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官場] 局長成長史 作者：徐浩瀚 (連載中)

2021投桃送李1
　
　
　    王楚尹接到了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高勝強打來的電話：「楚尹，我是高勝強。」王楚尹態度上很恭敬：「高書記，有什麼指示？」高勝強說：「有個記者敲詐勒索案，我想找你商量研究一下。」王楚尹說：「好，我馬上趕過去。」高勝強說：「楚尹哪，一會兒市委王書記要見你。」
　
　    王楚尹愣了一下。市委書記要見我？從王國棟當市長那時候開始，自己就不怎麼受待見，這一次為什麼要見我？難道是這兩個案子的事情？難道是……方圓？
　
　    掛斷電話，王楚尹沒有立即動身。把賈慶森、賴昌明的案卷整理一下，又叫辦公室打出一份賈、賴案的報告，王楚尹思忖著王國棟見自己的幾種可能。王楚尹想到了與方圓相關的那種可能，臉上禁不住浮現微笑。這個小兄弟，確實很有本事啊！生個小病，市委書記親自登門探望；生個小病要轉院，竟然能指揮得動部隊。自己能交上這樣的朋友，也算是給自己的未來發展找到一個重要的支撐點。當然，支撐點肯定不能只有一個，但方圓這個點很重要。自己接二連三為方圓排憂解難，為方圓的岳父排憂解難，是不是也該到了回報的時候了？如果王國棟真地是要重用自己，那麼自己也不能不有所準備。
　
　    用鑰匙打開抽屜，找出了一個檔案袋。這是經偵支隊破獲的一個重要案子，但在王楚尹這裡已經放了好幾年了。東州市中心醫院的一起醫療事故，被病人家屬舉報，做手術用的伽馬刀在進行一次切除腦垂體瘤手術中間發生不可修復的品質故障，病人意外死亡。病人家屬要求醫院賠償。醫院則將此事歸為產品品質問題，將賠償事宜轉到了賣伽馬刀醫療器械的公司。但不久之後，醫院又接手了賠償事宜，與病人談賠償，但因為差距太大，所以一直談不攏。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就是從中心醫院開始堅決認為這是醫療器械公司的責任，到後來很快就認可了這是醫療事故由醫院負主要責任這個疑點入手，最終查清了整個的案情，甚至還查出了一個案值高達上億元的要案。但是案子被王楚尹壓下了，壓下了，有壓下的理由。嚴格來講，這是違背公安機關執法為民宗旨的，但案情涉及到了醫學院院長俞子達，涉及到了衛生局局長俞思壯。一個處級的地級市公安局，能查廳級幹部嗎？能查其他正處級幹部嗎？很顯然，按照現有的政治體制，這是絕對不可以的。查一個處級幹部，必須由市紀委來查；查一個廳級幹部，必須由省紀委來查；查一個副省級幹部，必須由中紀委來查；而查一個正省、正部，如果九大巨頭不能形成共識，基本上沒有人敢查。
　
　    這份材料今天帶著。如果王國棟伸出橄欖枝，那麼自己當然要送一份大禮給王書記，同時也是幫方圓兄弟徹底解除任何危險，一舉多得。據瞭解，王國棟雖然魄力小了一點，但是人品端正，最痛恨的就是草菅人命，最恨的就是貪污腐敗。這個從公安系統調查出來的案件，本是無心插柳，卻是意外成林。
　
　    在高勝強的辦公室，王楚尹與高勝強談完了案情，高勝強說：「就是這樣的記者，判到監獄裡一點也不冤，為國家和人民在除害。」王楚尹說：「高書記說得對。」高勝強說：「楚尹哪，這個案子我還需要跟宣傳部那邊通通氣，畢竟涉及到了省直部門。等省裡瞭解了情況，理解我們必須要判，那麼就轉檢察院，讓檢察院依法起訴吧。」王楚尹說：「我一定按照高書記的指示辦。」高勝強滿意王楚尹的態度：「楚尹，當副局長幾年了？」王楚尹說：「整整10年了。」高勝強說：「工作做得多，有的時候得罪人就多。但是，領導們還是需要一個非常能幹、對黨和人民非常忠誠、堅決貫徹市委和市政法委指示精神的好公安局長的。」王楚尹說：「謝謝高書記厚愛，楚尹一定會堅決貫徹市委和市政法委的指示精神。」高勝強說：「去吧，別讓王書記等急了。」
　
　    在王國棟辦公室，王國棟親切地接見了王楚尹，並在沙發中落座。這樣的感覺更讓人感到親切和隨和，也更容易接近心靈的距離。其實王國棟心裡有很多的疑問，為什麼記者前腳剛走，後腳就進了公安局？為什麼這個記者的案子，會有這麼重大的案情，涉案金額會這樣多？為什麼俞思壯與方圓之間本不應該有太多的利益糾葛，卻要做出這樣的傻事？但這麼多的疑問，暫時還不能問，現在的關鍵是：自己不能在第一時間瞭解公安局的資訊，以前作為市長，倒勉強還可以原諒；但作為一個市委書記，連公安局長都跟自己不是一條心，這怎麼得了？
　
　    王國棟說：「楚尹局長破案的水準，讓我敬佩。」王楚尹說：「書記過獎了。」王國棟說：「在我當市長的時候，楚尹就是副局長了吧？」王楚尹說：「是呢！我98年就因為打黑破案立了功，破格提拔為副局長，算算到今天，已經10年多了。」王國棟說：「楚尹的功勞，或許會被漠視，但不會一直埋沒。」
　
　    很有味道的話啊！王楚尹有幾分激動：「謝謝王書記，您的話溫暖我的心。」是啊，一直不受市委書記和市長待見，什麼樣的幹部心裡也難舒坦，就像是沒娘的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更關鍵的是，王楚尹是前市委書記崔亮的前任的前任提拔起來的公安局副局長，當時賞識王楚尹的市委書記早已退休，王楚尹一直就像是飄蕩在大海深處的浮萍，心無落腳之處，但堅忍的性格讓王楚尹一直這麼咬牙堅持下來了。他內心有堅定的信念，相信一定會守得雲開見太陽。難道今天，就是自己政治生命的新開始嗎？
　
　    王國棟說：「楚尹哪！其實我一直在默默地觀察你。我們的和諧穩定，需要一支強有力的公安隊伍，更需要有忠誠于党，忠誠於人民的能幹事、想幹事的同志擔當起廣大幹警的領導者。從工作能力方面看，楚尹是稱職的，是勝任的。」
　
　    到了這個時候，王楚尹再聽不明白，那就真是大傻瓜了。王楚尹說：「王書記，我王楚尹跟您就是一萬筆也寫不出兩個『王』字。您如果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自己，我一定會把心都剖給您看。以後，您指哪兒，我就打哪兒。王書記，我說話比較粗，但我的心是紅的。無論在什麼時候，公安幹警都要聽党指揮。」
　
　    王國棟說：「是啊，怎麼寫，也寫不出兩個『王』字。楚尹，你說得好啊！以後工作中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跟我說，只要是合情合理的，市委一定是你堅定的後盾，你可以放心大膽地開展工作。」
　
　    王楚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道就這麼簡單，王國棟就相信了自己，接納了自己？想來方圓兄弟肯定說了很多的好話，讓王書記連考察的過程都給取消了，直接接納啊！王楚尹說：「謝謝王書記的信任與支持。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第一時間，向王書記彙報，確保王書記消息暢通，指揮有力。」王國棟說：「好，很好。有什麼事情，直接給我打電話也可，直接來我辦公室也可。」王楚尹站了起來，在王國棟面前打了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請首長放心。」
　

2021投桃送李2
　
　
　    王國棟笑著請王楚尹坐下，說：「聽說，這一次方圓暈倒，是你第一時間把方圓送到了醫院？」王楚尹想了一想，說：「是的，王書記。」王國棟笑了笑，示意王楚尹繼續說下去。王楚尹說：「王書記，我和方圓認識兩年多了，那個時候，方圓還只是68中學的普通教師。但我們聊得很投機，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來二去，我們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那種可以談問題談得很深，很透的好朋友。這一次，方圓突然暈倒，在暈倒前，他想到打的第一個電話，就是打給我，這本身就是對我的特別信任。」王國棟說：「朋友確實是脾氣相投、認識相近才會成為知己朋友、深交朋友，而不是簡單的酒肉朋友。我看方圓與你之間有共性，都特別能幹，工作成績都比較突出。不過，方圓還是年輕了、閱歷也好，經驗也好，還需要進一步積累。楚尹，希望你這個比方圓年長的朋友，把閱歷與經驗多與方圓交流，讓他少走彎路。畢竟，如果方圓走了彎路，這是很多領導，很多長輩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王楚尹更加確認，肯定是方圓在王國棟這裡說了他的好話。而王楚尹想不到的是，是雷恒亮第一時間把一個涉案過億元的案子先向宋雲生報告，所引發的連續反應，其實跟方圓沒有任何關係。
　
　    王楚尹又站了起來，打了立正：「請王書記放心，我一定會愛護自己的親弟弟一樣，愛護方圓，保證他不走彎路。」王國棟笑著說：「看看你，動不動打立正？你、我之間，隨便一點，更好。」王楚尹說：「我對王書記非常尊敬，無論是之前當市長，還是現在當市委書記。您的人品，您的能力，您的愛民，您的清廉，都給全市的演員幹部樹立了良好的榜樣！」
　
　    其實王楚尹對王國棟的能力，也持懷疑態度。但是其他三點，這倒是全市黨員幹部們都比較認可的。當然，這也是王國棟刻意塑造和樹立的社會形象。王國棟對這一點也很滿意，這是跟京城的影帝學的，既求形似，也求神似，當然，王國棟確實也有一顆愛國憂民的心。王國棟說：「黨把我放到市委書記的崗位，這是組織的信任，我就要把東州管理好，服務好，讓社會和諧穩定，讓人民幸福安康。如果我不兢兢業業做好工作，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王楚尹說：「王書記是全市黨員幹部的楷模，更是我的偶像。以前我沒有機會跟王書記表達我的心聲，其實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夠做一個像王書記一樣愛民的好員警。我決心以後更加努力地向王書記學習，立警為公，執法為民，讓我和公安局的同志們真正成為東州市社會和諧穩定的堅強力量，成為保衛人民群眾財產和生命安全的守護神，讓東州成為清江省乃至全國最平安的城市，最和諧的城市，最幸福的城市！」
　
　    王國棟情不自禁地鼓掌：「說得好啊！楚尹，看你的了。」王楚尹的豪情頓時勃發：「王書記給我一個舞臺，我就要在這個舞臺上為王書記，為東州市人民，譜寫一曲警民一家人、社會更和諧的公安新篇章。」
　
　    王國棟頻頻點頭。王楚尹說：「王書記，我有重要工作情況向您報告。」
　
　    王國棟一下子愣住了。王楚尹說：「方圓這一次被軍車接轉到部隊的醫院，雖然是被逼無奈的行為，但造成的社會影響並不會太好。為了不讓王書記和市委為難，為了能夠很好地將事態控制在可控的狀態，我這裡有個案卷，請王書記審閱。」
　
　    說著，王楚尹從包裡取出一份案卷，雙手呈遞到王國棟的手裡。王國棟戴上花鏡，很用心地看起來。越看，神色越是凝重；越看，越感覺到王楚尹確實有一點像雪中送炭。其實，衛生局長俞思壯這一次犯的錯誤嚴重地違背了組織紀律，但又不能向社會公開。如果真地公佈說衛生局長找記者去誣陷教育局副局長，那可真讓老百姓笑掉大牙，並嚴重影響人民群眾對黨委、政府的信任。但如果是貪腐的話，老百姓依然會罵娘，但對黨委、政府打擊貪腐官員，還是舉雙手支持的。雖然很多百姓認為現在貪腐太多，全部都槍斃，會有一些冤假錯案；但如果隔一個槍斃一個，還會有漏的。現在，有了這個案卷，定俞思壯一個瀆職罪是沒有問題的。更重要的是，這個案子牽扯到了正廳級的俞子達。俞子達是俞思壯的叔叔，如果他認為有什麼不好交待的話，有這個案卷在作後盾，俞子達是個明白人：該閉嘴的時候，一定要閉嘴。
　
　    過了不知道多久，王國棟抬起頭，看到王楚尹竟然一直站在那裡，站得筆直。王國棟笑了：「楚尹，你一直都站著呢！」王楚尹說：「是。在首長面前，我就是首長的警衛員。」王國棟說：「坐吧，我們坐著交流交流。」王楚尹說：「是。」
　
　    坐在了沙發裡，王楚尹才感覺到，自己以前當刑警時的體格是真沒有了。剛才這是咬牙堅持著，要不是在王國棟的面前，早就躺下了。現在，坐著就是比站著舒服啊！
　
　    王國棟說：「從案卷情況看，這家醫療器械銷售公司，就是導致切割腦垂體瘤病人死亡的責任單位，因為他們銷售的產品的品質問題，導致了醫療事故。為什麼市中心醫院後來又承擔了賠償的責任呢？」
　
　    王楚尹說：「報告書記，這家醫療器械銷售公司的幕後法人就是俞思壯的妻子。這家醫療器械銷售公司，壟斷了東州市包括下面縣級醫院、鄉鎮醫院的醫療器械採購。如果俞思壯不是衛生局長，醫院會採購這家公司的產品嗎？價格高，品質次，難道醫院的人都是傻子嗎？發生醫療事故後，從責任上講，中心醫院最初的決定是正確的，至於後來為什麼又承擔了賠償的責任，上面不斷打招呼，而中心醫院的院長又恰恰是醫學院俞子達院長的親傳弟子。」
　
　    王楚尹的話，已經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用最簡明的話說出來了。王國棟說：「禍國殃民的事情，官商勾結的事情，都必須嚴肅依法處理。楚尹，關於這個醫療銷售公司的事情，公安局方面該怎麼查就怎麼查，語氣成熟了，直接移交檢察院，起訴處理。至於俞思壯，確實不適合擔任衛生局長，不合適成為一名黨員領導幹部，他的問題，將移交市紀委處理。不過，我不希望一下子牽扯的人太多，我希望查到法院辦到俞思壯就可以。當前，北京奧運會舉辦在即，案子的最終審理與審判，我希望在奧運結束之後再公開。同時，俞子達作為一個對東州醫學和醫學教育有突出貢獻的廳級專家，還是要看到他的貢獻。」王楚尹說：「請書記放心，我可以保證案子到俞思壯為止。但您是否還想瞭解更深的內幕？」王國棟說：「當然想。」王楚尹說：「上億的案子，恐怕或多或少會牽扯一些副市級的領導。查而不動，更有利於書記您掌握全面情況；什麼時候想動，都是書記說了算。」王國棟說：「好，可以深挖，注意保密。」王楚尹站了起來：「是，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步出市委大樓，王楚尹抬著看天，蔚藍的天空飄浮著朵朵白雲，燦爛的陽光讓大地都沐浴在太陽的光輝下。這可是前所未有的舒心與爽快啊！原本還要以為需要堅忍很長的時間，有了方圓兄弟，竟然曲徑通幽，別有一番洞天！王楚尹給方圓打電話，準備向方圓表達一下謝意，但方圓的手機關機。這並不影響王楚尹的心情，方兄弟被部隊上的人接走，一切都是安全的，自己事後再謝也來得及。唯一讓王楚尹不太舒服的就是，俞思壯政治上完蛋的消息，不能在第一時間告訴方圓。
　
　    王楚尹心情好，不代表方圓心情好。原以為自己轉院到部隊的123醫院，能夠獲得安寧與清靜，在自己的手機關機後用阮少修的手機分別給孔雙華、宋思思、丁春曉和孫紅軍4個人報了報平安後，阮少修的手機再就沒有斷過，一個接一個的電話打了過來，孔雙華、宋思思、丁春曉均表示，要去部隊醫院探望，並且如果方圓不答應，就怎樣怎樣，讓方圓焦頭爛額。
　　

2022餘波震盪
　
　
　    方圓確實是不能見除了孔雙華之外的其他任何愛他的女子。住在部隊123醫院，雖然被部隊很好地保護起來，生命安全得到保障，治療待遇更上一層樓，甚至123醫院在萬大全的授意下，給方圓和阮少修兩個安排了一日三餐。萬大全也趕了過來，親自對著123醫院的院長和政委下了命令：務必確保治療效果；務必確保生命安全；務必確保不受打擾。萬大全甚至留下了4名警衛班戰士，所有來訪人士一律阻攔，除非方圓同意見面。
　
　    在這樣的情況下，估計市領導們，那些資訊靈通的人士，都在密切關注著事態的發展。在這個時候，方圓再見宋思思、丁春曉，那簡直就是犯傻。方圓好不容易安撫住兩個女人，心裡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囑咐阮少修，給張巧打完告平安的電話後，也把手機關掉。方圓開玩笑地說：「我們兩個，也過幾天世外桃源的生活。」阮少修哪裡敢違背半點，立刻把手機關機。清靜的環境，讓方圓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王國棟書記佈置的三個作業。經歷過與甌江區區委書記梁兆朋的深入交流，方圓找到了自己的差距和不足，更加用心地研讀三個縣區的政府工作報告，和網絡裡星星點點的新聞報導，思考著三個縣區的發展新思路。這樣的日子有些寂寞，但同樣也很充實。阮少修帶來的一些書，方圓沒有精力去看，倒成全了阮少修。阮少修把世紀的那本《局長成長史》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感悟很深，再看這一遍，又了很多新感想，新收穫。阮少修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該如何去當助手，該如何服務上級，該如何爭取新的更大進步。
　
　    方圓這裡，把手機關掉，只在qq上與宋思思見面聊了聊，只是在每天跟孔雙華和睿睿見一面，確實有一點像世外桃源的感覺。但是接連幾天，方圓在閉塞的環境裡，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情。方圓被部隊強行從東州醫學院附屬醫院轉院的消息在社會上倒沒有產生多少影響，因為網絡被監控，報紙上沒有任何報導，所以絕大多數老百姓根本不知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但在政府圈裡，在教育圈裡，衝擊波一個接著一個，前赴後繼地湧過來。
　
　    在方圓轉院的當天下午，王國棟主持召開了市委常委會，在會議上作出了免除俞思壯衛生局黨委書記職務，並建議東州市人大罷免其局長職務。同時，任命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局長陳海霞任市衛生局黨委書記，提名為局長候選人；任命市衛生局副局長、市疾控中心主任朱宇任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黨組書記，並提名為局長候選人。市委常委會後，東州市紀委由常務副書記牛得草親自到東州市衛生局，宣佈了對俞思壯的雙規決定。東州市委書記王國棟親自趕到了東州醫學院，在院長辦公室與院長俞子達閉門談話，沒有任何其他人。等院長室的門打開，俞子達的臉色灰白，眼睛無神。俞子達親自送王國棟下樓，親自為王國棟打開車門，並與王國棟握手，鄭重地說：「謝謝王書記。」王國棟說：「做好家人的工作，共同維護東州和諧穩定的大局。」俞子達說：「請王書記放心。」
　
　    還是當天下午，東州市公安局查封涉案的醫療器械公司，公司的法人代表，東州市衛生局局長俞思壯的夫人被東州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王楚尹親自帶走。而《清江商報》的兩位記者賈慶森、賴昌明，在公安局被低調地宣佈了刑事逮捕，相關的卷宗移交市檢察院。
　
　    第二天上午，東州市人大召開緊急常委會，通過了罷免俞思壯東州市衛生局局長職務。根據市長宋雲生的提名，任命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局長陳海霞任市衛生局局長，任命市衛生局副局長、市疾控中心主任朱宇任市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局長。陳海霞是平級調動，但從冷門的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到市衛生局，其許可權不知大了多少倍；衛生局副局長朱宇完成了從副處向正處的跨越，這也是仕途的重要進步，本來被俞思壯壓得死死的，俞思壯不進步，朱宇永遠不會有進步的機會，但轉眼之間，俞思壯倒臺了，自己進步的機會來了。雖然朱宇為自己沒有當上衛生局局長略有遺憾，但先晉升正處，以後肯定說不定有機會再回到衛生局局長。
　
　    雖然市委常委會未提方圓隻字半語，更沒有部隊短時間進入東州醫學院附屬醫院之事，但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人事調整，放眼全國不是什麼大事，但在東州，卻像一場官場地震一樣。官場圈內議論紛紛，都感受到方圓在這背後所產生的巨大影響力。可以講，雖然很多的消息都比較隱蔽，也沒有張揚，但很多官場的人士都從不同的管道瞭解到了大概的情況：兩個記者受俞思壯的指使想對方圓使個小絆子，想敗壞方圓的名聲，但接著就發生了方圓被部隊強行轉院，然後就是兩個記者被逮捕，然後就是俞思壯被免職，然後就是俞思壯的妻子被逮捕。對俞思壯一家來說，這簡直就是家破人亡啊！還讓許多人感到奇怪的是，一向在東州醫界擁有巨大影響力的俞家，竟然默默地接受了這一沉重打擊，特別是俞思壯的親叔叔俞子達，當年一手把俞思壯扶上衛生局局長崗位，這一回竟然沒有任何聲息。流傳出來的消息是，市委書記王國棟在俞子達的辦公室呆過。
　
　    陳海霞當上衛生局長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市委書記王國棟的辦公室，向王國棟表示感謝。而她在心裡想的第二件事，就是想聯繫上方圓，請方圓回地方醫院。哪怕方圓不回來，也要做出這樣一個姿態。想想俞思壯，陳海霞心裡就不能不有些顧慮：可不能讓方圓對東州市衛生局產生新的不好的印象。陳海霞不清楚，俞思壯的倒臺其實跟方圓沒有多少關係，真正幕後的推手是王楚尹，王楚尹在特定的時刻拿出了關鍵的卷宗關鍵的材料，讓俞思壯的叔叔俞子達不得不口嚼黃連咽下痛苦的結果。
　
　    道聼塗説的東西，離真實和本質還有很遠的距離，但這不影響資訊的快速流通與傳播。教育局上下，也是被方圓所產生的巨大衝擊力所震撼著。翟新文也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意圖能不能在常委會上獲得通過，關鍵在方圓。等翟新文想給方圓打電話的時候，方圓的手機已經關機。翟新文好久都沒有給孔子田打電話了，這個時候要向方圓釋出利好，甚至會通過答應方圓的幾個提名名單，讓出幾個重要位置，來爭取方圓的支持，但卻聯繫不上方圓，翟新文怎能不急？因為翟新文已經瞭解過，郝丁一又去了一趟醫院，在方圓被部隊強行轉院之前。郝丁一說了什麼，方圓答應了什麼，沒有人知道，翟新文的心裡怎麼能不著急？現在聯繫不上方圓，翟新文只能給孔子田打電話：「老師，我是新文啊！」
　
　    孔子田也在消化方圓事情所帶來的衝擊。孔子田也想不透，方圓是怎麼影響軍方的，方圓跟軍方到底有怎樣的聯繫，方圓又如何能夠影響到市委常委們，一下子把一個正處級的衛生局局長撤職並雙規？雖然，孔子田通過孔雙華，知道了方圓現在只是把手機關了，住在哪個醫院，連孔雙華都不肯說，但孔子田也同樣跟方圓聯繫不上。孔子田說：「新文，是不是想跟方圓聯繫啊？」翟新文虛偽地說：「老師晉升正廳級，學生一直想給老師擺個面子，但天天都在瞎忙。不知道老師什麼時候有閒置時間，學生一個擺個面子，為老師慶賀慶賀。」孔子田苦笑：「從我當了這個校長，我是沒休過雙休日。現在東州大學暫時沒有安排校長，我是黨務工作、行政工作一把抓，忙得不可開交啊！」翟新文說：「恩師學術水準高，人品大家公認，晉升校長是情理之中。有什麼需要學生效力的，請老師吩咐就可以。」孔子田說：「說到困難，還真是有啊！前任校長欠下的基建工程債務，壓得我現在喘不過氣來。東州大學是省、市共建大學，市里能不能再增撥一筆財政經費，緩解一下學校的壓力？」
　
　    翟新文萬萬沒有想到孔子田竟然真提出了要求，而且是真金白銀的要求。中小學教育經費，都明顯不足，如果自己這個局長再跟市里為東州大學要經費，那豈不被笑掉大牙？可是，此刻也不能拒絕孔子田的要求，要與方圓交好，與孔子田交好也很重要。翟新文說：「老師，這件事我們雙管齊下好不好？您跟市領導們都很熟，您代表東州大學直接跟領導們談。我呢，和高教師範科一起，向市里通過正常途徑反映情況，爭取支援。如果可能，我也向宋市長、鄧市長反映情況，請求領導支援好不好？」孔子田說：「那新文你費心了。」翟新文說：「老師啊，我現在呢，有點急事想跟方圓聯繫一下，但方圓的手機關了，我怎麼能跟方圓聯繫上？」孔子田說：「我也聯繫不上啊！我也想找方圓，但到現在，也同樣沒有聯繫上。」翟新文大失所望。
　
　    教育局裡，幾乎所有的科長以上人員都想跟方圓聯繫一下，包括耿清，包括和平，包括宋萍，包括陳奇志，但現在都聯繫不上了。基層學校那些有望提升職務的，更從傳得誇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資訊裡感受到了，方圓巨大的影響力。恐怕現在教育局黨委成員也要看方局長的臉色吧？誰敢跟方局長玩心眼？一個衛生局長，玩了一次小小的詭計，最後是家破人亡，夫妻兩個都開始到那個最令人「嚮往」的地方吃公家飯了。一個是直接吃，另一個是先雙規然後根據雙規調查的結果再決定吃多久的公家飯。教育局哪個黨委成員敢在這個時候跟方局長對著幹？如果方局長一怒之下，再把一位教育局黨委委員變成了衛生局長第二，誰能承受得了這份壓力和嚴重的後果？本來，前幾天教育局的形象是，郝丁一書記力有不逮，他是快離開教育的人了，能不能通過一個他的名單，還不好說；翟新文依舊是一言九鼎，翟新文認可了，自己晉升就有了保障。現在看，翟新文連一言一鼎都不敢保證了，如果方圓與翟新文之間不能形成共識，即便是翟新文同意了，如果方圓反對，估計黨委會上，其他的黨委成員十有八九都會跟著方圓去反對啊！這些有希望調職的幹部們，都急了眼了。教育局統一印製的電話簿上有方圓的單位電話，沒有人接；有方圓的手機號碼，關機；有方圓的家庭電話，前面打的人打通了，但很快就被「不知道，不清楚」直接掛斷，後期乾脆直接被拔線了。
　
　    到了這個時候，同學情出很重要了，前同事關係也是必須的關係。這些有想法的同志們，把電話打給戴良花、黃嘉偉、邱正軒、阮少修、那紅等人，但不是關機，就是無可奉告確實不知道。而那紅接這樣的電話，心裡更是煩得要命，因為那紅也隱約地聽到了風聲，說方圓準備調她離開5中。5中多好啊，名聲好，收入高，到任何一所學校去當副校長，都遠遠比不上5中。那紅為了不離開5中，又與馬順田勾搭上，手、陰、口並用，服侍了已經沒有幾個人理睬的馬順田好幾天，讓馬順田不得不厚著臉皮到市教育局分別與翟新文、郝丁一、孫紅軍談了那紅不想調離東州5中的想法。原來以為板上釘釘，衛生局長被雙規的消息傳出後，那紅也心虛了，也不知道馬順田的話到底管用還是不管用。那紅也準備下大本錢，買最高檔的營養品，去醫院探望方圓。營養品也買好了，可惜的是，找不到方圓了，也聯繫不上了。
　
　    在這個時候，竟然有人還借著老同學、好朋友的名義打電話來，問那紅知道不知道方圓去哪裡了，那紅怎能不氣得七竅生煙，急得八竅流血！第八竅是哪一竅，大家都知道。
　
　    不但教育局這邊已經風起雲湧，幾乎所有有關的人都在想方設法聯繫敬愛的方局長，就連市委黨校這邊，有關方圓的故事和資訊，也在黨校黨員們中間廣為流傳。有人為俞思壯唏噓不已，有人為方圓感到震驚，有人在揣測方圓真實的背景，有人在思考如何與方圓拉近關係加強聯繫的辦法……甚至於，正式上課的時候，也有學員在悄悄地議論著與方圓有關的事情。
　
　    方圓什麼都不知道。幾天下來，方圓的社會影響力急劇增長的同時，一些負面的聲音也在東州官場中悄悄滋生。方圓不知道，所以安心治療。人年輕，身體好，所以恢復也很快。方圓已經打算好了，下週一，一定按時出席教育局的黨委會。
　

2023好戲開場
　
　
　    幾天的時間，部隊強行為方圓轉院，衛生局長壯烈倒下的資訊，不但政府大院盡人皆知，甚至還涉及到了一些企業。安東升聽到這個消息，對副總裁張立之說：「不怕死的，總是有啊！」張立之說：「方局長的背景深不可測啊！」安東升說：「你說我當初結交方圓，是不是有先見之明？現在再想跟方圓交朋友的，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了。」張立之說：「是啊！董事長，我兒子就讀5中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而更難？」安東升說：「我給了方圓29個要照顧的學生名單，我估摸著他至少能解決10個。不管解決幾個，你的兒子是排在第一名的。」張立之說：「謝謝董事長。」安東升說：「立之為東升集團的發展做出的貢獻，可比我安排個孩子大多了。」張立之說：「是啊！」安東升說：「咱還要加大與東州5中的合作力度，加大與方圓的合作和交往。說不定什麼關鍵的時候，方圓就能幫咱東升集團一把。」張立之說：「是啊！」安東升說：「今年，咱這個行業受美國次貸危機的影響還不是很大，但過幾年就難說了。隨著危機的加深，許多國家特別是歐美國家的老百姓購買就會下降，而服裝鞋襪毛巾的需求就會下降，間接地就會影響紡織和服裝產業的發展，咱的縫紉機能賣給誰就不知道了。」張立之說：「目前開闢東南亞市場、南美洲市場、非洲市場，還是很有效果的。」安東升說：「美國次貸危機所帶來的影響，會漸漸顯現；如果歐洲再來個次貸危機，我們我們的縫紉機市場基本就完蛋了。咱東州的情況你不是不瞭解，多數紡織服飾類企業，都是以出口歐美為主要方向。出不了口，他們就完蛋，他們就買不了新機器，咱的產能就大量閒置。特別是今年我們又兼併了幾個小廠，產能提升得很大。在市場開拓方面，立之還要和行銷團隊想新的辦法。以前咱的廣告是，有縫紉機的地方就有東升。我看還要改，大概的意思要改成，東升是全世界縫紉機行業的第一選擇。」張立之說：「好，我召集有關部門開會。」安東升說：「是該請方圓吃個飯了。有幾個問題，看看方圓怎麼想。」安東升當場給方圓打電話，嘿，關機。安東升說：「這小兄弟，現在也開始玩失蹤了啊！」
　
　    納斯集團丁曉華也從多個管道，瞭解了最近在東州政壇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不同的人，理解問題的角度不一樣。丁曉華對丁楚珂說：「小珂，現在知道方圓不簡單了吧？」丁楚珂說：「是啊，他是怎麼做到的，讓部隊也聽他指揮，搞得一個局長竟然下臺還雙規？」丁曉華說：「這才叫手腕哪！爸像方圓這個年紀，可沒有這樣的手腕！那叫一個心狠手辣啊！俞思壯，靠著叔叔和前市委書記崔亮的關照，在東州政壇，也算是牛逼人物。他事先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的小伎倆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如果知道的話，俞思壯絕對不敢這麼做的。」丁楚珂說：「爸，我現在真地很好奇方圓呢！」丁曉華說：「好奇好啊！我從見方圓第一面，就喜歡這小子，就覺得這小子有潛力可挖，是個可以培養的好苗子！小珂，管好這麼大的納斯集團，很不容易的，別的不說，如果我不在，小珂你能駕馭得了盛啟明嗎？」丁楚珂搖搖頭：「盛叔叔老奸巨滑，跟了他這幾天，什麼都沒學到。」丁曉華說：「什麼都沒學到，就是學到了最最寶貴的一條：看家本領絕不能輕易外傳。將來我老了，納斯肯定是要交給你的，商業的秘密，商業的決策，商業的技術，這是絕對不能外傳的，明白嗎？」丁楚珂說：「明白。爸，我感覺我在英國大學裡學的東西，全是沒用的東西。」丁曉華說：「也不能說沒用，至少英語有用吧？以後與外商的會議，你給爸當翻譯。另外呢，國際貿易的規則，國際貿易的手機，工商管理的國際先進理念，這些都是有用的。家族化的企業發展到一定的階段，必然面臨著很難再實現新發展、新突破的局面，而到了這個時候，你學的工商管理的國際化的理論，就會有用武之地。當然，任何科班上學到的東西，如果要發揮作用，就必須與中國的實際結合起來。這個有中國特色的社會制度，那真是特色中的特色啊！適應這個特色，你就能屹立不倒；不能適應這個特色，我看誰都會被規則的強大力量碾壓得粉碎！」丁楚珂說：「可是我怎麼能學會來適應這些特色呢？我現在，對這個社會，真地有很多看不慣、很不滿的地方，但覺得自己好蒼白，好無力，根本管不了，改變不了。」丁曉華說：「既然無力改變，不如主動適應。方圓，我看這個小子適應得相當不錯！這一次部隊強行轉院，把個當了好幾年局長的俞思壯給搞下臺，鬧得動靜雖然大了一點，但還是產生了很多連鎖的效果。我覺得，方圓這一回就是敲山震虎！以後東州市哪個市領導，在事關方圓的事情都會相當慎重，而各大局局長們，估計現在是沒有一個人敢得罪方圓了。方圓這手段，爸喜歡！這方圓，就像是爸的兒子一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丁楚珂說：「這樣也不太好吧？估計大家對方圓表面不得罪，心裡有意見呢！」丁曉華說：「這怕個啥？納斯集團恨我的人多了去了，誰***敢動，我立刻收拾了他！當個男人，不能太窩囊；要做大事，不能前怕狼後怕虎！說句不好聽的，納斯集團如果不是我果斷決策，冒著危險，頂著壓力，不顧一切地往前沖，納斯集團早完蛋了。你知道不知道市場競爭有多厲害？光是德國漢高、美國寶潔、英國聯合利華三大公司給我們造成了多麼大的壓力？更別說國內遍佈的洗滌化工廠。這些年，倒閉了很多，也有很多直接被這三大公司收購，成為這些國際大公司的生產車間，同樣的設備，原來產的產品賣不動，改個名稱叫寶潔，叫力士，叫漢高，叫碧浪，就賣得很火，你就能夠想像得到納斯現在的生存壓力。如果我不頂著反對的意見，大幹快上，努力佔領市場，恐怕就沒有今天的納斯，也就沒有咱們現在優越的生活條件了。」
　
　    丁楚珂說：「爸，你這樣說，我壓力很大。我怕我不行。」丁曉華說：「怕什麼？爸才50多，至少還能幹20年，一邊幹一邊扶你幹，等我老了，你也就能接班了。」丁楚珂說：「我真地沒有信心。我看盛叔叔我就管不了。」丁曉華忽然說：「小珂，你介意方圓是二婚麼？」丁楚珂臉一紅：「爸，您說什麼呢？」丁曉華說：「你認真回答我。」丁楚珂說：「如果方圓喜歡我，我不介意。如果他不喜歡我，我介意、不介意，又有什麼用呢？」丁曉華說：「你一直生活在蜜罐裡，所以工作抗打擊能力還是比較薄弱。而咱的納斯集團，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挫折或困局。你需要一個強有力的老公來幫助你。爸這眼睛毒著呢，現在有追求你的吧？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他們根本不是愛你，而是愛咱家的錢！如果你爸我沒有錢，如果你不是我唯一的合法繼承人，那些追求你的人早就跑得遠遠的。爸說的這一點，你信不信？」丁楚珂說：「我信。所以，我根本沒有給任何人好臉色，除了……除了方圓。」丁曉華說：「方圓為什麼不理睬你？為什麼不拍你馬屁取悅你？」丁楚珂說：「為什麼？」丁曉華說：「因為方圓已經結婚了，更是因為方圓根本沒把爸的這點錢放在眼裡！爸有多少錢？一年納斯集團的銷售額幾十個億，爸占59％的股份，這得多少錢？但方圓因此而討好爸了沒有？」丁楚珂說：「沒有。」
　
　    丁曉華說：「這說明什麼？說明方圓有遠大的志向，他志不在錢上，錢對於他來說，只是資源，只有工具，而不是目標，更不是人生理想。你說這樣一個優秀青年，是不是值得我的寶貝女兒嫁給他呢？」丁楚珂歎一口氣：「可是，他似乎真地不喜歡我呢！我在咖啡屋陪他半個下午，他基本就沒跟我說幾句話。」丁曉華說：「萬事開頭難。畢竟他已經結過婚，還是愛惜羽毛的，哪怕是裝裝樣子。知道爸最煩什麼樣的女人嗎？」丁楚珂說：「不知道。」
　
　    丁曉華說：「爸最煩的就是以為跟爸上過一次床，就可以跟爸講條件的女人，就可以自以為自己了不起，想吆三喝四的女人，就可以以女主人的姿態想干涉爸的私生活的女人。那麼爸最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自己的寶貝女兒除外，這是無條件喜歡。除此之外，爸最喜歡默默在爸的背後做著一切的女人，無所求，無所欲。時間檢驗一切，只要這樣對待我超過5年的女人，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但經不起時間檢驗的，隨便給點錢就打發走了。在我需要的時候，能安慰我，能撫平我心靈的創傷；在我不需要的時候，她們默默地守候在不遠處，絕不過來打擾。爸是強勢的男人，有大男子主義。方圓是怎樣的男人，爸還不瞭解，但能使出雷霆手段的男人，估計骨子深處，也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小珂，你現在知道怎樣才能逐步地讓方圓喜歡你了嗎？」
　
　    丁楚珂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丁楚珂說：「爸，我這樣是不是太沒有尊嚴了？好歹我也是海歸的碩士？我用得著對方圓這樣好嗎？更何況，現在看也沒有什麼結果。」丁曉華閉上眼睛，吐出幾個字：「放長錢釣大魚。」
　
　    董事長室裡又是一陣沉默。又過了一會兒，丁曉華緩緩開口：「其實有一個簡單的道理，小珂，如果有方圓幫你助陣，盛啟明之流誰敢造次？誰能興風作浪？如果有方圓幫你出謀劃策，納斯集團一定會實現新的更大發展。哪怕是遇到危機或困難，憑著方圓的能力和背景，憑著方圓百折不撓的個性，納斯也一定能挺過危機，走出困境。小珂，爸50多了，在東州市可再沒有找到第二個合適的能夠把爸的厚黑學理論發揮到現在這個程度的年輕人了。還有一點，方圓是既有心機，心眼兒還不壞。我派人瞭解過，能力方面不說了，在人品方面也相當不錯。」
　
　    丁楚珂被爸爸說動了。丁楚珂說：「爸，那麼我現在應該怎麼做呢？」丁曉華說：「我想好了，你先去香港參加一個培訓班的學習。我的女兒我知道，很優秀，很有內涵，可是不知道該怎樣表達出這樣的內涵。香港現在有專門的培訓機構，專門培訓頂級女白領，那些渴望釣得金龜婿的，那些渴望成為類似李嘉誠這樣豪門巨富家族兒媳或孫媳的，那些希望在更高級社交領域結交高層人士來促進自己公司發展的，幾乎都參加這樣培訓班的學習。這是一個全方位的學習，從站坐走臥，到化妝保養；從衣著搭配到談吐舉止；從社交禮儀到廚藝培訓；從男人心理到愛情保鮮；從管理家財到上床技巧，無所不教。在那裡學出來的，即便是嫁不到豪門巨富家庭，但自己的各個方面都有顯著的提升，對未來的各方面發展，都是有好處的。」
　
　    丁楚珂說：「好，我要學。」丁曉華說：「那我跟香港那邊聯繫一下，看看有沒有三個月到半年的短期班。即便是花100萬也無所謂，錢不是問題，關鍵是小珂你要好好學。」丁楚珂說：「爸，放心吧。即便不是為了方圓，這樣的學習也是有必要的。」丁曉華說：「對。」
　
　    幾天後的星期一早晨，丁楚珂坐上了東州飛往香港的飛機。這一天上午，東州市教育局黨委會議也正式拉開了帷幕……
　

2024提名名單
　
　
　    星期一上午9點，市教育局中型會議室裡，除方圓之外，包括韓素貞在內的所有局黨委成員全部到齊，各自落座，準備召開對市教育局直屬單位幹部來說非常重要的一次黨委會議。政工科長曹本松敬陪末座。鄒志剛說：「就差方圓一個人了，我們先把會開起來好不好？方圓那麼重的病，還不一定能來呢！」孫紅軍說：「鄒主任，今天早晨，方局長打電話來，說一定會參加會議的。」郝丁一說：「再等等吧。」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郝丁一已經完了兩回表。翟新文忽然開了口：「郝書記，要不咱先開始，只討論，不表決？」郝丁一有些動搖。孫紅軍說：「我看還是等一等方局長比較好。」翟新文看看孫紅軍，覺得有些不認識他了。和平說：「方局長既然說要來，那肯定要來，等一等，完全應該。」鄒志剛說：「我們怎麼能因為一個人，而耽誤大家的時間。要知道，我們的時間都是很寶貴的。」和平翻了翻眼皮，根本不看鄒志剛，像講一個故事一樣，聲音飄飄的：「我聽說，衛生局長剛剛雙規，老婆也抓進去了。要不我們開會前，先議論議論這幾天在東州挺熱鬧的這件事？鄒主任要是想先發言，我一定洗耳恭聽。」
　
　    鄒志剛一下子就閉嘴了。他自忖自己沒有俞思壯一樣的實力，怎麼自己一遇到方圓，就不能心平氣和？自己有什麼本事或依靠，跟方圓爭個上下？自己年底就要退下來了，還爭個啥？唉，失策，失策啊！
　
　    所有的黨委成員都閉上了嘴。誰大概都知道一些相關的消息，俞思壯引記者調查方圓受賄，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但自己雙規，連老婆也進去了，更揭開了東州市醫療設備購銷行業的一個黑幕。人家方圓沒事兒，坐著部隊的車，到部隊醫院去了。這是什麼實力？即便是翟新文，恐怕也沒有這樣的實力吧！宋萍站了起來，沖著郝丁一和翟新文說：「郝書記，翟局長，我出去幾分鐘，就回來。」呵，一到緊張的時候，宋萍這後遺症肯定要發作。
　
　    又等了大約十多分鐘，會議室的門打開了。兩個解放軍戰士推開門，方圓打著吊針，一位穿著軍衣的女護士舉著吊瓶步入了會議室。方圓說：「郝書記，翟局長，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向大家道歉。」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和平幾步迎過來：「方局長，你看看，你這帶病工作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學習。」方圓說：「和局長，不講這樣的。其實我也不想生病啊！」郝丁一幾步過來：「方局長，來了好啊，來了好啊！」方圓說：「我答應過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否則就是言而無信了。」郝丁一說：「不來，我們也知道您在休養；來了，更體現了您的高風亮節。」方圓苦笑：「郝書記，我真沒那麼高尚！」
　
　    方圓回到自己慣常的座位，有戰士拿來了支撐架，擺在方圓的身後。護士把吊瓶掛在支撐架上，坐到了後排座椅上。兩個解放軍戰士，站在方圓的身後，筆直筆直的，像警衛員一樣保衛著方圓。全場的其他人目瞪口呆：這是方圓來參加黨委會，還是參加部隊的會議？
　
　    方圓說：「汪主任，麻煩你先領三位到隔壁的接待室吧。樓下還有一位司機戰士，也一起叫上來吧。」汪興邦說：「好的，方局長。」汪興邦站起來，說：「三位解放軍，請跟我來吧。」護士說：「首長，我要在這裡觀察的。」方圓沖小姑娘笑一笑：「如果有事，我會喊你。你就在隔壁。」
　
　    汪興邦把四位解放軍在接待室安排好，派人給倒茶倒水，派人去購買水果，又派人到食堂，給安排中午的小灶加餐，這才回到會議室。他來到方圓的身邊，貼近方圓的耳朵，把自己剛才做的，向方圓說了說。方圓點點頭：「謝謝汪主任了，汪主任考慮得真周到。」
　
　    郝丁一說：「方局長現在到了，我們開會。現在，請大家拿出手機，全部關機。不要調到震動上，就是關機。在黨委會開會期間，任何人不得接打電話。」每個人都把手機拿出來，關機。只有方圓坐在那裡不動。翟新文說：「小方，你也不能例外喲。」方圓說：「我根本就沒帶手機。過去幾天我都沒開機，還帶什麼手機？」翟新文點點頭，心裡微微有點小尷尬。
　
　    郝丁一說：「曹科長，你收一下手機。」曹本松站起來，把每一個人的手機收上來。郝丁一說：「好。現在，再麻煩曹科長把材料發給大家，每人一份。」曹本松把一打材料拿出來，發到每一個黨委成員手中。方圓也接過一份，上面是今年夏天擬調整的人員名單，有的崗位上只有一個人，這說明翟新文和郝丁一，或許還要加上孫紅軍，已經達成了共識；而有些崗位，最多的竟然有4個人選。方圓最關注的是5中，方圓看到，增設了一個黨總支書記的職位，上面的人選是東州3中現任黨支部書記郭永鋒［書友gyf_6696］、東州市教育局團委書記于雅倫，而在5中副校長的擬任人選裡，竟然還有這個3中黨支部書記郭永鋒的名字。3中，這可是翟新文的根據地啊！這個郭永鋒，肯定是翟新文的人馬；而於雅倫是共青團系，這個肯定是郝丁一信賴的人。在這個人選方面，兩個人都想從5中的成功中分一杯羹啊！
　
　    看看前面3中的黨支部書記人選，竟然是東州5中的黨總支副書記戴良花。方圓想了一想，就明白了翟新文的大概意思。因為幾天來，根本聯繫不上方圓，翟新文用提拔戴良花的方式，與方圓交換利益，送給方圓一個大面子，同時把自己的人馬郭永鋒給安插到5中。原來孫紅軍提到的翟新文初定的人選，東州6中的書記，不在這個名單裡。這應該是臨時調換的結果。而郝丁一安排的於雅倫，只是單純地任黨總支書記，屬平級調動，不擔任副校長。並且方圓還想到了一個問題，即便是自己將來離開了東州5中，於雅倫也沒有可能擔任校長，因為像東州5中這樣的學校，一個沒抓過教學的人是根本當不了的。方圓認為，東州5中未來最合適的校長人選，就是黃嘉偉！如果有人是想來搶位置的，這個，方圓是堅決不能答應的。
　
　    看看副校長的人選裡，除了郭永鋒，方圓還看到了李宗凡的名字，看到了馮傑宇的名字，然後又看到了一個讓方圓吃驚的名字：陳秋蘋。這是誰？這不是在噁心我嗎？方圓想了一想，李宗凡是郝丁一的提名，馮傑宇是自己的提名，而陳秋蘋是誰的提名，這就呼之欲出了。同時，5中又恢復了工會主席的名單，人選倒只有一個，就是郝丁一上一次提名的那位團支部書記。
　
　    方圓看了看翟新文，更加堅定了內心的想法。這不是在向我示好，這是在給我挖坑，這一點，我也絕對不會同意的。還好，阮少修沒動，還好，黃嘉偉沒動。看得出來，孫紅軍恐怕也是做了不少的前期工作。方圓看了看孫紅軍，孫紅軍也在看方圓，目光對接，心有靈犀。
　
　    方圓繼續向下看名單，在東州42中副校長的候選人中，赫然再次出現了陳秋蘋的名字。方圓猛然想起，那個剛剛受了處分的周素素好像就在42中。這不是把陳秋蘋往火坑裡送嗎？嘿，這一回黨委會，恐怕會有一番龍爭虎鬥。
　

2025艱難的心路歷程
　
　
　    方圓左手插著吊針，右手翻弄著候選人名單。方圓忽然有一個疑問：郝丁一所說的東州1中黨支部書記王詩揚哪裡去了？原來不是說王詩揚要來東州5中任職嗎？這可是宋雲生市長提名的人啊！
　
　    帶著深深的疑問，方圓繼續看名單。與孫紅軍有過溝通，孫紅軍提名的人選大致心中有數。只是孫紅軍為什麼會同意陳秋蘋放到42中，方圓也有些不理解。
　
　    過了一會兒，郝丁一說：「大家都看完了吧？現在，我們逐校討論，請紅軍同志介紹每一個候選人的情況。」
　
　    那肯定是要從東州1中開始。東州1中增選一名副校長，只有一個人選，證明翟新文、郝丁一之間是形成了共識。孫紅軍介紹完，郝丁一問：「大家有異議嗎？」
　
　    方圓舉起了手：「郝書記，我聽說王詩揚同志原擬出任東州5中的黨總支書記，為什麼在5中黨總支書記的候選人名單裡沒有王詩揚？如果王詩揚去5中，那麼1中是不是還會缺一名黨總支書記？」郝丁一看翟新文，翟新文淡然地說：「局黨委確實研究過王詩揚同志的去留問題，王詩揚同志表示，他希望留在1中工作，但如果組織需要，如果大家都同意，王詩揚同志也同意局黨委安排他去5中工作。所以本次提名，沒有提王詩揚，但如果同志們覺得有必要，我們也可以臨時再增補提名。我與郝書記有共識，候選人名單是開放的。」
　
　    方圓很詫異，這可是宋雲生市長的提名啊！郝丁一親口說的，怎麼轉眼之間，王詩揚放棄了？是王詩揚放棄了，還是宋雲生放棄了？情況很複雜啊！方圓感覺到了無力感，面對這樣的局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別的不講，只是東州5中，要想讓別人插一腳，這個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這是自己的底線！
　
　    1中副校長的人選，很快獲得了通過。
　
　    2中的人事調整也獲得通過。
　
　    3中的人事調整，也只有一人，這就是東州5中副書記戴良花在這裡提名為黨支部書記。孫紅軍介紹完情況，翟新文率先開口：「我來說明一下，戴良花同志和郭永鋒同志的有關情況。戴良花同志，擔任副校級已經多年，在過去的一年裡，東州5中的成績裡，有戴良花同志的心血。我認為，像戴良花同志這樣的優秀幹部，完全應該重用提拔。原考慮在東州5中本校提拔，但考慮到東州5中目前的社會影響很大，而戴良花同志們以前更多地是從事工會工作，所以我提名郭永鋒同志。郭永鋒同志，擔任東州3中書記雖然只有一年，但之前一直在教學副校長崗位工作過8年之久，經驗是相當豐富的，既有教學管理經驗，也有黨務工作經驗，應該能成為方圓同志得力的助手。」
　
　    翟新文講的話，似乎完全是從工作出發，至少聽起來是這樣的。方圓感歎：高手就是高手，連摻沙子都能摻得這麼有水準，摻得讓人以為是大米粒，是鑽石。敢情這是全心全意為我方圓考慮啊！
　
　    郝丁一說：「我認為，于雅倫同志更適合東州5中的黨總支書記崗位。方局長本身就是抓教學的高手，再安排一位抓教學的同志，不但造成人才的浪費，也容易造成不必要的矛盾。方局長作為5中的校長，教學的理念自然由副校長來貫徹。如果黨總支書記再來一套思路，下面的同志聽誰的？」
　
　    針鋒相對的觀點，郝丁一倒也有這樣的勇氣。
　
　    翟新文淡淡一笑：「我相信，郭永鋒同志是能擺正自己的位置的。畢竟，方圓同志是副處級，郭永鋒即便是黨總支書記，也還是要在方圓同志的領導下工作。而于雅倫同志雖然政治立場堅定，但從來沒在一線教過學。東州5中是名校，全社會都關注，一個沒教過學的同志，恐怕難以勝任吧？」
　
　    郝丁一說：「黨總支書記的主要職責就是做好黨務工作，讓方局長能夠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去全身心的投入到教學中。于雅倫同志沒有教過學，但一直從事教育系統的共青團管理工作，對於教育管理還是在行的，但更精通於學校的黨群管理。如果于雅倫同志到5中，把黨群工作給管起來，同時又不干涉方局長的教學理念和管理思路，這對東州5中只會更有利。我認為，于雅倫同志沒有教過學，恰恰是她的優勢。同樣，一個不干涉方局長怎樣進行教學管理的黨總支書記，才能成為方局長真正的合適的助手。」
　
　    翟新文說：「郝書記，安排了于雅倫同志，可就影響到戴良花同志的進步了。」翟新文的意思，全場都明白了，如果郭永鋒不去5中，就騰不出3中的黨支部書記崗位，戴良花就不能從副校晉升正校。
　
　    各位黨委成員還沒有發表意見，兩個一把手先爭執起來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方圓，因為方圓才是5中當下的一把手，誰也不能忽視
　
　    這個時候，方圓已經猜透了翟新文的大概思路：翟新文肯定是認為自己沒有理由阻擋戴良花的進步，如果阻擋，戴良花十有八九會埋怨，這個時候當一個壞人，就得不償失了。從翟新文剛才的話分析，翟新文很可能走的是一條迂回之路，如果方圓不同意郭永鋒，但又支援戴良花晉升，那麼可以讓郭永鋒到東州1中，讓王詩揚到東州5中，然後戴良花到東州3中。畢竟，如果真地提名王詩揚，恐怕方圓也不一定有勇氣阻擋宋雲生市長親自點名的人選。雖然這個人選，後來因為宋雲生親自打電話來，表示如果時機不成熟，暫不安排王詩揚去5中。翟新文當時就明白了，這一次方圓來了一場部隊轉院的戲，連宋雲生都不想正面與方圓鬧不愉快了。所以，王詩揚的提名，就這樣被拿下了。
　
　    方圓閉上了眼睛。這是一幅很奇妙的畫面：一個年輕人，手上掛著吊針，閉著眼睛，安詳定坐；一大桌子的中年男女們都在注視著這個年輕人，仿佛這個年輕人才是大家的首長。
　
　    方圓慢慢拿定了主意：既然翟新文沒有提名王詩揚，那就不算是駁宋雲生的面子，那麼就直接把郭永鋒的路堵死就可以。東州5中要想實現更長遠發展，黃嘉偉最最佳人選，但資歷太淺。郭永鋒來了，黃嘉偉或許這一生都沒有機會當校長了。畢竟黃嘉偉的個性，並不是所有的領導都欣賞、都喜歡；但方圓清楚，東州5中高考的優異成績，八成功勞在黃嘉偉，而不是自己。
　
　    方圓睜開了眼睛，看到了翟新文、郝丁一同樣都熱切的目光。方圓說：「我說說我的意見，供領導、同事們參考。我對郭永鋒同志不瞭解，我同意于雅倫同志到東州5中任黨總支書記。至於戴良花同志，不一定必須去3中，其他中學如果有什麼合適的正校崗位，也完全可以安排。」
　
　    翟新文說：「是不是可以這樣，變通一下？戴良花還是要去3中，郭永鋒同志去1中，王詩揚同志去5中，好不好？」孫紅軍說：「方局長是5中的一把手，局黨委要充分考慮方局長的意見。」翟新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地看著孫紅軍。耿清說：「提名名單上只討論了戴良花與郭永鋒同志的問題，未提名的人選，我建議本次會議上就不要討論了。這麼多人選，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討論完，我還擔心中午吃不上飯哩。」韓素貞說：「東州5中，一直以來都是黨政一肩挑。我很懷疑，有些人看到東州5中蒸蒸日上，又看到方圓同志肯定不會長期在東州5中一直兼職，就想竊取東州5中的發展成果吧？」
　
　    一個比一個更狠啊！耿清是直接封住翟新文的嘴，而韓素貞作為一個調研員，有職無權，但這一票也相當重要。畢竟韓素貞是5中的老校長，對5中是有感情的，她同樣也不希望5中的淨土被外面的空氣給污染了。
　
　    和平說：「于雅倫同志相當不錯，很年輕，很有活力，與方圓同志搭班子，能夠保持東州5中的改革發展勢頭。我支持于雅倫同志到5中任職。」
　
　    陳奇志說：「我認為于雅倫同志到東州5中的合適的。方局長是名師，是名校長，本身已經有先進的教育理念和清晰的辦學思路，這個時候，如果能夠有人把黨務工作接過去，減輕方局長的負擔，使方局長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我相信，東州5中明年一定會有更大的發展，會創造新的輝煌！」
　
　    郝丁一說：「那麼，先表決于雅倫同志和郭永鋒同志吧？同意郭永鋒同志到東州5中任黨總支書記的，舉手！」竟然只有孔麗麗一個人舉起手來。翟新文悲哀地發現，除了孔麗麗，竟然再得不到一票支持，連一向與方圓不對付的鄒志剛，都沒有舉手！翟新文的手終於沒有舉起來，遭到了孔麗麗的一陣白眼。
　
　    郝丁一大喜，於雅倫可是標準的團系人馬啊！看來，自己親自拜訪方圓，放下身段，果然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看起來，今天黨委會，只要有方圓的支持，畢市長的部署有望全面實現啊！郝丁一知道，如果這一次黨委會能夠貫徹到畢全力的意圖，那麼自己離開教育局也能得到比較好的安排；如果不能很好地貫徹畢全力的意圖，那麼自己的出路堪憂。
　
　    郝丁一說：「那麼，同意于雅倫同志任東州5中黨總支書記的，請舉手。」
　
　    方圓還沒有舉手，郝丁一、孫紅軍、鄒志剛、和平、耿清、陳奇志、韓素貞、汪興邦、宋萍的手都先後舉起來了。方圓臉上沒有笑容，內心其實挺沉重的，說起來，翟新文是對自己有恩的人，自己不想與翟新文對著幹，別的事情都可以通融，唯獨事關東州5中的事情，誰也不能插手，這是原則，更是底線。對不起了，翟局長，對不起了，翟叔叔，你動了我的乳酪，我只能阻止你伸出來的手！
　
　    方圓緩緩地舉起了手，目光平和地注視著翟新文。翟新文忽然感到無限地悲哀，難道自己就這樣完蛋了嗎？自己不想與方圓衝突，但是方圓現在竟然已經能夠贏得這麼多的支持！自己在教育系統一言九鼎的地位，就這樣走向末路了嗎？翟新文不甘心啊！就在半年之前，自己還是說一不二；半年之後的現在，竟然除了孔麗麗，再無人支持～～難道這一次轉院的事情、俞思壯被撤職雙規的事情，影響真地這麼大嗎？自己真地想在教育上幹一番事業，難道上天竟然如此不公平，不給我翟新文這樣一個機會嗎？自己有能力、有勇氣，與方圓抗爭到底嗎？
　
　    翟新文想到了自己其實也不太乾淨，這幾年或多或少也是收了禮的。難道真地要冒著得罪方圓的危險，而導致自己雙規的結局嗎？翟新文不敢想，翟新文覺得，無論如何，只要留在局長的位置上，雖然暫時無法擰其鋒，但不敢保證將來不會有機會。想到這裡，翟新文也緩緩地舉起了手，他目光堅定，坦然地迎著幾乎每一個人驚訝的目光。
　
　    舉手看起來是小事，但這是局長向副局長妥協啊！大家的目光又轉到方圓的臉上，難道……大家都不敢想，但有人似乎又多了幾分期盼。
　

2026見好就收
　
　
　    於雅倫的提名竟然獲得了除孔麗麗之外所有票的支持，包括鄒志剛。
　
　    方圓琢磨著這一局的特別意義。仔細想一想，其實這贊成票裡，真正覺得於雅倫合適的，又能有幾票？真正在支持自己的，有幾票？有多少票是因為反對翟新文而投給自己的？又有多少票是因為不好意思或者說不敢得罪自己而投贊成票的？不過，再傻也能想像得到，自己轉院的事情，俞思壯雙規的事情，甚至包括今天來了幾名解放軍陪著來開黨委會，都帶來了程度不同的心理衝擊。方圓也想不透，俞思壯的雙規其實跟自己真沒關係，為什麼周圍的人都以為是我方圓把俞思壯搞倒的呢？方圓真地感到很無奈。
　
　    郝丁一說：「好，于雅倫同志通過任命，曹科長，記好。」曹本松說：「是，書記。」
　
　    郝丁一說：「郭永鋒同志暫時還繼續擔任東州3中黨支部書記，戴良花同志的問題，過一會兒再研究。現在，我們來研究4中的人事吧。」翟新文說：「郝書記，各位同事，既然各位都已經開始討論5中的人事問題，我看就一併研究解決吧。」
　
　    好高明的一招。5中的問題解決了，方圓就不會干涉其他學校的安排，這大概就是翟新文的想法了。郝丁一看著方圓，問：「方局長，您的意見呢？」方圓說：「按順序來吧。反正4中結束，就是5中。我可不想走後門。」
　
　    郝丁一有了底氣，說：「好，按順序來吧。」翟新文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4中的人選，因為有共識，很快就表決通過。現在，是真到了5中的人事了。許多人都抱定了想法：方圓支持誰，咱都投票贊成。這尊神，咱惹不起。
　
　    研究5中，主要是研究幾位副校長外加一位專職工會主席的人選。孫紅軍依次介紹情況，並特別強調，陳秋蘋還被推薦為東州42中副校長。郝丁一說：「方局長，您先談談？」方圓看著名單，說：「郭永鋒既然留在3中，這個副校長候選人我看就不用考慮了。我的意見，一，那紅同志，我建議調出5中，安排到什麼地方，請局黨委考慮；二、5中現在需要一位初中分管教學的副校長，馮傑宇同志作為東州5中初中部的教導主任，熟悉東州5中的情況，我建議提拔為本校的副校長，有利於工作的銜接；三、我同意陶端華來5中擔任專職工會主席；四、李宗凡同志原本也是抓教學的副校長，但來我校，明顯屬於人才重複，建議到最需要教學的學校；五、學校德育副校長，陳秋蘋同志是勝任的，就在本校提拔吧。」
　
　    孫紅軍說：「我不同意陳秋蘋在5中提拔。方局長，作為黨群副書記，我還是感覺到東州5中過去一年提拔了太多的中層幹部，這是不合適的。馮傑宇的提拔，我覺得需要重新考慮。如果說李宗凡同志不合適，那麼我們可以另外考慮人選。」
　
　    誰都想不到，孫紅軍會反對方圓的意見。許多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孫紅軍，只有方圓知道，孫紅軍是為自己好。
　
　    方圓說：「孫書記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我同意陳秋蘋不在本校提拔，但是我不同意陳秋蘋去42中。」
　
　    郝丁一說：「42中需要一位德育副校長。東州5中已經有了阮少修同志可任德育副校長。」方圓說：「陳秋蘋去其他學校，可以；但我不同意去42中。」鄒志剛說：「我還是贊成陳秋蘋在5中提拔為副校長，為方局長服務一年多，自然是特別熟悉學校的情況，能夠很好地貫徹方局長的德育意圖。」孔麗麗說：「是啊，我聽說陳秋蘋服務是相當地到位，辦公室主任當得相當出色。」
　
　    都是話裡包藏禍心啊！方圓更加深切地體會到孫紅軍的良苦用心，但是，方圓是真不忍心讓陳秋蘋去42中。那個學校有一個副校級的閑官周素素，陳秋蘋去了42中，豈不正是給周素素創造了製造流言蜚語的機會？方圓說：「換一所學校吧，要不就留在5中。身正不怕影子歪，流言蜚語，我經歷得多了。」翟新文說：「要不現在就表決一下陳秋蘋的問題，郝書記，怎麼樣？」郝丁一剛想說話，孫紅軍說：「等一等。東州5中缺一個初中教學副校長，而東州68中的董梅同志和張岳羽同志，都是教學副校長，很顯然有些資源的浪費。方局長，你也是東州68中的黨支部書記，我覺得讓董梅同志到5中分管初中教學，讓陳秋蘋同志提拔到68中任德育副校長，怎麼樣？」
　
　    方圓的心裡真是痛苦萬分。孫紅軍可能是真不知道，自己與董梅之間也有一段情，也發生過實質關係。這董梅到東州5中，實際上比陳秋蘋留在5中提拔為副校長，一樣地麻煩。
　
　    孔麗麗說：「喲，如果這樣調動的話，我看東州68中直接變成了5中的分校，常務副校長邱正軒是5中的，教學副校長張岳羽是5中的，德育副校長陳秋蘋也是5中，放眼全市，有這樣的情況嗎？好像這68中也是5中開辦的，而不是市教育局開辦的。」
　
　    孔麗麗的話不無挑撥意圖，但話在理，就能引起大家的共鳴。雖然許多人表面上不說什麼，但內心或多或少還是贊同孔麗麗的意見。
　
　    翟新文說：「我看還是表決吧。」郝丁一說：「好吧。方局長，您最後的意見是？」
　
　    望著關切的目光，望著不懷好意的目光，頂著難以承受的壓力，方圓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孫紅軍說：「方局長，不要想太多。如果不合適，將來還會再調整。」
　
　    一句話，如撥雲見日，讓方圓一下子就想通了。對呀，寒假還會再小範圍調整，明年的暑假，還可以大範圍的調整。先把陳秋蘋提拔起來再說，以後不願意在42中工作了，還可以再調整嘛！
　
　    翟新文說：「據我瞭解，陳秋蘋同志還是很希望留在5中工作的。」
　
　    開這樣的黨委會，簡直就是在消耗腦細胞。每一個人的每句話，都不是隨便講的，都包含著許多的意思，就像翟新文這一句話一樣。
　
　    方圓說：「我同意陳秋蘋同志任42中副校長。」郝丁一說：「好，現在表決。我也同意陳秋蘋任42中副校長。其他同志同意這個意見的，請舉手。」和平、陳奇志、孫紅軍、韓素貞，鄒志剛……全部同意，沒有一票反對，連孔麗麗最後也與翟新文一起，舉起了手。
　
　    郝丁一說：「好，陳秋蘋任42中副校長，曹科長記好。」曹本松說：「好。」郝丁一說：「現在表決，陶端華任東州5中專職工會主席。我同意！」郝丁一的目光看向方圓，方圓舉起了右手。很快，大家的手都舉了起來，雖然有先有後，好像是大勢所趨，好像是無法逆轉。郝丁一說：「全票通過。方局長，初中教學副校長，你就決定提拔馮傑宇嗎？」方圓猶豫了，想了一想，說：「孫書記，您是否有更合適的人選？」孫紅軍說：「17中陳玉鳳副校長，是2006年暑假經過局黨委嚴格選拔，破格提拔的第一批副校級校長助理，2007年暑假轉為副校長。陳玉鳳同志，顧全大局，服從領導，業務能力強，是不錯的分管副校長。至於馮傑宇同志，也很優秀，但是剛才有同志也提到，東州5中如果中層幹部都提拔為各所學校的副校長，容易造成東州5中中層幹部的斷層。如果方局長不同意李宗凡同志，可以考慮一下陳玉鳳。」
　
　    方圓回想了一下，在來醫院探望的9個「同年」中，陳玉鳳果然話不太多，很是穩重。與李宗凡比起來，自己似乎更欣賞陳玉鳳這樣的風格。方圓說：「我同意孫書記的意見，同意馮傑宇同志暫不提拔，調入陳玉鳳任5中副校長。另外，我請求局黨委支持，調走那紅。」孫紅軍說：「方局長，那紅同志固然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點，但工作能力還是有的。有的時候，能不能把這樣的同志使用好，發揮出她們的專業特長，也在檢驗一個領導幹部的能力和胸懷。這件事，請方局長再慎重考慮一下。」
　
　    方圓說：「好吧，那紅可以不調走，請郝書記、翟局長、孫書記要與那紅談話。」郝丁一說：「那紅這個愛顯擺、愛搶功的缺點，我一定會嚴肅批評的。方局長，謝謝你的理解和支持。局黨委也不容易的。」方圓說：「誰都不容易啊！」孔麗麗說：「關鍵是現在把那紅調出去，哪一所學校願意接收？」郝丁一說：「現在表決，同意陳玉鳳同志任東州5中副校長的，舉手！」郝丁一身先士卒，舉起了手，又是全票通過。陳玉鳳，也算是翟新文的嫡系，孫紅軍在考慮人選的時候，動了不少心思。
　
　    方圓說：「我身體不太行，堅持不了多久了。郝書記，翟局長，請示一下，能不能先研究一下戴良花同志的去處？戴良花同志的事情安排好了，我就準備回醫院了。」郝丁一連勝兩局，安排了於雅倫和陶端華，還想乘勝追擊呢！郝丁一說：「方局長，咱是不是按順序來研究比較好？剛才你也是這樣說的。」翟新文說：「官不差病人。郝書記，你這樣就不對了。」
　
　    一個不希望方圓走；另一個恨不得希望方圓馬上走。心態完全不同，是誰都想在這一次黨委會上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方圓說：「我確實覺得有些不舒服了。各位，有戴良花同志好的去向嗎？」翟新文說：「我有個建議。宋萍主席一直感覺到手頭的工作比較繁重，我提議增設一個正科級的工會副主席，幫著宋主席分管一下婦委會工作，計劃生育工作，在工會工作中也能搭把手。我提議，戴良花同志任教育局工會副主席，教育局婦委會主任。方局長，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翟新文得到方圓想要離開後，送出一個大桃子啊！這樣的機會，對戴良花來說，簡直是千載難逢。因為宋萍再沒有幾年就會退下來，把戴良花安排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崗位上，幾年後說不定戴良花還有希望晉升副處級。方圓說：「我同意翟局長的提議。」
　
　    這可真是一個意外之局。還沒有經過充分醞釀呢，黨委成員們就稀裡糊塗地表決了，全部通過。至於戴良花到時候是會感謝翟新文，還是會感謝方圓，這還不一定呢！
　
　    方圓站了起來，又坐下了。方圓說：「汪主任，麻煩你通知一下幾位解放軍，我必須請假回去了。郝書記，翟局長，各位同事，抱歉啊！」郝丁一依依不捨，翟新文說：「方圓，好好養病，不用牽掛教育局。你的工作，我是會全力支持的。」
　
　    郝丁一詫異地看著方圓，難道方圓與翟新文之間也有暗地裡的來往？方圓說：「謝謝翟局長，謝謝大家。」兩個士兵攙扶著方圓，女護士高舉著支撐竿，上面掛著還沒有打完的吊針。所有人都站起來，來送方圓。方圓說：「不要送了，大家繼續討論吧。我只關心5中的人事變動，現在，5中的問題解決了，我就放心了。」郝丁一說：「方局長，其實再沒有多久就結束了。」方圓說：「對不起了。郝書記，關於局團委的負責人，我推薦一個合適的人選。」郝丁一問：「誰？」方圓說：「周玉潔。」
　　

2027得與失誰能分得清
　
　
　    「周玉潔？」郝丁一愣了一下，全場其他的黨委成員也都愣了。方圓臨走了，還給大家拋這麼一個難題！周玉潔是誰？副市長周鵬有的女兒啊！到現在，周玉潔的工齡才一年，剛剛過了見習期，剛剛轉正為科員，而且還是事業編制的科員，不屬於公務員序列。不過，方圓提名了周玉潔，誰還敢跟方圓這個牛人頂牛？更何況，誰要是反對周玉潔擔任教育局團委副書記，那不僅僅是反對方圓，更是在跟周鵬有副市長作對。誰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去冒犯一位副市長，去冒犯一個能把衛生局長掀下臺的副局長同事？
　
　    方圓離開了，身心放鬆地離開。大概，今天最希望自己走的，就是翟新文了，接連給自己送了好幾個大桃子，甚至在學校黨總支書記人選上也妥協地舉手，還讓戴良花一下子進入了教育局並提為正科。方圓想了一想，就忍不住笑了：這一次轉院的事情，鬧的動靜不小，影響也不小啊！不過，戴良花到了教育局，自己在教育局的貼心人是越來越多了，孫紅軍、和平是局級，戴良花、路正紅是科級，這周玉潔如果再能提拔為團委副書記，那麼自己除了分管的政策法規科外，又掌握了兩個半科室啊！這也算是擁有了初步的班底了。周玉潔，年輕是年輕了點，但自己賣這個人情給周鵬有副市長，周鵬有能不感激？恐怕周鵬有也是準備在幾年後讓周玉潔走團的路線吧？只不過，自己把這個時間提前了兩年。周玉潔，真不錯！難題留給黨委班子的其他成員吧，自己解脫一下吧。今天的黨委會，自己確實很強勢，基本上除了孫紅軍敢反對，其他人都成了舉手黨。相信孫紅軍的反對，也一定會給市委常委們留下深刻的印象，按照政府部門權力制衡的原則，孫紅軍成為黨委書記的可能性也更大了。更何況，孫紅軍所講的每一句話，都秉持著「一心為公，從工作出發」的理念，他今天不僅反對過我方圓，也反對過翟新文啊！孫紅軍，挺不錯的黨委書記！
　
　    方圓返回了部隊醫院，什麼該操心的事情也不管，倒是悠哉悠哉。教育局這一邊的黨委會，在方圓離開之後，再也沒有一刻安靜，方圓只管進5中和從5中出去的人，人家也沒有過多的伸手。現在，還剩下71所學校的利益可以爭取呢，為了自己的人，誰還不紅了眼？黨委會從10點開到12點，汪興邦沒辦法，安排飯到會議室，吃完飯繼續開，一直開到了在會議室又吃過晚飯，再開到晚上22點才開完。每一個人都開得筋疲力盡，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幾乎所有的人選都經過了激烈的爭論，所有的人選都是票決出來的，甚至最少的只獲得6票支持勉強通過，可見競爭之激烈。當然，最終的獲勝者還是翟新文，畢竟在方圓離開之後，快要調離的郝丁一就失去了支持的力量，原來支持方圓的人，也逐步地倒向了翟新文；而原來的騎牆派，像汪興邦、宋萍，直接倒向了翟新文。翟新文也表現出了政治家的魄力，主動點名支持鄒志剛的兩個人選，點名支持孫紅軍矚意的人選，點名支持孔麗麗的人選，也點名支持和平、宋萍、汪興邦的人選，讓自己的支持力量不斷擴大，充分地發揮了統一戰線的重要作用，不管是低空掠過也好，不管是大獲全勝也好，總之只看最後的結果，而不在意最後的結果是10：1還是6：5。獲勝就好！
　
　    郝丁一幾乎大敗而歸！除了前幾個方圓支持的人選，再沒有通過一個人選！郝丁一在東州教育真地走投無路了。一個快要離開的人，沒有方圓這樣的強勢人物支持，又怎麼能吸引其他人支持呢？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將來考慮，郝丁一在政治上，在教育政壇上，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就像是一件穿破的棉襖，被曾經穿的人無情地拋棄了。
　
　    對於周玉潔，鄒志剛明確提出，資歷太淺，不能擔任團委書記。翟新文又表現出了政治家的氣度：「團委書記可以暫時空缺，任命周玉潔任教育局團委專幹，見習期一年。如果一年的時間裡證明了她能勝任工作，那麼，明年就可以直接轉為團委副書記。」翟新文的提議，再也沒有任何人反對，周玉潔以全票通過了特殊職務～～團委專幹的任命。
　
　    方圓回到部隊醫院，就呼呼大睡。雖然說，自己參加的黨委會看起來是風平浪靜，但是外表平靜，其實比驚心動魄更可怕，造成的心理壓力更大。吃過晚飯之後，方圓說：「黨委會結束了，終於可以開機了。」阮少修說：「是啊！」方圓說：「咱學校的人事情況，上午已經通過了。也不知道現在黨委會結束沒有？」阮少修說：「還沒結束呢！」方圓說：「競爭很激烈？」阮少修說：「聽說午飯和晚飯都是在會議室吃的。」方圓說：「我要是留下來，我恐怕心理上真受不了。」阮少修說：「滕科長說，要是您在，恐怕黨委會早就結束了。」方圓苦笑：「少修覺得我留下來開黨委會好嗎？」阮少修說：「有利有弊，弊大於利。」方圓說：「是啊，弊大於利。我現在不想強勢，但今天我也發現了，只要我支持的，基本上都支持。這一回轉院的事情，鬧得有點大。」阮少修說：「校長，該出手的時候也必須要出手。」方圓說：「我也不能太強硬，也是要有妥協，那紅沒有調走，馮傑宇沒有提拔，陳秋蘋去了42中，也不是盡如人意啊！」阮少修說：「謝謝校長的信任，我和嘉偉一定會努力做得讓校長放心。」方圓說：「我確實信任你們兩個。」
　
　    晚飯後不久，方圓接到了戴良花的電話：「方局長，謝謝您。」方圓說：「這其實是一個機會。」戴良花說：「我知道方局長是想把我安排好，你才會離開黨委會，您的恩情，我沒齒難忘。」方圓說：「戴主席，現在是真工會副主席了。確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宋主席年齡也快到了，你好好幹。在5中和68中工作過的，只要是認真做事的，我是絕對不會讓受委屈的。」戴良花說：「我一定好好幹。方局長，我想和嘉偉過去看看您。」方圓說：「部隊的醫院，挺嚴的，別來了。」戴良花說：「嘉偉有話想跟您彙報！」
　
　    方圓愣了，黃嘉偉與戴良花看起來關係真是不一般啊！方圓說：「讓嘉偉接電話。」黃嘉偉接過電話：「校長，我特別特別感謝您。」方圓說：「你的位置還是原位置，謝我做什麼？」黃嘉偉說：「如果不是校長的堅決反對，或許將來我就沒有施展才華的舞臺了。」
　
　    明白人啊！方圓說：「我看好你。你有多大的本事，我放手，你大膽地施展出來吧！只要你能取得讓人信服的成績，該屬於你的，最終會屬於你。」
　
　    好像什麼都沒有說，但實際上什麼都點透了。黃嘉偉熱淚盈眶：「校長，士為知己者死，請您看我的工作表現！」方圓說：「嘉偉，新學期，你要做好挑更重擔子的準備。」黃嘉偉說：「只要是校長安排給我的任務，再重，我都能頂起來。」方圓說：「我知道你話不多，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真地希望，東州5中能夠實現長遠可持續的發展，每年都會創造新的輝煌。」黃嘉偉說：「我絕不會讓校長失望。」
　
　    晚上10點多的時候，方圓竟然接到了周玉潔的電話：「方局長，您現在身體好些了嗎？」方圓說：「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周玉潔說：「謝謝方局長的培養。」嘿，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方圓說：「你很優秀，應該有一個可以發揮才能的舞臺。能幫你的時候，我一定會幫你的。」周玉潔說：「我知道，局長對我一直很好。」方圓的心微微有些亂，方圓從內心深處欣賞周玉潔，無關愛情，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欣賞。主要是周玉潔落落大方，待人接物彬彬有禮，分寸把握得非常好。方圓曾經不無羡慕地想：誰要是娶了像周玉潔這樣的女孩做妻子，那可絕對是可以夫妻比翼齊飛的事業好伴侶啊！
　
　    方圓說：「是因為你做得好，所以值得別人為你說話，為你做一點什麼。」周玉潔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卻不掛斷電話。阮少修適時地離開了病房，自己的上司現在，唉，中桃花運了。這樣的事情，自己知道得越少越好。
　
　    過了好久，周玉潔說：「方局長，要是早兩年我們相遇，你會喜歡我嗎？」方圓本來平靜的心，又有些激蕩。經歷了好幾個女人了，周玉潔還真是一個最最合適的妻子。方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裡話：「如果我現在是單身，我考慮要娶的首選人選，就是你！」周玉潔的手也哆嗦了，內心有激動也有痛苦也有驚訝也有欣喜也有悲傷：「為什麼？因為我爸爸是副市長嗎？」方圓說：「生活好伴侶，事業比翼鳥。你是我認識的女子當中最適合當官員妻子的女孩兒。你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周玉潔哭了，眼淚刷刷地往下流。
　
　    方圓慌了：「小周，別哭。都是我不好！」方圓煽自己耳光：「我真不是個東西，明明自己已經結婚了，還說這些幹什麼？我是個混蛋！」周玉潔說：「你別這樣說，你在我的心裡，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一直是我敬佩的領導，也一直是我……」周玉潔遲疑了，這可是自己少女內心深處的秘密啊！鼓足了勇氣，周玉潔說：「也一直是我夢中白馬王子的模樣！」
　
　    周玉潔掛斷了電話，方圓呆若木雞，大腦是一片空白！為什麼？是個女孩就會喜歡我？難道我真地很牛逼嗎？其實我真地是一個很平庸的人，放到吉林的農村，穿上一身莊稼漢穿的衣裳，又有誰能喜歡？
　
　    不會有人給方圓更多的思考時間，孫紅軍的電話打過來了：「方局長，你終於開機了。」方圓說：「孫書記，情況怎麼樣？」孫紅軍說：「翟新文大獲全勝，不過基本都是6：4，我參加或列席黨委會很多年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激烈！耿清、韓素貞、郝丁一、陳奇志，已經結成了暫時性的聯盟。」方圓說：「孫書記，我只能選擇當個逃兵。」孫紅軍說：「月盈則虧，方局長，你能下定決心中途退出，我很敬佩。」方圓說：「不在一時，不鬥一時之勇。」孫紅軍說：「是的。方局長，我今天多次反對你，不給你面子，你不會怪我吧？」方圓說：「怎麼會？你都是為我好！讓陳秋蘋去42中，雖然不理想，但反對的聲音小，容易順利提拔，再說，她來年還可以再調動。」孫紅軍說：「謝謝方局長理解。」方圓說：「那紅雖然沒走，但那紅也確實是一個人才，用好了也能對學校發展有益。如果真地調走了那紅，恐怕很多人會認為我刻薄寡恩，很容易在教育局形成孤立啊！」孫紅軍說：「能跟著方局長這樣的領導做朋友，真是人生之幸！方局長，今天，我對你有了新的認識，讓我堅定了配合你發展好東州教育的決心。」方圓有些奇怪：「我怎麼了？」孫紅軍說：「方局長對於認真幹事、重情重義的下級，特別特別地關心呢！方局長，你知道嗎？今天不少科長、科員們，都感到方局長是個值得跟著幹事的好領導呢！」
　
　    呵，維護陳秋蘋，推薦戴良花，提名周玉潔，其實只是自己隨心這麼想的，竟然能給自己贏得這樣的好聲譽？方圓覺得，有必要用心地思考一下，如何擴大一下自己的同盟軍，如何擴大支持的基礎這個問題了。
　
　    市委書記辦公室，王國棟正在打電話：「教育局黨委會結束了？嗯，好！那麼，今天在黨委會上有誰對方圓的提議提出不同意見？嗯嗯嗯，好，孫紅軍對不對？我知道了。」掛斷電話，王國棟又給盛治仁打電話：「治仁同志，把教育局黨委副書記孫紅軍的檔案材料拿給我看看。」
　　

2028機遇就這樣來臨
　
　
　    東州教育局的黨委會，關心的人不少，有的人關心的是方圓這個人在黨委會上會有怎樣的表現，也有的人關心的是結果。東州教育局的黨委會，看起來不算是政壇的大事，但是越來越成為牽扯到千家萬戶的大事，因為每一個人的進步就牽扯到利益，牽扯到競爭，影響到一個家庭的婚姻和諧、生活幸福呢！別小看一個小小的中學校長，級別不高，但許可權不小。北京市剛剛抓了中關村三小的校長，當校長不到10年，貪污受賄多少錢？1.6億啊！東州遠遠比不了京城，但重點中學、重點小學的校長，同樣是灰色收入相當驚人。廉潔得像方圓這樣，不收家長的人，基本不收下級的錢，那是非常難做到的。當然，方圓太有錢，丁春曉的錢隨便花，只要不花在別的女人身上；現在，宋思思的錢也隨便花。對於方圓來說，更珍惜自己的前途，也沒有必要為了錢的問題而犯不必要的錯誤。
　
　    宋雲生也透過自己的管道，瞭解了教育局黨委會的情況。對於翟新文，宋雲生有些小失望，當然，總體覺得還可，畢竟最終算是大獲全勝，除了方圓在的那一個小時。連翟新文都要同意方圓的提名，孫紅軍敢當面反對方圓，這確實很有意思。孫紅軍一下子也給宋雲生留下深刻印象，就是想忘記這個名字，也很難。
　
　    市委書記辦公室。王國棟很認真地看完孫紅軍的簡歷，沉思一會兒，問盛治仁：「治仁部長覺得孫紅軍同志是怎樣一個人？」盛治仁也沉吟，組織部長話少，話慢，這是職業習慣。盛治仁說：「孫紅軍同志應該是一個講政治、講黨性、熟悉黨務工作、立場比較堅定的同志。」王國棟說：「政工科長、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一直從事黨務工作。」盛治仁說：「是的。紅軍同志也是一個善思考、能創新的工作。我這裡還有兩份材料，請書記過目。」
　
　    盛治仁又拿出兩份材料，正是孫紅軍與方圓聯手寫的關於在教育系統完善幹部選拔機制和監督機制的兩個方案。前一個方案，重點放在了德才兼備、程式公正、全面參與三個方面；後一個方案，重點強調了預防貪腐比打擊貪腐更重要的理念。
　
　    王國棟很認真地看這兩份材料，越看越喜歡。方案裡的這些想法，與王國棟的理念極其接近，讓王國棟對孫紅軍產生了較強烈的認同感。
　
　    盛治仁默默地坐在那裡，耐心地等待。帝心難測，在東州百姓眼裡，王國棟是職位最高的人民公僕；在東州大小官員裡，除了宋雲生外，王國棟與「帝」有何區別？
　
　    王國棟最近幾天其實內心很沉重，不為別的，就為方圓。部隊強行將方圓轉院，固然是展示了方圓強大的軍方背景，但王國棟不喜歡有人壞了規則，不按規則辦事。王國棟很清楚，這件事鬧出來，再加上俞思壯被雙規，雖然王國棟很清楚，俞思壯雙規是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王楚尹送來的見面禮，與方圓無關（真無關？王國棟不是很清楚），這連鎖反應，必然對教育局產生衝擊。連一向強勢的翟新文，都屈服於方圓的意志，不敢正面衝突，以後教育局裡誰人能監督得了方圓？誰人能管得了方圓？方圓是一個人才，但人才如果走向啊錯誤的道路，也一樣可以毀滅！但党培養一個人才不容易，要花費多少心血，要付出多少財力，王國棟有愛才之心，有忠黨之念，不忍心看著一個好苗子長成了歪脖樹，甚至是腐爛了根，腐爛了芯。更重要的是，王國棟欣賞方圓，同時，王國棟也清醒地認識到，如果方圓真地在他擔任市委書記的任上出了問題，恐怕方圓背後的力量對他王國棟也是相當不利的。為了讓方圓走正路，少犯錯誤，目前在東州教育局裡，必須有一個作風正派、立場堅定、責任心強、黨性修養好、敢於同強權作鬥爭，同不良勢力作鬥爭的同志，用監督的方式，杜絕方圓走上歧途。
　
　    現在，這兩份方案，給王國棟帶來驚喜。結合在教育局黨委會上獲取的資訊，王國棟忽然覺得，郝丁一離開東州教育後，一個合適的黨委書記人選已經出現了。
　
　    「兩個方案都不錯，紅軍同志黨務工作確實很熟悉，思路也比較符合實際。」王國棟做出了這樣的判語，「治仁部長，教育局黨委會開完了，人事調整也結束了，我看郝丁一同志離開的時機也成熟了。不知道，郝丁一同志的動身，組織部方面有什麼初步的打算？」
　
　    盛治仁說：「郝丁一同志，駕馭全域的能力還有待增強，還需要在實際工作中鍛煉加強。因為他是正處級，不是很好安排，沒有空缺。現在，有這麼幾個初步設想，一是讓郝丁一自行聯繫，看省裡有沒有合適的部門，畢竟老省長的面子，有些廳局還是要考慮的。郝丁一聯繫好之後，我們就放行；二是東州市地震局是個正處級的架構，整個清江省都不在地震帶上，所以地震局一直以來，七、八個人。沒有一個正處級的同志願意去地震局。當然，由於今年汶川發生大地震，地震局的重要性凸顯，現在去地震局任黨組書記、副局長，等老局長年齡到點，接任地震局局長；三是市文化局下設有一個副處級的文物管理局，目前局長空缺，暫由文化局一位副局長兼任。是否可以任命郝丁一同志任文化局黨組成員（正處級）、文物管理局局長？」
　
　    王國棟說：「近兩日，你代表市委，與郝丁一同志談話吧。要充分徵求他的意見，也要聽取一下全力同志的意見。」盛治仁說：「好。」王國棟說：「明天，我想見見孫紅軍同志，治仁部長來安排一下。」盛治仁說：「需要他做些準備嗎？」王國棟說：「就是見個面，隨便聊一聊。」盛治仁說：「好，我來通知孫紅軍同志。」
　
　    教育局黨委會開完了，馬上要籌備全市新學期教育工作會議，並在會議上宣佈人事任免情況，部署新學期全市教育工作目標任務。孫紅軍和政工科很忙碌地把黨委會通過的結果變成白紙黑字，同時要與獲得晉升的同志，分批次進行談話。成為正科的，孫紅軍談完，還要由郝丁一、翟新文分別談話；成為副科的，基本上孫紅軍談完，就代表教育局黨委的意見了。談話的內容雖然各不相同，但大概的意思也是相近的，要珍惜榮譽，牢記使命，努力工作，做出成績。同時，牢記廉政，注意團結。孫紅軍還要協調聯繫各位副局長、副調研員，因為正職的幹部，還需要由局黨委成員親自送到新學校上任。至於副職，一些重要學校的副校，能跑得過來，也最好由局黨委成員送上任；實在跑不過來的，由政工科長曹本松送上任。所以，開局黨委會，是累心；整材料報備市委組織部和市人事局；分批次談話；協調送任領導；親自送新幹部上任，這是累人啊！
　
　    在孫紅軍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接到了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盛治仁打來的電話：「紅軍，我是盛治仁。」孫紅軍驚得立刻像彈簧一樣站得筆直：「部，部長好。」盛治仁說：「明天有空嗎？」
　
　    孫紅軍是真沒空，但沒空也得說有空：「部長，您召喚，我一定會有空。」盛治仁說：「知道最近幾天，你會很忙。這一回，不是我要見你，而是市委王書記要見你。」孫紅軍腦子一片空白，頓時覺得一陣暖流湧上腦門：終於要來了嗎？方圓終於跟王國棟書記遞話了嗎？之前鋪墊了盛治仁、黃傑兩位常委，現在終於要把我推薦給王書記了嗎？方圓與王書記關係非常密切啊！方圓生病，王書記親自到醫院探望，試問全市哪個處級幹部，能得到王書記這樣的待遇？
　
　    孫紅軍說：「謝謝部長，請問部長，我需要做什麼準備？」盛治仁說：「你上次寫的兩份方案還記得嗎？把裡面的內容考慮得再周全些，緊密地聯繫東州教育的實際，談出你對幹部培養工作、幹部監督工作的真實看法。」孫紅軍說：「我一定會做好準備的。」
　
　    盛治仁掛斷電話，孫紅軍發現自己的手都在顫抖。看來，真地大事臨頭的時候，自己也是無法保持淡定的。孫紅軍想了一想，找出方圓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方局長，我現在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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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孫紅軍給方圓打電話的時候，內心還帶著忐忑。畢竟，從方圓轉入部隊醫院後，再也沒有見過教育上的任何一個人。孫紅軍也不知道，方圓會不會同意見他。方圓太牛了，開個教育局黨委會，竟然還要由軍人護送和陪同，這在東州教育歷史上前所未有。
　
　    「孫書記，你來123醫院吧。別坐單位的車，或者坐也罷，自己開。」
　
　    孫紅軍大喜：「好，我自己開車，馬上趕過去。」
　
　    半個多小時後，孫紅軍見到了方圓。孫紅軍立刻把盛治仁打電話的情況特別是提的要求一五一十地跟方圓又說了一遍。方圓認真地聽，聽完了之後，方圓開門見山：「孫書記，郝丁一快要離開了，明天市委王書記見你，這已經到了考察的最後一關了。」
　
　    一向沉穩的孫紅軍情不自禁地搓起手來，興奮與緊張伴隨而來。他看著方圓，仿佛方圓就是這播撒希望的人，他期待著方圓能夠給他指一條通往教育局黨委書記的光明大路。孫紅軍說：「說實話，這是王書記第一次要見我。我以前被叫去的最大領導就是紀委黃書記，通過還不是直接來叫我，而是通過牛書記。如果不是方局長給推薦見過盛部長，恐怕連盛部長也只是知我名而不知我的其他方面。」方圓說：「有的時候，人是需要別人給搭一個梯子。至於有了梯子，能不能爬上樓，那麼就要看自己的。」孫紅軍說：「方局長的情義，我孫紅軍都記在心裡。請方局長指指路，我該怎麼做。」
　
　    孫紅軍的態度很誠懇，調子放得很低，仿佛方圓是上級，而他是下級一樣。
　
　    方圓說：「我們一起商量吧。見王書記，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孫紅軍說：「是呢！」方圓說：「我們分析一下，王書記見你，可能會談到哪些問題吧？這個很重要，這樣子我們就能比較從容地面對了。」孫紅軍說：「聽方局長的。」
　
　    方圓與孫紅軍圍繞著幹部隊伍建設、教師隊伍建設、幹部廉政建設、預防貪腐、東州教育怎麼發展等方面，展開了熱烈的討論。阮少修到了病房外，為兩位大領導「站崗放哨」。圍繞著東州教育怎麼發展，方圓建議，孫紅軍要從幹部教師隊伍建設的角度出發，談三個問題：一是東州教育需要有一個超前的行政領導者，他要年富力強，他要有相當威信，他要有先進的理念、較高的工作水準。二是東州教育發展的關鍵在校長，在教師，一個好校長就是一所好學校，就像是東州5中一樣，一個好教師，就會帶好一個班，帶活一個學科。作為黨委副書記，就是要盡最大的努力為東州教育選拔好的幹部。好的幹部的標準就是德才兼備、與時俱進。為東州教育培養更優秀的教師隊伍。這樣，才能辦好更多的學校，教好更多的學生，讓人民群眾對東州教育的滿意程度逐年提高。三是要團結。內鬥，最影響教育的決策，教育的和諧，教育的發展。
　
　    方圓說：「如果王書記問你，如果你來當局長，會怎麼辦，我建議，你強調自己一直是政工幹部，雖然長期在教育工作，瞭解知道，知道教育的癥結，但還算半個門外漢。咱的目標很清楚，就是黨委書記。」孫紅軍說：「是的，方局長說得對。」
　
　    方圓說：「恐怕王書記還會問到我，問到翟局長。談我的時候，多批評。」孫紅軍大驚失色：「這我絕對是不會做的。」方圓說：「你一定要這樣說。你如果只表揚，不批評，你的黨委書記就懸乎了。你肯定我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績，但要強調我現在太年輕了，有的時候分寸把握不好，有的時候做事對後果考慮得還不充分。你就說，方圓需要有一個老成持重的同志經常給提個醒，必要的時候阻止。當然，一切都是為了東州教育事業能更好更快地發展。」
　
　    孫紅軍明白了方圓的苦惱和其中的奧妙，點頭說：「雖然我不得不這樣說，但我的心裡，還是很敬重方局長的。」這一句話也是相當地妙，連方圓越看孫紅軍越順眼。
　
　    方圓還提到了，可能要評價翟新文。方圓說：「翟新文的工作能力、大局觀，都是相當了不起的，孫書記你如實評價即可。肯定要談缺點，你可抓住一點，就是過於一言堂，對不同意見的容忍能力不強。恐怕這也是多位市委常委都瞭解的缺點。」孫紅軍說：「好。」
　
　    方圓說：「可能還要對郝丁一有個評價。要充分肯定郝丁一的人品、能力，指出郝丁一在當前遇到這麼多的困難，不是他的能力和人品，而是對教育系統的特殊性瞭解不夠，對教育系統缺乏深度的理解。」
　
　    孫紅軍說：「是，我一定這樣說。」
　
　    方圓說：「可能還要推薦一個黨委副書記人選，我的建議是曹本松。」孫紅軍不知道方圓為什麼要推薦曹本松，不過把全域的人都扒拉扒拉數了一遍，曹本松還真是比較合適的人選。孫紅軍提出自己的小疑問：「其實汪興邦一直有這個意思，想從虛職轉實職。」方圓直言不諱：「汪主任的能力沒得說，可是，他年齡與你相當，他長年為翟局長服務，你覺得你如果當了黨委書記，能夠駕馭嗎？」
　
　    孫紅軍終於知道方圓為什麼推薦曹本松了。但其實，也只有方圓自己才知道，為什麼會推薦曹本松。方圓說：「曹科長年紀很大，能有這樣的進步，已經是意外之喜，更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孫書記將來如果要和我一起為東州教育事業發展做一點事的話，曹科長的穩重和謹慎，正是我們需要的好幫手。」孫紅軍說：「是啊！」
　
　    第二天，孫紅軍先趕到了市委組織部，見到了盛治仁和群峰。在盛治仁的引領下，第一次來到16層市委領導所在的樓層。當孫紅軍進入了王國棟內間的辦公室後，發現市委常委、副市長畢全力也在這裡。看起來，這還真是最後的考察了。孫紅軍的心怦怦地跳起來，連忙問好。王國棟走過來與孫紅軍握手：「紅軍同志，歡迎。」孫紅軍說：「謝謝王書記。」畢全力走過來：「孫書記，歡迎。」孫紅軍說：「謝謝畢市長。」王國棟說：「到隔壁小會議室吧。」
　
　    市委書記的辦公室旁邊，有一個小型會議室，能容納七、八個人開會或座談。王國棟、盛治仁、畢全力坐在一邊，孫紅軍坐在了另一側，還真有一點三堂會審的感覺。孫紅軍定了定神，等待領導們的提問。
　
　    王國棟笑著說：「我看紅軍同志還是有些緊張。大家就是隨便聊一聊，我和盛部長、畢市長，也想通過你這個教育局黨委副書記，瞭解一下東州教育的情況。」孫紅軍說：「我一定如實彙報。」王國棟說：「好，要的就是實事求是的態度。」
　
　    果然，與方圓設想的思想差不多，王國棟從幹部隊伍建設的角度入手，切入了話題。整整一個下午，整整一個晚上，孫紅軍都在消化與方圓交流的共識，都在反復看自己所寫的兩份材料。孫紅軍從開始的略微緊張，慢慢放鬆下來，雖然不是侃侃而談，但談幹部隊伍建設，談教師隊伍建設，談德才兼備以德為先，談預防貪腐重在機制建設，談擴大監督的參與度，從黨內監督拓展到黨外監督，社會監督，讓王國棟、盛治仁、畢全力都頻頻點頭。
　
　    王國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很顯然，他對孫紅軍的真正第一印象還是相當不錯的：業務熟練，善於思考，恪盡職守，敢於創新，步子穩妥，思路清晰，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黨委副書記。現在，開始真正地考驗了。王國棟說：「紅軍同志，你對方圓同志怎麼評價？」
　
　    此刻的孫紅軍，就像是看到了劇本，想起了臺詞，心態完全放鬆下來了。孫紅軍說：「王書記，我怕我說不好。」王國棟說：「大膽地說，客觀地說。我們的談話，就屬於私下交流。」孫紅軍說：「那我就把我的不成熟看法向各位領導彙報一下。我覺得，方局長是東州教育近年來湧現的非常難得的人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講，他是東州教育的希望，不久的將來，如果可能，東州教育會有新的歷史性突破。」
　
　    孫紅軍從王國棟、盛治仁的臉上讀出了微微的失望，感歎方圓算得真准。孫紅軍說：「但是，我認為在方局長為東州教育做貢獻的道路上，他還需要進一步地錘煉，需要必要的監督，需要經常地提醒，因為無論是年齡上講，還是從閱歷方面看，方局長離著成熟穩健還有著不小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