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搜神新記 作者 : 往往醉後(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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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0929 2013-8-16 12:01: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 57806
【小說書名】: 搜神新記

【小說作者】: 往往醉後

【作者簡介】: 無

【其他作品】: 無

【內容簡介】:
  一個被人認做共工轉世的小男人,可他最大的願望是混吃等死,最厲害的本事卻是胡說八道;
  他的老板是個漂亮女人,可她的願望卻是搾干天下凱子。

  一個遠古神話人物在現代社會生活的故事,那些只在傳說中存在的神人們紛紛改頭換面,搞笑登場……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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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11
第一集 第一章 相遇

  二○○四年六月十一日,中國C市。

  一道長長的閃電從窗外的天空中閃過,緊隨而來的是一個幾乎把玻璃都要震碎的炸雷,鋪天蓋地的雨點打得窗戶「梆梆」直響,才下午4點的天空看起來就像已經到了晚上一般。

  我打了個哈欠,再擦掉嘴角的口水,努力的把自己從與周公的對弈中帶回現實,然後——我看見了寡婦珍近在咫尺的臉,以及一聲再熟悉不過的怒吼:

      「孟軻!!!!」

  不用懷疑,孟軻的確是我的名字。聽說所有姓孟的人都以這個名字為榮——當然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另一個叫這個名字的傢伙。據說那廝自小在一單親家庭長大,又不幸攤上了個教育狂母親,結果長大後心理變態,逢人就講大道理,說什麼「老天爺要一個人有成就,就一定要那個人挨餓受累,先做個窮光蛋,再變成精神病」云云,非要將所有人都變得和他一樣可憐不可。也不知道是那時的人見識淺,還是這傢伙口才好,還真的讓他唬住了不少人,結果後來的人都叫他「鴨腎」。

  我的父親是個標準的老派讀書人,一直是那位鴨腎的瘋狂追星族,所以自我未出娘胎之前就為我選好了這個名字。聽父親說他本希望我能像那位鴨腎祖先一樣,學問超人,終成一代宗師,只可惜我自小無心向學,成績總是平平無奇,在經受了無數次的打擊之後,我的父親在我13歲那年悻悻的放棄了他的夢想。托新社會的福,我的父親無法像另一位孟軻的母親那樣對我進行虐待式的瘋狂教育,我也得以逃脫了窮光蛋兼精神病的命運。每當想及此處,我總對共產黨充滿感激。

  就這樣,我如同大部分的同齡人般,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中成長,讀著二流的小學,進入二流的中學,再以一個二流的成績從一所二流大學畢業,最後我離開了自己生長的小鎮,在C市一個二流的私營公司中找到一份普通的工作。我的生活中沒有激情,沒有意外,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平淡,我27年的人生都是如此度過。我也一直相信,以後的人生也會如此,一切就像在一個預定的軌道上一樣,對此,我感到滿足。至少,每當我想到跟我同名的那個人的經歷,我就從心底裡感覺到幸福。

  我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創一番大事業,直到現在,我一生中最大的夢想不過是買彩票中大獎而已。對我而言,幸福的全部定義就是——平淡的活著,然後快樂的死去。我只是這個大千世界中的小人物而已,我的人生就應該如同我的長相一樣,安定而平凡。

  「沒出息!」

  這是當初寡婦珍在聽我述說了自己的人生觀之後唯一的評價,然後她尖銳的指出我的長相不是平凡,而是平凡中帶著猥瑣。當時我喝了兩大杯扎啤,整個人昏昏沉沉,還沒來得及反駁便睡著了,對此我一直耿耿於懷,老想找機會為自己的相貌討個公道。

  寡婦珍是我的老闆,她的本名叫做葉珍珍,今年才26歲,比我還小一歲。人長得清清秀秀,大眼小嘴,個子不高,留了個男人般的短髮,就算稱不上絕色美女,至少也有中上之姿。雖然她這個人嘴巴損了點,脾氣又急躁,但對我們這些員工還不錯,算得上個好老闆。

  不過她還沒有結過婚,之所以有寡婦珍這個綽號,據從她當初開始開辦公司起就跟著她的劉敏小姐說,這與她那段讓人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的過往經歷有關。

  話說當年,葉珍珍小姐高中畢業後就離開山區的老家,孤身一人來到C市,想要找一份好工作,讓自己出人頭地。可惜她學歷不高,又不願意出賣自己,結果流落街頭,被一位年輕男子收留。那名男子人長得風度翩翩,又瀟灑多金,所謂才子救佳人,兩人乾柴烈火,一來二去就攪在了一起。葉珍珍本以為遇到了白馬王子,從此可以幸福的一起生活。誰知道王子原來是個拉皮條的小白臉,只是圖她漂亮,想用感情拖她下海,不過還沒成功,就因為過去的劣跡被公安抓了,被判了20年。

  不料葉珍珍經此一役,卻大徹大悟,從此無師自通,領悟了縱橫花叢之法,開始對追求者來者不拒,不過每個追求她的人都被她壓搾得油盡燈枯,人財兩空,然後再一腳踢開。所有與她交往過的男人,不死也要脫層皮。如此手段,便如那著名的毒蜘蛛「黑寡婦」一般,因此就得了個綽號「寡婦珍」。

  就是靠著這種方法,寡婦珍迅速完成了資本積累,在21歲時開了一家房屋中介公司,並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公司上,憑著她的交際手腕,公司很快上了軌道,而她自己也成了個小富婆。不過大概因為過往的經歷,寡婦珍不太相信男性,所以整個公司12個員工中,只有兩個男人……

  「故事很普通,不過說得很精彩。你沒去說書真是可惜了!」

  當初我聽完劉敏說的故事後只對她說了這句話,然後轉身仰天長歎:「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說起來,我進入這家珍珍房產還真是充滿了戲劇性。記得當時我剛剛大學畢業,又沒有找到什麼好工作,就把心一橫,一個人來到了C市。結果當車到達時已經是晚上11點,又到處找不到賓館,等我終於找到地方睡覺時,天都快亮了。那天晚上我只睡了兩個小時,偏偏我這人極為貪睡,每天睡不到八小時就沒精神。結果當我到達人才市場時,整個人都迷迷糊糊,連怎麼進去的都記不起了。

  我原本的打算是先看看,等養足了精神再來應聘,於是在人才市場裡走了一圈之後,就找了個空位子坐下打瞌睡。正巧寡婦珍就坐在我旁邊,當時她穿了件草綠色短袖上衣,白色的緊身褲,整個人看起來青春可人,害我還以為她也是來應聘的學生,就迷迷糊糊的和她打了聲招呼,然後自顧自的睡覺。

  寡婦珍像看怪物一樣的看了我半天,突然像想起來什麼似的,一下把我搖醒,開始問我話。

  「你來應聘的嗎?」

  「對啊。」

  「學什麼的?」

  「電腦。」

  「剛畢業?」

  「恩恩……」

  「會裝局域網嗎?」

  「會……」

  「來我這裡上班吧!」

  「啊!」

  等我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在確定了寡婦珍的確是公司老闆而不是人販子之後,我問她為什麼要請我而不是其他人,但她的回答大大的傷害了我的自尊心。

  「因為我的公司幾乎都是女人,所以想請個女性的電腦維護員。」

  「難道我不是男人?」

  「今天老碰不到女孩子來應徵,我觀察你半天了,來應聘都沒什麼精神,說明你體力不足;對著我這樣的美女都打瞌睡,說明你不好色;再加上你長得又不行,總的說來,你這個人沒有殺傷力,請你跟請女孩子是一樣的。」

  「……」

  我這才知道,原來睡眠不足居然還有這樣的用處。不過寡婦珍開的條件也的確不錯,就這樣,我就糊里糊塗的成為了珍珍房產的電腦網絡維護員。

  其實我的工作十分輕鬆,整個珍珍房產一共才10台電腦,我要做的只是將它們組建個局域網然後聯結到網路上,然後負責它的維護,以及平時當電腦出毛病時維修一下。因為公司其他人都是電腦盲,所以寡婦珍認為有必要請個電腦技術員才方便。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我成了公司裡最清閒的人,每天就是趴在桌上睡覺,以至於其他同事都看不順眼,老把我抓去做義工。而寡婦珍聲稱,我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能睡的人。

  時間就在這種混吃等死的日子中過去了三年,我也開始漸漸的喜歡上了這家公司:老闆人還不錯,待遇也不低,工作又輕鬆,公司同事也不像那些大公司的人那麼沒人情味,最重要的是,公司裡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每當到夏天的時候,每天都可以在上班時大吃冰淇淋,如同身處人間天堂。

  對於這樣的生活,我感到十分滿意,除了至今仍是單身這個問題之外,幾乎覺得人生已經沒有遺憾了。可惜公司裡的女孩子們,一個個都盡得寡婦珍的真傳,屬於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那種,我也只能在公司以外找出路,只是至今仍未找到目標。

  寡婦珍在前天定了台IBM的筆記本,但商家說要今天才有貨,我上午打電話去問,那個老闆說下午才會送來,不過他們實在太忙,問我能不能自己去取。這家店的老闆和我是老熟人,我也就答應了。可快到時間時天色突然暗了下來,看樣子就要下大雨,我只好放棄了原先的打算,開始繼續發揚特長——睡覺,誰知又被寡婦珍抓個正著。

  「我的筆記本怎麼還沒送來?不是說今天嗎?」

  我仔細打量著她的樣子,她好像特別喜歡穿緊身的衣服,今天又是一身鵝黃色的短袖上衣加藍白色長褲,繃得全身曲線玲瓏。「的確有這樣穿的本錢啊!」我在心中暗自感歎著。紅潤的小嘴微微張開,小巧的瓜子臉上的雙眼即使是氣沖沖的瞪大了也讓人感到可愛,撐在桌上的雙手肌膚都露在外邊,白皙細嫩得像玉石一般。額頭上還有一點汗跡,幾縷短髮粘在上面。我們兩人距離不到十公分,她身上的體香一陣陣的傳到我的鼻子裡。

  「唔,我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麼寡婦珍的名聲在外如此響亮,卻依然有那麼多不怕死的凱子前僕後繼了……」

  還沒等我抒發完感慨,寡婦珍就毫不留情的打斷了我的思路:「喂,發什麼呆,沒見過美女啊?我在問你話呢。」

  可惡啊,剛才的讚美收回。

  「他們說太忙了,我就說我自己去取。」

  「那你還不快去。」

  「大姐啊,你沒看見外邊下這麼大的雨嗎?」

  她楞了一下,走到窗戶邊看了看:「真的很大的雨也!我都沒注意到。」

  一陣無力感湧上我心頭,這麼響的雷聲都聽不到,她耳朵是用什麼做的?

  寡婦珍在窗前看了一會,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還沒等我鬆一口氣,她又走了出來,遞給我一樣東西。

  是一把傘。

  「現在可以去了。」

  「不是吧,這麼殘忍!外面這麼大的雷,你讓我拿著這個金屬做的東西到處走,就不怕我被雷劈啊?」我做著最後的努力。

  「哦,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會被雷劈啊?」寡婦珍似笑非笑的盯著我,「說來聽聽,是殺人放火,還是勾引良家婦女?」

  「笑話,我做人頂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直,從來不做虧心事!」

  「這麼厲害,那你怕什麼被雷劈啊!」

  「我自己知道,可打雷的那傢伙不知道啊!」

  「……」

  如同我們以往的每次交鋒一樣,這次又以我的屈服而告終。我怏怏的拿著傘走向門口,口裡念叨著:「打工仔的悲哀就在於永遠無法反抗老闆。」而其他同仁則以同情的目光送我離開,就差沒唱兩句「風瀟瀟兮易水寒」了。

  還沒等我走出大門,寡婦珍的聲音又從背後傳來:「順便買幾卷衛生紙回來,廁所裡快沒有紙了。」

  我一直懷疑,寡婦珍請我來這裡工作,是不是想把她對男人的仇恨統統發洩到我的身上,否則怎麼老是喜歡指使我做這些麻煩的事。據說感情受過傷害的女人常常有點心理變態,不可不防!我轉身提醒了她一聲:「打的費你要報帳啊!」

  珍珍房產位於市區中心處的一座商務大樓中,寡婦珍在第十層租了一半的房間作為辦公室,整棟樓裡的人都戲稱那裡是寡婦村,只不過裡面住的是黑寡婦而已。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那些倒在寡婦珍裙下的凱子們的一種報復。但對於我這個在寡婦村裡住了三年卻依然毫髮無傷的奇葩,樓裡的男人們一直嘖嘖稱奇,幾乎要把我當作偶像崇拜了。沒事時常來和我拉拉交情,順便請教一下保身秘籍,然後我就可以先敲詐他們一頓酒,再告訴他們:「無他,唯心靜耳。」接著那些傢伙就會捂著錢包大呼:「原來寡婦村裡的男人也不安全!」

  所謂「人在河邊走,那能不濕鞋。」跟了寡婦珍三年,她的功夫多少也學到一兩成,在那些想要曲線救國的凱子們又在我的手裡被剝掉一層皮後,現在見了我就避之不及,所以大概沒人願意讓我搭一下順風車。我也不得不冒著瓢潑大雨在街邊叫著的士,小小的一把傘根本遮不住這麼大的雨點,很快我的全身都濕透了,害得那個的士司機大呼要加錢,我一邊和他爭論,一邊在心中恨恨的把寡婦珍罵了個十七八遍。

  好容易講好了價錢,還沒等司機開車。我便「啊嚏」一聲,一個響亮的噴嚏打了出來,只好掏出衛生紙擦了擦,然後習慣性的揉揉鼻子。

  就在這時,我耳邊突然聽見「咦」的一聲,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好像看見了什麼很讓她驚訝的東西一般。我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可周圍風大雨大,什麼都看不清。再加上打濕的衣服粘在身上,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搖了搖頭,便沒有再想下去,只叫司機開車。

  還好事情辦得還算順利,只是那個賣電腦的老闆對我居然冒著這麼大的雨來為公司取貨敬佩不已,更乘機用我的事跡來教育他的員工,將我譽為忠誠的典範,地位幾與關二爺並列。我哼哼唧唧的謙虛了兩句,就想拿著東西離開。

  剛一轉身,我就發現門口站了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她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1米6幾的身高,束了個長長的馬尾辮,頭髮上還戴著個金色的髮夾;一層薄薄的劉海剛好遮住她的額頭,鵝蛋形的臉上五官配合得恰到好處;胸部雖然不大,但身體比例卻很勻稱,是個非常標準的古典型小美女,要是再大上三、四歲,一定可以迷死無數男人。

  可惜我對小女生沒什麼興趣,對此刻的我來說,溫暖的被窩比這個女孩的吸引力來得大,我只想快點把東西拿回公司,好早點下班回去瞇一會兒。向店老闆打了個招呼,我拿著裝有筆記本電腦的背包就離開了。在經過那個女孩的身邊時,我發現她一直在看著我,卻一言不發。仔細的打量一下自己身上,又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莫非是個花癡,真是可惜了!「我惡毒的猜測著。在離開店門時,我回頭看了一下,電腦店的老闆正滿臉堆笑的迎向那個女孩,女孩的嘴在動,似乎在說什麼。

  雨好像快要停了,夏天的天氣就這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在路上左看右看,才在前面50米左右的地方發現一家便利店。

  「老闆,有沒有金剛沙牌衛生紙?」真希望有種衛生紙真的像金剛沙一樣堅硬,我在心中暗暗祈禱。

  老闆:「……」

  「嘿嘿,開玩笑的,隨便拿種衛生紙給我就行了。」

  「請問……」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卻差點把我嚇了一跳,這人什麼時候走到我背後的,怎麼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我急忙扭過頭來,發現說話的居然是在電腦商店碰到的那個女孩。此刻她正一臉真誠的看著我,神情好像在期待什麼,又隱隱的帶著一絲緊張,雙手死死的絞在一起,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說了那句話。

  我先轉頭看了看正站在貨架前為我拿衛生紙的老闆,然後用手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說話?」

  女孩點點頭。

  「有什麼事嗎?」

  女孩猶豫了一下,才問我:「請問你是不是孟軻先生?」

  「對啊,你怎麼知道?」

  「那你是不是在1977年6月在B市的B區出生的?」

  「對啊,你是誰啊?怎麼這麼清楚我的事?」我心中一驚,把我的事查得這麼清楚,莫非她在暗戀我,但我從不對小妹妹出手的,還是過兩年在來找我吧。

  她似乎看出來我在想什麼,慌忙擺著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

  「這位先生,這是你買的衛生紙,這是找你的錢。」老闆提著一大包衛生紙過來,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等我收好東西,在抬頭一看,發現那個女孩已經不在了。

  「老闆,剛剛那個和我說話的女孩呢?」

  「我過來時她就走了啊。怎麼了?」

  「哦,那沒事了。」我點點頭,離開了便利店。

  在回去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那個女孩的事情,不過思考問題不是我的強項,沒多久我就放棄了,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考慮那麼多幹什麼。

  剛帶著筆記本和衛生紙回到公司,就被等待已久的寡婦珍抓住,問了我半天關於怎麼使用筆記本的問題,等一切末了,她才看了看我身上,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問我:「咦,你身上都被雨淋濕了啊?」

  我沒好氣的回答:「對啊,濕透了,不過現在已經快捂干了。」

  「看樣子你這次也很辛苦嘛,晚上我請你喝酒好了。」

  「還是免了,我要回家換件衣服,順便睡一會兒。」

  「就知道睡覺,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我不出手而已,當個單身貴族多逍遙。對了,你這麼急要這個筆記本幹什麼?」

  「今天我家電腦壞了啊!對了,你來替我修一下好了。」說著說著,寡婦珍來了興致,用左手勒著我的脖子:「就今晚吧?」

  我扶著桌子苦苦支撐:「你好像真的不把我當男人啊?孤男寡女,就不怕吃虧?」

  「切,你是那種有色心沒色膽的人,諒你也不敢作什麼。」

  「實在太傷我自尊心了,我要你賠償精神損失費。」

  「這樣吧,我來做你女朋友當賠償好了。」寡婦珍給我拋了個媚眼,通常她做這個動作時,就有某個凱子要上鉤了,對此我知之甚詳。

  「怎麼了,最近沒肥羊啊,我可是你手下的打工仔,養不起你的。」

  「不用你養我,我來養你好了。」寡婦珍把臉湊過來,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看著我,她似乎很喜歡和我開這樣的玩笑。

  我一臉誠懇的盯著她,然後發問:「我長得帥不帥?」

  「不帥!」她也誠實的回答了我的問題,一點都沒有猶豫。

  「這就對了,這說明我不是靠臉吃飯的人!」

  「切……」

  「對了,我差點忘了……」

  「想通了?」寡婦珍一臉興奮。

  「計程車費一共20塊,這是票據,麻煩你報帳,謝謝!」

  「你去死啦!」

  在答應了寡婦珍明天中午去她家幫她修電腦以後,我終於得以下班回家。說來也真是可憐,身為房產中介公司的工作人員,我卻只能在遠離市區中心的地方租一間二室一廳的舊式公寓住。沒辦法,又要吃飯,又要寄錢回家裡,我的經濟並不寬裕。不過所謂知足長樂,我也沒什麼想不開的,唯一的麻煩就是吃飯不太方便。我自己做飯的手藝太差,叫外賣又要很久才能送來——樓下的那家館子做的東西不是用來填肚子,而是用來讓人鍛煉身體的抗毒能力的。

  所以剛一下車,我就在常叫外賣的那家館子定了兩個菜和白飯,自己打包帶回家去,這樣總比在家叫要快一點。從車站到我住的地方大概要走上五分鐘,加上買飯菜用的時間,等我回到家時,差不多用了半個小時,時間已經快到8點了,天已經慢慢的黑了下來。

  等我慢吞吞的爬上四樓,在樓道中那微弱的黃色燈光照耀下,我才發現,在我家門口居然還站著一個人。我大感不解,公司的同事和我一起下的班,不可能這麼快,除此之外,我在這個城市沒什麼朋友。

  那人也聽到了我上樓的聲音,正慢慢的轉過身子,我不禁大吃一驚:是下午時碰到的那個女孩。她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看到我回來,嘴角浮上了一絲笑容,配上她絕美的容顏,簡直可以讓瞎子都張開雙眼。我也禁不住發了一下呆。還沒等我回過神,她已經快步向我走過來。
  「孟先生,很冒昧打攪你,不過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你怎麼知道我住哪裡的?」

  「我問了那個電腦店的老闆,是他告訴我你的住址。」

  對了,那個老闆往我這裡送過兩次貨,他那裡有我的住址。可惡,被個漂亮妹妹哄兩句就什麼都說出來了,要是壞人怎麼辦,下次不在那裡買東西了。我看著眼前的女孩,心裡揣摩著她的來意:「不妙,好像是很麻煩的事情,要想辦法快點把她打發掉!」

  「你……」

  「我姓向,叫向柳,你叫我小柳就行了。」向柳給了我一個微笑。

  「小柳是吧,介不介意進屋去談?」我掏出鑰匙把門打開。

  「那就打擾了。」向柳想都不想就走了進去。我不禁驚歎這女孩神經的大條程度,隨隨便便就進一個陌生男人的家,她一點都不擔心會吃虧嗎?還是她有恃無恐,該不會還有同夥等在後面吧?我小心的向左右看了看。

  「怎麼了,孟先生?」向柳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沒事,你先坐吧。不好意思,我這裡只有清水。」我進屋把東西放好,在飲水機接了杯水給她,發現她正饒有興味的觀察著我住的地方。我並不是一個勤勞的人,又是一個人住,家裡理所當然的又髒又亂,現在看她在看著我的「狗窩」,即使以我的厚臉皮,也禁不住紅了一下。走到她對面坐下,輕輕咳嗽一聲,好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現在說吧,你調查我的事,究竟有什麼目的?先聲明,我只是個普通的打工仔,一沒錢二沒本事三沒相貌,屬於典型的「三無」產品。所以難度太高的事就不用說出來了。」不管怎麼說,先把後路留好,「明哲保身」一直是我人生的第一準則。

  向柳雙手捧著杯子,放在自己合攏的膝蓋上慢慢摩擦,雙唇緊閉,目光微微下垂,似乎在思考應該怎麼開口。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眼睛直盯著我,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樣,緩緩的張開嘴:「簡單的說,我一直在找一個人,而今天我發現要找的人可能就是你!」

  我一陣頭暈,這也簡單得過頭了吧:「你能不能說得詳細一點?」我用右手扶住額頭,冷靜,一定要冷靜。

  「好吧,我從頭說起。我要找的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不知道他現在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現在長什麼樣子,在做什麼事。但是有人告訴我,他是1977年6月出生在B市的B區這個範圍的男人。」

  「等等。」我急忙打斷她的話,「符合這個條件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怎麼確定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我和妹妹已經追查了三年多,實際上符合條件的人我們都查得差不多了,直到最近,我們去派出所查了戶口檔案,才知道你的存在,我是特意從B市過來找你的。」

  唔,看來事情越來越大條了,我用手摸了一下下巴:「那也不能證明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啊!既然你們可以沒發現我的存在,當然也可能有其他人沒被你們發現。」

  「不是的,」向柳的神色一下子變得焦急起來,「其實當今天下午你一出公司時,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了。你和他的樣子一模一樣,連習慣和動作都差不多,我不會看錯的,請你相信我。」

  我這才知道,原來下午時那聲「咦」就是她發出的,不過……「等一下,你開始不是說你沒見過要找的人的樣子嗎?怎麼知道我和他一模一樣,你在晃點我啊!」

  向柳呆了半天,神情中多了一絲傷感:「我的確沒有見過他現在的樣子,我見過的,是他前世的模樣。」

  我終於確定了:這個女孩精神一定有問題。這麼說她不是劫匪,我的膽氣一下壯了起來,伸出左手,四指握拳,用大拇指指著自己:「我說小姐,你知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孟軻也,雖然沒那個孟軻那麼厲害,不過也是很了不起的那種了。偉大的孔老夫子都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居然想讓我相信這麼無稽的謊話,簡直是太離譜了。你要知道,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要想騙受過高等教育的我也找個好點的借口啊!」不過真是可惜,這麼漂亮的女孩,居然會脫線……

  「我沒有說謊,只是你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所以才什麼都想不起。我們真的找你很久了啊,主人!」

  「什麼主人不主人,我告訴你啊,我可是正正經經的好人家,從來不玩SM。」

  「可你真的是我們的主人啊!我和妹妹都是被你養大的,你相信我,我會讓你把一切都記起來的。你是我們的主人,也是上古的水神共工啊!」

  看樣子,她病得很嚴重了,我考慮了一下,這麼看,用普通的拒絕方式是行不通的,要下猛藥才行。想到這裡,我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一聲長歎:

  「哎……」

  勉強控制住臉部的肌肉,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不錯,我的身份的確不是普通人。」
  看見我終於承認,向柳滿臉喜色,不過還沒等她說話,我就接著說了下去:「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是——」

  我從位子上站起來,左手叉腰,右手斜伸:「維護善良,撲滅罪惡;專門陪小朋友過家家,扶老婆婆過馬路的正義使者——」

  雙手在胸前比成十字架的形狀:「鹹蛋超人!!」

  「所以,」我坐回了位子上:「小姐你找錯人了,還是先回去吧!」

  向柳幾乎要哭了出來,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牙齒緊緊咬住嘴唇,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究竟要怎麼樣,你才相信我?」

  看她如此,我也有幾分不忍,又想起好像精神病殺人不犯法,心裡也不禁有點心虛,不願把她逼得太急:「這樣吧,你說你既能看到我的前世,又說我是什麼神之類的東西,要是你能證明這世界有神存在,我就相信你。」

  「其實小姐你還年輕,還是回到父母身邊,好好的把病治好,就不要到處亂跑,讓家裡人擔心……」才勸了兩句,我就再也說不下去,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向柳把一直捧在手裡的杯子放到茶幾上。

  不過杯子裡的水,卻凝結成一個圓形的水球,就這樣懸在了半空中……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17
第一集 第二章 共工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和向柳都一言不發,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以及還懸在空氣中的那個水球。

  我終於反應了過來,於是一躍而起,指著向柳叫出了那句流傳已久的經典台詞:

  「幻覺,全都是幻覺,你騙不到我的!」

  向柳沒有用語言回答,只是輕輕揮了揮右手,空氣中的水球就像有生命的東西一樣,自動飄到我的頭頂,然後「嘩」的一聲淋了我滿頭,也讓我清醒了過來。

  「好吧,不是幻覺。」

  我立刻若無其事的坐到椅子上,就像剛才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直說吧,女俠,你想劫財還是劫色?」

  「都說了我不是劫匪了,」向柳好像想笑又忍住了:「怎麼樣,現在你肯相信我了吧?」

  「信,為什麼不信?你說我是鹹蛋超人轉世嘛。」我像小雞啄米一樣不停的點著頭,「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同樣是我的人生信條之一。

  「是你自己說自己是鹹蛋超人的,我說的是你是上古水神共工轉世!」看得出來,她憋得很辛苦。

  「都一樣啦,何必計較這麼多呢?公公嗎?好名字啊,見人就大兩輩,呵呵呵呵……」我努力的發出一陣乾笑,可惜不太成功。

  「是共工啦,總共的共,工人的工,不是公公。」向柳似乎想歎氣:「看來,今天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了,你先休息吧,改天我再來找你。」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向柳人已經不見了,只有頭髮上不停滴下的水珠提醒著我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使勁拍拍自己的臉頰,清楚傳來的疼痛感告訴我這不是在做夢。「怎麼辦,怎麼辦……」當我在屋裡轉到第一百二十二圈的時候,終於做出了決定:「啊——不管了,死就死吧,先去睡覺,等下次再碰到那個三八再說。」

  連飯都沒吃,我迅速脫掉衣服爬上床,用被子緊緊蓋住頭睡下了。一夜無話,只是被熱醒了好幾次,但我卻始終不敢把腦袋從被子裡伸出來。

  第二天,我難得的起個大早,匆匆的洗漱之後,連早飯都不吃就直奔公司,一直等我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才鬆了口氣。看著那些熟悉的同事們在面前走來走去,我忽然有種感動:「太好了,這才是人類的世界啊!」

  可惜人類們對我居然如此早就到了公司表示了極大的好奇,一個個在旁邊議論紛紛,我隱隱聽到幾句什麼「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嗎?」、「連超級瞌睡蟲都能早到了,那蟑螂就快稱霸世界了吧?」之類。果然,人類的世界是很醜陋的……

  還沒等我反駁兩句,一雙突然出現的手臂就撐在我的辦公桌面上,我一抬頭便看見了寡婦珍那近在咫尺的俏臉,兩片紅潤的嘴唇幾乎要碰到我的鼻子了,害得我動也不敢動,就怕發生什麼意外,讓我的一世英名盡喪。

  對恃了一會兒,照例的又以我的退避告終:「太近了,看不清閣下的臉。」

  寡婦珍把臉向後移了一點,還是沒有說話。我這才看清她今天的打扮,一件黑色半透明的吊帶裙,,兩手和肩膀、甚至半個胸部都露在外面,臉上只上了一層幾乎看不出來的薄妝,清純與性感結合在一起,連我這個認識了她三年了的人都有一種驚艷的感覺。

  「穿成這樣,等會兒又有凱子要來啊?」

  「怎麼可能,附近有點資本的肥羊都被我宰光了,以後只有宰那些外地客了。」寡婦珍毫不在乎的說著,又把臉湊了過來,一臉的詭笑:「不說這個,喂,你今天吃錯藥了,以前總是卡著鐘點進公司,今天來這麼早,是不是想早點見到我啊?」

  「對啊,我想早死早投胎嘛!」我沒好氣的回答。

  寡婦珍仍然沒有放棄:「來嘛,說說看,有什麼問題珍姐幫你解決。」

  從我剛進公司起,她就一直對我自稱珍姐,並企圖讓我也這樣叫她。怎麼說她也比我小一歲,我當然不願意屈服,於是她就想用老闆的威嚴來壓服我,說什麼雖然我比她大,但職位比她低,所以叫她珍姐也是應該的。我抵死不從,說雖然你職位比我高,但你身高比我低,事關男人尊嚴,我決不讓步云云。最後我決定叫她葉珍,因為叫全名或葉總她說太生疏,叫珍珍她又沒面子,叫珍姐我就要去跳樓。整個公司裡也就我一個人這樣稱呼她,不過她跟我說話時還是自稱珍姐,我也沒辦法。

  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其實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雖然一個人住,但每個月都要給家裡寄錢,自己還要吃飯、租房子,但工資只有那麼點,已經一年多沒有漲過了……喂,你去哪兒啊?我還沒說完呢。」

  「我去見客戶,你留在這裡接著做夢好了,中午我來接你。」

  坐在寡婦珍那部白色「凌志」跑車的副駕位上,看著車後座上大包小包的戰利品,我扭頭問正在開車的寡婦珍:「今天收穫不小啊,那個凱子沒被嚇跑吧?」

  她一直看著前面的路,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似乎有點心事,聽了我的問題才轉過頭看了一眼:「都說今天沒見其他人了,這些東西是我自己花錢在商場買的。」

  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自己花錢去血拼,我有沒有聽錯?難道我一覺醒來,這個世界就變了。造物還真是神奇啊!」

  「什麼嘛,說得我好像個吸血的寄生蟲一樣,你以為我就會宰肥羊啊。」

  「不是以為,是我根本就這麼認為的。」

  「姓孟的,你就這麼想領白包嗎?」

  或者我和寡婦珍的八字相沖,每次我們在一起說話時都會鬥嘴鬥個不停,不過她好像樂此不疲,從來都不會真的生氣,最多想辦法捉弄一下我做為報復。能有這樣一個老闆,我也感覺很幸運。

  就在我們吵吵鬧鬧的鬥嘴聲中,跑車開到了寡婦珍家的樓下。她家是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裡面除了游泳池外什麼都有,地方也很不錯,是一處離市區不遠的高級小區。我來過這裡很多次,因為每次寡婦珍一高興就把全公司的職員叫到這裡來開Patty,她的客廳裡甚至還有一個專門喝酒的吧檯。她為家裡購置電腦時,是我親自來為她安裝布線的。也就是那一天,我在她家裡被灌醉,對她大談自己的人生理想,結果被她嘲笑了一通,說來這也是兩年前的事了。

  剛走進屋裡,寡婦珍把腳上的高跟鞋一脫,就這樣赤著腳跑進臥室,只撂下一句:「你知道電腦放在哪裡,自己去檢查。我轉了一上午,全身都是汗,要先去洗個澡。飲料在冰箱裡,要喝就去拿。」

  我看著她的背影,不禁嘀咕了一句:「你還真的不把我當男人啊!」

  話還沒說完,已經拿著內衣走進浴室的寡婦珍又從門縫中探出頭來:「你要敢偷看就扣你的年終獎。還有,空調也有毛病,你替我看看。」

  還好,這樣心裡也舒服一點。我感慨了一下,拿著工具包慢吞吞進了她的書房。

  寡婦珍洗完澡,穿了件白色真絲的浴袍,一邊用毛巾擦著頭髮,一邊從浴室裡走出來。剛到門口,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我。她也不說話,逕直走到我旁邊,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我身旁的位子上,伸出右手在我面前晃了幾下。

  「喂,醒醒了。真是服了你,這樣都可以睡著。」

  我表情不變,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我不是在睡覺,是在思考問題。」

  「切,睡覺就睡覺嘛,裝什麼深沉。」寡婦珍把手收回去,繼續擦她的頭髮,

      「電腦修好了嗎?」

  「嗯,內存鬆了,重插一便就好了。」

  「空調呢?」

  「排氣口堵住了,已經修了。」

  問一句,答一句,我一直有點心不在焉。沒說幾句,寡婦珍就發現有點不對勁,她把毛巾放在茶幾上,人也緊挨著我坐下,仔細的觀察著我:「你今天有點不正常啊!」

  剛剛出浴的身體傳來一陣陣讓人陶醉的清香,我努力克制著身體的衝動,向旁邊靠了靠,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哪有,我一直都這樣的。難道早點來上班就不正常了,哪有當老闆希望員工每天遲到的,你這種想法才不正常。」

  「我不是說這個,早上我就感覺到了,你今天沒什麼精神。」

  「我什麼時候有精神過?」

  「不是那種精神,平時你雖然老打瞌睡,可跟別人鬥嘴開玩笑時都底氣十足,不像今天這麼有氣沒力的。還有,走的時候我聽家儀說,你上午連覺都沒睡,一直在那裡發呆。」家儀是她的另一個老部下,叫做唐家儀,一直把寡婦珍當偶像,兩人連長相都有幾分相似,跟我的交情也不錯。

  寡婦珍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擔心,也不理我拚命掙扎,用左手抓住我肩膀,右手探到我的額頭上,嘴裡自言自語:「該不是昨天被淋病了吧,早知道不叫你去了。要是被燒成白癡,我不是要養你一輩子。」

  「笑話,我身體好得很,別說下雨,就算下冰雹我都沒事。」

  她的身體緊挨著我,半干的頭髮上一顆顆細小的水珠順著髮梢滴在我身上,我的胸前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半透明的浴袍根本遮不住什麼,一不小心就會看見不該看的東西,可寡婦珍卻似一無所覺。

  「沒發燒啊!」她收回了右手,坐回了原先的座位,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不對,你一定有問題,快點交代,到底有什麼事?」
  我鬆了口氣,馬上反駁:「我哪有問題,我看你才有問題。」

  「什麼啊?」

  「你現在的樣子,擺明是在引誘我犯罪啊。」

  「是嗎?」寡婦珍眼睛一亮,立刻眉花眼笑,擺出一副誘惑的姿勢,「怎麼樣,感覺到我的魅力了?我說嘛,雖然沒什麼用,你畢竟也是個男人啊。」

  「當然了,兩個人單獨在一起,你穿成這樣還如此囂張,簡直不把我當男人。這種情況下,是男人都想扁你了!」

  下午上班時我依然坐在辦公桌前面發呆,同事們的適應能力驚人,在最初的驚奇過後,已經習慣了我的新形象,果然不愧是做推銷的。寡婦珍還在為中午的事生氣,呆在辦公室裡不出來。一群人在身邊走來走去,誰也不來打擾我,我也樂得清靜,一個人靜靜的考慮向柳的問題。

  向柳昨天走的時候說改天再來找我,看來是不會放棄了。要是她再找來,我該怎麼辦?難道真的去做那個該死的共工,到時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一點都不想改變,雖然窮一點,但至少每天都過得很快活。我不想做什麼神,只想做一個快快樂樂的人,可為什麼偏偏要找上我?

  但是既然向柳有那種本事,躲是躲不掉的了,找別人幫忙也沒用,反而會連累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不想見我過得太清閒,所以硬是要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真是見鬼了,天底下想要成仙成佛的人千千萬,隨便找一個就行,幹嘛把我拖下水。還是改天去上柱香,轉轉運好了,不過那個三八既然說是什麼神之類的,說不定他們是一夥的,那我不是自投羅網?

  「啊……頭痛。」我抱著頭趴在桌上,一動也不想動。

  「喂,起來了,孟軻、孟軻!」

  果然是天不從人願,剛想不去考慮那些煩人的事情,先好好睡一覺的時候,一個聲音又把我叫醒。迷迷糊糊抬起頭,首先看見的就是一張滿是大鬍子的臉和一雙閃爍著凶光的眼睛。

  「哇……」我一下子就被嚇的清醒過來,定了定神才看清,原來是公司裡除了我之外唯一的一隻雄性動物呂先。之所以用了雄性動物這個比喻,是因為他委實像野獸多過像人。一米九的身高,渾身肌肉凸結,頭髮像刺蝟般向上豎起,滿臉濃密的絡腮鬍讓人幾乎看不清他的容貌。眉毛也又濃又密,配上那雙大眼,這個形象可以讓絕大部分剛見到他的人嚇得半死。也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效果,寡婦珍請他當了公司的保安兼司機兼打雜,順便還為她當當保鏢。不過平時他一直得呆在保安室裡,以免嚇跑了客人。聽起來職位很多,其實這傢伙和我一樣清閒,因為公司裡根本沒車,倒茶送水的事又輪不到他做,做清潔的是這棟樓業主請來的清潔大媽,所以他最大的用處,就是替寡婦珍嚇跑那些吃了虧的狂蜂浪蝶們。

  不止如此,這傢伙還是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每次都被公司裡的女孩子騙得團團轉,別人說什麼他都信。雖然看起來樣子兇惡,人卻是個好好先生,從來都不發脾氣,所以人緣好得不得了,連我都有點嫉妒。不過這些就算了,最過分的是這麼大的人居然膽小如鼠,比公司裡的那些女人都不如。我曾經親眼見過這傢伙被樓下公司裡一個職員的小孩用蟑螂嚇得哭起來,這件事一時在大樓裡傳為美談,搞得那幾天連我們都沒臉見人。

  以前閒聊時聽呂先向我們吹噓,說他家是呂布的後代,所以個個都長得如此威猛,以前還常出一些猛將。對此我一直表示懷疑,姑且不說從沒聽說呂布有後代留下來,要是呂布真的和他一個德行,在白門樓之前貂禪就不知給他戴了多少頂綠帽子,又如何保證血統的純正性。

  呂先當然不會知道我心裡的齷齪念頭,此刻他正興沖沖的抓住我的左肩搖晃:「珍姐說今晚她請大家去聚餐,問我們到哪裡好,你也來給點意見吧。」

  我向門邊看過去,果然看見寡婦珍和公司裡的女人們正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看見我在看她,寡婦珍仰起頭向我皺了皺她小巧的鼻子。

  「聚餐嗎?」我嘀咕了一下,要是往天當然求之不得,可今天……今天我只想一個人單獨的呆著。

  「我有點不舒服,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高興點。」呂先臉上的失望神色幾乎讓我忍不住想要收回這句話,幸好還是克制住了,「還有,麻煩你輕一點,我骨頭要被你捏斷了……」

  聽到呂先的回報,女人們都以不可思議的目光向我看過來。這不奇怪,以前碰到這類事情我總是第一個報名參加,沒想到今天卻突然轉了性。寡婦珍還只是以疑惑的目光看了看我,唐家儀卻直接向我走了過來。

  她在我面前停下,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這是幾?」

  我還是趴在桌上不動:「你不會這麼幼稚吧?」

  「回答!」

  「二。」

  「你叫什麼名字?」

  「孟軻。」

  「老闆叫什麼名字?」

  「葉珍珍。」

  「我長得美不美?」

  「你很臭美!」

  她回過頭宣佈:「真是孟軻,不是外星人!」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20
第一集 第三章 加薪

  寡婦珍和其他同事們一起出去了,我又在公司裡呆了一會兒,直到整棟樓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才收拾東西離開。出了大門,才發現天已經黑了。我不敢回家,於是一個人漫無目的在街上閒逛,什麼也不去想,只是看著街上的人來來往往。

  不知道轉了多久,我停在了一個十字路口旁邊,斜靠在人行道邊的欄桿上,點上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兩個女孩從身邊走過去,其中一個在哭,另一個在勸:「事情過去就不要想了……」

  一個中年男人牽著個小男孩的手走過來:「乖乖聽話,星期天爸爸帶你去動物園……」

  還有個胖子邊打手機邊過馬路:「叫他們在那等我,我馬上就來……」

  神嗎?我笑了笑,神的生活是不是就像我現在這樣,站在一邊看著人們的喜怒哀樂,自己卻無法加入進去?

  我把煙頭扔進垃圾箱,轉身去了公司旁邊不遠的那家酒吧。

  我一直不知道這家酒吧的老闆是誰,雖然它已經開了好幾年,但從來沒人見過它的老闆出現,平時都是由一個叫做阿萍的三十多歲的女人在打理。不過裡面的裝修還蠻有品位,價格也不貴,所以附近的人都很喜歡來這裡,我有時也會在這裡喝兩杯啤酒再回家。再說,我很喜歡這個酒吧的的名字——「不羨仙」。

  剛走到離酒吧門口10米遠的地方,就可以聽到裡面嘈雜的音樂聲。這裡每天都這麼喧嘩,附近的人卻依然能忍受,讓人不得不佩服酒吧老闆的交際手腕,想來人緣這麼好的人,人品也差不到哪兒去。

  酒吧裡果然沒什麼空位了,我忍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奮力擠過無數正瘋狂紐動著的人的身邊,在吧檯前找個空位坐下,向侍應要了瓶啤酒一口氣灌下去。接著將第二瓶啤酒放在吧檯上,就這麼坐在那裡看著啤酒瓶子發呆。

  迷迷糊糊的坐了半天,身邊的人走了又來,到後來人少了很多,音樂聲也慢慢的低了下來,我歎口氣,又將這瓶酒一飲而盡。正想招手叫侍應再拿一瓶,旁邊卻有人已經將一瓶剛打開的啤酒放在我面前。我一轉頭,就看見了寡婦珍笑盈盈的臉。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我都沒發現?」我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其實我的酒量並不太好,四瓶啤酒就是我的極限,只不過今晚我很想喝酒而已。

  「哦,我來了很久了,只是那時你正在擺酷,所以看不見。」寡婦珍也要了一瓶啤酒,慢慢的喝起來。

  「你專門來找我的?」

  「嗯。」

  「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這有什麼難猜的,每次你有事都會在這裡喝酒,你倒是有創意一點,玩個新花樣好不好。」

  「好啊,下次我去游泳橫渡台灣海峽好了。」

  「小心把你當偷渡客抓起來……」

  很快的一瓶啤酒又喝完了,我又叫了一瓶。

  「喝醉了我可背不動你。」寡婦珍的酒還剩一半,她的酒量也比我要好得多,我還從沒見她喝醉過。

  我的頭已經有點暈了,本來就沒吃飯,又喝得太急,但我不想停下來。寡婦珍也不說話,只是在一旁小口小口的抿著酒。

  「不問我有什麼事嗎?」

  「想說就說咯,不想說就接著喝吧。」她的臉朝著其他方向,沒有看我。

  「也對,那接著喝好了。」我點點頭。

  「喂,你還真的不肯說啊?」她一下子轉過身來,把啤酒瓶子放在吧檯上,雙手卡住我的脖子使勁搖晃。

  「是你說我不想說就別說的,喂、喂,輕點,要斷氣了……」

  「電視上是這麼演的啊!我說了這句話以後,你就應該很感動,先大哭一場,然後把所有的事統統說出來。你居然完全不配合,害我這麼好的演技都白白浪費了。我不管,你馬上交代,快說、快說。」寡婦珍終於收回手,又拿起啤酒喝起來。

  「電視裡演的東西你也信,你怎麼當上老闆的?喂,你該不會是因為想看我大哭一場的樣子,才會來這裡找我的吧?」我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吸氣,這女人的力氣還真不小。

  聽了我的質疑,她抬頭看著天花板想了一下:「這麼說,好像真的有一點誒。你這個人又膽小又怕事,還懶得要命,不過我還真的沒見你哭過,平時你不是睡覺,就是笑嘻嘻的和人開玩笑,現在這個風格不適合你,轉型吧!」

  「搞不懂你是來勸我還是來糗我,這麼惡毒,小心嫁不出去。」我悻悻的喝了口啤酒。

  「這你放心,想娶我的人可以從這裡一直排到公司去,一個個都年少英俊,事業有成。我要是想嫁,隨時都可以,不像你光棍一條,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現在他們已經變成窮光蛋了吧?」

  「要你管,你別想轉移話題啊,快點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寡婦珍依然不肯放過我。

  「不要這麼三八好不好,我保證,你不會想要知道的。」

  「不要說得那麼肯定,你又沒說又怎麼知道我不想知道?」

  「好奇心會害死貓,等說出來就晚了。」

  「少廢話,比女人還囉嗦,你要是還不說,從明天開始就和家儀她們一起賣房子去,再也別想安安穩穩的在那裡睡覺。」她開始威脅我。

  「真的要說?」

  「說啦說啦。」

  「是你要我說的啊!」

  「知道了,你說什麼我都不生氣,行了吧。」寡婦珍看起來很興奮的樣子,連眼睛都在發光,有這麼值得高興嗎?

  「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說實話了。不錯,我的確是有心事,其實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雖然一個人住,但每個月都要給家裡寄錢,自己還要吃飯、租房子,但工資只有那麼點,已經一年多沒有漲過了……」

  等我滔滔不絕的說完,才抬起頭,看著寡婦珍僵坐在那裡的身體,以及她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她在那裡呆了半晌,才把一雙無神的目光放到我身上,用一種空洞而且沒有感情的聲音問我:「說完了?」

  我點點頭:「我都說了你不會想知道的。」

  「沒其他的?」

  「這個已經很嚴重了……」

  她從位子上站起來,撲過來卡住了我的脖子:「你不要每次都用這一招好不好?」

  我拚命掙扎,才勉強擠出了幾句話:「沒辦法啊,從頭到尾,我就只會這一招而已。」

  鬧了半天,寡婦珍才氣呼呼的把手拿開,把一張鈔票拍在吧檯上:「結帳,不用找了。」再也不肯看我一眼,直接向門口走去。

  「葉珍!」她還沒走出幾步,我就在後面叫住了她。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臉上還是有生氣的樣子:「終於肯說了嗎?」

  「不是,那個……其實我剛發現我把錢包放在公司了,能不能借我兩百塊?」

  「你去賣身還債吧!!」

  到最後,寡婦珍還是替我付了酒錢,還開車送我回家。她這人其實心腸很好,只是對那些凱子特別無情而已。平時我們公司裡的人有什麼事求她幫忙,只要纏著她軟磨硬泡一會兒,她幾乎都會答應。有句老話叫「刀子嘴,豆腐心」,用來形容寡婦珍倒是很貼切。

  在車上被冷風一吹,我覺得有些不太舒服,酒勁也慢慢的湧了上來,我乾脆搖上車窗,瞇著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寡婦珍一直都不說話,只是繃著臉開車。從酒吧到我住的地方大概有三十分鐘車程,一路上冷冷清清,只聽得見發動機的聲音。

  靜靜看著車窗外桔黃色的路燈一盞盞的向後移動,我突然開口問了寡婦珍一個問題:「如果你變成鹹蛋超人,你會有什麼感覺?」

  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為什麼是鹹蛋超人?」

  「打個比方嘛。」

  「打比方也不行,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做鹹蛋超人!」她的態度很堅決。

  「好吧,那假如你是仙女下凡,你會做什麼?」我不得不換個說法。

  寡婦珍不屑的搖頭:「這哪是假如,很多人都說我是仙女下凡。」

  我一陣無力,又換了個比喻:「這麼說吧,如果現在你變成神仙,你會做什麼?」

  「神仙嗎?」她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然後問我:「神仙和凡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嗎?」

  「神仙會飛。」

  「飛機也會飛,還不用自己花力氣,我又不是買不起機票。」

  「神仙很能打。」

  「我又不去拍電影,能打有什麼用。」

  「神仙好像不會老。」

  「這個有用,但是身份證怎麼寫,到時大家都說我是老妖怪,見到我就跑,再漂亮都沒用了,那我怎麼釣凱子?」

  「你比較適合做妖怪……」

  寡婦珍停了一會兒,然後不服氣的反問我:「那你說做神仙有什麼好,可以釣凱子嗎?」:

  「會被雷劈的……」

  「可以喝酒、蹦的、卡拉OK嗎?」

  「應該可以吧。」

  「可以一不高興就去高速公路飆車嗎?」

  「不要形象的話,也可以吧。」

  「可以站在大街上罵髒話嗎?」

  「那是妖怪。」

  「可以和人XXOO,然後再YY嗎?」

  「那是吸精女王……」

  「切,我當凡人能做的事比做神仙時多的多了,幹嘛當神仙?」

  我笑了起來:「對啊,當凡人都已經忙不過來了,幹嘛要當神仙。」

  沒多久,車就到了我家樓下。從我們的對話結束一直到剛才為止,我在車上不停的傻笑,停都停不下來,搞得寡婦珍開車時頻頻轉過頭來看我。

  我就這麼笑著下了車,逕直向樓梯口走過去。

  「孟軻!」寡婦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回頭一看,她從車窗裡探出了半個身子,正雙手按在車頂上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看在你說我是仙女下凡的份上,明天我給你加薪!」

  我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說話,就這麼笑著點點頭,衝她擺了擺手,轉身搖搖晃晃的上了樓。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20
第一集 第四章 生意

  第二天早上,我又回復到了以前的狀態,依然踩著鐘點來到了公司。雖然向柳的事還沒有解決,但我已經不再擔心,畢竟心中已經有了結論,即使向柳再找到我,我也知道該如何回答。說起來還真是要謝謝寡婦珍,本來很鬱悶的心情,在和她吵吵鬧鬧了一番之後,竟然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我已經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和她經常鬥嘴的了,但每次和她吵完之後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想到昨晚她離開時的那個笑容,我不由得心裡一驚:寡婦珍該不會想把我也當凱子來吊吧?這三年來無數先烈的下場讓我的心裡一陣發寒,連忙搖搖頭,把這個恐怖的想法排除出腦海之外。不可能,我一沒本事二沒錢,寡婦珍不會對我有興趣,看她平時對我的言行,大概她是把我當姐妹了。想到這裡,我只覺得一陣窩心,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大男人,居然被女人如此藐視,可惜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正當我一個人坐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向旁邊看了看,只見劉敏正站在我的左後面。看我有了反應,也不說話,只用手向前指了指。我順著她指的方向轉過去,發現寡婦珍正站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口朝著我招手,還沉浸在剛才的思路中的我剛本能的搖了搖頭,就立刻意識到不妙。

  果然,寡婦珍氣沖沖的向我走了過來,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叫你過來都不聽,你現在也會耍大牌了啊!」

  「冤枉啊,大人。我只是被你的威嚴震驚,一時反應不過來而已。」我連忙賠笑。

  「唔,我現在心情好,暫時不和你計較,跟我進來,我有事要你做。」她鬆開手,向辦公室走去,我也只能乖乖的跟上。

  進到屋裡,寡婦珍叫我帶上門,坐到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她自己則坐到那張專門定做的真皮轉椅上一言不發的看著我,還用右手支著臉頰、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我在沙發上扭來扭去了半天,看她還是不說話,就忍不住開口問她:「喂,你叫我進來當模特的啊?」

  她被嚇了一跳,右手也放了下來,對我嗔了一句:「你不要打岔,我正在想事情。」

  「你叫我進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想事情?」我只感到一陣眩暈,「那你慢慢想好了,我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先。」

  「對了,換衣服。」寡婦珍忽然拍了下手,差點嚇得我從沙發上跳起來。她在抽屜裡拿出一個黑色的挎包,似乎就想出門。身子剛一動,又坐了回去,緊接著她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很正經的表情。

  「說實話,你現在的表情讓我想起慈禧太后。」我扁扁嘴,直接說出了心裡的感想,回答我的是一個飛過來的文件夾。

  「好了,先不要鬧,我和你說正經事。」認識我之後,寡婦珍控制情緒的本領大幅提高,沒用多少時間就讓自己平靜了下來。「我昨天說過了,要為你加薪,現在我說話算話……」

  「真的嗎?」我一個箭步跨過去,激動的握住她的手,「總算是找到組織了!」

  「等等,我還沒說完,你先坐回去。」她敲了一下我的頭,把手抽了回去,臉上紅了起來,更為她增添了幾分艷色,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你自己也清楚,你和業務員不同,平時不會有業績,而且,你是公司裡有名的賢人,就這樣為你加薪,對其他職員很不公平。」

  「那我豈不是永遠都沒機會加薪了。」我的雙眼一下暗淡下來,「真是個殘酷的世界,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真是受不了你,」寡婦珍看不下去了,又一個文件夾飛了過來,「你先聽我說完好不好。就因為這樣,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從今天起,你要和我一起去見客戶談生意,這樣的話,等生意成功以後,你就也可以有業績了。到時再為你加薪自然也是名正言順。」

  「不是吧,要我去賣房子,你不怕破產嗎?」對她的提議,我認為沒有可行性。

  「哼哼哼哼……」寡婦珍發出一陣陰險的冷笑,「我當然不會指望你去做生意了。到時候,不管是談判還是有飯局時,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像一根木頭……不,是像一坨屎一樣堆在那裡就行了,一切由我來親自搞定。」她越說越激動,似乎對自己想出來的這個辦法很得意。

  「唔,難度很高啊。」我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什麼都不做還難度高?」寡婦珍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是指要像一坨屎難度很高……」

  她白了我一眼,拿著挎包從辦公桌後走出來:「走了啦。」

  「去哪?」

  「當然是去談生意啊!難道去吃飯嗎?」

  我這才注意到她今天沒有像往常那樣穿得火辣性感,卻一反常態的穿了一套黃色的女士西服。衣服的做工很精細,看得出來價格不菲,恰倒好處的尺寸完美的體現出了寡婦珍的好身材,頸下的開領出露出了她細細的鎖骨和一絲淺綠色的內衣邊緣;筆直的套裙一直遮到膝蓋下方,向在外面的小腿部分看去,她裡面還穿著黑色的絲襪,搭配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臉上也沒有畫濃妝,整個人看上去既正經又大方,跟她的外號大異其趣;她甚至還在上衣口袋處別了幅金絲眼鏡。

  見我一直盯著她看,寡婦珍居然微微有點害羞,用挎包打了我一下,「走了,還發什麼呆啊?」

  「今天的凱子喜歡制服系列的嗎?」

  「今天要見一個大買家,他要在我們這裡買將近30套房子。為了放心,他還專門請了個政府的測量師。我們已經差不多說好了,今天就是要去談細節的,到時你可不要亂說話,人家可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人品也很好。」

  「知道了,就像一坨屎嘛。」我翻翻白眼。

  「知道就好,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有個小問題。」

  「什麼?」

  「你對著一坨屎能吃得下飯嗎?」

  「孟軻!!!」

  * * *

  片刻之後,我們來到了市裡最大的百貨公司門前。

  「到了。」

  「這個客人的品位還真是獨特,居然喜歡在百貨公司裡談生意。」我咬著雪糕發表評論。

  「誰說我們來這裡是談生意的,來百貨公司當然是要買衣服了。」寡婦珍頭也不回的向裡走,我只好跟著進去。

  「你對自己的打扮不滿意嗎?現在還要來買套換上?」

  「不是我要買衣服,是你要買衣服。」

  「我什麼時候說要買衣服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我嚇了一跳。

  「你看看自己的樣子,身上的襯衫已經穿了兩年了,褲子也是,這裡還有個洞,人又沒精神。就這樣帶你去見客,人家會以為我是賣白粉的。」

  「用不著這樣貶我吧!」我歎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說實話了,其實……」

  「行了,我知道你沒錢。」寡婦珍沒好氣的打斷我,「衣服由公司出錢,當是你的工作服好了。」

  「這就不一樣了。」我一下來了興致,「小姐,男裝部在哪裡?」

  「你變得還真是快啊!我開始懷疑當初請你是不是正確的決定了。」

  「……你不要看不起我們無產階級!」

  * * *

  早就聽說女人挑衣服是最費時間的,我今天才算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正確性。為了一點點小毛病,寡婦珍就可以和那個售貨員爭論個半天。而我就像是個簽線木偶一樣,在這個女人的指揮下試穿著一套又一套不同顏色、不同款式的男裝,沒有自主的權利。

  我幾次想要插話,卻發現她已經陷入了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完全聽不進任何語言。「對於女人來說,挑選出一件合心意的衣服,就如同發動一場戰爭,一定要取得完美的勝利才行。」她對我如是說,我不得不長歎了一聲,乖乖的站在一旁。

  「這麼說麥克阿瑟一定是個女人。」我惡毒的猜想。

  在經過兩個小時的辯論以後,她終於為我挑出了一套銀灰色的西服,以及一件天藍色的襯衫。而此時的我,已經筋疲力盡,連說話都快沒力氣了。「何止是一場戰爭,有這個工夫,連第三次世界大戰都打完了。」我對著寡婦珍哀嚎,她只是一臉興奮的催我快點把衣服換上。

  看著從更衣間出來的我,寡婦珍眼睛發亮,從眼裡射出兩道熾熱而貪婪的光芒,讓我不禁也有點得意。不過很快我就發現,她看的不是我的人,而是身上這套衣服。很顯然,我現在的裝扮讓她想起了某位過去被她痛宰的先生,這讓我自尊心大大的受傷,忍不住提醒她: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目光讓我很受打擊?」

  寡婦珍楞了一下,連忙安慰我:「別這麼在意嘛,男人的長相不重要,有錢就好了啊!」

  「你打擊我第二次了……」

  「是嗎?其實我是說,就算沒長相又沒錢,只要有本事,一樣很有吸引力的了。」

  「我去跳樓了!」

  「哇,你冷靜一點,不要想不開嘛……」

  * * *

  一番拉拉扯扯之後,我和她終於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建安餐廳。這裡是市內最好的餐館之一,裝飾典雅,服務周到,食物是由專門請來的著名廚師烹製,所以很多人都喜歡來這裡用餐,尤其是做建築這一行的,據說是因為這家餐廳的名字意頭好,寡婦珍也是其中之一,當然,像我們這樣的窮人一般是沒機會來這裡的了。

  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至少今天我也是一身名牌,服務員對我的態度也就沒什麼特別,不過寡婦珍還是不放心,一進大廳就又叮囑我:「記不記得來的時候我說的話?」

  「放心吧。」我拍拍胸口,輕輕的唱起了歌:「屎、屎,我是一坨屎……」

  在服務員驚駭的目光中,寡婦珍用左手遮住臉,右手狠狠的掐了我大腿一把,痛得我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她也不看我,一直朝二樓快步走去,我也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

  來到二樓最裡面的一個包間門前,寡婦珍停了下來,站在那狠狠盯了我一眼,然後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復一下心情,才舉手敲了敲門。

  「請進。」裡面傳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個三、四十歲的樣子。

  寡婦珍臉上堆起了職業性的笑容,輕輕的推開門,和我一起走了進去。裡面坐著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看見我們進來,一起站起了身。

  「歡迎歡迎,葉小姐大駕光臨,讓人榮幸之至。」左邊的男人滿臉堆笑,聽聲音就是剛才說話的人。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穿了件黑色西服,搭配著一條深紅色領帶,留了個平頭,大眼睛塌鼻樑,肚子有點凸出來,一看就像個暴發戶的樣子。

  此刻他正一臉熱情的握住寡婦珍的手不停搖晃:「希望這次的生意我們能夠合作愉快。咦,這位是……」他驚訝的看著我,寡婦珍的公司裡幾乎全是女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這是我們公司的職員孟軻,叫他小孟就可以了。他今天第一次跑業務,我就帶他來學習一下。小孟,這位是孫老闆。」寡婦珍乘機抽回手,來到我身邊為我做介紹,一邊偷偷的推了我一下,我不得不學著她的樣子裝出滿臉笑容,對兩人點點頭。

  這時右邊的那個男人也走了過來,從我們進來到現在他一直沒說過話,我現在才看清他的樣子:四十多歲,皮膚黝黑,臉像是刀削的一般,精精瘦瘦,眉毛很濃,眼神看起來很深沉,頭髮有點亂,穿了套深褐色的西裝,卻沒有打領帶,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領子,似乎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樣子看起也很精明。

  「這位是政府部門裡專門負責測量的張泰張先生,他是出了名的大公無私,有他在我們大家都可以放心交易了。」那個孫老闆在一邊介紹著。

  張泰走到我們面前伸出右手,「幸會!」他只短短的說了兩個字。

  不知為什麼,當這個張泰和我握手時突然手緊了一下,我看見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非常訝異的光芒,好像,還帶著一點恐懼,不過隨即就消失不見了。孫老闆和寡婦珍都沒有留意,我也以為,這只是個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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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第五章 玻璃


  根據寡婦珍的安排,接下來就沒我的事了。所以我單獨坐到一旁,靜靜的看著她和孫老闆兩人在那裡討論房子的問題。張泰坐在了我的對面,也沒有說話,只是在被問到的時候,短短的回答一句。

  不過我發現,他老是在有意無意的看著我,但每當我把目光投向他時,他又故意轉過頭去,這樣幾次以後,我的心裡開始打鼓:「莫非這傢伙是個玻璃,還對我有意思?」這個想法讓我毛骨悚然,全身頓時不自在起來,一直到我們吃完飯,我都沒有敢再正眼看他。

  從餐廳出來,寡婦珍還在為生意的事興奮,一路上蹦蹦跳跳,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我悶聲不響的跟在她後面。她說了半天,一直沒聽到我的聲音,才發現我有點不對勁,就停在路邊,拍拍我的肩膀:「怎麼了,不習慣啊?多試幾次就沒事了?」

  「不是這個問題,你有沒有發現……」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說到這裡就不好再說下去。

  「發現什麼?」寡婦珍來了興趣。

  「那個張泰……」

  「張泰怎麼了?你知不知道,他可是他們這一行裡最厲害的人了,而且聲譽又好,很有職業道德,經過他手裡的工程,信譽要比普通工程好得多。只是這個人很孤僻,平時想請都請不到。這次還是因為孫老闆和他是老朋友,才能讓他出山。」寡婦珍的興奮還在繼續,一說起話來就滔滔不絕。

  「不是這個問題,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張泰的眼神……」說到這裡,我聲音低下來,看看周圍,才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很淫蕩。」

  寡婦珍吃驚的瞪大了眼:「不是吧,聽說他作風很正派,從來沒出過這方面的事情。何況剛才他一直都沒怎麼看我,我故意和他搭話都不太想理我。」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也小了下來,雙手放到胸前,用右手的食指壓著嘴唇,露出了深思的模樣,「對了,剛才在談判和吃飯的時候,他好像一直在看……你!」

  我渾身一個激靈,本能的用手抓住領口:「別說了,好噁心,出師不利,回去要拜拜佛才行。」

  寡婦珍卻好像沒有了回去的打算,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在我周圍轉著圈看我,臉上還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看不出來,你長得不行,對女人沒辦法,對男人卻有點吸引力。」

  「你想幹什麼,你現在笑得很奸詐啊!」

  「要是可以和張泰搭上關係,以後公司的房子就好賣了,為了大家的福利,你就犧牲一下好了。」

  「你做夢,我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貞操的,難怪你今天對我這麼好,又加薪又買衣服,原來想讓我幹這個。」

  「不用出賣貞操,等會兒我教你兩招,把他迷得團團轉,看得見吃不到,不會有事的。」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就像個老鴇……」

  看見寡婦珍似乎還想努力,我連忙向後退了幾步,大聲宣佈:「這事關男人的尊嚴,我決不讓步。」停了一下,終於找到個形容詞:「你休想逼良為娼!」

  * * *

  回到公司,寡婦珍帶著一臉的惋惜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周圍的女人們對我的新打扮和第一次出業務的成績很好奇,常說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這話一點都不假,寡婦珍剛一進去,她們就一窩蜂的圍過來,七嘴八舌的問得我頭昏腦脹。

  我哼哼唧唧的應付著女人們的圍攻,還沒有想出打發她們的辦法,呂先的大嗓門就從保安室裡傳了過來:「孟軻,中午吃飯的時候有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來找過你。」

  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下來,過了片刻,就炸開了鍋,連寡婦珍都跑了出來。我正想把呂先拖到其他地方問話,就被按倒在地,動彈不得。眾人把呂先從保安室叫過來,連聲催促他說出事情經過。

  「就在中午吃飯的時候,那時你們都出去了,我一個人在公司的保安室裡吃盒飯。當時我聽見有人不停的敲門,就出去看看,結果我看見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站在門口,她問我孟軻在不在,還說下午再來找他。對了,她說她姓向。」

  女人們對這樣的答案很不滿意,紛紛繼續追問有關的細節,還打算對我嚴刑逼供。我卻嚇得臉色慘白,奮力掙脫了女人們的壓制,就想去找個地方躲起來。

  剛跑到門口,就看見向柳微笑著站在門外:「孟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對啊,還真是巧啊!」我打著哈哈,決心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難得碰到你,本來該請你喝杯茶的,可惜我正在上班,忙得走不開,你還是改天再來吧……」

  「沒關係,我放你假。」寡婦珍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哀怨的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卻看見公司裡所有的人正聚在一起看戲,唐家儀手裡還拿著一包瓜子。

  「臭婆娘,這次被你害死了。」我心裡暗罵。

  「找個地方談談吧。」向柳的表情一直沒有變過,連衣服髮飾都和上次見我時一樣,我歎了口氣,要來的始終會來,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趁機做個了斷。

  「好啊,我們去旁邊的那座茶樓說吧。」

  向柳點點頭,轉身向電梯走去,我心中惴惴不安,雖說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回答,可事到臨頭,又不自主的害怕起來。

  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就這麼一前一後的來到街上,我越想越覺得不安,心裡就打起了退堂鼓,左右看了看,用手一指旁邊的一條小巷,大叫一聲:「有小偷。」 拔腿就向那邊跑去,向柳措手不及,還沒反應過來,我就衝進了巷子裡,連人影都見不到了。

  拚命向前跑了幾步,還沒跑出巷口,我就不得不停下來。前面不遠的地方,一個和向柳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正站在那裡,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我。不過她的連衣裙變成了黑色,頭上的髮飾也不是金色,而是銀色。要不是我剛剛還在向柳的身邊,還真的會以為她就是向柳本人。

  向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小偷呢,孟先生?」

  「這個……可能我剛才看錯了,那個人不是小偷,而是蜘蛛俠。」我無可奈何的又轉過身去,向柳笑嘻嘻的站在身後看我。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孿生妹妹,她叫向悠。」向柳走到了那個女孩身邊。

  「是嗎?看得出來。」

  * * *

  三個人坐在茶樓一個窗戶邊的桌子兩旁,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那個叫向悠的女孩就像當初的向柳一樣,一路上盯著我不停的看,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放棄。

  服務員把茶水送上來以後,我挺起了身子,正想說話。向悠卻拉了拉向柳的手,小聲對她說:「姐,他真的和主人的樣子好像。」

  「對啊,我剛看見也嚇了一跳,所以就急著把你叫來了。」

  「不過還是主人本來的樣子比較帥。」

  「那是當然了,主人是有名的美男子嘛!」

  兩人的竊竊私語傳到耳朵裡,我頓時忘記了想要說的話,急忙湊過身去問她們:「真的嗎?你們說的那個共工真是個美男子?你們說我和他很像,那我豈不是……」

  「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而是主人本來的模樣。」

  「你們說我是你們主人的轉世,要真是這樣,我也可以還原成一個帥哥咯!」

  「當然了,當年主人用他的本來面目出現的時候,所有看見的女人都會激動的尖叫呢,他可是我們的大眾情人。」向悠滿臉的憧憬,顯然想到了當初的美好時光,向柳也是一樣,陷入了美好幻想之中。

  「是不是真的那麼帥啊?」我還是有點懷疑,不過聽起來好像那個共工真是個帥哥。

  「何止是帥而已啊。」向悠的語氣都變了,簡直像在夢囈一般,雙手支到下巴上,眼睛也望向不知名的遠方,裡面還閃爍著小星星,旁邊的向柳也好不到哪去:「主人他啊,不止長得帥,還即溫柔、又強壯,每次帶我們出去玩,都會找很多好吃的東西給我們。有他在,誰也不敢欺負我們,族裡那些女人羨慕我們得不得了。還有啊,每次旅行的時候,那些遇到主人的女人,不止是激動得尖叫,還有很多昏過去了呢。」向柳也在一旁連連點頭,看來應該是真的。

  「你說的該不會是湯姆·克魯斯吧?我可是個中國人。」不過,沒想到做神仙還可以變帥哥,這種好處倒是不錯。

  「湯姆·克魯斯怎麼可能和主人比!」向悠看起來有點生氣。

  「有那麼厲害?」我大吃一驚。

  「主人是全世界最帥的!」向悠大聲宣佈,惹得連遠處坐著的人都轉過頭來看她,不過她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又進入了懵懂狀態:「主人的頭髮又長又密,紅得像火一樣。」

  「紅髮?很前衛啊!」我暗自揣摩。

  「眼睛大大的,像是會發光一般,讓人不敢直視;牙齒永遠都像是玉石一樣晶瑩潔白。」

  「也不錯,還可以去演牙膏廣告!」

  「他的身體強壯結實,充滿了力量;腹部比女人還光滑細嫩,讓人碰到就臉紅心跳。」向悠好像想起了什麼,臉慢慢的紅了,雙手也由托著下巴變成遮住臉頰。

  「喂,他真的只是你主人?」

  她沒有理會我的質疑,繼續描繪著共工的英俊:「他的背上全都是細細的鱗片,像黑寶石一樣又黑又亮,閃閃發光;尾巴細細長長,比人的手還要靈活(注1)。讓人一見就愛死他了。」她好像說不下去了,只用手摀住羞紅的臉拚命搖晃。

  「等等,」我面無表情的向她提問:「你說的好像是哥斯拉啊!我要是女人,見了他不止會尖叫昏倒,還會跑去打110!」

  「其實你應該很清楚了,我們不是普通的人類。」向柳看來比她妹妹沉穩得多,沒用多久就恢復了正常,「現在我們用的也不是本名,我本來的名字叫做相柳,妹妹叫做相繇(注2),這兩個名字還是你為我們取的。」

  我低下頭,沉默了下來,相柳也不催我,只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相繇也放下捂著臉的手,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

  過了半晌,我緩緩的開了口:「也許我前世真的是你們的主人共工,但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的名字叫做孟軻,是一家小公司的普通職員。我有個很嚴厲的父親,老是逼我讀書;還有個很囉嗦的母親,老是催我談戀愛;我的老闆脾氣很暴躁,嘴巴又損,今天還想讓我去勾引男人;我的同事要麼很笨,要麼很八卦;但我喜歡現在的生活,跟他們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雖然我沒錢沒本事又沒長相,可我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比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要幸福,我不想改變什麼。」

  「難道你不想變回神嗎?你可以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可以……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你們知不知道我的人生夢想是什麼?我只想平平安安的讀完書,找一份不好也不壞的工作,拿著份穩穩當當的薪水,再找個還看得過去的女朋友,和她結婚,生兩個孩子,最好在50歲以前可以抱到孫子,然後在家裡人的關注下,死在自己的床上——就這樣而已。」我也陷入了對未來的憧憬之中。

  「其實你們不需要太執著,人生有很多不同的階段,適當的時候要懂得放下,不要一直去追逐過去而放棄未來。無論前世我和你們是什麼關係,到了這一世我已經對你們沒有印象,或者我們可以學著做朋友,沒必要像以前一樣。」

  兩姐妹的眼中有了淚花,我歎息了一聲,站了起來:「非常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但這個世界上的事不會總是盡如人意,你們要想開一點。」

  走出兩步,相柳帶著哽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難道你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沒有想要得到的東西?」

  我頓了一下:「我想要做的事,我一直在做;我想要的東西,我已經得到了。」提起腳,向門口走去。

  「你現在去哪?」

  「去實現我人生最大的夢想。」

  「什麼?」

  「神這麼難當都被我碰到了,沒理由買不中彩票……」

      ***

  注1:根據《淮南子》的記載,共工的形象是:「人首、蛇身、赤髮。」

  注2:《山海經》中記載了禹殺相柳和禹殺相繇(讀you)兩件事,但記述完全一樣,兩者應該是同一人,為了小說需要,我把他們變成了一對孿生姐妹,請不用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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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第六章 工地

  從那天開始,她們再也沒有來找過我。相柳姐妹的事終於有了個完美的解決,我的心也總算安定了下來,恢復了以前那種混吃等死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所謂天地之間無完滿,彷彿是老天爺故意要和我過不去,好日子過了還不到一個星期,我就又有了煩心的事情。這次倒不是因為那些前世今生、神神怪怪的問題,而是更加現實的東西。

  今天一早,我剛到公司,就發現那些女人們全都用一種古古怪怪的眼神看我,有的還捂著嘴偷偷的笑。在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原因之後,我決定放棄尋找真相,先去找周公下完昨晚的那盤棋。結果還沒等我進入夢鄉,就聽到寡婦珍在辦公室裡叫我進去。

  自從相柳來公司找過我以後,寡婦珍就一直對我旁敲側擊,企圖套出相柳的事情,幸好我見招拆招,沒有讓她得逞,連續幾次未果之後,她就生氣不肯理我。說也奇怪,以前我和她無論吵得多厲害,最多一天也就沒事了,這次為了相柳的事情,她居然氣了好幾天,我問她原因,她又不肯說,問得急了,她就用扣我獎金來威脅我。

  一進到辦公室裡,就看見寡婦珍正坐在轉椅上笑咪咪的看著我。這幾天的天氣越來越熱,她身上的衣服也越來越少,今天更是穿了件露肩又露臍的紅色半截裝,還畫上了淡藍色的眼影,下身的超短裙連大腿的一半都遮不到,要不是翹著二郎腿,恐怕連底褲都會被我看見,完全是一代妖姬的打扮,看得我差點連口水都要流出來。

  「什麼事讓你笑成這樣,今天出門踩到大便了?」我吞了口唾沫,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決定先發制人。

  寡婦珍也不生氣,還是笑嘻嘻的盯著我看,她的雙手都放在桌上,左手還夾著支筆轉來轉去,就是不說話。

  我心中的警訊越來越強,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你再不說話我可出去了啊。」

  聽到這句話,她放下了手裡的筆,又帶著那種詭異的笑容看了我半天,才慢吞吞的開了口:「其實,我叫你進來是想告訴你,今天我們要去建築工地測量一下公司買的那幾套房子的情況。你出去收拾一下,等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去換件衣服,然後就一起去工地。」

  「我又不懂這個,為什麼要我去?公司裡又不是沒人。」我馬上抗議。

  「那是因為這樁生意是我和你一起去談的啊。你忘了,上個星期才一起吃了飯的那個。」寡婦珍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就是那個玻璃泰!」我大驚失色,「不行,我不去,找個人和我換!太危險了,我才不想再看見那個傢伙。」

  「公司裡其他人都有事要做,哪有人和你換啊?」很明顯,寡婦珍是在找借口,「再說了,你不想加薪了嗎?」她把臉湊過來,眼中充滿了誘惑和威脅。

  「這個……」我沉默了下來,心中不停盤算,最後還是生存的慾望壓倒了金錢的魔力,「就算加不了薪,我也不會去的。」

  「不行,你一定要去,否則今年的年終獎就沒有了。」

  「你這是公報私仇!」

  「是又怎麼樣,誰叫你不對我說實話。」說到這裡,寡婦珍用手撫摸著自己的下巴,臉上的笑容更加詭異,「為了增加效果,我多告訴你一條消息。」

  「什麼?」

  「聽說那個張泰在那天見過你之後,就到處打聽關於你的事情,連你什麼時候出生、老家住在那裡都問得清清楚楚哦!」

  「啊!」

  * * *

  垂頭喪氣的從寡婦珍的辦公室裡出來,我這才明白公司裡的女人們為什麼會笑得那麼古怪,看樣子消息已經洩露出去,很快整棟樓的人都會知道了。不,可能現在已經知道了,今早進門的時候我就發現那個門衛的神情有點不對勁,原來是這個原因。這次的事應該可以和呂先的「蟑螂事件」相媲美,不知道會被傳幾天。

  在我收拾東西的時候,劉敏偷偷的走了過來,一臉崇拜的看著我:「孟軻你好厲害,看不出你居然這麼有魅力,上次是那個姓向的女孩,這次又是有名的測量專家,男女通殺誒!你教我兩招好不好?」

  我滿肚子都是火,正沒有地方發洩,聽見她這麼說,抬起頭狠狠盯了她一眼:「你真的想學?」

  劉敏連連點頭:「對啊對啊,我真的很想學。」

  「好吧,看在你這麼誠心的份上,那我就教教你。其實很簡單,去拜佛就行了。」

  「什麼佛這麼厲害?」

  「送子觀音啦。」

  「可送子觀音不是保佑生孩子的嗎?」劉敏不解。

  「這就對了,連孩子都可以幫你生了,區區談個戀愛算什麼?」

  「……」

  * * *

  坐在寡婦珍的車裡,我繃著臉不說話。寡婦珍則一邊開著車,一邊不停的笑,時不時轉過頭看我兩眼。我乾脆把身子轉過來,臉對著車窗外面。

  「真的生氣了?大男人不要這麼小氣嘛!」看見我一直不說話,她主動挑起話頭。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想說話。」我義正詞嚴的聲明。

  「生氣就生氣嘛,幹什麼不肯承認?我一個女人都不怕,你是個大男人怕什麼?」寡婦珍打開了車子的頂蓬,一陣強烈的風吹過來,讓人感到極為涼爽。

  「你又沒危險,有什麼好怕的?」我心裡還是不太舒服,也沒有把身子轉過去。

  「你不要這個樣子嘛,我很不習慣。喂,是你先惹我生氣的,再說了,我這麼做也是為你好啊!」她還是沒有放棄。

  「笑話,故意叫我去應付那個玻璃泰,居然還是為我好?我聲明啊,我,絕對不是玻璃!」我還在哼哼。

  「我知道你不是玻璃,不過現在你也要開始跑業務了,應該開始慢慢學著和各種不同的人打交道。這次這個玻璃泰,就當作是一次練習好了。」這個時候的寡婦珍,還真的有點珍姐的派頭。

  「這個社會很複雜的,要是沒學會怎麼看人,怎麼應付別人,很容易被人騙的。」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在那裡怔怔的出神。

  我轉過身,看了她一會兒,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像個正常的女人,而不是平時的那個大姐頭。她的眼角好像有了一絲淚痕,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默默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提醒了她一句:「喂,你還在開車!」

  她身子抖了一下,恢復了過來。趁我不注意,偷偷的擦了擦眼角,左手握著方向盤,用右手大力的拍著我大腿,又開始笑起來:「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問題的。到時候,你不要離開我身邊,這麼多人在一起,他不能把你怎麼樣的。」

  「真的?」我還是有點懷疑。

  「當然了,等會兒我教你兩招,把他迷得團團轉,看得見吃不著,絕對不會吃虧的。」

  「這話聽起來很耳熟啊。」

  寡婦珍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正在那裡自言自語:「要是可以和張泰搭上關係,以後公司的房子就好賣了,為了大家的福利,你就犧牲一下好了。」

  「你這個三八,果然有目的……」

  * * *

  工地並不太遠,從我家出來還沒到二十分鐘就到了。遠遠看去,大樓已經快要完工,無數工人正忙著將當初蓋樓時的腳手架拆除,剩下的部分就只是裝修了。空地上到處是用剩下的建築材料,還有一群群的人正在那邊走來走去。大樓旁邊的工棚也還沒有拆除,裡面隱隱約約的還有人在做事。各種各樣的施工聲音不停傳來,吵得人心情有點煩躁。

  大樓附近不可以停車,寡婦珍只好把車開到不遠處的停車場停好,再和我一起走路過去,她今天穿了雙高跟靴,在這種坑坑窪窪的路面上走起來很不方便,一路上走走停停,沒多長的路竟走了好幾分鐘。

  快進工地的時候,路被一大堆石子給擋住了,旁邊也沒有地方可以繞過去。我一下爬到石子堆的頂上,寡婦珍卻站在下面,不知道該怎麼上來。

  我看了她兩眼,就把手伸給她,讓她抓住,再一使勁,把她拉了上來。可能她的靴跟被卡了一下,寡婦珍一聲驚叫,就向前撲倒。我想也沒想,急忙接住她,她的左手摟住了我的腰,右手扶住了我的脖子,臉貼在了我的右肩,就這麼掛在了我身上。

  我雙手全放在了寡婦珍的腰畔,要命的是她今天穿的是件半截裝,腰部的肌膚全都露在外面,我的手就直接按在了她的皮膚上,細膩滑嫩的感覺一陣陣的從手中傳來,還有一點因為剛才走動而出的香汗,像是要把手粘在上面一般;女性特有的香氣混合著體味鑽進我的鼻孔裡;稍微低頭,馬上就看見了她圓滑白皙的手臂和瘦瘦的肩膀,甚至連半個後背都清晰可見;她的胸部緊貼著我的腹部,軟軟的感覺讓我心中一蕩,就這麼呆在了原地。

  寡婦珍好像也呆住了,我們兩個就這麼站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一把推開我,轉身站在那裡整理衣服。我有點不好意思,輕輕咳嗽了一聲,才對她說話:「好了嗎?走吧。」

  她微微的點了點頭,還是不說話,從後面看去,她連耳根都紅了起來。過了半天,寡婦珍才轉過了身,也不看我,逕直向前面走去,我連忙跟上,不過心裡有點納悶:「寡婦珍吊過的凱子無數,怎麼會為了這點小事害羞成這樣?」

  * * *

  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大樓前面,孫老闆和那個玻璃泰已經站在了那裡,看見我們過來,急忙向我們這邊走來。

  「兩位不好意思,剛才有點事耽擱了,所以來得晚了一點,請不要見怪。」寡婦珍已經恢復了正常,和孫老闆說起了客套話。

  「沒事、沒事,我們也是剛到不久。」孫老闆滿臉堆笑,彷彿面對的不是寡婦珍,而是一個叫趙公明(注1)的人。

  看見我站在一旁,孫老闆和我打了個招呼,還給了我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笑得我全身發麻,心裡大呼不妙:這傢伙和那個玻璃泰是老朋友,現在連他都這麼看著我,看來我的預感已經成真了。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玻璃泰也走了上來,他今天只是穿了件灰色襯衫,腰上別了個手機套,頭髮還是像上次一樣亂,黝黑的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肩上還挎了個很大的黑色工具包。過來後他只是對寡婦珍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一雙眼睛就直勾勾的盯住我,什麼話也不說。

  我警惕地看著他,下意識的退到了寡婦珍的身後,伸手捅了捅她的腰。寡婦珍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捂著嘴,似乎在忍著笑,一時沒有理我。我不滿的看著她,手上加了點力氣,又捅了一下。

  她這才不情願的把手放下來,對孫老闆建議:「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還是先做正事吧!其他的事等正事辦完了在說好了。」說到這裡,她又似笑非笑的瞟了我一眼。

  「對、對,我們先辦正事吧。」同樣在一邊看好戲的孫老闆連忙附和,當先向樓內走去。寡婦珍也跟在他身後進了樓,我不去看那個玻璃泰的樣子,緊緊的跟在寡婦珍的後面,玻璃泰還是一聲不吭,一個人挎著工具包走在最後。

  一行人按這個順序走上了樓梯,我一想到那個傢伙就跟在身後,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想想覺得不對,加快走了幾步,跑到了寡婦珍的前面。看到我的動作,寡婦珍好像笑得快內傷了,趁人不留意,偷偷的掐了我大腿一下。

  公司買的房子在四樓以上,據寡婦珍說她把這邊二十幾套房子轉賣給孫老闆很是賺了一筆,那個孫老闆也是個炒家,短短幾年時間就有了過千萬的家產,不過他這人還不錯,雖然長得像個暴發戶,卻不像那些黑心商人那麼缺德,人還很仗義,所以本來可以再把價開高一點的,現在就算是賣個交情。

  到了房間裡,玻璃泰從挎包裡取出工具開始工作,寡婦珍和孫老闆在一旁指指點點。我總算逃脫了玻璃泰的盯人攻勢,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有點內急,和寡婦珍打個招呼,就一個人出來解決人生大事。

  大樓的廁所還不能用,我只好又下了樓,去了工棚旁邊不遠的公共廁所。廁所裡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從裡間出來,在洗手池洗完手,我剛一抬頭,就發現玻璃泰正站在我的身邊,正在盯著我。

  我大吃一驚,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顛聲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衝我點點頭,走到洗手池前打開水龍頭,看樣子也是剛解完手。我又往後退了兩步,想要離開,卻聽到他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問我:「聽說你是B市B區的人?」

  「對啊。」我心中暗罵,這個死玻璃,還專門去查我。

  「看樣子你今年有26歲了吧?」

  「27歲,我是77年6月生的人,怎麼了?」

  我越來越覺得不妙,就想先離開再說。卻聽到他在那裡喃喃自語:「這就不會錯了,果然是你!」他轉過身,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根半米多長,黑呼呼的棍子。

  「你想幹什麼?求愛不遂也不用殺人滅口吧?」我大驚失色。

  「受死吧,共工!你這個大魔頭,今天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要為民除害!」

  「這個對白好耳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裡聽過……」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21
第一集 第七章 相繇

  看到張泰兩眼變得通紅,死死的盯著我不放,連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我知道不妙,扭頭大叫:「共工,這裡誰叫共工啊?廁所裡有人找你。」

  回過頭看著張泰:「看樣子不在,我出去幫你問問。」不等他反應過來,撒腿就向外跑。

  「你不要跑!」張泰的怒吼從身後傳來。

  我衝出廁所,正想大叫救命,外面的情況卻叫我目瞪口呆,剛剛還熱火朝天的工地上,所有的人橫七豎八的睡了一地,全部都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連外面的馬路上都沒有了聲音,可能也變得和這裡一樣了。

  想到寡婦珍還在樓上,我心裡一緊,就想跑上樓去查看,還沒轉過身,張泰已經追了出來。看見我站在那裡,他也停在了離我五、六米遠的地方,緊緊握著手裡的棍子,雙眼眨都不眨的看著我,身子也越抖越厲害,似乎很害怕的的樣子,卻一點都沒有放棄的意思。

  他看我正注視著旁邊的大樓,明白了我的心思,「你放心,我和你們不一樣,絕對不會去傷害無辜。他們只是昏過去了,睡一覺就沒事,你的那個老闆也一樣。這裡已經被我的力量封鎖了,外面的人不會看見裡面發生的事。共工,我父母妻兒的仇,還有無數枉死百姓的性命,我今天要你血債血償!」

  「等一下。」看見他好像打算就這麼撲過來叫我償命,我連忙大叫一聲,他好像很忌憚我的樣子,再加上不知道我想幹什麼,聞言後還是呆在了原地。「這位大俠,我叫做孟軻,不是什麼共工,你認錯人了。」

  「你不用狡辯了,化成灰我都認識你的樣子,我還特地去問過了,你是在77年6月轉的世,就在B市的B區,不是你還是誰?」

  「說不定只是巧合而已啊!人長得像不犯法吧?你說我殺了你父母妻兒,大俠,我連雞都不敢殺……」

  「雖然他們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但是你縱容手下,任由她們濫殺無辜,欠下無數條人命,當初更為了一己之私,撞塌不周山,使得天下大亂,一樣罪大惡極。就算我不是你的對手,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搞什麼啊,現在又不是在拍武俠片。」我哭笑不得,要不是情況緊急,還真想大哭一場,「我說大俠,你說我縱容手下,可從來都是我給別人當手下,我的老闆現在還在樓裡躺著,什麼時候我有過自己的手下啊?你說我撞塌不周山,我要真這麼厲害就去開飛機撞五角大樓了,什麼時候輪到本·拉登啊?你還說我罪大惡極,大哥,我這輩子做過的最邪惡的事也只是講兩句無聊笑話而已,用不著死吧?」

  「諸多詭辯,別以為冒充普通人我就不會動手。」張泰一擺手中的棍子,似乎馬上就要衝過來。

  「再等等!」

  我站直了身體,背負雙手,臉上一片肅然,以不屑的目光注視著張泰:「想不到我一再忍讓,你居然還苦苦相逼。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不錯,其實我就是上古大嬸……不,是大神共工轉世,憑著我的力量,要對付你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不過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才不願和你動手,沒想到你不識好歹,既然這樣,我就成全你,來吧!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力量。」

  「你這個魔頭居然會有好心?真是笑話。」嘴裡雖然如此說,不過張泰顯然不是個頭腦靈活的人,再加上他本來就對共工的力量顧忌甚深,臉上立刻多了幾分猶豫。

  我們兩個就在工地上這樣對恃了十多分鐘,我的雙腿越來越軟,慢慢的快要支持不住了。而張泰眼中的仇恨卻越來越濃,手也慢慢的抬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我看見張泰握著棍子的手微微一緊,知道不好,立刻雙手伸出,大叫一聲:「萬佛朝宗!」

  張泰被嚇了一跳,本能的用雙手護住自己的臉部,卻沒發現有什麼動靜,再看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跑出了十幾米遠,快到大門口了。他這才明白上了當,恨恨的一揮那根棍子,一股白光就向我射來。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也明白絕不能讓它碰到,使盡全身的力氣拚命向旁邊一撲,勉強躲開了這次攻擊。白光打在我剛剛經過的地上,炸出一個三米多寬,一米多深的大坑,泥土濺得到處都是,我的身上全都變成了土黃色。

  落地時重重的跌了一下,現在我全身又酸又痛,還沒等我回過氣,第二股白光又射了過來,我再也沒力氣去躲,只能用手遮住臉,閉上眼睛,絕望的大叫起來。可等了半天,我也沒有疼痛的感覺,偷偷張開雙眼,然後,我看見了一顆巨大的蛇頭。

  這顆蛇頭足有籃球場的三分之一那麼大,連頸下連著的身體都有接近三米的直徑,紅色的瞳孔像洗臉盆一般,蛇背上滿是黑色的鱗片。此刻它正在離我三米左右的地方,靜靜的看著我,不知為何,我心裡並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種熟悉的感覺,我甚至從它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笑意。

  和這條蛇對視了片刻,我這才想起張泰的存在。向他的那個方向看過去,卻意外的又看見了另外兩個一模一樣的蛇頭。我吃驚的站起來,向周圍望去,終於看到了這條蛇跟旁邊的大樓一樣巨大的身體以及其餘六個正盤繞在四周的頭顱。

  這是條九頭蛇!

  張泰此刻正和其中的兩個頭搏鬥,可是他棍子裡射出的白光似乎對九頭蛇沒有作用,反而每當蛇頭張開嘴咬過來時,他都左躲右晃的避得極為辛苦。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像瘋了一樣拚命攻擊著這條蛇,甚至幾乎是想要同歸於盡一般,嘴裡還不停大叫著:「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沒用多久,其中的一個蛇頭就找準一個機會,重重的掃在他的身上,張泰被打得遠遠的飛了出去,一下子撞破圍牆,跌到了外面,還沒等他落地,一個人影就從旁邊竄出來接住了他的身體,然後沒有片刻停留,迅速向遠處跑去,只有張泰那變得像是受傷野獸嘶吼般的聲音遙遙傳來:「相繇——!」

  九頭蛇的身體迅速變小,最後變成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只有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果然就是相繇。她笑嘻嘻的朝我走過來,我打量了她半天,才長歎了一聲:「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你說共工是美男子了……」

  * * *

  擔心著寡婦珍的情況,我來不及問相繇事情的真相就急急忙忙的跑上了樓,相繇也沒有跟過來,只是說等我下班以後她會和相柳一起來找我,到時再和我詳談。

  進到房間裡,寡婦珍和孫老闆都還睡在地上。我把寡婦珍扶起來,拍拍她的臉:「醒醒,要吃飯了!」

  她還是不動,我有點著急,又用力拍了兩下,寡婦珍呻吟了一聲,張開了眼睛,轉頭向周圍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你想著這次能賺這麼多錢,一高興,就激動得昏過去了……」

  「那他呢?」寡婦珍指指還躺在地上的孫老闆。

  「也沒事,他看見你躺在地上的姿勢這麼性感,一衝動,鼻血流得太多,也昏過去了……」

  「張泰呢?」

  「被孫老闆的鼻血沖得飛出去了,還把那邊的圍牆撞了個大洞……」

  「那外面的你又怎麼解釋?」

  「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刺激的空中飛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全都昏過去了……」

  「我怎麼沒看見地上有血?」

  「天氣熱,水分揮發太快……」

  「還有我的臉為什麼這麼疼?」

  「天氣熱,皮膚乾燥……」

  「為什麼只是右邊疼?」

  「因為左邊背光……」

  「你身上為什麼全是土?」

  「天氣熱,路上灰塵太多……」

  「孟軻!」

  「什麼事?」

  「你今年的年終獎沒有了!」

  「不要啊,英雄!」

  費了一番唇舌,再加上陸續醒來的人全都說不出發生了什麼事,寡婦珍總算相信我對這件事情也是毫不知情。不過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張泰又不見了,今天的工作也就做不下去,和孫老闆約好改天再繼續之後,寡婦珍帶著我匆匆的回到公司。

  後來聽說這件事情驚動了公安局,在請了一堆專家來調查之後,他們得到結論,說什麼因為地理磁場突然變異,導致在場人員全部昏迷云云。調查人員還在張泰家中找到了他本人,據他說,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頭一暈,就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離工地很遠的地方,於是報紙驚呼中國也出現了一個百幕大。至於圍牆上的大洞,專家們一致認為,是某個高空施工人員在昏迷時手中的重物落下,砸在了圍牆上造成,所幸沒有人員傷亡。事情傳了幾天,也就不了了之,只是苦了孫老闆,這件事之後,這裡的房價跌了足足一成。

  當然這些事情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回去的路上,寡婦珍一直皺著眉頭若有所思,我知道她對這件事還有所懷疑,不過我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當務之急,是去找相柳姐妹倆把事情問清楚。

  回到公司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過了,寡婦珍說她不想出去吃飯,一個人跑回辦公室裡去想事情,我胡亂收拾了一下,就在女人們別有用心的詭異笑容中跑出了大門。
  在大樓門口左看右看,很快發現相柳姐妹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個花壇邊向我招手,急急忙忙的跑過去,剛想開口說話,相柳就伸手阻止了我:

  「先不要問,肚子餓了,先找地方吃飯再說,你請!」

  * * *

  我苦笑著看著旁邊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空碗,心裡哀歎著下半月又只能吃泡麵的悲慘生活。又看看正在拚命刨飯的兩姐妹依然平坦的小腹,還有點納悶,不知道她們吃下的那麼多飯菜到哪裡去了。不過一想到這對看上去漂亮可人的姐妹花原形居然會是一條巨大的九頭蛇之後,心裡也就釋然了(注2)。只是一想到她們變身後的樣子,我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胃口吃東西。

  這裡是離公司大樓不遠的一家小飯館,為了掩人耳目,我特地叫了個雅間,房間裡只有我們三個人,誰知相柳姐妹倆坐到座位上以後,就一言不發的拚命吃飯,我想問什麼也沒辦法開口。在服務員不敢置信的將第二十盆白飯端上來之後,姐妹倆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呼,勉強吃了個半飽……」

  「是嗎?」我苦笑著給她們倒水,「現在可以說了吧,為什麼那個張泰會說我害死了他的父母妻兒?那麼多百姓的性命又是怎麼回事?他究竟是什麼人?還有,最後救走他的又是誰?」

  兩姐妹對望了一眼,似乎在商量由誰開口,最後,還是坐在我左對面的相柳對我解釋了起來,不過她的神情,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那個人見過的共工主人是我變的,他並沒有真的見過主人。和他有仇的也不是主人,而是我們姐妹。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的真名不叫張泰,而是叫做太章,救他的人應該是他的朋友豎亥,他們是當年大禹治水時的手下(注3)!」

  「大禹治水時的手下,現在天上流行旅遊嗎?怎麼到處都可以碰到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

  「不止是他們,我們知道還有很多上古時的大神們也已經轉世來到了這個世界,所以……」相柳微微抬頭,看著我的眼睛,神情中帶著一點擔心,「所以我們希望你可以拿回自己的力量,因為在這些已經轉世的大神中,很多都和你有仇!」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搞什麼啊?怎麼你們從來沒對我說過,原來我是反派!」

  * * *

  注1:民間關於財神的傳說有很多,最早是把姜子牙當財神,後來慢慢轉變為趙公明,現代人往往把關羽當財神拜,我還是採取了流傳最多的說法,以趙公明為財神。

  注2:根據《山海經》的記載,相繇的原形是條巨大的九頭蛇,他的血有劇毒,而且可以同時吃掉九座山。

  注3:在《淮南子》中曾經記錄過,在大禹治水成功後,命令太章測定了東與西之間的距離,命令豎亥測定了南與北之間的距離,從而劃定了九洲的範圍。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22
第一集 第八章 主人

  相柳和相繇又互相看了一眼,相柳衝我擺擺手:「你誤會了,在以前,神與神之間有恩怨是很正常的事情,沒人能說出誰對誰錯的問題。何況主人並沒有做什麼壞事,更不是壞人。」

  「害死人家全家還說不是壞事?古代的神還真的應該加強一下精神文明建設……」我扁扁嘴,「果然還是新社會好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這件事和主人也有點關係……」相柳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似乎在回憶著往事。

  「是和共工有關係,我可不想當共工。就算我真是共工的轉世,也不應該算到我頭上。」我不負責任的糾正她的話。

  相繇臉上一動,剛要張嘴說話,相柳連忙按住了她:「這樣吧,我還是從頭說起好了。」

  「不要太久啊,下午我還要上班。」我提醒了她一句,她點點頭,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對我說起了當初的事情:

  「那是在主人撞倒不周山之後的事了。也因為這件事,主人被盤古關在了不周山下面,不見天日。那時我和相繇還很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主人不見了,於是到處去尋找主人的下落。可找了很久都沒有消息,我們姐妹倆沒有辦法,只好回到系昆山( 注1)等著,希望主人有一天能回來……」說到這裡,相柳和相繇的眼睛都紅了起來,看來當初的事對她們的打擊不小。

  「你們很小就和共工在一起了嗎?」我連忙岔開話題,這可是兩條九頭蛇,那麼大的身體,哭起來我豈不是要被眼淚淹死。

  相柳點點頭,又停了一會兒,等心情平復下來,才接著說下去:「我們是被主人收養的孤兒,要不是主人,我們早就餓死了。」

  「這倒是!」我惡毒的猜想著,「你們這麼能吃,普通人也養不起啊!」

  「後來我們慢慢的長大了,可主人還是沒回來。於是我們決定一個人留在系昆山等主人,另一個就接著出去找,就這樣又找了很久,直到我碰到了一個叫做西王母的女神,她告訴了我有關主人的事,還叫我們不用再找了,主人要等上幾千年才能出來,讓我們回系昆山去等著。」相柳神情越來越傷心,就要說不下去了。

  「剩下的還是我來說吧!」相繇看不下去,接過了她的話頭,「我們不甘心,就出去為主人報仇,可仇人已經不在了。恰好那時候人間發大水,舜叫大禹去治水,眼看就要成功了,我們聽說大禹是那個仇人的親戚,姐姐就變成主人的樣子,和我一起重新把洪水掀起來,好引大禹來找我們,然後殺了他為主人報仇(注2)。沒想到大禹很厲害,我們打不過他,身體都被毀掉了,只有元神逃回了系昆山,躲在山裡修了4000多年,才重新有了身體。太章那時還是一個凡人,家人都在那次洪水裡淹死了,他一個人逃了出來,被大禹收做了手下,後來也成了神,所以他一直很恨我們,還以為是主人指使我們那麼做的,其實那時主人還在不周山下面,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了?」我喝著手裡的茶問道。

  「嗯。」

  「我大概可以瞭解那個太章為什麼這麼恨共工和你們了。不過一恨就恨上四千多年,這傢伙還真是有毅力!」

  「所以他不會放棄對付你的,雖然這次他傷得很重,但只要傷一好,他一定會再來找你。再說,現在豎亥也出現了,他和太章是很好的朋友,又沒有受傷,要是他也來找你,我們又不在,你就死定了。」

  「喂,你不要說得這麼恐怖好不好,那傢伙還沒來就被你嚇死了。」我摸摸胸口,開始擔心起來,「對了,你們為什麼說共工會在77年6月,在B市的B區轉世呢?」

  「四年前,我和妹妹才養好傷,我又去找了一次西王母,是她告訴我的。」這次說話的是相柳,「她還給了我一顆崑崙石,只要找到主人的轉世,配上特殊的儀式,就可以將隱藏在主人身體裡的神力引發出來,重新變回當年的共工大神。我們也是靠這個東西來鑒別要找的人。」

  「這麼厲害,怎麼沒見你對我用過,就那麼肯定我是共工的轉世?」我有點不解。

  「其實……」相柳的臉上有點尷尬,「其實在找到你之前,我們已經用它試過了幾千人,那塊崑崙石……已經壞掉了。」

  「什麼啊,做的東西這麼不結實。這個西王母一定是個騙錢的江湖混混,下次別在她那裡買東西!還有啊,那個太章居然也知道共工轉世的時間地點,一定也是她說出去的。」

  「那倒不是,聽說這件事很多厲害的大神都可以推測出來,西王母對我們很好的,幫了我們不少的忙。」相繇急忙分辯。

  「小孩子沒見過世面,這麼容易被騙,難怪現在兒童的失蹤率這麼高!」我不屑的揮揮手,「算了,不說這個,還是想想怎麼解決太章的問題好了。」

  「其實我們已經想好了,只要主人拿回神力,就沒人可以傷害到你。我這就去西王母那裡再要一顆崑崙石,太章又受了傷,這段時間妹妹足以保護你了。」

  「我說過了,我不想當共工!」

  「如果不想當的話,你平時不使用這種力量就好了,你也不想英年早逝吧?」相柳極力的勸說著我。

  「這個……」我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反駁的話。

  「那就這麼定了。」不等我回答,相柳就替我作出了決定,「說了這麼多話,肚子又餓了,服務員,再添兩個菜進來。」

  「還吃!」我大驚失色,「服務員,這裡能不能刷卡……」

  ** *

  用顫抖的手從老闆那裡接過找回的零錢,在一片衷心的「歡迎再來」聲中我帶著相繇離開了這家小店。相柳已經去找西王母了,在她回來以前,我不得不暫時接受相繇的貼身保護,連在公司上班時都要帶著她。想到不知如何向寡婦珍交代,我的頭都痛了起來。

  「主人,我們現在去哪兒?」相繇顯然沒那麼多的顧慮,看她的神情,好像還有些興奮。

  「當然是回去上班了,不然吃什麼?」我正在考慮問題,一想到那龐大的伙食費,我就一個頭兩個大,「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想法子多賺錢才行。」

  「上班就可以吃東西嗎?那我也要上班。」相繇的性格和她姐姐不大一樣,人也天真得多,要是沒見過她變成九頭蛇時的樣子,可能還真的會覺得她很迷人。

  「老闆上班才是吃東西,我們上班是被人吃……」

  「為什麼?」

  「那是因為……我們是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

  在進公司以前,我叮囑相繇,有人問她時就說是我的老家來的親戚,要在我這裡住幾天,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說,尤其是她的身份和與她身份有關的那些東西。

  「放心吧,主人!」相繇拍著胸脯向我保證,「我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的,出來這幾年,我也學到很多事情了。」

  「好像有點靠不住,不過也沒辦法了,先過了寡婦珍那一關再說。」我也沒多想。

  在進門的時候,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感覺不對,好像忘了些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果然,我帶著相繇剛在公司裡一露面,那群女人就「呼啦」一聲圍了上來,拉著我們問東問西,我照著剛才想好的說辭講了一遍,可是那群女人還是不滿意,又把相繇拉到一旁,細細的盤問,相繇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小心的回答著她們的各種問題。小小的年紀,配上她那副彷彿從畫裡走出來的古典美女容貌,很快就讓女人們喜歡上了她。

  「唔……,這樣看來,她們全都很喜歡相繇。我可以想個辦法,把相繇的伙食費轉嫁到她們頭上去,也好讓她們知道,八卦是要付出代價的。」我遠遠的站在一邊,摸著下巴,兩眼射出陰險的光芒,「這麼想來,我果然有做反派的潛質啊!」

  「你是不是在想:要想個辦法對付那群女人,讓她們知道,八卦是要付出代價的?」寡婦珍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我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麼走路沒聲音啊?」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還在想,你果然有做反派的潛質啊?」

  「這樣都能看出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我張大了嘴,驚訝的望著寡婦珍,「以前沒見你有這種本事啊。」我有些心虛,要是真這樣,那我以前在她面前想的事她不是全知道了。

  「跟我進來,我有事問你。」寡婦珍臉上沒什麼表情,轉身向辦公室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還有,下次想問題的時候,嘴巴不要說出來。」

  「……下次我想事情的時候會堵住嘴的。」

  * * *

  進到辦公室裡,寡婦珍吩咐我關上門,自己又坐回那張轉椅上:「說吧,怎麼回事?」

  我這才發現,中午的時候,她已經換了件衣服,身上的半截裝變成了一件寬大的紅色圓領T恤衫,衣服下擺一直拖到膝蓋上方,把她的超短裙都遮住了,只剩一雙腿露在外面,再加上她本來就是小個子身材,看起來就像個洋娃娃般可愛。

  「什麼事啊?」我決定先裝傻,看能不能混過去。

  「你別裝傻啊,我是說外面哪個。」我們認識這麼久,多多少少對彼此都有點瞭解,她毫不客氣的點穿我。

  「你是說向悠啊!」我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其實呢,事情是這個樣子的,她是我二姨婆的侄子的老婆的妹妹的女兒……」

  「等等,怎麼這麼複雜?聽得我頭都大了。」她打斷我的話

  「簡單的說,她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你也知道,我老家是個小地方,地方小,人也少,什麼都沒有,就是親戚多,是兩條腿的就會沾親帶故。」

  「明白了,繼續!」

  「這次她們兩姐妹來C市辦事情……」

  「再等等,你是說她還有姐妹來了?」

  「對啊,就是上次來公司找我的那個,她們是孿生姐妹,上次是姐姐,這次這個是妹妹。」

  「難怪覺得眼熟,她們姐妹都很漂亮啊,對不對?」寡婦珍不懷好意的看了我一眼。

  「還可以吧,你知道的,我是個正人君子,一向不太注意這個。所謂:剎那芳華遠,紅顏彈指盡。區區一副臭皮囊,又何足輕重呢?」

  「但是這副臭皮囊是高檔貨哦。」寡婦珍哼了一聲,「接著說。」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她們到這裡來,又無親無故。老家的人托我照顧她們,現在姐姐出去辦事去了,要走好幾天,我不放心妹妹一個人在家裡,所以帶到公司來,順便照顧她。那麼,這幾天她可能都要呆在這裡了,所以……」我期待的看著她。

  「不行!」回答很乾脆。

  「為什麼?」

  「你明明在撒謊。小孩子還好說,她那麼大的人,怎麼可能不懂得照顧自己?你還是老實交代好一點。」寡婦珍斜瞄著我,手也抱到了胸前。

  「是嗎?那沒辦法了。」我用左手摀住眼睛,痛苦的搖了搖頭,聲音也低沉下來,還帶上幾分哽咽,「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不錯,我的確有事瞞著你,其實,你別看向悠長得這個樣子,她六歲的時候被野狗追,人摔在地上,傷了腦子,從此就秀逗了。雖然人已經這麼大了,可比小孩子還不如,根本無法照顧自己。她家裡又沒什麼親人了,這次來這裡,就是為了給她治病的。她真的很可憐的,現在她姐姐去給她聯繫醫院了,沒辦法照顧她,你說,我又怎麼可能不去管呢?」

  「真的?」寡婦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我身邊,隔著窗戶的玻璃向外看去。

  「當然是真的,你看看,她笑得多傻!」我指著相繇讓她看。

  「不是啊,她看起來很正常,你該不會又在騙我吧?」寡婦珍疑惑的看著我。

  「怎麼可能,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剛才才騙過我,而且你經常騙我!」

  「是嗎?誤會,一定是誤會。」我打著哈哈。

  「算了,我不管你了,這個小妹妹真的很可愛,我要去抱抱她!」寡婦珍興沖沖的打開門就要出去。

  「等一下,問你個問題?」

  「快說。」

  「你對蛇怎麼看?」

  「什麼蛇?」

  「就是在地上爬來爬去,全身又濕又粘,還冷冰冰的那種東西。」

  「好噁心,幹嘛問這個?」

  「那我沒問題了……」

  和寡婦珍一起走出辦公室,正坐在女人堆中的相繇遠遠的就看到我,興奮的向我揮著手:「你出來了,主人!」

  ……我終於想起自己到底忘掉什麼東西了。

  * * *

  注1:在《山海經》和《淮南子》中都有記載,共工住的地方叫系昆山,山上修有共工台,周圍住的人因為畏懼共工的力量,甚至不敢向那個方向射箭。

  注2:《淮南子》中記錄著當大禹治水快要成功時,共工又重新掀起洪水,大水一直淹到了空桑山。而禹為治水而會集天下諸侯,殺相繇逐共工。不過這件事發生在共工觸不周山之後,所以我認為大禹對付的不是共工,而可能是共工的後代或手下,所以在書中杜撰為是相柳變成共工的樣子興風作浪。
本帖最後由 theo0929 於 2013-8-16 12:25 編輯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22
第一集 第九章 主人

  「主人?」寡婦珍斜著眼睛看我,「原來你喜歡玩這一套,去騙人家小妹妹,居然還有膽量說自己是正人君子?說,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你聽錯了。」我神色不變,「她叫的是豬人,不是主人。她喜歡吃豬肉,所以凡是和她親近的人她都叫豬人,這代表她喜歡你。」

  「我聽你亂蓋!」寡婦珍狠狠的在我頭上敲了一下,「喜歡玩這個是吧?我也來和你玩,不過我要扮做女王!」

  「你做女王哪用扮啦。」我摀住頭蹲到了地上。

  她沒有理我,只對著相繇揮揮手:「小妹妹,到這邊來,我有話要問你。」我也朝相繇施了個眼色,示意她聽寡婦珍的話就是。

  「來,我來介紹,這位是葉阿姨……哎呀!」

  寡婦珍收回踩在我鞋背上的左腳,笑咪咪的問著相繇:「你叫什麼名字啊?」

  「向悠。」這是我之前和相繇商量好的說辭。

  「吃了飯沒有?」

  「吃了,可是沒吃飽……」

  寡婦珍狠狠盯了我一眼:「你還說照顧她,連飯都沒讓她吃飽。」我裝做沒看見,人卻向後退了兩步。「沒關係,等會兒姐姐再帶你去吃東西。」

  我在一邊神情木然:「這可是你說的……」

  * * *

  用和我中午時同樣的表情看著相繇在那裡狼吞虎嚥,寡婦珍轉過身偷偷的問我:「你確定她真的是人類?」

  「當然……」我正打算叫相繇收斂一點,以免讓寡婦珍看出破綻,寡婦珍卻又問了我一個問題:

  「她是不是很親近你?」

  「可以說是吧,為什麼這麼問?」

  「那你找機會問問她,她的身材是怎麼保持的,為什麼吃這麼多東西都可以不變形?」

  「……你果然也是個女人!」

  吃過晚飯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我正想帶著相繇回家,寡婦珍卻堅決不同意,一定要讓相繇去她家裡睡。

  「她雖然還小,畢竟也是個女孩子,怎麼可以一個人住在你家裡?」

  「喂,是她姐姐托我照顧她的,當然要住我家。她姐姐都放心把她交給我,你還擔心什麼?」

  「那是因為她姐姐不瞭解你的真實面目。總之,向悠住你家實在太危險。」

  「可你一向都說我沒有殺傷力的。」為了說服她,我不惜自貶身價。

  「對我們當然沒殺傷力,對這種小姑娘可就不一樣了。」寡婦珍用警惕的眼神看著我,「何況,誰知道你有沒有發生變異?」

  「對啊,從性無能變成偷窺狂了嘛。」我沒好氣的回答,相繇在一旁好奇的看著我們爭論,帶著笑不說話。

  「再說了,你住的地方又贓又亂,怎麼可以讓這樣漂亮的一個女孩住在那裡。」寡婦珍曾經去過我家,對那裡的情況記憶猶新。

  「又贓又亂怎麼了,我不是一樣住了這麼久。既然你說那裡不是人住的地方,那乾脆連我一起收留好了。」為了防止再被人襲擊,不能讓相繇離開身邊。

  寡婦珍衝我扮了個鬼臉:「想得美,我那裡從來沒有住過男人,你還是回去住你的破房子吧!」

  「我的房子和你有仇啊……」

  爭吵了半天,寡婦珍就是不肯讓步。我沒有辦法,想想太章上午才受了重傷,他的朋友可能也要在那裡照顧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又回來找我,也就答應了。把相繇拉到了一邊,對她解釋了一下情況,再叮囑她要小心別暴露身份之後,寡婦珍趾高氣昂的帶著一臉擔憂的她回了家。

  我悻悻的一個人往回走,腦子裡卻一直在想寡婦珍剛才說的話——「我那裡從來沒有住過男人。」走了一段路後,又一轉身,去了不羨仙酒吧。

  * * *

  酒吧裡依舊向往常那般熱鬧,我找了半天,還是在吧檯前坐下,叫了瓶啤酒,邊喝邊想問題。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我感覺有點混亂,現在必須要理清楚頭緒。我不是一個稱得上聰明的人,對於這個社會的經驗其實也不多,過去的日子我大多是在混吃等死中度過的,現在有事情發生了,我卻發現自己想不出什麼應付的好辦法。

  就這樣在那裡迷迷糊糊的坐了半天,我隱約感到有人坐到了我旁邊,以為又是寡婦珍來了,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今天我可沒心情和你鬧啊!」這幾乎成了習慣,每次我有心事來酒吧喝酒時,她總會到這裡來找到我,然後和我吵吵鬧鬧一番,我的心情也會得到緩解。

  話一出口,我猛的想起,寡婦珍現在應該和相繇在一起,怎麼可能到酒吧來找我,急忙扭頭看了看旁邊,才發現那裡坐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正微笑著對我說:「我不是來和你鬧的。」

  他約莫三十幾到四十歲的年紀,個頭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古銅色的皮膚。穿了一件有點洗得發白的藍襯衫,領口處還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頸下那壯實的胸膛。襯衫袖子挽到肘部,前臂就像建築工人那樣粗壯,稍一用力就可以看見凸起的肌肉。襯衫下擺紮在一條黑色西褲裡,腳上的黑色皮鞋擦得乾乾淨淨,比鏡子還光滑,全身看起來整整潔潔,顯然是一個很有生活規律的人。

  他的臉也長得很好看,額頭有點高,臉頰消瘦,眉毛很粗,眼中透著一股自信,頭髮是常見的那種邊分式,梳得很整齊,看起來像是個成功人士的樣子。

  「猛男!」我暗自讚歎了一聲,尷尬的對他笑笑:「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剛剛我還以為是我的朋友。」說完抱歉的話,我回過頭繼續喝酒。

  「沒關係。」他還是在笑著觀察我,「雖然我不是你朋友,但我的確是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我詫異的放下酒瓶,「我不認識你啊!」

  「其實你上午已經見過我了,我就是帶走張泰的那個人。」

  我一驚之下,身子往後退去,匆忙之中,卻「匡鐺」一聲打翻了放在吧檯上的啤酒瓶,啤酒順著吧檯流到地上,惹得周圍的人全都向這個方向看過來,酒保也急忙拿著抹布過來擦拭。

  「沒事、沒事,我和朋友開了個玩笑,大家不要太在意。」他還是坐在那裡,一邊看著我,一邊伸出雙手向周圍示意,還讓酒保再為我拿來一瓶酒。周圍的人看到這個情況,也就散了開去。

  等到周圍沒什麼人了,他才笑著對還在驚疑不定的我擺擺手,小聲對我說:「這裡人太多,說話不方便,不如我們到外面再談?」

  我扶著吧檯,讓自己冷靜了一點,心裡卻在不停盤算:「現在相柳和相繇都不在,如果他想對付我,大可以像太章在上午時做的一樣,讓周圍的人昏過去再動手。我老說自己是正人君子,所以眼前虧是絕對不能吃的。反正沒得選擇,倒不如跟他出去,看他想幹什麼再說。」

  他好像看出我的想法,臉上的笑容不變:「你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單獨和你聊兩句。」

  我站直身子,一言不發的衝他點點頭。他又笑了笑,摸出一張鈔票放到吧檯上,起身向門口走去,我一咬牙,跟在了後面。

  * * *

  出了酒吧,我們就這麼一前一後的沿著馬路向前走,誰也沒有說話。路中間不時有一輛汽車開過,捲起一片灰塵。他好像可以感覺到我跟在後面,一直都沒有回頭,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又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個街心花園前面。時間已經不早,花園裡只稀稀拉拉的坐了兩三個老人,周圍空蕩蕩的,沒什麼人經過,我開口叫住他:「就在這裡好了。」

  他還是沒回頭,只微微點頭,停在了馬路旁的圍欄前,用雙手撐住欄桿,俯下身看著馬路,我也學著他的樣子,趴在他旁邊的欄桿上。

  過了良久,他才開口說話:「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聽她們說,你叫豎亥,跟那個太章一樣,是大禹治水時的手下。」我一時想不出他想幹什麼,回答時也小心翼翼。不知為何,我的手竟然微微發抖,我暗罵一聲,用力抓住欄桿。

  「其實名字只是個代號,張泰也好,太章也好,又或是叫我豎亥也罷,都沒什麼分別。」豎亥扭頭看了我一眼,我不太明白他眼中的意思,「看樣子,她們把過去的事都對你說了。」

  「說了一些,我大概知道點。」我還是很緊張,「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是共工,只是個普通人,你們認錯人了。就算我真是共工轉世,上一世的事情也不該算到我頭上!」

  「你是不是共工的轉世,對我來說也不重要。」豎亥眼中又有了笑意。

  「你說什麼?那你為什麼來找我?」我這下才真的被嚇住了。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又把頭轉過去看著馬路,反而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太章的過去?」

  我搖搖頭:「我只知道他的家人在那次洪水裡全淹死了,其他的就不清楚。」

  「是嗎?」豎亥歎了口氣,頭也低了下來,彷彿在自言自語一般的說了起來:「那是四千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太章還是個普通的凡人,只有二十多歲,他和他的父母一起住在空桑山的山腳,靠著種田過日子。空桑山上沒有樹木,連草都不長,只靠一條山泉流下來灌溉土地(注3),再加上那時全天下都在發大水,所以日子過得很辛苦,住在那裡的人也不多。有一次,我們治水時路過那裡,恰好碰到太章娶老婆,非要我們留在那裡吃飯,我們就這麼認識了。記得那時他笑呵呵的對我說,要不是娶了老婆,他也跟我們去治水,我就打趣他,要是老婆沒有了,就記得來找我們。」

  說到這裡,豎亥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才接著說下去:「過了兩年,大水慢慢的退了,大夥兒都說是上天對人間的懲罰結束了,老百姓總算有好日子過了。誰知道,一夜之間,洪水又漲了起來,還比上一次的還要大,而且怎麼也退不下去,人們都說是水神在作怪,嚇得不敢再去開渠。沒多久,太章就跑來找我,全身又是土又是血,見了面就抱著我大哭,說老婆沒了,孩子也沒了。」

  「我問了他很久才問清楚,原來那天他孩子滿一歲,他很早就跑到山上去,想找些好點的石頭給孩子搭個床,誰知道剛到山頂他就看見了軨軨(注4),知道不好,拚命往家裡跑,還沒跑到一半,大水就衝了過來,父母妻兒連著全村十幾戶人一下子就沒有了,就剩下他一個,他在半山上還看見共工坐在一隻很大的九頭蛇上正催動水流。他沒辦法,想起我說的話,就跑來找我們,想為家人報仇。」

  「後來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了,大家都說是共工在報復,和相繇一起掀起了這場洪水。可……可是大禹說共工還被關在不周山下面,不可能跑出來,這一定是共工的手下做的。於是叫齊了天下諸侯,跑去打敗了相繇,連假共工也受了重傷,身體都被毀了,只有元神跑了出去。太章知道她們還沒死,一直想去報復,但大禹說其實她們也不是存心做壞事,只是想為共工報仇,既然毀了身體,也就付出了代價,不准再去傷害她們。後來治水完成,太章也做了大禹的屬神,他還是忘不掉這件事,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去系昆山殺相繇,沒想到系昆山有共工的神力守護,他剛進去就受了重傷,不得不逃了回來。就這麼過了四千多年,他還是放不下這段恩怨,話也越來越少,結果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我不解的問他。

  「我是想告訴你,太章不會就這麼放棄的,他的傷三天後就會好,到時他一定還會來找你們,就算他不是相繇的對手,也會想辦法和你們同歸於盡。」豎亥站直了身體,就想轉身離開。

  「為什麼要幫我們?」我在他身後大聲追問。

  他停下來,轉過頭笑笑:「我幫的不是你們,而是太章!你可能不太明白,一段仇恨累積了四千年以後會變成什麼。仇恨已經變成他的一切,當它毀滅你們的同時也會毀掉太章自己,如果一旦他真的可以殺掉你們,自己也會失去生存的理由。我和他認識這麼久,不想他變成那樣。」

  「那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沒有,或者你可以想出來!」

  看見他就要離開,我又叫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在他老婆死了以後,他有沒有……」我湊過去小聲問,「……變成玻璃?」

  「……」

  * * *

  注3:《山海經·北山經》記載:又北二百里,曰空桑之山,無草木,冬夏有雪。空桑之水出焉,東流注於上虍下乎沱。

  注4:《山海經·東山經》記載,空桑山上有種動物,其狀如牛而虎文,其音如欽,其名曰軨軨,其鳴自叫,見則天下大水。

本帖最後由 theo0929 於 2013-8-16 12:2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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