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官場] 局長成長史 作者：徐浩瀚 (連載中)

1748、形式主義也鍛煉人（1）
　　
　　
　　方圓本不想給張慧娟回任何短信，想了一想，不想打擊青年教師的積極性，簡單回復：「知道了。」但張慧娟似乎並沒有知趣地停止，而是又發來了短信：「尊敬的方局長：謝謝您給我回復短信。我隨時聽候您的召喚，隨叫隨到，期望能當面聆聽您的教誨，表達我對您的崇拜之情、愛戴之情。」
　　
　　這也太露骨了吧？難道現在的年輕女教師都像張慧娟這個樣子嗎？東州5中近百名青年女教師，沒有像張慧娟這樣「熱切」而「猛烈」吧？方圓心裡沒有半點衝動，毫不猶豫地刪除了該條短信。
　　
　　在這個上午，方圓聽了3節課，利用最後一節課的時間進行了簡要地評課。沒有過渡，沒有走場，方圓直接點評。有了頭一天方圓評課水準震倒了許多教研員的基礎，自然是沒有誰敢輕視這位年輕的副主任督學。中午，方圓宴請了謝秉國、李國強和3位相關學科的教研員。飯沒有吃到一半，方圓接到了孫紅軍的電話：「方圓，能不能現在來局？我有急事跟你商量。」方圓說：「我馬上來。」
　　
　　馬不停蹄，方圓趕到了教育局。上樓梯的路上，見到方圓的科長們、科員們，都很恭敬地問候方圓「方局長好」。到了現在，方圓能認得清科長，有些科員依然是不能認得清，只能含糊地打一個招呼，直接奔孫紅軍的辦公室。
　　
　　看到方圓來，孫紅軍握住方圓的手，說：「來，來了就好。」請方圓坐下，親自給方圓倒了一杯茶，說：「方圓，找你來，是我剛剛接到市紀委牛得草常務副書記的電話，牛書記說，黃書記很早就表達了到東州5中視察調研的意願，不知道什麼時候5中能安排上時間？方圓，這其實已經是很嚴厲的話了。這說明黃書記不高興了。」方圓說：「這項工作，我交待給了邱正軒和戴良花。我這幾天真沒有時間啊！星期二，時主席視察；星期三，我聽了兩節省優質課比賽的課；今天，我又聽了三節課，評了三節課。具體的情況，我還不瞭解進展到什麼程度。」孫紅軍說：「方圓，市紀委的事情一定要重視。時主席後約而先至，黃書記先約而不知什麼時候可以至，你要理解領導的心思。我和你是兄弟，我當著你的面說話也很真，我再說一句不該說的話，網上說，市紀委的特點是：誰不關心我，我就關心誰。如果哪一個幹部真被市紀委盯上了，恐怕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誰能保證自己的身上沒有一根小辮子呢？」
　　
　　方圓又一次感受了後背冒冷汗的滋味。方圓說：「孫書記，謝謝您。我知道您是真心對我的。這件事我應該怎麼辦？」孫紅軍說：「黃書記到東州5中視察，本意是對你好的。我揣摩了一下領導的意圖，如果你能表示出足夠的尊重，黃書記會動用紀委的力量為你撐起一柄保護傘，以後不再會有人輕易寫這樣或那樣的檢舉信、造謠信了。領導是一片好心，方圓，你可不能辜負了呀！如果領導真不高興了，你想想後果該有多嚴重！」
　　
　　方圓忽然覺得心裡一陣虛，就差一點張過去了。雖然副處級算是半隻腳剛剛踏入了官場，但方圓怎能不知道紀委的厲害？網路上，報紙上，多少有關紀委的案例？最近幾天，轟動全國的湖南省郴州市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曾錦春曾經創下幾條紀錄：雙規多名民營企業家，因為這幾位民營企業家不給曾錦春「上貢」；給一些煤礦和企業掛市紀委保護牌，使一些煤礦主任意開採，郴州市無人敢查；直接介入法院判案，同時收受當事人雙方的錢，誰給的錢多，就判誰贏。雖然像曾錦春這樣的紀委書記，在紀委隊伍裡只是少數，是害群之馬，並且目前已經被抓起來，但其造成的惡劣負面影響，卻是久久難以消除，震撼了老百姓的心，震撼了許許多多官員的心。如果其他地方的紀委書記要效仿曾錦春這樣的人，那黨的法紀尊嚴所在？
　　
　　曾錦春的案例，形象地說明了：得罪誰，也不能得罪紀委。一旦被紀委盯上了，芝麻大的小錯誤也可以被放大到西瓜大。當然，如果能得到紀委的關照，西瓜大的錯誤，恐怕也會被縮小到芝麻大。如果方圓自認為沒有問題，那麼方圓或許也不會冒冷汗；但方圓太清楚自己的短板：與多個女人有染；接受邵可卿的那套房子，人家為什麼會贈予？收受舒韋蓉的20萬，算不算是受賄？方圓自己都說不清！涉案5000元就可以立項，更何況是20萬！方圓感覺到自己有小辮子啊！
　　
　　方圓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說：「謝謝孫書記提醒。我今天下午就全力以赴，只幹這一件事。」孫紅軍說：「需要我一起過去嗎？」方圓說：「說實話，很需要您的指導。只是，我現在連進展到什麼程度，都不掌握。這幾天，腦袋裡想的，都是省優質課比賽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都顧不上。」孫紅軍拍拍方圓的肩膀，沒有說話。孫紅軍說：「你先去準備吧。最晚下午4點，給我一個準確的消息。這件事越早越好。」方圓說：「我一定第一時間向孫書記彙報。」孫紅軍說：「如果明天能來視察，最好，哪怕是下午。」方圓說：「明白的。」
　　
　　方圓趕回了學校，立刻把邱正軒找了過來：「正軒，反腐倡廉的有關工作，準備得怎麼樣了？」邱正軒說：「一直在準備的過程中。制度的建設方面，請戴書記與王菁蓮在準備，包括學校黨總支的有關制度，學校教師要遵守的師德與紀律制度，學生要遵守的有關制度特別是德育制度。在活動開展方面，這一周，已經啟動了師德活動月，要求廣大教師按照《全國中小學教師職業道德》進行自查自糾。我提出的要求就是，每一位教師都能背下教師職業道德。我安排周玉潔，組織青年團員教師和黨員教師，圍繞職業道德進行互背互查。今天下午，按照正常的工作進度，已要求全校教師做一份師德答卷。在學生方面，已要求全校各班圍繞《中學生守則》做一期黑板報，我這幾天走著看了一下，全部都做出來了。初一、初二年級，要求搞一次以《中學生守則》為主題的中隊會，高一、高二年級，要求搞一次以《中學生守則》為主題的班會。學生上報的學《中學生守則》感想，已經由王菁蓮主任收集，如果市紀委領導明天來，今天就擇優把這些感想掛到學校的櫥窗裡。這幾天，我還搞了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新華書店，看看有沒有什麼有關反貪腐的宣傳掛圖，說巧了，還真有，是壓箱子底的，好幾年了，也沒有人要，如果我願意要，他們願意以2折的價格賣給我！我跟阮校長商量了一下，就決定買下一套掛圖，一共在花了200多元，買了一套價值1000多元的反貪腐掛圖。」
　　
　　方圓感歎：邱正軒絕對是最最得力的助手啊！自己整天在忙別的事情，沒想到交待給邱正軒的事情，竟然這樣利俐落落地幹出來了。方圓說：「走，去看看掛圖。」
　　
　　在總務處的庫房，方圓與邱正軒、臧文悅打開了這一大卷掛圖，嘿，是2004年印製的。雖然時間久，但案例還是很醒目的。方圓靈光一閃：「邱校長，馬上在階梯教室支起來或掛起來，今天下午就請全校的老師看一看這些反貪腐的掛圖。我忽然有個想法，我們學校的所有幹部，每個人在看了這些反貪腐的掛圖之後，寫出一篇感想，與學生的做守法小公民的感想結合到一起。」邱正軒說：「校長的設想非常好。我看這樣，讓幹部、教師、學生的這些感想彙編成冊，等市紀委領導來的時候，呈報上一本。」方圓說：「時間來得及嗎？」邱正軒說：「明天上交，雙休日找一家印刷廠加緊印製，我看一定行。」方圓：「走，開校務會去。」
　　

1748、形式主義也鍛煉人（2）
　　
　　
　　校務會上，方圓強勢主導，很快就形成了一致意見和分工方案：星期一迎接市紀委領導來視察指導工作；每一個幹部寫一篇看反貪腐掛圖後的感想，要結合自己的工作實際；廣大教師結合觀看反貪腐掛圖和《中小學教師職業道德》規範的要求，寫如何塑高尚師德，做人民放心滿意的教師感想；全校的初一、初二、高一、高二年級學生所寫的感想，由王菁蓮進行優選，將最多的20篇展示掛在櫥窗裡；黨總支副書記戴良花負責將有關黨風廉政建設、師德建設、學生思想品德教育的檔、制度、活動等檔案擺放好；幹部的感想，教師的感想，學生的感想，擇優編印成冊，由阮少修負責文字把關，由邱正軒和阮少修共同負責聯繫印刷廠並監工印製過程；反貪腐掛圖，由那紅副校長和臧文悅負責擺放好，並做好解讀工作，今天下午全體幹部、教師參觀，明天，全體學生輪流參觀；陳秋蘋負責整個接待議程的安排，寫好後交給方圓來確認；王菁蓮和周玉潔負責檢查各班級的《中小學生守則》的黑板報和遵紀守法主題班會、中隊會的落實情況，挑選出最好一個班級，準備在市紀委領導到來時正式演出。
　　
　　整個東州5中，就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在強有力而又團結的領導班子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一些人明明知道這是在演戲，這純粹是形式主義，但沒有人反對，沒有人有意見，大家都按照領導的要求，在各自的崗位上像一顆顆螺絲釘一樣發揮著各自重要的作用。
　　
　　方圓給孫紅軍打電話，報告了東州5中的準備情況；孫紅軍很高興，東州5中準備好，自己也不必為難；如果東州5中準備得好，那麼作為市教育局紀委書記，在黃傑書記那裡自己也是加分的。孫紅軍立刻向翟新文作了彙報。翟新文說：「既然東州5中準備好了，就按照東州5中的意見，聯繫黃書記，下周一行不行？如果行，及時告我，我陪同黃書記去東州5中。」孫紅軍說：「好。」
　　
　　孫紅軍給紀委常務副書記牛得草打電話，牛得草說：「好，效率很高啊！我馬上聯繫黃書記，看黃書記星期一是否有時間？」幾分鐘之後，牛得草給孫紅軍回電：「黃書記說，星期一上午9點，去東州5中視察調研。」
　　
　　孫紅軍首先向翟新文匯報，翟新文說：「好。週一的例會推遲，中午爭取宴請黃書記、牛書記一行。這件事我親自來安排。你現在馬上去東州5中，落實東州5中的行程安排，並與市紀委對接，確保萬無一失。」孫紅軍說：「好。」
　　
　　孫紅軍趕到了東州5中，聽取了方圓的情況介紹。孫紅軍說：「好啊，我是真沒有想到，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準備得這樣充分。」方圓說：「我這幾天都在忙省優質課比賽的事情，主要是其他同志幹的。大量的工作是邱校長安排的，甚至邱校長很有心地買到了反貪腐的宣傳掛圖；戴書記在制度建設、檔案健全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我們的德育王主任現在正在審閱學生上交的遵紀守法和遵守《中學生守則》的感想；小周老師正在忙著《中學生守則》的黑板報和班隊會等。我們還準備把幹部的感想、老師的感想、學生的感想，擇優編印成冊，這項工作的文字校對交給了阮校長；關於組織學生和教師參觀反貪腐掛圖，則交給了那校長來負責。大體的行程安排是這樣的：首先請黃書記、牛書記觀摩一次以遵紀守法和遵守《中學生守則》為主題的班隊會，然後請黃書記、牛書記觀看學校的櫥窗、各班級的黑板報，然後請黃書記觀看學校的反貪腐宣傳掛圖展區；然後請黃書記參觀學校的素質教育成果；最後請黃書記到小會議室，看學校素質教育宣傳片，並呈上我們製作好的小冊子，最後，請黃書記作重要指示。」
　　
　　孫紅軍聽了之後，沉默半晌，說：「方圓，大體的行程我是同意的。我補充兩點意見，供你們參考。」方圓說：「請講。」幾個副職和陳秋蘋都拿起筆來，認真記錄。孫紅軍說：「第一，行程的安排一定是從學校進來之後，一路走下去，一直走到小會議室。不要讓領導走回頭路，這一點，很多領導都很忌誨的。所以在路線上，還需要精心設計一下，確保從哪裡出來，是繼續向前走，哪怕是繞著圈，但不能走重複路、回頭路。」方圓說：「那校長，路線設計的事情，你和陳主任一起再研究。」
　　
　　那紅說：「沒問題。我一定認真設計好。」在市領導們面前露臉的事情，那紅是絕對很喜歡的，根本不用方圓囑咐，那紅也準備通過這一次引領黃書記，讓領導們見識見識，自己這個副校長在導遊水準也是相當高的。星期一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打扮打扮，力爭給領導們中下好印象。
　　
　　孫紅軍說：「第二點，領導觀看反貪腐宣傳掛圖，沒有什麼意義。這些掛圖再好，相信紀委的領導們早就看過了。關鍵的是，東州5中是怎麼做的。我提議，設兩個大型掛板，一個請幹部、教師在一個掛板上簽字或留言；另一個請學生們在掛板上簽字或留言。有了這兩個掛板，這反貪腐的宣傳掛圖也就有意義了。在領導們參觀的時候，再請領導們在掛板上簽字或留言，就更具有意義了。」
　　
　　方圓帶頭給孫紅軍鼓掌。方圓說：「孫書記，這簡直就是畫龍點睛的建議啊！」孫紅軍笑著擺擺手：「我的建議也只是供你們參考。另外，因為時間非常緊張，我建請方局長明天暫停聽課一天，全力以赴準備這件事。一句話，我們越重視，我相信市紀委領導越高興；我們準備得越精細，市紀委領導看到的東西越精彩。」方圓說：「一定按孫書記的指示做。我一會兒就給謝主任打電話，把明天的聽課暫停。」孫紅軍說：「用我在學校幫忙的話，儘管說。」方圓說：「不敢勞孫書記大駕。孫書記，您看這樣行不行？讓陳秋蘋給您準備一份按照您的意見修訂好的排程，您再跟領導們對接一下？」孫紅軍說：「好。有了這份日程，我馬上去市紀委，與牛書記對接；牛書記同意之後，我再報告翟局長。」方圓說：「好，那就請孫書記費心了。」
　　
　　整個學校，因為孫紅軍的建議，重新調整了運轉的方式，但依然保持著高速的運轉態勢。這一回，方圓雖然是明確了所有幹部的分工，但還是事無巨細，一項一項地抓落實。在不知不覺之中，方圓的執行力在鍛煉中提升。
　　
　　但到了方圓這樣的層次，不想多找事，但很多事，很多人還是找上門來。當方圓在戴良花的陪同下，一邊看有關的制度、檔案時，市公安局副局長王楚尹的電話打過來了。方圓連忙接了起來：「王大哥，你好。」王楚尹爽朗的笑聲從電話那邊傳過來：「兄弟，最近可好？」方圓說：「謝謝關心，還好。」王楚尹說：「我可是一直都在關注著兄弟的情況。省素質教育現場會辦得很成功，副省長、教育廳長、市委王書記、市政府宋市長，全都來捧場啊！這個周，政協時主席又去了東州5中。兄弟啊，混得好了，可不能把哥哥給忘記了呀！」
　　

1749、誰在利用誰？
　　
　　
　　王楚尹的話說得很客氣，但實際上在方圓聽來卻是很重很重。人家王楚尹動用了刑警大隊，幫助查找失蹤的廖如蓮，最後成功將廖如蓮帶回。這份情誼，什麼時候也不能忘記。如果在省素質教育現場會期間，出觀摩課的教師失蹤，那可真是掉了大鏈子了，搞不定素質教育現場會蒙上陰影不說，作為東州5中的校長，也很有可能受到處分！許多的事情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方圓說：「王大哥，廖如蓮的事情，多虧了您和您的刑警大隊的幾位哥哥。我這說了要感謝您和刑警隊的大哥們，這一直忙，竟然沒有顧得上。今天上午，為迎接省優質課比賽，我聽了三節課，評了三節課；下午，接到市里的緊急通知，市紀委黃傑書記、牛得草常務副書記要到東州5中來視察調研，我和學校的幹部、老師又在忙活這件事呢！」
　　
　　王楚尹心裡罵娘：好事要是來了，城牆都擋不住。方圓看起來真地有省裡的背景啊！王國棟、宋雲生、竇勝忠、鄧雲聰、周鵬有、時明祥，這跟走馬燈似地往東州5中跑，現在，一個抓黨風廉政建設的頭兒，與學校幾乎都扯不上邊，竟然也要往東州5中跑。方圓，真他娘的讓人嫉妒啊！越是這樣的人物，嫉妒歸嫉妒，交往歸交往，不但要交往，而且還要交往得好，交往得深。說句難聽一點的，方圓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場合下說一句話，比市委組織部長都管用啊！
　　
　　王楚尹說：「我知道兄弟一直在忙。但不也怕兄弟忙壞了嗎？工作是要做的，但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沒有好的身體，又怎麼能多幹革命工作？方兄弟，你看看你晚上能不能抽出時間，哥哥我帶你出去放鬆放鬆？如果你認為可以的話，帶上小池。」
　　
　　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池麗萍了。王楚尹突然提到池麗萍，讓方圓的心猛然一動。是有些想念池麗萍了，但是帶著池麗萍見公安局的副局長，這絕對不合適。王楚尹知道池麗萍與自己的關係，這本身就是危險，按照岳父的話來講，要自我約束，不給任何人小辮子，要謹言慎行，每一句話，每一個行動，都應提前考慮充分！
　　
　　方圓說：「王大哥，我看這樣好不好？上一次您與刑警的各位警官為學校找回廖如蓮老師，功勞卓著，我今天代表學校，也代表我個人，宴請您和刑警大隊的各位警官，怎麼樣？」
　　
　　王楚尹想利用一切與方圓接觸的機會，但虛偽的客氣還是必要的：「這點小事，你就不必記掛在心上了。以後學校有什麼需要動用公安的事，給我打個電話，我來給你辦。」方圓說：「不能讓王大哥白忙活，不能讓各位警官白忙活。黃傑書記下週一來，今天晚上我還有時間。王大哥，我在金谷大酒店訂一個包間，恭候各位警官，好不好？」王楚尹說：「不用那麼客氣的。」方圓說：「給我一個表達感謝的機會好不好？」王楚尹說：「他們要是知道兄弟你請客，他們都會高興死的。我這就通知他們，能到的全部都到。」
　　
　　戴良花早就聽明白了，這是與市公安局的副局長王楚尹在交流。一口一個「王大哥」，讓戴良花對方圓除了嫉妒，更多的是敬畏。方圓打電話期間，她就乖乖地站在一邊，像一個侍女或服務員一樣，不能說是一動也不動，但至少是沒東張西望，也沒有到處走動，就是那麼老老實實地站在方圓的身邊。
　　
　　方圓說：「戴書記，你繼續準備著。我的要求很簡單，要讓黃書記、牛書記看得到我校對幹部也好，對教師也好，對學生也好，在紀律方面，都是健全的，完善的。」戴良花說：「我想再補充著記一本會議記錄，把這幾年的黨風廉政會議補一補，好不好？」方圓剛想答應，忽然想起去年劉明剛剛被開除公職，說：「我才當校長一個多月，會議記錄不用了吧。劉明校長半年前就被開除了，如果補以前的記錄，會被讓人認為是笑話。」戴良花嚇出一身冷汗，連忙道歉：「校長，對不起，我想得不周全。」方圓說：「戴書記，你是黨總支副書記，也相當於學校的紀委書記。迎接黃書記，牛書記，也算是對口啊！事情一定要想得周到，一定要萬無一失。」聽著方圓的教訓，戴良花雖然微有不服，但哪裡還敢反駁：「是，我一定精細準備，確保我分管的這一塊工作萬無一失。」
　　
　　方圓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想起了池麗萍，還是忍不住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小池，在忙什麼呢？」池麗萍說：「我是在很忙的。」方圓說：「哦，當副總肯定忙的。」池麗萍說：「我只有忙起來的時候，才能沒有時間來想你。不然的話，我心裡總是那麼地想你，而你也不來看我。」方圓說：「實在太忙了，我真沒有時間的。」池麗萍說：「我知道，市委副書記、市政協主席時明祥是不是剛剛去你校？」方圓很奇怪：「這你也知道？」池麗萍說：「看報紙了。」方圓忽然覺得與池麗萍之間似乎並沒有多少共同語言。池麗萍問：「親，你是不是真地很想我？」方圓硬著頭皮說：「是。」池麗萍說：「這個星期六，我們就會見面的。我這幾天也不在忙，忙帥氣服飾有限公司延平分公司的前期籌備工作。舒總很信任我，前期的籌備工作都交待給我，我現在還在延平縣呢！我不知道你是否接到了參加星期六典禮的邀請，那一天我也在，我們就能見面了。」方圓說：「延平的岑書記給我打過電話了。你要是不提醒，我又忘記了。你知道，市里又有一位領導要在下週一到東州5中來視察，我簡直是忙暈了。本來明天還要聽課，哦，對了，我還要提醒教研室的謝主任，明天的聽課停了。先不跟你說了，星期六見。」
　　
　　方圓匆忙掛斷電話，給謝秉國打電話。說明了情況，謝秉國無奈地說：「方局長，知道你忙。明天不能聽，星期一不能聽，有幾節課馬上就要比賽了。特別是明天，是小學組的四節課，我都已經與龍灣區教體局和龍灣區實驗小學連系好了。如果明天方局長不能聽課，後面也不上了，更沒有時間修改課了。難道有些課你不聽一聽，就直接去省比賽嗎？」
　　
　　方圓真是頭痛：謝秉國所說的全是實情。按照預定的計畫，明天是小學組第一批參加比賽的4節課，如果明天不聽，下周就要比賽了。看起來自己還是挺重要的啊！方圓是痛苦之餘，還有些欣欣然自我陶醉。咬了咬牙，方圓說：「明天安排的4節課，不動了，我聽。」謝秉國說：「那實在是太好了。」方圓說：「不過，明天下午，我是一定要趕回學校，做好迎接黃書記、牛書記的準備。」
　　
　　把邱正軒、阮少修叫來。方圓先說了說市公安局副局長王楚尹和刑警大隊的警官員，幫了學校的忙，準備今天晚上請吃飯。邱正軒欲言又止，阮少修已經痛快地答應下來了：「校長，我在金谷大酒店訂上一桌，不知道一共幾個人？」方圓說：「王局長1人，刑警大隊11人，我學校除去我，你，正軒，還有幾位副校，加陳秋蘋陪同。」阮少修說：「那就訂兩桌？」方圓正準備說你看著安排，邱正軒說：「校長，我不去了。我要在學校裡把迎檢的相關工作做好。其實公安局王局長，還有各位警官，我們也不熟悉，他們能夠出面幫助我們找回失蹤的老師，也是看在校長的面子上。有校長陪著，我覺得就足夠了。」阮少修似乎也明白過來：「校長，我也不去了。要校對的稿件很多，我還要寫兩篇感想，如果喝了酒，就寫不出來了，就會影響工作。」
　　
　　方圓很奇怪：「2篇？你怎麼要寫2篇？」阮少修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校長那麼忙，校長的那一篇，我自作主張，就想代替校長寫個初稿，明天早晨請校長再審閱修改一下。」方圓感歎：這才當了一個小小的校長，就有人主動替著做事了。剛才因為忙著，所以顧不上愁寫這篇感想的事，現在看一看，還是真是愁得很。現在好麼，阮少修主動替他方圓寫！方圓說：「好，謝謝了。」阮少修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校長，這樣我定一桌，12個人，好不好？學校其他的同志，我估計都沒有時間去。」方圓說：「好吧，我自己去。」阮少修說：「我安排張國亮負責安全接送校長。」方圓說：「謝謝。」
　　
　　很快，阮少修又返回校長室，把定好的房間告訴了方圓。方圓給王楚尹打電話，也說了房間號。阮少修才離開一會兒，方圓就接到了苗東順打來的電話：「兄弟，我是苗哥。」方圓問：「哥有什麼事嗎？」苗東順說：「剛才聽你嫂子說，你今天晚上要請公安局的領導吃飯？」方圓沒有想太多，隨意地說：「是，最近市公安局王楚尹副局長和刑警隊的幾位警官幫了東州5中一個大忙，我要答謝他們。」苗東順說：「好啊，到時候哥哥過去給你，給各位公安局的領導敬杯酒，可以嗎？」方圓說：「可以的。」苗東順說：「方兄弟請公安局的朋友，我準備拿幾箱酒贊助贊助。公安局的朋友，都是比較能喝的，兄弟要做好思想準備啊！」方圓說：「謝謝哥哥了。這是學校的招待，不需要哥哥破費的。」苗東順說：「這不叫破費。菜金，你學校出；酒，我來出，好不好？」方圓剛想說不好，苗東順說：「我們是親兄弟，你就不要跟哥爭了。你如果不讓哥出幾瓶酒，就是瞧不起哥哥。哥哥出幾瓶酒的錢，還是有的。」方圓說：「好吧。那謝謝哥哥了。」
　　
　　苗東順樂開了花。一直很想結交市公安局的主要領導，王楚尹可是公安局的常務副局長，權勢驚人。自己在道上混，如果沒有一個公安局的強硬後臺，那絕對是不行的。今天是方圓搭檯子，自己借檯子獻酒，才能有機會與公安局的領導們唱一台好戲嘛！
　　　　

1750、各取所需
　　
　　
　　晚上，當許多的東州5中幹部、教師都在學校裡加班的時候，方圓坐著張國亮開的車，去金谷大酒店，熱情宴請市公安局的警官們。學校的幹部都知道方圓為什麼宴請公安局的警官們，在廖如蓮這件事上，確實是應該謝謝公安局領導，但有人的心裡也不是很舒服：請公安局的領導吃飯，不一定要在市紀委書記來學校視察之前，也可以在之後呀！到底哪件事更緊迫，哪件事更重要，這個還分不清嗎？有的老師則非常不理解：最近一周一直讓我們反貪腐，守師德，你看看這個當校長的，坐著學校的公車，吃喝著學校的公款，活兒都讓我們老師幹了，榮譽都是他一個人的。腹誹之音，在老師們中間悄悄地傳播著。學校，從來不是一塊淨土，在利益多元化的當今時代，學校也同樣不會是一個聲音！只是這不同的聲音僅僅在部分教師的心裡響過，或者在極小的範圍內響起，面對強勢的方圓，沒有人敢當面提醒或直接批評方圓。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在看似繁榮興旺、蒸蒸日上的東州5中的背後，也隱藏著危機與隱患。
　　
　　當方圓趕到金谷大酒店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王楚尹、李震漢，還有侍立在一邊的苗東順、司雨詩。平常牛逼烘烘的苗東順，這個時候像個孫子一樣，陪著一臉諂媚的笑容陪同在兩位警官的身邊。看到方圓，苗東順幾步搶了出來，表現出了從來沒有過的熱情：「兄弟，你來啦？」方圓說：「苗哥是老闆，不用親自出來的。」苗東順說：「我們是親兄弟，弟弟來了，哥怎麼能不出來接一接呢？」
　　
　　苗東順的表演，跟個真情況一樣！也不想一想前幾次，他根本都沒有出現。但苗東順有著黑社會人與商人雙重的奸詐：與方圓表現得越親密，將來與市公安局的這些重要人物就更容易建立起友好的關係。王楚尹也走了過來，看了苗東順一眼，對方圓說：「兄弟，你可是真忙啊！」方圓說：「天天搞接待，我們也草雞啊！」（草雞，2010年最流行的網路語，在這裡借用。意思是：受不了。）王楚尹笑著說：「我們就是想草雞，連草雞的機會都沒有啊！」
　　
　　幾個人都哈哈笑了起來。苗東順討好地說：「王局長真是幽默啊！」王楚尹說：「方兄弟與苗總很熟嗎？」苗東順搶著說：「方圓是我的親弟弟。」王楚尹一愣，看著方圓。方圓說：「苗大哥對我一直都很好。在我還在68中當老師的時候，苗大哥就對我一直都很關照。去年我父母來東州看望我和我兒子，在東州期間的吃住，都是苗大哥給安排的，苗大哥還安排了一個工作人員，把我父母送回了吉林老家。」
　　
　　王楚尹約摸知道苗東順的一些情況，這個在黑社會打拼過的人，在公安局都留有底檔。只是現在許多的黑社會，都已經通過轉型，成了正規的商人，原來的黑金積累，都已經洗白了。像富豪房地產公司的嚴松，就是最明顯的典型。苗東順的性質也差不多。與這樣的人接觸，總是要多一分提防，王楚尹很想提醒一下方圓，但想到苗東順再怎麼牛逼，也都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如果將來有一天苗東順做不利於方圓的事情時，自己再出手，那更彰顯出自己的作用。想到這一層，王楚尹就斷了提醒方圓的念頭。王楚尹說：「看來，苗總與方局長緣分不淺啊！」苗東順點頭哈腰：「那是，那是。」
　　
　　李震漢冷眼旁觀，沒有說話。對於方圓，李震漢作為一個副科級幹部，還是站在方圓面前給敬了一個禮：「方局，我是李震漢。」方圓握住李震漢的手，說：「李大，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李震漢說：「我也是。」
　　
　　在這個場合裡，根本沒有司雨詩說話的份兒。
　　
　　王楚尹與方圓走在最前面，李震漢、苗東順、司雨詩跟在後面，一起進酒店，上樓梯，進包間。全體在房間裡等待的刑警都站了起來，向王楚尹和方圓敬禮。方圓走過去，李震漢一一介紹，方圓一一握手。看到一共就空出三個位置，主陪、副陪、主賓，方圓說：「今天王局長坐主陪好不好？我來給王局長作副陪。」王楚尹得到了方圓的尊重，客氣地推辭：「今天是方局長請客，我坐在這裡合適嗎？」方圓說：「我請客，坐副陪位置，準備結帳的。王局長德高望重，這些警官大哥，也只有王局長能夠領導得了，主陪非您莫屬啊！」王楚尹哈哈大笑：「好，既然兄弟給我這個面子，那我就不客氣了。」大咧咧地坐到主陪位置。
　　
　　苗東順說：「王局長，李大，方局長，各位警官，能來敝小店做客，是本小店的無比榮幸。今天晚上是方局長請客，但我也想略盡薄力。今天晚上給各位貴客搬兩箱法國原裝進口的干紅葡萄酒，先喝著。不夠的話，跟服務員說，再搬。今天晚上，不管是白酒、葡萄酒還是啤酒，一律都免費！」王楚尹看方圓，方圓點點頭。王楚尹說：「那謝謝苗總了。」王楚尹說：「今天晚上，是我和方兄弟和我的刑警大隊的兄弟們喝酒聊天的時間，還請苗總多理解喲。」苗東順說：「明白，明白。到時候我能過來給各位警官敬一杯酒嗎？」王楚尹想想這免費的酒，自然是不能駁了苗東順的面子，說：「歡迎，歡迎。」
　　
　　房間裡很快就剩下兩個女服務員。王楚尹說：「各位同事，上一次我們幫5中一個小忙，這方局長啊一直都記在心裡，一直說要請大家吃個飯。我這一直忙，直到今天才有一點空。這方局長啊立刻就把我這點空給占上了，就在金谷大酒店，設下這麼一個場子，請大家吃頓飯。從這件事上看，方局長絕對是有情有義的好朋友啊！」
　　
　　呵，王楚尹怎麼會反著說話呢？這不是賣了一個大面子給我方圓嗎？看著王楚尹一臉真誠的樣子，方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方圓說：「其實我真地早就應該感謝王局長、李大隊長和各位警官大哥。大家都忙，難得湊在一起。」王楚尹說：「面對方局長的一片盛情，我們今天晚上可不能丟了刑警的臉。誰要是表達不出我們刑警的熱情，我看你不刑警也別幹了。各位，明白我的意思嗎？」
　　
　　包括李震漢在內的11位元警官全部站了起來，打了立正，異口同聲：「是！保證完成任務！」雖然都穿著便裝，但是仍然非常具有氣勢。方圓的心突突地跳著：「王局長，要是這樣熱情的話，恐怕我就直接被幹趴下了。」王楚尹說：「打群架可不是我們公安的作風，那是城管的作風。今天，我們刑警人多，我提議，每一個人敬方局長，都必須是滿杯，不管是白酒還是紅酒，方局長只需三分之一杯，怎麼樣？」11位刑警又站了起來，立正喊「是」！這讓方圓見識到了王楚尹在東州市公安局裡的權勢。
　　
　　刑警喝酒，基本上是海量。一般平常與刑警較少喝酒的人，不瞭解刑警喝酒的規則，因為酒量大，在公安系統內部形成了一個用大碗喝酒的潛規則。這個碗是多大呢？625毫升的大啤酒瓶，倒進碗裡，另外再加3兩的酒杯一杯，才剛剛滿。所以這個大碗喝酒起了一個名字，叫101。101可不是中華臺北的101大樓，而是一瓶零一杯的意思。這樣的大碗，碰一下，也要一口幹掉。刑警的工作很辛苦，在偵察刑事案件的時候，常常幾天幾夜不能好好休息，有時蹲點守候就要在一個地方趴著不怎麼動很久很久要以日來計算，這樣的日子是經常性的，也是很枯燥的，並且充滿了危險性。所以，刑警們在不工作的時候，多數煙抽得凶，酒喝得猛。今天，兩箱共12瓶紅酒、2箱共48瓶啤酒，很快就喝得光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當服務員的司雨詩安排金谷的工作人員，又搬來兩箱進口干紅，兩箱啤酒。趁著倒水的時候，司雨詩走到方圓的身邊，悄聲說道：「喝太多了，注意身體。」像一股暖流湧入心田，方圓回頭看了一眼司雨詩，看到了大嫂眼中關切的目光。司雨詩悄聲說：「我給你準備一點醒酒湯，你一會兒出來喝上。」方圓說：「謝謝。」
　　
　　11位警官，輪流敬王楚尹和方圓；10位警官還要敬他們的副大隊李震漢，基本上每一個人都喝得滿臉紅。王楚尹說：「方局長，與我們公安喝酒，是不是很男人？」方圓說：「我這還是得到王局長的照顧，已經喝得我頭暈眼花。這大概是我有記憶以來喝得最多的一次了。」
　　
　　「哈哈哈哈。」王楚尹得意地大笑：「兄弟，讓我們很男人地再集體喝一杯！」13只酒杯碰在一起，王楚尹說：「幹了。」
　　
　　又是一杯下了肚。王楚尹指著身邊的刑警，說：「你，跟方局長換換位置，讓我和方局長坐在一起。」方圓坐到了王楚尹的身邊，王楚尹拍了拍方圓的肩膀，說：「兄弟，我們再來喝一杯。」方圓說：「好的，王哥。」一杯酒下肚，方圓是更加頭暈眼花，而王楚尹在醉態中，摟住方圓的肩膀說：「兄弟，你說說老王我對你怎麼樣？」
　　
　　方圓想來想去，其實自己麻煩王楚尹也就是一次，就是這廖如蓮失蹤一事。好像池麗萍還發生什麼交通罰款的事，王楚尹也出面干預了一回。自己並沒有麻煩王楚尹很多回，在這個時候，王楚尹問這樣的問題，這是什麼意思嘛？難道付出一點點，就來向我方圓表功，就來向我方圓索取回報嗎？
　　
　　在孔子田的薰陶下，方圓的腦筋轉得可不慢。方圓假裝醉意十足：「王哥對我，那真是……」方圓伸出大拇指，在王楚尹的面前晃了晃。王楚尹說：「我沒有別的優點，對兄弟，對朋友，絕對講義氣！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絕對會為兄弟，為朋友，兩肋插刀！兄弟，以後有什麼擺不平的事情，找我王楚尹，不管是白道，還是黑道，我都會説明你。」方圓說：「那真是太感謝王哥了。」王楚尹說：「兄弟，我今年已經46歲啦，當這個常務副局長也5年啦。雖然是常務主持公安局日常工作，但還是副局長對不對？」
　　
　　傻子也能聽明白王楚尹的意思了。方圓說：「王哥是我學習的榜樣！」王楚尹說：「我心中的苦，有誰能夠知道？」方圓說：「我相信，像王哥這樣的人才，一定會有崛起的一天！」王楚尹摟著方圓的肩膀，顯得異常親熱：「那還是靠兄弟們多幫助啊！有兄弟們支持我，有方兄弟幫助我，這崛起的一天才不會遙遠啊！」方圓說：「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一定會盡力的。」王楚尹說：「那就好，那就好！來，我們再喝一杯兄弟酒，讓我們兄弟的情意比這進口的葡萄酒還要純！」
　　
　　又一杯喝下去，方圓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喝得太多了，哪裡想到公安局的同志是這樣的江湖作派？方圓說：「王哥，我得去衛生間投一投。」王楚尹拍拍方圓的肩膀：「方兄弟是實在人哪！好人！絕對的好人！」
　　
　　方圓搖搖晃晃沖進包間內的廁所，在房門還沒有關上的時候，就已經噴薄而出。王楚尹對李震漢等人說：「各位，我交往的兄弟怎麼樣？夠實在吧！這就是叫寧傷身體，不傷感情。」除李震漢外，其他人都紛紛稱是。王楚尹說：「方兄弟喝得差不多了，大家不要再讓他喝酒了。」11位刑警又一次站起來，立正喊是。
　　
　　苗東順這個時候進來了。他臉上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燦爛！一個在道上混了許多人的人，知道公安與道上之間是貓和老鼠的關係，雖然是天生的冤家對頭，但貓是絕對不會把所有的老鼠都抓淨的。老鼠都沒有了，編辦就會縮減公安的編制；只有保持老鼠適當繁榮娼盛的局面，當然要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一定的影響下，公安就是增人員，增裝備，增投入，一舉多得。於是，有一些在道上混的人，與公安之間就形成了非常情況下的特別默契。
　　
　　現在，苗東順已經在朝著洗白的方向轉化，但也不能說與原來的經歷完全脫鉤，比如成立的那個在火車站的物流公司，養的就是原來的那些兄弟；比如成立的一家家金谷K歌坊、夜總會，同樣是小弟兄們在當家。目前大概只有商貿和酒店這兩塊產業已經是朝著完全紅頂商人的方向轉化。但無論怎麼轉化，有公安在背後支持，這都非常非常重要。
　　
　　苗東順進門就喊：「王局長，各位警官，來給大家敬杯酒。」
　　

1751、誰在玩耍誰？
　　
　　
　　苗東順是抱著真心結交這些東州公安的大哥大們的想法，來給王楚尹副局長、李震漢副大隊長和其他警官們敬酒。當然，真心雖然是真心，但私心也是不少。結交了這些公安戰線的領導們，以後就是做一點違法亂紀的事情，小來小去的，公安根本不會去管；如果搞大了，這個就要看關係的深淺了。苗東順整天都在刀口上舔血過日子的人，知道的資訊自然也是非常多的。市公安局哪一年都要組織幾次打擊黃賭毒的行動，這每一次打擊，有那麼幾家夜總會、秘密賭場、酒吧，總是能夠事先得到消息，從而在打擊之前就將該轉移的都轉移，該停止的都暫停，讓公安在行動之時就會掃了空。這說明了什麼問題？說明了這幾家夜總會、秘密賭場、酒吧，都在公安系統內部有人哪！而那些關係不深的夜總會，或者接觸公安系統的人員層級比較低，往往就不能得到最有效、最及時的資訊，在每一個打擊黃賭毒的行動中，都「損失」慘重！
　　
　　苗東順就吃過這樣的虧！苗東順不怕別的人來干擾或破壞，因為在當今的東州道上，已經再也沒有人敢真正與苗東順真正過不去，雖然苗東順不是老大，但苗東順有錢有實力，雖然他本人不再道上混了，但手下的弟兄們還有不少在道上混。那個物流公司開得規模越來越大，在東州火車站幾乎是佔據了至少70％的貨運市場，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誰敢不用苗東順開的物流公司，要掂量掂量自己家的實力。最近，苗東順的這些小弟兄又開始瞄準了另一個市場，那就是建築工地的土石方工程。無論是房地產開發，還是綠化工程，還是道路施工，只要有土石方工程的活兒，都想攬過來。看起來運一方土10元，但一車可以運多少方？扣去油錢，工錢，剩下的全是利潤！這些項目，已經成為了苗東順的第二經濟戰場，在整個金谷已經佔據著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到了這個時候，苗東順更渴望能夠得到更高層的公安局領導的支援。
　　
　　現在，兄弟方圓給創造了這樣一個機會，又怎麼能輕易放過呢？能接觸到公安局副局長，以前接觸的派出所所長又算得了什麼呢？這個時候，方圓從衛生間裡出來，臉色也有些蒼白。苗東順連忙走過去，扶著方圓：「兄弟，喝多了是不是？」方圓看到熱情的苗東順，有些不好意思：「苗哥，今天確實喝得有點多。幾位警官大哥還算是關照我，但我也戰鬥不過啊！」苗東順說：「那今天我替兄弟敬各位警官，好不好？我今天還沒有喝酒呢！」方圓說：「這合適嗎？」苗東順說：「我們是兄弟，不分彼此的。就這麼說定了，哥替你敬酒；他們敬你的酒，我也全喝了。」方圓說：「苗哥你真地行嗎？」苗東順一拍胸脯：「說行我就行。」
　　
　　方圓回到座位，苗東順站立在一邊。方圓說：「金谷大酒店的苗總，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大哥。我大哥是很關心我的，他願意代我向各位警官大哥敬酒，也願意代我接受各位警官大哥的敬酒。王局長，不知道這樣合不合禮節？」王楚尹看出了苗東順的意圖，嘿嘿，這只老肥羊，自動送上門了，以後弟兄們又多了一處吃飯的好去處。王楚尹並不點破，說：「苗總願意，我們當然要尊重。就怕苗總能代表得了方局長嗎？」
　　
　　苗東順現在是極其渴望方圓說一聲能代表。方圓雖然醉了，但還是牢記著岳父的十六字方針，異常謹慎地說：「今天晚上在這裡敬酒，苗大哥是可以代表我的。」王楚尹哈哈大笑，說：「好啊。各位弟兄，咱可不能在方局長面前丟了面子喲！拿出咱公安的看家本領來！」
　　
　　一個願敬，一個願喝；一個回敬，一個接著喝。雖然苗東順來之前是滴酒未沾，但好漢難敵四手，惡虎難架群狼。1比12，人家每人喝一杯，苗東順就要喝12杯，一來一回，就喝下24杯了。第一輪的時候，還能想著把自己的名片遞給每一位警官，拍著胸脯說有用得著苗東順的地方儘管開口，第二輪下來，這喝下大約6瓶紅酒的苗東順也有些找不到北了。
　　
　　在苗東順與警官們喝酒的時候，司雨詩悄悄地在方圓耳邊說：「方圓，你出來一下。」方圓跟著司雨詩出來，在隔壁的小房間裡，有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司雨詩說：「喝了吧。既暖胃，又護肝，是很好的解酒湯。」方圓說：「嫂子，謝謝。」司雨詩說：「以後叫我雨詩姐好不好？」方圓的腦袋有些木，沒有想到這兩個稱呼之間有什麼不同，說：「好。雨詩姐。」司雨詩笑了：「喝吧。溫度差不多正好。」方圓端起碗，咕咚咕咚地把這一碗湯喝了下去，果然，剛剛還在緊緊收縮的胃，立刻放鬆了一般，那種噁心嘔吐的感覺立刻消失了。頭雖然依然是很暈，但也沒有剛才那麼暈了。
　　
　　抬起頭，看到了司雨詩關切的目光，方圓醉眼朦朧，保持著最後的理智：「雨詩姐，謝謝你啦！」司雨詩笑著說：「謝什麼謝？其實我想跟你說，什麼時候，身體都最重要！沒有了好的身體，就沒有了幹革命的本錢，誰還會重視你呢？」方圓伸出手，被司雨詩緊緊握住。方圓說：「雨詩姐說得太對了。身體最最重要，健康最最重要！以後喝酒，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了。」
　　
　　返回包間，苗東順與警官們依然是在熱火朝天地喝。方圓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閉上眼睛。王楚尹說：「方局長，現在怎麼樣？」方圓說：「頭暈的厲害。」王楚尹說：「剛才啊，大家都看到了方局長要感情，不要身體，都很感動啊！」方圓說：「這還是王大哥關照，每一次只喝三分一杯。咱各位警官大哥，確實是海量，是海量啊！」看看苗東順，人雖然還在站著，但明顯有些發木發呆。與每一位元警官喝酒，全部都是仰脖就進。
　　
　　王楚尹笑著說：「方局長，你的這位大哥也是實在人哪！苗老闆，你這個朋友，我王楚尹交了。」苗東順已經舌頭根子都不太清楚了，來到王楚尹的面前，本來是要鞠躬，卻撲通一聲跪在了王楚尹的面前：「王局長，謝謝你對老苗的認可。」王楚尹說：「苗總，你這是幹什麼？」苗東順說：「我想敬王局長一杯酒。」王楚尹說：「敬酒也不用跪下啊！」苗東順說：「我沒站住。」
　　
　　王楚尹得意地笑了起來：「好啦，快起來吧！老苗可真是一個實在人！」足足讓苗東順跪了5秒鐘，王楚尹才伸手，把苗東順扶了起來：「老苗啊，酒品就是人品。今天看了你的酒品，就知道老苗你實在，我王楚尹就是個實在人，也同樣願意結交實在的朋友。」苗東順緊緊地握住王楚尹的手：「王局長，謝謝啦！以後王局長有用得著我老苗的地方，我上刀山，下火海，都絕對不含糊！我敬王局長一杯，誠心誠意，酒滿心誠！」王楚尹說：「好，我與苗總喝一杯！」
　　
　　喝了這一杯，苗東順的舌頭似乎更不直了：「尊敬的王局長，尊敬的各位警官大哥，還有我親弟弟方圓。我過來就是給大家敬杯酒！我不打擾王局長、各位警官大哥，還有我親弟弟了，我先退一步。」司雨詩和女服務員過來扶著苗東順，苗東順幾乎就要站不住的樣子，踉踉蹌蹌，東倒西歪。王楚尹站起來，說：「我送一送苗總。」苗東順深度鞠躬：「謝謝王局長。」王楚尹拿出一張名片：「老苗，以後有事，直接找我。」苗東順再一次千恩萬謝。
　　
　　被司雨詩和服務員架到另外一個房間裡，苗東順坐在凳子上，喘一口粗氣，沖著服務員擺手：「快回去，做好服務。」女服務員連忙答應，離開房間。
　　
　　苗東順斜眼看著司雨詩：「小詩，給我整醒酒湯去。」司雨詩說：「好，我馬上安排。」司雨詩拿起電話，打到廚房，對廚師囑咐了一下。放下電話，司雨詩說：「老苗，不能這樣拼身體啊！這一家老小，都指望著你哪！」苗東順眼睛一亮，醉態少了一大半：「小詩，我沒事！這幫龜孫子，這是要灌死我啊！媽了個巴子，喝了20多杯，也沒有要跟我交往的意思，把我當傻子啊！牛逼什麼牛逼？你再牛逼，看到我兄弟，不也是一個個老老實實？老子如果不是用得著你們，老子才不稀罕和你們這些比土匪還土匪的傢伙喝酒！」司雨詩說：「既然不想交往，為什麼喝那麼多，又為什麼跪下？真是喝多了嗎？」苗東順說：「媽了個巴子，我是故意跪的。沒有這一跪，姓王的傢伙能給我名片嗎？有了這張名片，我就可以直接給姓王的打電話了。小詩，他給我名片的意思你看明白了嗎？」司雨詩說：「沒有。」苗東順說：「他娘的這是讓我去給他上貢啊！媽了個巴子，今天一晚上把我當個傻子耍，以為老子真傻啊！老子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我的弟兄們，為了我苗家的生意，讓我喝酒我就喝，讓我跪下我也能跪下。但是，既然給我名片了，我就得好好利用利用。對我的方圓兄弟，我是真心實意；對你嘛，我先讓你使勁收我的上貢，收得你手軟，收到你心虛。到那個時候，你王楚尹就是我苗東順的一條狗！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小詩，今天王楚尹讓我做的，老子到時候讓他也全部都做一遍！你信還是不信？」
　　
　　司雨詩說：「老苗，別生氣了。」苗東順說：「我不是生氣，我是高興啊！不管怎麼說，這個王局長還是很值得利用的傢伙啊！有了他，我弟兄們火車站的生意、夜總會的生意、K歌廳的生意，都肯定比現在更好！天底下哪有無償的投資？我先在你身上投點資，然後再加倍地要回來！嘿嘿嘿嘿嘿嘿。」
　　
　　苗東順得意地冷笑起來，猙獰的神情讓司雨詩感到一陣陣涼意從頭頂一直灌到了腳底。
　　　　

1752、高調做事低調做人（1）
　　
　　
　　星期五。方圓到學校不久，那紅就沖進了校長室：「方校，有些話我憋在心裡好多天了，看你天天忙，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時間，所以今天就抽個時間跟你講了。」方圓越來越不喜歡那紅，但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方圓發現自己現在有城府了，並不把內心世界的真實想法表現在臉上：「那校長，別急。有什麼事情，我們都好商量。」那紅說：「方校長，素質教育現場會到現在都多久了？已經十幾天了，但是獎金什麼時候兌現還是沒個准信兒。」
　　
　　火辣辣的目光看向方圓，很有質問的意味，讓方圓心裡很不舒服。方圓說：「其實我一直想等教育局發完了獎金，我們才好獎勵。」那紅說：「教育局獎教育局的，我們獎我們的，跟教育局有什麼關係？我還記得，方校說如果素質教育現場會辦得成功，帶全體老師外出放鬆放鬆。」
　　
　　方圓真記不起自己說了還是沒說，但看著那紅的樣子，忽然很想上去打她一個耳光。但方圓保持了足夠的耐心與涵養：「那校長，最近一個階段，我一直在忙，你也看到了。省優質課比賽已經迫在眉睫，雖然下週一市紀委黃傑書記、牛得草常務副書記要來，但我今天還是給自己安排了聽4節課。馬上我就要去龍灣區實驗小學了，這件事等我回來再研究，好不好？另外呢，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與阮校長商量，最終的方案初稿還是要由阮少修這裡拿出來，對不對？」那紅說：「方校，阮少修說了不算的。今天下午我找你啊！」方圓看看手錶，說：「行。」
　　
　　喝上幾口水，正準備出門，謝秉國的電話已經打過來了：「方局長，你大約什麼時候到龍灣區實驗小學？」方圓說：「十分鐘吧。我馬上就過去。」謝秉國說：「好的，方局長。今天的聽課安排在龍灣區實驗小學的階梯教室，來聽課的龍灣區老師不少，其他區也有慕名而來的。」方圓說：「知道了。」謝秉國欲言又止，本想告訴方圓，龍灣區方面的意思是想請方圓在上完課之後給試講的老師作點評，但謝秉國還是沒有說出口。龍灣區教體局局長張永進就站在謝秉國的旁邊，聽了半天電話，謝秉國沒有說剛才商定的內容，心裡不免失望。但張永進可不敢批評謝秉國，很客氣地問：「謝主任，方局長說什麼時候到？」謝秉國說：「10分鐘之後。」張永進說：「好，我們馬上到大門口吧。鄒區長，要不您跟方局長說說，請方局長點評一下每一節課，讓我們這些聽課的老師跟著受受益？」龍灣區副區長鄒儀恩說：「好吧。難得來一次，總是要雁過拔毛。如果不請方局長留下點什麼，這也是我們的遺憾。」
　　
　　在鄒儀恩、謝秉國、張永進的帶領下，市教研室副主任李國強，龍灣區分管教學的副局長蘭剛，龍灣區教研室主任覃瑞澤，龍灣區實驗小學校長卓芷萱和東州市教研室小學組的教研員、龍灣區教研室各學科教研員們，都跟著來到學校門口。一輛黑色的奧迪A6轎車在學校門口停下來的時候，鄒儀恩這位四十多歲的副區長迎了上去。張永進率先一步，拉開車門，鄒儀恩伸出手，迎握方圓的手：「方局長，歡迎啊！」
　　
　　在依法治教工作檢查中，方圓與鄒儀恩打過交道，自然是認識：「鄒區長，您好啊！」鄒儀恩說：「我今天來，是代表區委竇書記、區政府羅區長歡迎方局長來我們龍灣區指導教育工作啊！」方圓說：「我跟張局長說過，鄒區長日理萬機，真不需要來的。聽課是很專業的事情，鄒區長分管的工作那麼多，不值得在這樣的事情花費時間啊！」鄒儀恩說：「方局長是全國一等獎的獲得者，是東州市真正的教學專家，我能來聽聽方局長評評課，這也是我難得的機會呀！」方圓說：「謝主任是我語文教學的恩師，李主任也是我教學的恩師，他們才是東州市真正的教學專家。」
　　
　　鄒儀恩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固然是吹捧了方圓，但無形之中可能會得罪謝秉國、李國強。鄒儀恩說：「謝主任，李主任是師傅，師傅水準高，所以教出了像方局長這樣在全國拿一等獎的優秀學生。長江後浪推前浪，方局長就是這後來者居上的後浪呢！」
　　
　　這話說得很巧妙，無形之中化解了剛才的微妙局面。方圓見謝秉國、李國強沒有因此而不高興，這才放下心來。方圓與迎接的人一一握手，說：「時間不早，去聽課吧。」張永進走在最前面，說：「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請！」
　　
　　當方圓、鄒儀恩走進階梯教室的時候，全體來聽課的老師都站了起來，熱烈鼓掌。鄒儀恩說：「方局長，你很受歡迎啊！區教體局下通知的時候，說市教育局副主任督學、東州5中校長、全國課一等獎獲得者方局長要親臨龍灣區實驗小學聽課，今天來聽課的可絕對是超出了我們的預期。」張永進說：「是啊，能來的基本上都來了，許多都是各學校的校長、管教學的副校長、教導主任，還有同學科的老師。大家可都想聽方局長給上課的老師評評課，能被方局長親自指導一回，不是每一個老師都有的機會啊！」
　　
　　呵！方圓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和尊重，但心中的得意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方圓拿捏有度，很穩很平和：「就怕是龍灣區的同行們期望很大，失望更大啊！更何況，我的兩位恩師在這裡，我又怎麼能在關公面前舞大刀，在魯班面前拉鋸條？我想，謝主任、李主任評課，才是真正的專家評課，我一個年輕人，經驗沒有多少，水準沒有多高，難登大雅之堂啊！」鄒儀恩說：「方局長是又年輕，又謙虛，值得我學習啊！方局長說得對，能請謝主任、李主任給評評課，也是龍灣區廣大教師的福氣。」
　　
　　課很快就開始了。第一節課是語文課，小學六年級下學期的《草船借箭》。這是一篇很有意義的鬥智鬥勇的文章，方圓曾經聽過兩位全國的名家上過此課，一位是北京市的特級教師武瓊，另一位是山東省青島市的特級教師張偉，當然只是看的DVD錄影課。一般的教師駕馭此教材，也是著眼于周瑜嫉妒諸葛亮，而曹操則是疑心很重，只有諸葛亮得到了正面塑造，被描寫成了一個具有無窮智慧的人。方圓迅速地流覽了一遍課文，就知道這篇課文不能僅僅滿足於這樣的教學，否則，應有的德育滲透就達不到啟迪學生的效果。果然，這位授課的年輕教師，走了這樣一個教學設計，處處彰顯出諸葛亮的神機妙算。教學課件做得很流暢，推動著教學過程在下課鈴聲響的時候剛好結束。課堂上很熱鬧，很活躍，執教老師很帥氣，學生配合也相當好。當執教老師上完課之後，那位小學語文教研員看起來很高興，他從側台走出來，與執教老師握了握手。雖然沒有聽到這位小學語文教研員說的是什麼，但透過神情可以猜得出，似乎是很滿意這位老師的課。
　　
　　台下的老師們，都熱烈的給鼓掌。很顯然，龍灣區的老師們也是覺得這節課上得很好。張永進說：「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三位領導看看，哪一位給大家評評課？」謝秉國覺得課上得不錯，這樣的課評起來太簡單，他不想評，問道：「方局長，勞煩你給評一評？」
　　
　　方圓想起了岳父說的「低調做人，高調做事」原則，覺得今天有必要高調做事一回，不徹底震一震這些年長的教育同行，今後很多工作都難以正常推進。必須讓他們服氣，他們才會服從。方圓說：「恩師啊，還是您來評吧？」謝秉國說：「還是方局長來吧。」鄒儀恩忽然站了起來，說：「龍灣區的老師們，你們想不想聽一聽全國一等獎課獲得者、東州市教育局的方圓局長給大家評課？」
　　

1752、高調做事低調做人（2）
　　
　　
　　 「想！」階梯教室裡呐喊一片，其中包含著尖細的女聲。呵，這裡的粉絲也不少啊！鄒儀恩說：「方局長，看來是廣大老師都熱烈期盼啊！」方圓笑著說：「看來我今天不出醜是不行了。我的兩位恩師啊，我在前面拋出磚頭瓦塊，如果說得太不像話，兩位恩師再點評好不好？」李國強是不敢接話，謝秉國說：「如果方局長覺得有必要，那我就厚著臉皮再說一說。」方圓笑了笑，接過麥克風走上前臺。
　　
　　方圓說：「龍灣區的老師們，我是市教育局的方圓。剛才龍灣區的鄒區長給我戴了那麼高的大帽子，我就怕脖子頂不起來啊！剛才這位年輕的老師上了一節大家熱烈鼓掌的課，這課上得好不好？」
　　
　　「好！」下面應和聲一片，聲音遠遠地蓋住了方圓的聲音。但麥克忽然像給大家潑了一盆涼水：「有一句話叫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雖然不是內行，但組織上讓我負責省優質課比賽的事情，那我就得在其位謀其政，雖然不是內行，但也要朝著內行的方向去奮鬥，爭取做一個內行！」
　　
　　全場頓時都安靜下來了。方圓知道，剛才與鄒儀恩、謝秉國周旋的時候，叫「低調做人」，現在該是「高調做事」的時候了。方圓說：「看起來很好看的課，不一定是上得真好的課；看起來很熱鬧的課，不一定是好課；看起來很平常的課，不一定是壞課。那麼今天的這節課，是一節好課嗎？我說，勉強還可以；那麼今天的這節課，到省裡能拿一等獎嗎？我說，絕對不可能！」
　　
　　全場鴉雀無聲。誰都想不到方圓會說這樣的話，坐在側台的小學語文教研員、執教的老師都驚呆了。方圓說：「一節課，如果為了表演而來上，一定會上得很漂亮，但省課的評委都是來看門道的，不是來看熱鬧的。這個門道是什麼？是為了體現我們老師的水準如何如何高明嗎？錯！我建議今天上課的老師，和指導這節課的教研員，找一找北京市的武瓊老師、青島市的張偉老師上的《草船借箭》案例！我要跟龍灣區的老師們說的是，什麼是門道？這上好課的門道在哪裡？門道就是在心中裝著學生。無論是素質教育的基本理論，還是新課程改革的基本要求，一節課好不好，不在於展示了老師多少技能，而是看學生在這一節課中有怎樣的進步。素質教育強調的是培養學生全面、主動地發展，全面是德、智、體、美各個方面都要發展；主動發展是學生主動地探究，主動地將未知變成已知，而不是被教師牽著鼻子走，配合著教師來演好這堂課。新課程改革要求我們，要培養學生的合作意識、實踐能力和創新精神，在教學過程中，如果看不到學生在這三個方面的過程和進步，怎麼能說這是一堂好課？還有一點，那就是：當一個教師上課的套路與其他人大同小異的時候，如何能突出和彰顯？再怎麼上，能突破武瓊老師嗎？能突破張偉老師嗎？」
　　
　　方圓沒有講稿，完全是脫口而出。今天心中確實有很多的感想，更是因為今天要高調做事，就是要徹底地駕馭教研室這些牛逼烘烘的專家們。方圓說：「我理解這篇課文，如果僅僅讓學生理解到了周瑜嫉賢妒能的一面，錯，一個自己沒有才能的人是做不了吳國的三軍統帥的！如果僅僅讓學生理解到了曹操疑心太重的一面，錯，那曹操也建立不了當時中國當時最強大的魏國政權！如果僅僅讓學生理解到了諸葛亮神機妙算的一面，那麼後文諸葛亮六出祁山而不勝，終於出師未捷身先死，為什麼那個時候就不神機妙算了呢？所以，備課要研究透學生，牢牢掌握住學生的基礎、需求、培養目標；備課要研究透課文，把課文裡方方面面的內容都領悟透；備課要有一個標新立異的態度，隨大流的課永遠不會吸引住學生的眼球，吸引住評委的眼球！每一個老師都可以自我要求：上一節課，就要上得與眾不同；上一節課，就要上到最好！」
　　
　　小學語文教研員徹底傻眼了。下個周就要正式上課了，現在被方局長貶得幾乎一無是處，那這課還怎麼上？謝秉國傻眼了，真沒有想到，方圓的評課是如此深刻，如此尖銳，以後再也不能用看學生的眼光來看方圓啦！人家的水準不比自己這個有快20年語文教學經驗的人差啊！
　　
　　就這樣連聽4節課，方圓當仁不讓地評了4節。在評課的過程中，方圓的教學認識水準也在提升，理論修養也在提升，對於如何上好一節課，也有了更高層次、更高水準的理解和認識。當然，重要的是，方圓今天的評課不但征服了來聽課的龍灣區各學科的小學老師們，更把市教研室、龍灣區教體局和龍灣區教研室的頭頭腦腦、教學專家們徹底征服！方圓當教育局副主任督學，當5中的校長，不僅僅是靠關係，人家方圓也是真有水準啊！
　　
　　四節課上完、評完，已經12點多，但老師們久久不願意離去。最後一節課評完，鄒儀恩迎上去：「方局長，今天我是跟著你學了很多啊！」方圓對自己的要求立刻變成了低調做人：「鄒區長，可千萬不能這樣說啊！我這幾年對教學研究得比較多，在其他所有的方面，我都要向鄒局長學習啊！」龍灣區教體局局長張永進說：「方局長，一直盼著您能在百忙之中給全區的老師們做一次報告，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們這樣一個機會？」方圓說：「張局長，其實我是很願意和老師們一起交流交流的，但就擔心自己做不好報告，錯誤地引領了龍灣區老師們的思路。」張永進說：「方局長能答應，我們真是太開心了。」鄒儀恩說：「張局長，下一次方局長來做報告的時候，一定通知到我，我要來學習。」方圓說：「到忙過這一段時間再說，好不好？」張永進說：「好。」方圓說：「謝主任，李主任，有些課還可以，有些課要大改啊！請兩位教研室的領導費費心，該推倒重來，就一定要推倒生來，好不好？」
　　
　　雖然是商量的口氣，但謝秉國已經沒有底氣提出異議。謝秉國說：「好的，方局長。」方圓說：「那這樣我就先回去了。」鄒儀恩說：「方局長，怎麼能走呢？中午，我們已經準備了工作餐。」方圓說：「學校裡真有急事，我原本今天都不想安排聽課的。」鄒儀恩說：「方局肯定是日理萬機。如果是往日，我肯定會親自送方局回去，但今天，我可沒有這個權利喲！今天的工作餐，作東的是區委竇書記、羅區長。」
　　
　　呵，聽了這句話，方圓知道自己已經必須要留下來了。誰敢拒絕一個市委常委的邀請呢？方圓說：「鄒區長啊，怎麼又驚動了龍灣區的兩個一把手？這真是讓我心中忐忑不安！本來就是教育上的一點小事，現在把兩個一把手都驚動了，我這實在是不好意思。」鄒儀恩說：「竇書記聽說你要來，早就囑咐過了。今天連酒店，都是竇書記親自給安排的。方局長，這可是我第一次聽說竇書記親自宴請市里的部門副職領導喲！」
　　
　　方圓信鄒儀恩講的是實情，一個市委常委，怎麼能直接邀請副處級幹部呢？這一回，竇黨濟可真了給自己面子啊！
　　　　

1753、談的都是工作
　　
　　
　　謝秉國、李國強都明白，能直接與竇黨濟一桌吃飯，全是沾了方圓的光。幾天來，東州教育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謝秉國、李國強都知道：市委副書記、市政協主席時明祥視察5中；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黃傑下週一將視察5中。今天，市委常委、龍灣區委書記竇党濟將與方圓共進午餐……李國強更覺得自己當初扶了方圓一把是慧眼獨具，謝秉國則覺得雖然自己年長，可不敢再在方圓面前擺架子了。
　　
　　坐在副市級領導的左首，謝秉國心裡還是有一些激動與慌亂。以前，作為一個科級幹部，即便是與市領導們在一起吃飯，也排不到主桌坐；即便偶爾是在主桌坐，也坐不到市領導身邊。畢竟，這級別差得有一點懸殊。而今天，一切都成了現實，而且不但坐了主桌，還坐在了二賓的位置。
　　
　　竇党濟相當親切隨和，沒有一點官架子，說：「我和羅區長喝杯歡迎酒吧。歡迎市教育局、市教研室的領導來龍灣區檢查、指導我們的教育工作。」舉杯與方圓、謝秉國相碰。在碰杯的一瞬間，謝秉國心裡難掩激動：「謝謝竇書記。」竇黨濟說：「謝主任是東州的教學專家，又是領導一群教學專家的領導。應該說感謝的是我，是龍灣區。沒有謝主任牽線搭橋，這一次省優質課比賽小學組的試講任務又怎麼會安排在龍灣區實驗小學？」
　　
　　其實謝秉國聯繫協調此事，並非是因為對龍灣區有多麼偏愛，重要的原因是方圓工作的東州5中就坐落在龍灣區。沒有把小學教學任務安排在市局直屬的東州市實驗小學，是因該校在鹿堡區。為了方便方圓，減少方圓的來回折騰，才確定了龍灣區實驗小學。但把這樣重要的活動安排在龍灣區，雖然會加重區裡的接待負擔，與收益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龍灣區有多少教師將因此受益！多聽一節高水準的課，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的。
　　
　　第一杯喝完，竇黨濟說：「第二杯酒，感謝酒。感謝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三位市里來的領導對龍灣區的厚愛。」
　　
　　市領導與市里來的領導，是區分不同意思的兩個典型詞語。市領導至少也應該是市政協副主席；而市里來的領導，則既可能包括市直部門的主要領導，也可能是市里部門的小科員。對於基層區縣來說，像方圓、謝秉國、李國強這樣的副處、科和副科級領導，都是「市里來的領導」。
　　
　　方圓說：「竇書記實在太客氣了。其實我和教研室的同志們並沒有做什麼。」竇黨濟說：「我剛才聽儀恩區長講，方局長是做了非常精彩、非常到位、非常有水準的評課，連儀恩區長都感到受益匪淺，說得我都想躍躍欲聽了。下一次方局長再評課，我可一定要聽的。向我們東州市的後起之秀好好學習學習！」方圓說：「不敢當，不敢當啊！竇書記，我今天評的四節課，登不了大雅之堂。」鄒儀恩說：「方局長太謙虛了。你今天的四節評課，我相信龍灣區凡來聽課的老師，都受益匪淺，對於廣大老師教學專業素質的提升都非常大的促進作用。或許在短時間內，廣大老師的實際教學能力還不能提高到非常高的水準，但至少知道了，什麼樣的課是好課，上課的時候應該怎樣上，才能貫徹好素質教育理念和新課程改革思想。連我這個從來沒教過學的分管副區長，似乎都有一點初入門道，知道應該怎樣來上好一節課了。」
　　
　　竇黨濟笑著說：「好啊！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方局長自己覺得只是隨便這麼一評，只是你自己沒有想到，連我們儀恩區長都知道該怎樣來上課了，更別說今天來聽課的龍灣區的校長、老師們。所以，我代表龍灣區委、區政府，感謝方局長，感謝謝主任和李主任。」
　　
　　呵，這酒看起來還是要喝啊！方圓說了聲「謝謝」，杯中酒一飲而盡。最近，經過不斷的「酒精」「烤驗」，方圓的酒量已經明顯提高。但是昨天晚上，被公安戰線豪爽的警官大哥們衝擊，方圓忽然覺得胃有些隱隱作痛。
　　
　　吃了幾口菜，竇黨濟說：「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我聽說，三位市里來的領導已經答應了龍灣區教體局的永進局長，要安排聽、評龍灣區老師的10節課。永進，有這回事嗎？」竇黨濟不問方圓，問張永進。張永進連忙回答：「報告竇書記，方局長、謝主任答應永進，要安排聽10位老師的課。」竇黨濟說：「好啊！下棋找高手，下棋水準提升得快；弄斧到班門，木匠工藝提高得快；有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這樣的教學專家來指導我們龍灣區的10位教師，這10位教師的進步一定會一日千里。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我們再喝第三杯酒好不好？這一杯酒，我既叫它期盼酒，也叫它祝願酒。期盼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能夠在百忙之中，儘早安排來聽我們龍灣區老師的課，越早聽，我們的老師受益越早。祝願酒呢，是祝願我們的教育事業，有了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這樣真正的教學專家來領導，蒸蒸日上，讓千千萬萬個少年兒童受益，讓學生們真正成長為祖國需要的優秀人才！」
　　
　　竇黨濟的話既實也虛，既立足龍灣，也著眼教育全域，倒也體現出了一個市委常委、區委書記應有的水準。這樣的祝願，也喚起了方圓、謝秉國、李國強這樣的教育工作者內心的良知與覺悟，都覺得應該喝了這杯酒，讓千千萬萬的少年兒童都能接受到更加優質的教育，都能成長為祖國需要的接班人。
　　
　　喝了這杯酒，竇党濟對張永進、蘭剛說：「我要對教體局的同志們提幾點要求：一，能請到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這樣的教學專家來龍灣區聽課評課，這是龍灣區廣大老師的難得機遇，一定要倍加珍惜。希望教體局要認真組織，精細準備，一方面向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推薦出值得重點培養的青年優秀教師，先在市里來的領導那裡留下點印象，請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給把把關，看看這10名同志是否值得培養；另一方面，也要借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來聽課、評課的機會，扎實開展好全區性的教學研究活動，借一回東風不容易，東風來了，龍灣區教體局就要在教學研究、在提升教師專業素質等方面，形成火燒赤壁的態勢，要把教學研究這把火，不但燒起來，還要燒得旺，燒得好。」張永進說：「請竇書記放心，教體局一定會借方局長、謝主任、李主任來聽課、評課的東風，扎扎實實地在教學研究、在提升教師專業素質方面，做好工作。」
　　
　　竇黨濟說：「二，幾位市里的領導，工作都非常繁忙。這一次把省優質課比賽試講課安排在龍灣區也好，還是特意到我區來聽課也好，教體局都要做好為領導服務的工作，為領導開展工作提供一切可能的方便。要讓領導來得舒心，工作得舒心，也吃得舒心。」張永進說：「竇書記，我們保證堅決貫徹您的指示。」竇黨濟鄭重其事地說：「儀恩區長，你要做好督促落實哦。」鄒儀恩說：「好，竇書記。」
　　
　　竇黨濟對方圓說：「方局長，如果龍灣區的同志做得不夠好，你直接就批評他們！如果你不好意思批評，就直接給我打電話，我來批評他們。」方圓說：「張局長他們做得都非常好。」竇黨濟說：「小方啊，我要批評你了。他們還沒有做，怎麼能說他們做得非常好了呢？我們共產黨人，講究的就是實事求是。」
　　
　　看起來真像是批評，但稱謂從「方局長」變成了「小方」，這哪裡是批評？分明是說明兩個人關係親近，說出了一種長輩與晚輩之間的親密無間的親情味道。那個「直接給我打電話」更說明了他與方圓之間早就有直線聯繫和溝通的管道。今天，謝秉國、李國強根本就沒見到竇黨濟發名片，很顯然，竇黨濟與方圓之前就應該非常熟悉了。
　　
　　方圓連忙稱是：「是，竇書記批評得對，我一定注意。」竇黨濟笑了起來：「小方啊，我剛才對張永進說的，就是我的工作要求。他們如果接待不好，你直接打電話，我來處分他們。」方圓說：「謝謝竇書記支持工作。」竇黨濟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嘛！」鄒儀恩說：「竇書記，有一件事我要彙報一下。」竇黨濟說：「講！」鄒儀恩說：「方局長同意來龍灣區圍繞如何上好課作一次報告。」竇黨濟看著方圓，笑容掛滿了臉龐。方圓硬著頭皮說：「竇書記，龍灣區一片盛情，我是難以拒絕啊！我就怕我水準不高，講不好。」竇黨濟擺擺手：「小方啊，你水準不高？你水準不高，能成功承辦素質教育現場會嗎？能在全國拿一等獎嗎？年輕人，謙虛是應該的，但還是剛才那句話，一定要實事求是。」
　　
　　竇黨濟很嚴肅的神情，讓方圓內心都產生一種敬畏感。竇黨濟接著又有了笑容，對張永進說：「永進，方局長哪一天來作報告，一定要提前兩天告訴我。如果我能安排開時間，我一定要來聽。另外，聯繫一處超大的場地，最好啊請全區所有的教師都來聽。」張永進說：「好的，竇書記。」竇黨濟不知不覺拉起了方圓的手，親切地說：「小方啊，我的三杯酒已經敬完了。過一會兒啊，我再單獨敬你，感謝你對龍灣區的特別關照。」沒等方圓反應過來，竇黨濟說：「羅區長，該你了。」
　　
　　方圓這才注意到，區長羅殿章雖然坐在副陪的位置上，但今天中午，竇黨濟是真正的主角，而堂堂一個區長，竟然沒有機會說一句話，而且竇黨濟竟然也沒有給羅殿章一次說話的機會。鄒儀恩、張永進、蘭剛等坐在主桌的龍灣區頭頭腦腦們，似乎也都在圍著竇黨濟轉，在一定程度上也忽視了區長羅殿章！這是真忽視還是假忽視？方圓默默觀察，看不出羅殿章的內心世界。被「欺壓」到完全忽視的程度，還能寵辱不驚，這該是多麼深的城府啊！方圓感歎：自己也要向羅殿章學習啊！
　　　　

1754、架到火上烤
　　
　　
　　下午，方圓趕回了學校。依然是沒有時間去給高一（12）班上課。阮少修已經等在校長室外面，看到方圓，立刻拿著資料夾走了進去。方圓指了指沙發：「少修，坐吧。」阮少修說：「校長，您先看看這個獎金發放的方案。上午，那紅副校長找我，說要與我商量獎金發放的事情，她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方圓說：「獎金也該發放了。」阮少修說：「校長，您先看著，我給您倒杯茶。」
　　
　　方圓坐在沙發裡，看著方案。應該說，阮少修很好地貫徹了自己的意見，只不過在最高獎金上，把方圓放到了最高的位置，發放的獎金為4900元。剩下的幾個副校，那紅最高，是4500元，邱正軒為4400元，其他幾個副校都是4000元。看看細處的指標，自己拿4900元也無可厚非，誰讓自己是各方面的第一責任人呢？還有就是自己出了一節觀摩課，這也是貢獻。在中層幹部中，陳秋蘋貢獻最大，拿到了4200元，剩下的中層才在3000多元不等。教師中，最高的就是廖如蓮，因為廖如蓮不但出了一節音樂觀摩課，也是大課間活動中舞蹈興趣小組的指導者。班主任老師也普遍拿到了3000元以上，而其他老師則根據貢獻的大小從1000多元到2000多元不等。另拿出10萬元，獎勵市教育局領導對5中所做的貢獻，不具體細分，由教育局自己研究分發的辦法～～這正是貫徹自己當初跟阮少修強調的一點：教育局給誰多，給誰少，實在難以把握。這一次素質教育現場會，為東州5中做貢獻的科長們不少啊！財審科長蘇全順、教研室主任謝秉國、政工科長曹本松、體衛藝科科長張元慶、教育科長申軍，哪個沒有貢獻？政策法規科的路正紅為宣傳東州5中，也做了大量的工作。孫紅軍副書記更是在最後階段天天靠在東州5中，這算不算是貢獻？不好分啊！還是讓教育局自己想辦法吧。
　　
　　方圓說：「少修，我先提一點，不要忘記了苗群校長、楊芳校長、趙梓棟校長和劉明同志。」阮少修拍拍腦門，說：「校長，我還真是忘記了。我給補上。」方圓說：「這個不一定給錢了，可以買1000元左右的禮品也成。」阮少修說：「好的。」方圓說：「你坐下，我有個想法。」
　　
　　阮少修坐到了沙發上。方圓看著阮少修，說：「少修，是不是感覺到特別難分？」阮少修苦笑：「有一點。」方圓說：「是不是怎樣分，都會有人不滿意？」阮少修說：「是。」方圓說：「如果平均分配，那第一個反對的人你猜想一下可能是誰？」阮少修脫口而出：「那紅。」方圓笑了：「呵呵。當然了，平均發獎金，對做出貢獻大的同志也是不公平的。」阮少修說：「是啊！」方圓說：「從你制定的方案上看，我拿得最高，這不太合適啊！」阮少修急了：「怎麼不合適？在咱學校裡，如果沒有方校長，一定會亂得像一鍋粥，誰都不服氣誰，誰也管不了誰。有校長在，給我們把把舵，給我們指引著努力的方向，所以才會有好的成績，才會有素質教育現場會的成功。校長的貢獻最大，這個誰也爭不了。還有，校長上了一節非常精彩的課，誰能比得了？」方圓說：「我做的一切，都是應該做的，我在其位就要負其責。」阮少修說：「如果您不拿最高，不但我不能答應，很多同志都不會答應。」
　　
　　方圓說：「這件事不能聽你的啊！在企業，拿獎勵最高的是總經理，拿二等獎金的是副總經理，然後從中層到一線員工，獎勵的標準也是逐次減少。就是總經理拿幾十萬幾百萬甚至是上千萬，下面的一線員工也說不出什麼。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吧，中國平安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一年拿6000多萬，平安一線的業務員僅僅拿個500元的底薪外加提成，好像這是理所當然，很少有人質疑什麼。但是我們黨政事業單位不一樣，如果當領導的與普通工作人員差距太大，恐怕也會引起異議的。」阮少修說：「這有什麼？我知道市里某局在分配獎金的時候，就是局長和書記拿最多，副職次之，中層再次之，普通人員最少。哪裡都是這樣的局面，如果不這樣分，反而不對了。」方圓說：「少修啊！我理解你的意思，大的方向可以這麼定。我的建議是這樣：我和5個副校都一個標準，都拿4500元好不好？」阮少修說：「這樣不好的。校長您的貢獻是最大的，這個誰也比不了。」
　　
　　方圓說：「就這樣定吧。中層也統一定為4000元，這樣呢，陳秋蘋也不會被其他中層嫉妒。把周玉潔按中層待遇標準。」阮少修說：「好。」方圓說：「班主任老師起點統一為3000元，另有貢獻的再加。老師統一為2500元，另有貢獻的再加，像廖如蓮，大概能超過一般的班主任。職員，統一為2000元。」阮少修說：「這樣發，簡化是簡化了，可是對您太不公平了。」方圓說：「即便是這樣發，也會有人有意見。但我相信，意見相對小一些。」阮少修說：「我擔心那紅那裡，會覺得她的貢獻彰顯不出來。」方圓笑著說：「有人願意冒這個頭，那就就不能攔著人家。這樣吧，以獨立策劃和指導藝術晚會，另外再獎勵她500元，讓她拿5000元好不好？」
　　
　　看著方圓的笑臉，阮少修琢磨了一下，猛然拍掌：「校長，您簡直是絕了。」方圓不再解釋什麼，心道：「不是什麼都願意出個風頭，什麼都願意爭個第一，什麼時候都喜歡擺自己的功勞，什麼時候都願意與別人爭利益？那好，就爭利益吧！讓你拿最多的獎金，讓你鶴立雞群，把你放到火上架著烤吧。如果你能認識到，主動撤出來，那是你的造化；如果你還洋洋自得，嘿嘿，全校拿獎金少的老師，都不會說我方圓怎麼樣，因為我方圓與其他幾位副校一樣多，而你那紅則不一樣，恐怕是每一個人都會對你有意見吧。」
　　
　　下午開校務會，方圓強勢主導，通過了素質教育現場會的獎勵方案。果然，那紅沾沾自喜，為自己成為東州5中拿獎金最多的人而感到高興。獎金當天下午就發了下去，沒有動用安東升的獎勵基金，而是從學校的房租收入中拿出一部分錢當作獎金發下去。因為老師太多，一下子發了30多萬。另外，又拿出10萬的支票，由阮少修、陳秋蘋送到了市教育局，由阮少修向辦公室主任汪興邦彙報了東州5中對市教育局領導的感激。如何分配這筆獎金，讓翟新文和汪興邦頭痛去吧。有了這10萬元，很好地堵住了教育局有些人的嘴，學校即便是了發了素質教育現場會的獎金，也不好去批評或嘀咕東州5中了。
　　
　　果然，在阮少修和陳秋蘋離開教育局後，汪興邦立刻拿著支票去見翟新文，向翟新文匯報了東州5中方面的意思。翟新文說：「不是方圓跟你說的嗎？」汪興邦說：「不是。方局長安排一個副校長和辦公室主任過來。」翟新文說：「這10萬元送得好啊！以前都直接點到人頭上，這一回好，直接來個整數。」汪興邦說：「不過這一次的數量可是歷來最多的一次。」翟新文說：「好啊，有了錢就發。興邦，你去擬一擬分配的方案吧。誰對東州5中承辦素質教育現場會做過貢獻，你可以與方圓聯繫，也可以與東州5中的其他人聯繫。」汪興邦忽然感覺一陣頭痛：媽的，這個活兒絕對不是好活兒啊！
　　
　　看到汪興邦帶好門離開，翟新文自言自語：「我的恩師啊，你的女婿是越來越圓滑，越來越難以對付了。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在這一天下午，阮少修和臧文悅親自採購，按照方圓的要求，給苗群、楊芳、趙梓棟、劉明各準備了1000元的禮物。同時，還特別為在素質教育現場會前後做貢獻的謝秉國、曹本松、申軍、蘇全順、滕飛躍、路正紅、李國強等人每個人準備了2盒明前綠茶。
　　
　　很快，方圓從陳秋蘋那裡回饋到了一條資訊：領獎金的老師們，竊竊私語的時候，都對那紅拿5000元很有意見，說憑什麼她拿那麼多。有的老師說，如果說方圓校長拿5000元大家還說不出什麼，她一個副校，憑什麼拿最多？
　　
　　方圓笑了笑，沒有表示任何意見。擺了擺手，示意陳秋蘋離開。關上門，方圓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得意：叫你再願意出風頭！這一回，不是我方圓修理你，把你架到火上烤，是你完全自己找的！
　　

1755、祝你生日快樂
　　
　　
　　大家領了獎金，自然是歡天喜地。這個星期五的下午，東州5中一片歡聲笑語。雖然有少部分人也不滿意自己的獎金少，但因為方圓用了簡化的辦法，絕大多數幹部、老師對自己所得的獎金還是比較滿意的。原本有些老師對方圓有意見，發了獎金，這意見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凡是碰到方圓的老師，都對方圓非常地客氣～～真是沒有辦法啊，人就是這麼現實！
　　
　　那紅是歡天喜地地跑入了方圓的校長室：「方校長，這一回這個方案，還是比較好地體現了每一個人所做的貢獻！就應該這樣的，不能搞平均主義，否則會打消做出貢獻的同志的積極性，幹得多、幹得少一個樣，絕對是不行的。」方圓說：「是啊！貢獻多的，就應該多獎勵。」那紅說：「謝謝方校長，看到了我做的那麼多工作。」方圓說：「那校長的貢獻還是很大的。今後，在藝術教育特色的打造上，那校長還要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那紅說：「沒問題。方校長這樣發獎金，我的幹勁兒更足了。」方圓說：「那好，那好。」那紅說：「但是帶老師去哪裡旅遊放鬆一下，可沒有講呢！」方圓說：「那校長，你看看我，天天忙著省優質課比賽的事情，還有教育督導我要參與2個區，你覺得我有時間帶著大家出去嗎？」
　　
　　那紅語噎，感歎道：「方校長確實是太忙了。」方圓說：「等高考結束吧，再看看時間安排，好不好？」那紅說：「還要等那麼久啊！」方圓說：「我們做任何工作，都要分得清輕重緩急。如果高考成績好，那麼我們就是到外國去看一看，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因為這是老師們的辛勞。」那紅說：「好啊，好啊，到外國去好。」方圓說：「我只是打了這麼一個比方！有了成績，我們就可以去更遠的地方去看一看。我可沒說一定要出國旅遊啊！」那紅歎口氣：「讓我高興高興都不行嗎？」方圓心裡更加討厭眼前這個女人，笑容更加燦爛：「那校長，還有別的事嗎？」那紅說：「沒有了。我就是來謝謝方校長，這一次獎金發放得很公平。」方圓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方圓心裡話：這個傻女人啊，把你架到火上烤，你竟然都不知道！這真是，給你天堂你不走，你偏要下地獄。方圓給張國亮打電話：「國亮，準備好車，我要回家。」
　　
　　方圓坐上了車，出了校門。張國亮說：「校長，龍灣區教體局的領導在車後備廂裡放了兩盒明前茶，還有兩條利群煙。另外，還有一個信封交給您。」說著，把一個信封遞給了方圓。
　　
　　方圓忽然覺得張永進真夠笨的。這樣的事情還要通過司機嗎？摸了摸，就知道裡面是一個銀行卡或者購物卡。方圓給張永進打電話，故意著張國亮的面：「張局長，你這是幹什麼？」張永進說：「沒什麼呀！我請您的司機把信封交給您，那也是光明正大的。您點評龍灣區一個老師，給您200元評課費；您準備點評10名老師，就是2000元。另外，您今天答應到龍灣區來作一次學術報告，也是2000元的講課費。所以，給您準備了一個4000元的銀行卡，密碼是6個0。我們龍灣區的廣大老師可是都盼著方局長能早些日子來啊！」方圓說：「哪有提前付評課費、作報告費用的？我答應了你的事情，難道能不去嗎？張局長啊，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呢？」張永進說：「我絕對相信方局長。只是方局長實在是太忙了，如果到時候忘記了，我們龍灣區的老師們就少了向方局長學習的機會。」方圓說：「張局長啊張局長。好吧，這一次省優質課比賽的工作完成好，我就去聽課，去作報告。」張永進說：「那實在是太好了。竇書記說，方局長做報告的時候，他也要來呢！」方圓說：「不敢驚動竇書記。張局長，以後可不能先預付費，再讓我去評課，去作報告啊！再說了，評課與作報告，也是我的工作，還需要付評課費與作報告費嗎？」張永進說：「要的，要的。這也體現了方局長作為專家型的領導的特殊價值。」方圓說：「張局長這是在用特殊的方法，逼著我一定要聽滿10節課，一定要去做一次報告啊！」張永進嘿嘿地傻笑著，既不認可也不否認。
　　
　　張永進不知道，跟他打這個電話，實際上是把話說給司機張國亮聽的。這話必須這樣說，這叫「謹言慎行」，是岳父孔子田傳授的重要經驗，不然的話，不清不楚地收了別人一張卡，要是張國亮傳出去，還真是解釋不清。剛才這一番話出口，讓張國亮明白這是評課費，是報告費，就能達到比較好的消毒效果了。
　　
　　打完電話，方圓閉上了眼睛，腦袋靠在了座椅的背上。過了一會兒，方圓才睜開眼睛，說：「茶兩盒你都拿著吧。煙我拿著，有用。」張國亮說：「好呢！謝謝校長。」心裡卻已經羡慕半天了：看看當方圓這樣的領導多風光，連聽個課評個課都有人送茶送煙，甚至提前把評課費、作報告的費用都提前付了。這樣的好事，什麼時候能輪到我張國亮呢？方圓說：「國亮啊，當我的司機很辛苦啊！」張國亮一聽就嚇壞了：「不辛苦，不辛苦的。校長，當您的司機，我一點也不累的。」方圓說：「當領導的司機，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在什麼情況下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連老婆孩子都不能講的。這一點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張國亮說：「我能做到。校長，我一定能做到。我什麼也不跟老婆講的。」方圓說：「守口如瓶是領導司機的最基本要求。不論是誰，做不到這一點，領導是不會用的。」張國亮說：「我知道，我知道。」
　　
　　正說著，方圓的手機短信提示音告訴方圓，來短信了。方圓看了一眼，是方淑娟的短信，上面寫著：「方圓：明天是你的生日，我祝你生日快樂！明天一定會有人為你過生日，今天我給你過一次生日，好嗎？」
　　
　　方圓越來越冷靜的心這個時候卻突破波動了起來。方圓想起了那個雙休日，與方淑娟手拉著手，在綠油油油菜花的田埂上走過，那一天其實真地好讓人難忘啊！兩年了，方淑娟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生日！思緒萬千中，方圓忽然又想到，前年這個時候，宋思思也是記得我方圓的生日的，不知道明天，她是否還記得明天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