關西兩塊不同的大平原,使得洛陽漸由出涇渭平原的戰略節點升格至掌控東方大平原的核心中點。
  
  以洛陽函谷關為界,號稱關西、關東,而繁衍出差異性兩大人口、文化、經濟圈,包括人與人之間氣運交流,泛而觀之就漸形成不同的龍氣。
  
   關西是三輔秦地,地處黃河中游,這塊大平原總面積相對較小,但好處是有黃土高原、秦嶺、太行山脈等四面包圍,除了來自高原民族的威脅(與漢系同源的羌系),類似於蜀地的安全環境,又有沿黃河過函穀一線的暢通出口管道,宜居宜耕而交通便利,人口繁多而品質極佳,是快速崛起之地,龍氣量小而凝聚。
  
  關東則是河北、河南,地處黃河中游,總面積相對很大,在漢代時的開拓尚未完全,甚至有著大片原始森林存在,是全面擴展之地,龍氣量大而分散。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盟津就是洛陽城北的黃河渡口,取名盟是因周武王會盟諸侯伐紂之地,群雄到達洛陽後,在這裡會盟討董有所寓意。
  
  而咸陽就是長安代稱,董卓避讓遷都後的地方。
  
  曹操的《蒿裡行》再明白不過表現出這種關東、關西對立態勢,而展現出戰略細節——東西對決,核心兵家必爭之地就是洛陽,周公最早在這裡建立東都成周(洛邑)以監視關東諸侯,震懾異脈龍氣。
  
  如果對上的是凝聚一體的關西軍,所有關東軍都是失敗下場——商朝本身的毀滅就是因征東夷平叛時,被快速崛起的周國自西部偷襲。
  
  周朝是失去關西後盾,洛陽就失去控制關東的力量,東周被快速崛起的秦國從西部攻滅。
  
  劉邦取得漢中和秦三輔故地,才能在和項羽的戰爭中屢敗屢戰,而項羽失敗一次就徹底完蛋了。
  
  光武帝劉秀以洛陽統長安,是以勢壓縮得赤眉軍缺糧,劉邦先于項羽叩關入咸陽幾乎毫無抵抗,這都是有時勢背景的特例。
  
  因這種種先例,關東聯軍要想從長安迎回天子,就得徹底消滅董卓,但後來先是虎牢關在呂布手中吃了苦頭,後曹操、孫堅突進都被徐榮擊敗,甚至有李榷大破漢末名將朱儒,都使諸侯深深畏懼董卓西涼軍。
  
  這些都是葉青基於特殊出身而對洛陽戰略價值的估量,如果說是類比遊戲,肯定會自信是開啟了隱藏模式,足以對大多數地上人形成資訊不對稱優勢。
  
  但葉青重生以來,從不敢將任何有實質的世界當作遊戲,這一平穩心態讓他能從各方情報搜集的動向中判斷出許多真實資訊……就比如總督和俞帆,肯定有了對洛陽事件的認識。
  
  或是出龍氣本能,或是出於政治視角,或是出於歷史分析……無論什麼原因,結果都是一樣,此二敵絕不會和歷史上曹操、孫堅一樣奮力救援洛陽,只會不遺餘力拖他後腿。
  
  “那就看看我們的準備,誰更充足一點。”葉青眯著眼,回首看去,官道上煙塵沖天而,斥候馬蹄聲近,曹字大旗隱然入目。
  
  葉青笑出聲來:“說曹操,曹操就到……”
  
  芊芊會意地點點頭,又眨眨眼:“這句很有名麼?上次聽夫君說過?”
  
  “…我編造的麼,教你個乖,不想要什麼就來什麼。”葉青隨口胡說,下令張方彪引一支騎軍防備,別的照常行軍,一切都井井有條安排著,直到經過一處岔路口,芊芊拉了拉他的袖子:“看”
  
  葉青順著看去另一條來路,同樣的斥候開路,一杆孫字大旗突映入目,絲絲白色龍氣凝聚不散。
  
  葉青一怔後笑起來,又有一條大魚來了:“一個個追得很快,怕我直接扔雷炸了虎牢關?”
crazynan 發表於 2014-3-27 21:33
第四百十九章 蜘蛛網(上)
  洛陽•五月下盛夏陽光照著,天氣焦熱滾燙,灼得人發暈,前些天下了幾場小雨,轉眼又停歇,街面上只有薄薄一層,田裡麥子枯萎稍有著緩解,但春旱對農事折傷極大,存活至這時只剩一半不到,今年秋收歉收,已成定局。
  
  但洛陽城底子是極厚的,四百年積累,真正王者之資。
  
  東漢以來民風重視經濟,朝廷雖國庫叮噹空了,常平倉連老鼠都不願光顧,洛陽城裡富戶卻極多,百姓藏糧雖乏,一時還能支撐,關鍵是自先秦以來傳下許多深水井,這保證了生活用水和一些農業用水,城外田裡農事勉強維持,人沒有餓死多少。
  
  離一處衙門百米,一家酒店裡,店老闆和幾個夥計袒胸露腹在給著客人上著酒,只是前幾年流行的烈酒終淡了下去,除日夜宴飲的董太師府,尋常人家還是奢侈不起,就連寡淡水酒都很難喝到,多半改成口感清涼微酸米漿了。
  
  一輛裝飾普通的黑蓬牛車駛過城南的街道,硬木制的車輪用了些年,輪圈有些磨損了,顯得主人家境一般,市井稠密多得的這種牛車,很不起眼。
  
  而且也沒人顧得上留意這些小細節,月初時西涼軍起征洛陽郊縣的百姓前往長安,因要拖運大批董卓白帝陵掘盜的財物,第一批遷走的五萬人在路上累死、渴死、餓死……倒下近半,事情傳回洛陽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百姓都是人心惶惶。
  
  “董卓這是怕我們反抗,要一點點耗死我們啊……”
  
  在平時沒有辦法,人心抗不過力量,再憤怒也難以轉化成反抗,或少數挺身而出,只是被董卓鎮壓,甚至殘暴澆上油點了天燈,用這種赤裸裸展示殘暴而製造恐怖,無疑是歷來習慣鎮壓人心的大殺器,在董卓軍事力量崩壞前足以壓平一切。
  
  歷史上本就是這樣,遷都之路成了血途,一半人死在路上。
  
  但這兩天傳聞討董聯軍已聚軍虎牢關外,這種恐怖鎮壓就出現問題,在頂上黑雲中泄出一絲光,讓人們看到了一種“選擇”。
  
  就有種星火點燃,壓不住地在洛陽人群之中傳遞。
  
  特別是在這董卓滲透不到的最底層,更是說什麼的都有了,抓不勝抓,殺不勝殺。
  
  半個月前,最早就有一種赤霄天命讖緯出現,飛快在洛陽一帶市井間傳播開來,不止消息聚散的青樓酒館,連偏遠巷坊販夫走卒都能將赤霄飛天遁去說的活靈活現,傳播速度快得像野火燎原一樣。
  
  “董卓亂漢,赤霄遁走,這是天命,西涼軍要完蛋了……”酒店中,有人資訊滯後,還神秘兮兮地說著原始版本:“這可是斬白蛇劍,我聽方士說,董卓可不就是西方之屬……”
  
  “無知,聽仔細點,西涼軍總體是黑屬,這是以漢克秦。”有人早聽過了,趁這時自顯高明。
  
  卻有人不計較細節,只問:“總之漢德未盡,卻不知這劍落在何方?”
  
  “關東群雄裡,哪家都比董黑好……”
  
  天下人、物薈萃之地,洛陽城是這樣大,五十萬是這樣的多,但黑蓬牛車一路駛過,在不同地方總有此相似討論。
  
  這時都會“恰好”有人反駁:“自是發檄文討董的劉使君,太后鳳駕巡臨了許昌,還有二帝遺詔!”
  
  “噓……”
  
  “怕什麼,我有個堂弟在虎牢關當差,聽聞劉使君就要打過來了,沒見董軍中那些羌兵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
  
  鮮明的立場簡直要突破社會階層阻隔,或這時只要罵一句董卓,立刻能讓兩個陌生人之間產生共鳴。
  
  而沿路來的所聞似證實這點,讓牛車內的人陷入沉思,估量著。
  
  車外聲音漸漸小下去,一轉到了正街,成隊士兵巡邏,就不會有此逆言,百姓現實的很,再活不下去,誰也不想真的找死。
  
  再有就是平凡百姓的消息相對閉塞,哪怕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也一樣,流傳的消息其實都已不是最新。
  
  “這點要考慮清楚,激發時……”牛車裡有人輕語著,而後丫鬟疑惑聲音:“公子?”
  
  “無事……”
  
  洛陽南街寬闊,牛車駛過城東南開陽門,因出入城的檢查而排起隊伍,門衛伍長粗暴的掀了簾看了眼,目光掃過居中的青年士子。
  
  洛陽貴族常用的西域熏香中,只見這個男性士子正襟危坐,簡單的曲裾赤衣穿出堂皇味道,看起來年不過十八九歲,面目俊秀卻文氣逼人,隱隱還帶一絲高華的壓力。
  
  檢查的門衛統領不由氣勢一泄,不敢多看,又落在身後俏麗丫鬟身上,目光閃一絲貪婪。
  
  奉太師命搜捕代號銀月的女人,很讓下面的人狐假虎威,不時看見漂亮少女就借此虜掠。
  
  可見著車主人這副貴氣,多半是蹺課的太學生,說不準是什麼根腳——要知道,董黑再不待見原本朝廷的官宦,這些官宦的能量伸根手指都可碾死一個門衛伍長。
  
  鬧大了吃虧終是伍長這樣小人物,這人終還是沒有敢下手強虜俏麗丫鬟,只是敲了二十枚銅錢就放了過去。
  
  嘬著牙花望牛車出了城,伍長回想丫鬟的秀麗,恨恨嘀咕:“再過幾日全體遷都路上,兵荒馬亂,管你貴族私房丫鬟還是世家貴女,還不是我們想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
  
  牛車裡,青年士子眉微蹙,撚了下纖長五指。
  
  “嗖——”一枚冰晶銀針瞬間閃過,隔十米紮入了這伍長的心。
  
  這伍長正舔嘴咂舌,暗裡得意,突覺得心口一痛,有些不舒服,左右衛兵見了,連忙問著:“伍長,這是最熱的時辰,裡面多涼快呐,您入內休息下,我們作事就得了!”
  
  “不用了。”這伍長陰沉沉一笑,說:“每車銅錢收的不等,給你們我真有點不放心!”
  
  正說著,又見著有車過來,覺得微痛減少,就不以為異,繼續上前。
  
  二個衛兵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不由面面相覷,暗暗啐了口,只得繼續賠笑著跟上去。
  
  “公子……剛才?”馬車內,丫鬟見了動作,問著。
  
  “哼,我冰晶銀針,殺人無形,此人暫時無事,待得此人換班回家,必突發心絞而亡,死在家裡,誰也不會在意…了。”
  
  “不過董黑周圍有士師暗暗保護,我這些小伎倆就是無用了。”
  
  說到這裡,此時牛車已出城門五裡,到一大片開闊建築前,主動放緩下來。
  
  開陽門外不遠是許多官方禮制建築,都沿洛水由西向東而建設。
  
  先是最西靈台,這座占地六十畝的龐大建築群就是觀星象用的國家天文臺,二百年前光武帝所創建,主觀雲物、察福瑞、候災變,張衡曾二次任職太史令,期間在中央高臺上主持天象觀測和天文研究,由此發明感知地震方位的地動儀仍置台下,聞名海內。
  
  再往東的河畔是更大的“明堂辟雍。”遠古傳承下來用來族人議政之建築,也兼做接受朝覲和祭祀天地諸神以及祖先各項國事的禮堂,稱呼作辟雍時,還用來充作大學教育禮堂。
  
  這座多功能建築的主體就是一座高廣壯觀的四方大房子,每邊長四十米,四面清澈水渠環繞,週邊二十八根立柱通天,象徵二十八星宿,又或說是雲台二十八將,若葉青在此定目瞪口呆——莫不是人民大會堂?
  
  但這些都是不是車子停下來的原因,而是更前方的面積高達兩百畝的大規模建築群——光武帝興建的帝國最高學府‘太學’,其中樓閣廣布,精舍連綿,綠蔭掩映,學生三萬人。
  
  和當年葉青初來此時一樣,到這裡任誰的車速都不得不緩,因堵車了。
  
  黃昏時分正在放學,數以萬計太學生從太學各個校門湧出來,人流混亂,有些結伴步行,有些親自駕車,有些僕從來接,一時間人流車馬佔據視野,衣袂如雲,揮汗如雨,在這夕陽下堵塞附近百步寬的街道。
  
  太學生們呼朋喚友,聲音喧嚷,高談闊論,十分放肆,議論所學就罷了,有些太學生甚至當街指桑駡槐,議論朝政,全不怕被董卓抓去澆油點天燈。
  
  實際上敢這樣的都是根腳深厚,不是門閥出身就是名師高徒,凝聚著漢末重義之氣,又初生牛犢不怕虎,對董卓暴虐還真是凜然不懼。
  
  不遠處開陽門的西涼軍守兵都是聽得見,不管聽得懂、聽不懂總能猜蒙一些,硬是只裝沒有聽見。
  
  或選擇告發也可,但門閥正勃勃興起上升,總體力量極可怕,連董卓都只能安撫,事情過了反噬下來,他們這些小人物捏死了就捏死了,什麼時被一幫太學生套了布袋拖進小巷裡打死都不知道。
  
  有過幾次這種先例就沒人敢出頭,而羌兵又不懂漢語,任由這種奇葩反董事情在洛陽門口一次次發生。
  
  黑蓬牛車裡想起剛才讓人不爽的敲詐事,就聽丫鬟的抱怨:“見著一車之勢孤就敢為虐,見著萬乘之勢眾就作縮頭,西涼軍號為豺狼,實則怯鼠……”
  
  有什麼樣的主上,就會薰染什麼樣的丫鬟,這憤怒宣洩實在太過文縐縐,使得車裡一聲輕笑,是那青年公子的聲音,又按住低語著,沉靜下來。
  
  主僕倆雖是文質深厚,清楚自己只是偽裝,不是真太學生,沒必要學憤青招惹麻煩。
crazynan 發表於 2014-3-27 21:42
第四百二十章 蜘蛛網(下)
  這時透過車簾縫隙,已可以望見太學正門,寬闊廣場上人群擁擠,有四十六座漢白玉大碑高高聳立,壯觀磅礴。
  
  這是大規模石刻碑林——“熹平石經。”篆刻了從天下遺卷裡搜集校正的《周易》、《尚書》、《魯詩》、《儀禮》、《公羊傳》、《論語》、《春秋》,七部正經,二十萬零九百一十一字。
  
  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有一種赤色文氣沖霄而起,代表有史以來文明精粹的結晶,全國各地來觀看和抄錄經文的學生絡繹于途,有的抄著抄著不過癮,乾脆自費在太學各院裡聽課學習起來,有充足五經博士教授各自學問。
  
  太學生的強大能量一方面是有許多權貴出身,另一方面是有傳承——光武帝劉秀就是王莽新朝時期的太學生出身,亂世間也千里迢迢跑來洛陽上太學,這是很有力的一個學習榜樣。
  
  劉秀九歲失父,家道中落,母親帶著六個沒成年的孩子種田過活,劉秀由叔父安排著上了學校,一直到母親樊嫻都按著耕讀傳家的習慣,把田地分給子女。
  
  劉秀得到自己的一塊田地開始做農民,一部分租出去,一部分自己種,讀書和擺弄莊稼成了他的全部工作,而兄長劉演是個呼朋喚友的遊俠,常常諷刺三弟劉秀沒出息,“比之高祖兄仲”——就象高祖劉邦二哥劉仲一樣只知道種田。
  
  典故是劉邦年輕時流氓習氣,不務生產,常被老父批評沒有二哥勤快能幹,後來劉邦打了天下,給老父祝壽,“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問現在自己置辦的田產跟在家務農的二哥相比是誰更多,打了老父的臉,使其無以回應。
  
  劉秀被兄長嘲笑了也不再意,繼續種田讀書,增長學問,滿十九歲時就去洛陽上了太學,通學今文學派,又結交學長、學弟無數——其中很多都成為劉秀奪取天下的堅實班底
  
  劉秀本人堪稱是史上最強學霸,雲台二十八將大都很有文化,有這種奇葩開國軍事團體,東漢對學風的重視就不奇怪了。
  
  延續開國以來重視教育的傳統,漢明帝親到太學行禮講經,漢順帝在永建元年對太學進行了重修和擴建,費一年時間,用工徒十一萬二千人,建成兩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所招太學生人數多至三萬,就算到了靈帝時也在蔡邕建議下,校正經典增築了“熹平石經”。
  
   太學生都是從各地前來進學,教程要幾年不等,沒有嚴格進出限制,以至於光是學生本身人數就佔據了洛陽城居民總數的二十分之一,連上其眷屬、僕婢則有四分之一,洛陽城堪稱是“學都。”史所罕見,凝聚了漢帝國四百年的文氣財富,激蕩的思想理念在這裡碰撞,在文化上影響著族群將來……
  
  或赤裸裸點說,單純氣運這批都是淡紅以上,三萬淡紅彙聚起來對主公修行就是筆橫財。
  
  “我能否為主公留取之呢?”
  
  牛車上的青年士人雖有些羡慕這些太學生倔強朝氣,但知純粹意氣在絕對暴力面前終是曇花一現,心念終歸是轉到更關心的事情上,而隨著混亂堵車的時間延長,車廂裡掩蓋的熏香漸漸燃盡,漸漸泄出一絲處子幽香。
  
  原來是個少女,卻攪合在這洛陽亂局中。
  
  嫣紅夕陽下,牛車靜靜停在路側,洛水清清淺淺的自金堤下流過去,楊柳翠綠嫩枝飄蕩著,邊上恰是連片酒肆,灰撲撲的茅棚上白底黑字的‘酒’字旗順風招搖。
  
  太學生就算不是貴族子弟出身,能上洛至少有些家底,這時路面太堵做出避讓的選擇,許多都跑進酒肆喝酒休息,順便議論時事。
  
  牛車簾子輕輕晃動一下,開出一線縫隙,讓聲音更透進來:“……進兵速度快的不可思議,剛還聽說是到徐州和曹陶兩家罷兵,這就聯盟揮兵上洛……劉使君果仁德無敵,連兇殘曹賊都能教化……”
  
  相比城裡忙碌于生計的居民,太學生的資訊管道就極寬廣,又是相互交流頻繁,暗中推手的效果極佳,車裡的青年士人……或者說少女這樣想著,感覺這是個極佳的利用點。
  
  酒肆裡的討論越加激烈,坐著的中年酒客目光一閃“哧’笑噴了一口水酒:“教化?這是教訓,聽說最新消息沒有?彭城聯軍二十萬對曹軍三十萬大戰一日,至黃昏時有天火流星墜于曹營,一墜墜了兩個……”
  
  有人驚叫出聲,面面相覷,作太學生誰也不會不清楚這一個傳奇,萬想不到會發生這等事:“這是光武有靈了!”
  
  ……中年酒客汗顏一下,身負推手任務,這時越是放低了聲音:“還不止,會值大風雨,劉使君親率九千精兵夜襲,馬踏連營,攻破十五座曹營,殺傷俘虜無數,迫使曹賊簽約逃跑……”
  
  “天命呐……我也聽說劉使君為徐州遭難百姓復仇,坑殺上萬青州賊兵,五抽一,這說來是不是真的?”
  
  這句是以訛傳訛,但串聯起來叫人難以分辨,數量上震撼人心。
  
  這酒肆裡沉默了一陣,有人慘笑:“殺的好啊,父親、兄長、嫂嫂……你們在天之靈都看見了麼?我說見那些羌賊惶惶不可終日,屠戮我三輔漢民大仇報復下來,這些胡人都要死……”
  
  “或有些太殘了……”
  
  “太殘?他們不該死麼?”
  
  有人感慨,有人鼓舞,有人激烈……而牛車上的主僕兩人就這樣靜靜聽著、沉默著,反沒有了歎息。
  
  直到街上人流漸稀,車輪再度滾動,駛過了這處,直向南郊空曠處駛去。
  
  “小姐……哦,公子,這一輪算完成……”
  
  “慎言!”少女這樣警醒示意著,但嘴角也顯出一點期待微笑。
  
  其實這些消息,都是有人負責專門傳播,消息分割、連環傳遞、單線聯繫、單向透視、酬金轉移式支付……種種千絲萬縷編制成一張大網。
  
  她就和網心的母蜘蛛一樣,以獨有的天份操縱這一切,甚至讓葉青都目瞪口呆,不想這少女有這天賦,甚至說著:“你這是正面版的羅絲。”
  
  “羅絲是誰?”少女記得自己詢問,主公卻露出尷尬神色:“啊哈,一個遙遠的女神……你別介意。”
  
  羅絲麼?
  
  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初獲一點成就感,漸被重複疲憊取代,有時她寧願自主公那裡接到別的危險刺激些的任務。
  
  兩年裡實發生了太多事情,整個洛陽動盪不安,濫鑄小錢,苛稅漸重不說,甚至今年以來西涼軍縱容士兵在洛陽城外周邊郡縣洗劫,這讓洛陽一帶的居民人人自危,私下裡對董卓欲生啖其肉,比作前漢篡位的王莽。
  
  有這背景,聽到貂蟬散播出去董卓要屠殺沒有背景的富戶,很多富戶頓時感覺風聲不妙,都準備、或已逃出洛陽城了。
  
  對於有心尋找的人來說,他們會得到關於南面群山之間“綠色通道”傳聞,傳說是淹沒在史藉中的先秦行軍秘道,被劉使君重新發掘,一時間引起成百上千富戶的心動。
  
  托太后出奔豫州的福,根本不用多宣傳就讓人相信這一條逃亡路線——董卓出動徐榮都沒攔住太后,反折了名帥,這綠色通道還有什麼不安全?
  
  而這時,貂蟬就適時聯絡新城方面提供開放管道,許多人攜帶家眷、財物沿著秦鄭古道跑去豫州,都知道有這一個神秘的銀月夫人存在。
  
  貂蟬有時也會遐想,要是把全部百姓全都轉移去豫州,足以再建個都城,讓董卓獨夫去死……當也知道這種不可能,只是姑娘家夢裡想想罷了。
  
  實際做來,她總是現實理智,從來是將自己保持著危險的臨界線上,而相比建立綠色通道助逃戶之事,情報、宣傳之事雖繁瑣,卻最安全,有時還是她對族群幫助最大,或也是……對主公幫助最大。
  
  “除此之外,自己區區少女之身,又無芊芊、鈴鈴她們那樣超凡力量,在這男權的社會裡還能做些什麼呢?”
  
  貂蟬曾這麼自我懷疑,但很快發現自己可以做很多,甚至單從身體力量上看,練氣四層巔峰的她,也是絕大多數男子所不能比擬。
  
  仙道的力量體系讓她心神沉醉,暢遊其中,卻一次次持之以行走在危險邊緣,技藝高妙的舞娘一樣,完成一個又一個高難度的任務。
  
  洛陽城,就是她的舞臺,從小生長的地方讓她熟稔著一切,駕馭著一切,這就是她的使命之地。
  
  主公說下土的漢末最不乏英才,許多聰明人應該也看出來這點幕後推手,但卻從不聲張,而更加推波助瀾……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自古宜然也。
  
  “三十四年,王(周厲王)益嚴,國人(國都城內的居民)莫敢言,道路以目。”
  
  《史記•周本紀》裡這句,是說當人民在路上遇到不敢交談,只是以眼神相互示意,對殘暴統治表達憎恨和恐懼……和串聯。
  
  召公為此對周厲王勸言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
  
  堵不如疏,主公評價過這是一種基於成本和效益平衡的統治原理。
  
  幸社會發展改變許多事,洛陽城就比昔年鎬京城大了十幾倍,足容下許多偏僻的空間讓民眾發洩不滿,而又小心避免讓西涼軍探知,主公解釋在統治力量不強的農業時代,沒有科技工業或道法靈府的實力支撐,統治寶座下其實是沙子一樣,對於任何這類誹謗都是心懷恐懼而絕不容忍。
  
  “三年後,都城內的居民再無法忍受下去,自發聚集起來圍攻王宮,將暴君放逐到一個叫彘的地方,史稱國人暴動,正驗證了川壅而潰。”
  
  貂蟬坐在牛車上想著這些,在黑暗中默默等待著,嬌弱身軀裡蘊藏了深層的烈火,就似這座生養她的帝國都城,醞釀著自身的力量,不鳴則己,一鳴驚人,一旦爆發出來,董卓、西涼軍都將在反噬中屍骨無存。
  
  許多安排都已深深埋下,只待一個火星來引爆了。 
crazynan 發表於 2014-3-27 22:12
第四百二十一章 月下祈願(上)
   “混蛋”一聲破碎瓷器襲來,門口的丫鬟打了個冷噤,卻不敢立刻上前,她知道,現在上去收拾,說不定就會被怒中的主人一劍殺死——這是血淋淋抬出二具少女屍體得到的教訓。

  屋裡光線很亮,不知道為什麼,卻有點幓人,軍師李儒在裡面踱步,沉著臉一聲不吭。

  李儒最近被每種流言弄得十分惱火,甚至可說積少成多,干擾了遷都大事的進度,很多原本配合的門閥都透出可疑來。

  李儒隱隱有種不妙的危機感,但這時卻已不敢再輕舉妄動,重兵屯聚虎牢關,洛陽這面其實已是空虛了,在遷都的糧草方面安排完成前,還是麻痹一下民眾甚至權貴為上。

  但就有一個狡猾如狐的對手在不停算計拆臺,讓下面的烈火越來越旺。

  偏偏這些還不是謠言,都是事實,只不過訊息傳遞太快,有些劉備九千夜襲大破三十萬曹軍的軍情,西涼軍這面還沒收到,城裡就已在傳了。

  “難道還有比快馬驛傳和信鴿更快的通訊?”李儒對此十分不安,軍裡多了些投效的太平教道士,是有戰場通訊,不過這局限一二里,傳聞三個陰神真人也不過通訊二十里,能有多遠?

  軍中獲取某一項傳聞消息時,往往已是鬧的滿城風雨,轉接不知道幾手的流言,就算陰神真人追查根本找不到源頭。

  西涼軍方面只能隨便抓幾個富戶抵數,順便抄家充作軍資,而這種有意無意的粗暴作法只激起更大抵抗,讓寶座下不斷燃起火苗。

  李儒知道不僅是自己脾氣大壞,就是西涼軍的別的核心人物也都如此。

  這幾日的太師府,就越來越多傳出董卓憤怒咆哮,從天下間、從洛陽、甚至從西涼老家都傳來各種不利消息,讓權傾朝野的太師無比憤怒。

  “徐榮出關戰死,太后出奔豫州,關外河南郡、河內郡分別被劉備、袁紹從一南一北占取,討董檄文,群雄響應,暗中有聯繫的曹操三十萬軍被劉備擊敗而被迫加入討董……”

  甚至西涼的老手下馬騰都起兵背叛——這簡直給了西涼軍背刺一擊,使軍中人人自危,失去呂布後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來軍心,一下就有了散亂跡象。

  更讓董卓憤怒是每天都會聽到稀奇古怪的讖語,單是自己腳下的這洛陽裡也不安生,高順、徐晃兩個廢物到現在都沒找到張遼和劉表,還有自稱銀月的小賤人。

  每一項都有讓董卓雷霆大怒的理由,每一天都有讓董卓雷霆大怒的理由。

  這時就冷冷盯著來報的親信:“今天的讖語又是什麼?”

  這秘探流著汗,這些天他被對手耍得猴一樣,心裡也滿肚子氣,這時卻只能戰戰兢兢應著:“街上有些小孩在唱童謠——千里草,何青青。十日蔔,不得生。”

  “轟——”還沒有說完,人影被踹飛出了房間,伴隨董卓聲嘶力竭大吼:“給我叫徐晃、高順來,給我把三位真人找來——”

  “千里草”實為“董”,“十日蔔”為“卓”,至於不得生……就不用解釋了,是個人都能理解裡面隱含的可怕惡意。

  敵人第一次透出直接針對董卓死亡的讖語,顯是要有大動作了,董卓正面對著關東討董聯盟的生死挑戰,怎還能再容許心腹大患積壓不爆?

  “還有該死的馬騰,馬家雜種,回頭不滅他滿門我就…….”太師府上,上上下下的僕婢都噤若寒蟬,不敢出聲,心中暗暗後悔當初費盡手段攀上這棵大樹……現在看起來哪是大樹,分明是只破船。

  種種不好消息一時紛至遝來,內外交攻地積壓在一起,輝煌一時、人人攀附的西涼勢力,到現在氣運大挫,似成慢性病晚期的患者一樣,到了牆倒眾人推的地步。

  一個時辰後,三位真人出了門,昨夜受師尊之命,陰神回歸後自要立刻動身,趕往東面去劾殺一人,一進客廳就申請了調往虎牢關禦敵,自大獲董卓贊許,好生一番勉勵。

  三人出來後相視一眼,俱有種了然,卻沒有立刻上車,只是站著觀看天色

  這時天卻陰了,透過濃重的黑雲打了一個閃,把一切照得雪亮,爆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

  接著陷入一片黑暗,雨點落下,開始時還小,漸漸直瀉而下,打在了漢瓦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劈啪聲……

  “看見了氣數了麼?”普通百姓歡呼著下雨,這幾個真人卻沒有半點喜色,一個真人木著臉說著。

  一陣風過,又一個真人沉著的聲音:“看見了,董卓通過侵奪漢氣正統而獲的一點赤紫正在飛速縮小,而整條龐大黑蛟竟有退化為蛇的跡象。”

  “這裡雖有著我們竊取的因素,但更多是情況改變,導致董卓已經失去了正統之力,人心盡失……”

  “不想這樣快速,真是措手不及……”

  在這太平道三個陰神真人眼中,本來洛陽這偉大城市的中心,普通人類不可見,一條和黃河一樣寬大的長河,在不斷搏動著。

  遠遠可見,這是大漢十六州分流彙集而來,這就是大漢龍脈

  隨著二帝之隕,各州拒絕承認洛陽,事實上斷絕對洛陽的供應,頓時這寬大的長河縮小了十倍左右。

  大河都漸漸枯萎,董卓又能竊得多少呢?

  赤紫飛速縮小,整條龐大黑蛟退化為蛇,自然是不可避免了。

  “本命退化,說明已壓不住西涼軍,董卓自身都有不祥預感,又無法可施才會暴怒……”唐周一針見血分析著,笑出聲來:“助其倒行逆施任務算完成了,我等該提前退出,焚都事件一發,徹底控制不住屠戮,這反噬自由董卓擔之,我們就算有少許,也可徐徐化解”

  “可惜把東漢的餘罪也擔去大半,一如前朝王莽一樣,恐怕……”

  唐周搖頭,臉上笑意更濃:“沒有用,當世靈氣顯化大變,這是世界性變化,舊王朝在人道角度再如何革新也適應不了,而地上人雖心知,又怎體察我萬民疾苦……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餘下兩人也都如此應著,卻帶一絲戲謔,無論如何都是奪舍了,連此世界地上人都不會認同下土土著,還指望他們侵略者有多投入?

  “不過話說如此,你看隨著這些讖語傳播,忠於漢室的人心一點一滴彙集到豫州那條小河中去,並且有幾州漸漸彙集,果是有王者之相了……難怪師尊讓我們果斷行動”

  “說的是,殺得此人,我們任務才真正完成了。”

  “我們去罷”

  說著三人飛身上馬,直向虎牢關戰場奔馳而去,迎著迅烈東南風,再不掩飾身上強大的靈壓。

  大道蒼茫,而強者自由行走于諸界,狩獵於疆場。

  上一輪地上大張旗鼓的襲擊是掩蓋,每一座魔巢降落時花開兩朵,陽花在地上,陰花在下土

  已有滲透入陰面而轉生各州下土,這應州下土,就是相對古怪的封神三國世界,與地面上失敗的冥陽道人相比,同樣身為黑蓮教嫡傳弟子,他們這批才是暗藏的殺手鐧,借下土天道陰面而擺脫了天庭道禁限制

  完全態的入侵

  下土轉生黃巾的這兩年來,已全面滲透、清除異己,至此已徹底掌握了太平道,此番任務無非竊取各州下土以弱化這域總體實力,剪除羽翼,以待聖人出手擊敗這域八名高層,一舉侵奪之,同時能獲取自己的一份好處。

  其餘一切,包括對土著教民的黃天許諾,都不過是演戲,反正這下土早晚歸於混沌,等著這些愚蠢的土著失去利用價值,就都去死好了……

  此時,平凡牛車駛入城南郊外一處秘莊,最裡面總顯得靜悄無人閣樓,有時無人居住,有時視情況又會起用,但都是不聲不響地安排著。

  車上下來青年士子和一個丫鬟,穿過三道嚴密防線而入了內院,整個過程和各府歸家的太學生一樣正常,甚至可以說大多數莊戶還真以為自己的家主是一個太學生。

  幽靜的閣樓裡,隱隱的沐浴水聲過後,花香幽幽,少女默默坐在窗前,梳理著如墨長髮,眺望著窗外的農田。

  田裡的黍米、麥子尚未成熟,就已稀疏了許多,這還虧得莊裡以法術新鑿的深井。

  一群農人除草理田,荷鋤方歸,光著腳板走在田梗上,他們視線所及,炊煙升起來。

  在門口與農人聊著的中年莊客,握慣刀弓的手攏在寬袖內,樸實的面孔上也看不出多少曾是北軍悍卒的痕跡,對於三輔良家子出身的老兵來說,農田生活再尋常不過。

  但半生南征北戰掃蕩夷狄,習慣了武事,真正卸甲歸田終是會不甘……這時的光景,紅色晚霞映染了萬頃疏朗的田野,就似帝國的餘輝。

  貂蟬停下梳理,癡癡望著,莫名想著許多,很多年已前回憶都泛起來,簡簡單單的一輩子就這樣靜靜流淌在心中。

  熱風吹蕩著薄紗窗簾,蕩在肌膚上溫熱一片,耳側盡是丫鬟的嘰嘰喳喳聲,越是到了夏天,也越像田裡的小麻雀一樣躁動,哪怕做事時也無法停歇,幸平時嘴緊,只在內院無人,便也由她。

  “……這也罷了,最壞的是秋收前青黃不接,新糧未收而舊糧吃盡,好多人都要餓死……小姐可還記得去年……”

  “恩。”少女漫不經心應著,看了上去,突是一喜,見著烏雲迅速而來——要下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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