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搜神新記 作者 : 往往醉後(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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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0929 2013-8-16 12:01: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 57808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40
第三集 第六章 力量

  即使是現在這個時候,伯益的臉上依然是毫無表情。只是在聽了我的話之後,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話,不過又忍住了,抓住塗嬌脖子的手往內縮了縮,將塗嬌推到了身前。

  我扭頭看看後面,那三隻妖怪和相繇全都住了手,正呆呆的看著這邊。黑龍和天昊臉上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只有無支祁的表情不大一樣,看起來既像是欣喜,又帶著點無奈。相繇看看妖怪那邊,又看看這邊,神情猶豫不決,最後還是舍下妖怪們,跑到了我身邊,全神戒備著伯益。

  「看來只有無支祁才知道是你在操縱這一切,黑龍和天昊都被蒙在鼓裡。你究竟給了無支祁什麼好處,讓他連相繇姐妹倆都不顧的幫你?」我拍拍眼眶已經紅了的相繇的手,她也扭頭看著無支祁。

  伯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手上又緊了一下,從剛才起就一直沒說話塗嬌「啊」了一聲,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沉默了半天,伯益還是忍不住問了我一句。聽到他的話,所有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我,連塗嬌都不例外。

  「我可以告訴你答案,」我聳聳肩,一臉的輕鬆表情,「不過你也得回答我幾個問題,怎麼樣,答不答應?」

  「你想問無支祁的事對吧,告訴你也沒關係。無支祁當初為了保護相繇姐妹,在桐柏山阻擋大禹,結果他的很多部下和朋友都被連累,沒死的也被關起來了。那些傢伙是我親自關押的,只有我才知道囚禁的地點,連大禹都不清楚。無支祁要救他們,當然得找我支持。」伯益的聲音還是平淡呆板得像機器一樣,沒有一點感情波動。

  聽了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無支祁身上。無支祁卻閉上眼仰起了頭,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手裡的長戟也放了下來。過了半晌,他才把頭垂下來,眼睛看著相繇:「對不起,當初因為我的決定,結果太多的人被連累。相繇,從我當初遇到你們姐妹開始,就已經把你們當做自己的女兒,我不想你們被人傷害,為此我可以不在乎自己,可我不能不在乎那些人。他們本來可以很快樂的生活,現在卻因為我被關了四千多年。是我欠他們的,我必須要還,希望你可以明白。」

  「叔叔……」相繇看著他欲言又止,眼裡淚花滾滾,抓住我的手不停的搖晃。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不必擔心,然後再次看著伯益:「他們三個其實都是被你放出來的,對不對?」

  「無支祁是,黑龍和天昊是我告訴無支祁關押的地點,由他去放出來的。你剛才說得對,整件事中,只有無支祁才知道前因後果。」

  「難怪我總覺得他神神秘秘,原來是這樣。」天昊在後邊微微點頭。

  「你也想得到大禹的力量?」

  「我想得到九鼎!」伯益也盯著我的眼睛,「沒有其他事要問了吧?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

  「還有一個問題!」我抄起雙手,表情嚴肅,「這個問題非常重要!」

  「說!」

  「你的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你個王八蛋!」伯益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被氣得七竅生煙,手都發起抖來。

  「嘖嘖!」我雙手插進褲兜,人退到相繇身後,「你是不是修電器修傻了,我既然早就懷疑你,怎麼可能讓你這麼容易抓到塗嬌。」

  「你……」伯益剛吐出一個字,異變就已發生。

  一直好像被嚇傻了的塗嬌突然有了動作,本來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一下子向後伸去,按到伯益的小腹之上,手掌接觸到伯益身體的地方瞬間亮起了刺目的藍光。

  「啊——」伯益瞪大了雙眼,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在慘叫聲中被打得向後飛出,撞穿了一間客房的牆壁,重重的砸到另一堵牆上,一路上鮮血飛濺,在他經過的地方灑出一條血線。過了好一會兒,他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眼鏡也不知掉哪裡去了,眼睛恨恨的看著我,左手撐地,右手捂著小腹上的傷口不停喘息。

  發出攻擊之後,塗嬌還是站在原地,不過身形卻開始變得模糊,當片刻後又清晰起來時,已經變成了相柳的模樣。

  * * *

  「全都被你料到了!主人你好厲害。」相柳姐妹一邊一個抱著我的手歡呼雀躍。黑龍好像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站在原地發愣。無支祁的表情卻是驚訝的張大了嘴,不過隱隱帶著一絲寬慰,絲毫沒有要過來動手的意思。天昊站在最後面,甚至背起了雙手,笑嘻嘻的看著這一切。

  「小意思了。」看了周圍一遍,我重新將目光投到伯益身上,「別忘了我以前也算個房產商,騙人是我的老本行……」

  「真的塗嬌在哪裡?」伯益喘了一陣,恢復了點力氣,不理我的揶揄,反而問起我問題。

  「她還呆在自己房間裡,我讓她睡著了,一時半刻醒不了。」相柳在一邊替我回答。

  「你從一開始就猜到我一知道大禹的消息就會動手,所以自己和相繇跑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讓相柳從窗戶跑進塗嬌的房裡弄暈她,然後變成塗嬌的樣子來騙我?」伯益小腹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

  「沒辦法,相繇說你的力量和她差不多,再加上那三個妖怪,硬碰硬我們不是你們的對手,當然只有用騙……不,是智取才行。現在你受了重傷,看來妖怪們也不會動手了。電器大叔,你還是老老實實把一切都交代出來吧!」我把手從相柳姐妹的懷裡抽出來,蹲在地上看著伯益。相柳還是有點不放心黑龍他們,轉身警惕的盯著後面。相繇則沒有什麼顧忌,乾脆就趴到我頭上,興致勃勃的看熱鬧。

  「還是那個問題,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伯益還是不死心,掙扎著問我,由於話說得太急,他猛的咳嗽起來,鮮血順著嘴角緩緩流下。

  「你這人怎麼這麼死心眼啊!」我無奈的搖頭,把手伸到他面前:「好吧,我告訴你,每個問題一百塊……」

  伯益和周圍的人全張大了嘴看著我,相繇用手猛打我的頭:「主人,你這樣好丟臉……」

  「好了好了,不收錢就是,不要再打了……」我用手摀住自己的頭,「告訴你也沒關係,我是從第二次見了黑龍以後,就對你起了疑心。」

  「那有什麼不正常嗎?」伯益吃驚的看著我。

  「當然不正常,連黑龍都知道九鼎的事情,你身為大禹最得力的助手,沒理由不知道,可在你來找我時這件事卻隻字未提。而且你明知這些妖怪根本報不了仇,反而故意引導我向那方面聯想。當時我就在想,你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的目的?」我習慣性的摸起了下巴。

  「就憑這個?也可以說是我怕你知道九鼎的事後起貪念啊。」伯益又咳嗽了兩下,臉色也變得越來越白。

  「當然不止,這只是誘因。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開始回顧那些不正常的事情。」我扭頭看看相柳,「第一件不正常的事情就是九尾狐受的傷。當時相柳告訴我,九尾狐早就知道妖怪不止一隻,所以就算偷襲也不可能把她打成那樣。唯一的可能,就是還有一個她還沒有發現的對手,我本來以為是一隻我們不知道的妖怪,可後來我想到了太章……」

  「太章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相繇在後面插嘴。

  「太章的武器是一根黑色的棍子。」我看看伯益手上那一根棍子,他本能的將手縮了一下,我也不理他,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九尾狐的傷口恰好和那根棍子的形狀一模一樣,我就想,既然你和太章都是大禹的屬神,會不會你也有這樣的武器?而且你當時也在這個城市,這就更加大了你的嫌疑。如果真的是你的話,你既然知道那些妖怪是來抓塗嬌的,反而去攻擊想要保護塗嬌的九尾狐,怎麼可能沒有問題?」

  「難怪那天打著打著,九尾就突然受了傷。」黑龍也恢復了正常。

  「可是那時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直視著伯益的眼睛,「直到離開黑龍後第二次碰到你。」

  「那又怎麼樣?」他又變回了那副古板臉孔。

  「你曾經對我說過,太章已經離開,豎亥又找不到人,你只能一個人保護塗嬌。當時妖怪已經出現,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你居然會拋下塗嬌來保護我,不像是你的風格,更何況你早就知道我身邊有相柳姐妹保護。所以那天你根本不是來保護我,而是在跟蹤我。因為我是唯一一個曾見到過大禹的人,你故意把我扯進這個漩渦,就是想利用我來找到大禹,然後再用塗嬌威脅他交出九鼎。」

  我歇了一口氣,然後接著說了下去:「那天晚上你本來隱藏得很好,可後來卻突然暴露出來,我仔細回想,應該是當時相柳說到大神兩個字的時候,你情緒激動,所以控制不住自己的神力,才會被相柳發現。大概也是因為這樣,你那晚才會對我們說出你本該是個大神這樣的話。雖然你嘴裡說不介意,可連我叫你一聲修電器的你都那麼計較,像你這樣注重身份的人,又怎麼可能不介意帝位的得失?」

  「就因為這些?」伯益閉上眼,緩緩坐直了身體,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就憑這些還不能讓我確定,所以我決定試探你一下。」我笑嘻嘻的看向天昊,「今天上午我讓相柳變成塗嬌的樣子去引他們出來,可又故意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你。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們立刻知道了這是個陷阱。天昊甚至知道了變成塗嬌的人是誰,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你,如果不是你說出去的,還會有誰?」

  「是無支祁告訴我的。」天昊在後面補充了一句,「所以我才奇怪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件事。」無支祁歎了口氣,點點頭承認了天昊的話。

  「你就不怕那些妖怪殺了你?」伯益瞪著我。

  「在找到大禹以前,你絕對不會讓他們傷我的,對不對?」我滿不在乎的回答他,「我本想找到大禹後通知他這件事,讓他自己來處理,可他現在根本就不敢見人,就算告訴他也沒用。所以我打算解決了大禹的問題後再來處理你們的事,沒想到你居然讓人跟蹤到我們的行蹤,逼得我改變計劃,行險一博,還好成功了。」

  我擦擦頭上的汗水:「不過下次這麼刺激的事別再找我了,忙了半天什麼好處都沒有,就算想賺點外快都被自己人拆台……」

  「主人……」兩姐妹一起抓著我撒嬌。

  「看來我真的小看了你!」伯益又閉上眼睛,嘴裡喃喃自語,他小腹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只是臉白得嚇人。

  「他的傷不會這麼快好吧?」我轉頭問身邊的相柳,「要是那樣,我豈不是跟電視裡的那些反派一樣變成白癡,這讓我拿什麼臉去見你們珍姐?」

  「不會!他只是個屬神。」相柳用肯定的語氣回答我,「受了這麼重的傷,沒一個月休想再和人交手。」

  「那就好!」我鬆了口氣,還是蹲在地上向伯益喊話,「好了,電器大叔,現在你傷成這樣,他們三個看來也準備分你家產了,倒不如放棄吧!我們大家坐下喝喝茶聊聊天,沒事跑去做做按摩多好,何必搶來搶去的呢?不過這樣啊,你也知道,我只是個打工仔,還養了兩條九頭蛇,你看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一股無形的力量已經將這個空間中的一切籠罩在內,巨大的威壓感讓我說不出話來,雙手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一般無法動彈。

  「怎麼回事?」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四個字,用眼角的餘光瞟去,相柳同樣在苦苦掙扎,情形比我好不了多少,想來趴在我頭上的相繇也是一樣。

  「大禹!」相繇發出一聲驚叫,這種感覺的確和當時大禹束縛太章元神時的感覺一樣。

  「不是大禹!」相柳終於支持不住,在我旁邊跪了下來,雙手撐著地面,眼睛卻驚訝的望著前方,「是伯益!這怎麼可能,難道九鼎已經到了他的手上?」

  用陰沉的目光注視著我們三人,伯益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臉上的蒼白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潮紅色,小腹上的傷口也消失不見了,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之中。

  「如果九鼎在他手上就不用費心思去搶了。」我的雙膝也觸到了地面,「莫非他真的是個大神?」

  「我不是大神!」伯益終於開口說話,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感情,「不過我現在擁有大神的力量。你們不可能是我的對手,帶我去見大禹!」

  我的身上一鬆,那股力量在瞬間消失不見了,我再也無法支持,整個人都趴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才感到背心一陣冰涼,在短短的一瞬間裡,身上的冷汗居然已經把衣服全都浸濕了。

  「主人,你沒事吧。」顧不得伯益還站在面前,相柳相繇哭叫著撲過來將我扶起,在我身上四處亂摸。

  「喂,那裡不能摸……」我回復了點力氣,出聲喝止相繇,「我沒事的。」

  「為什麼不能摸?」相繇滿臉純真的看著我,臉上還掛著淚痕。

  「因為……那裡是比九鼎還珍貴的東西……」我嚴肅的回答她,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警惕的看著伯益,「你該不會連這個也想要吧?」

  「現在不想,如果你不肯帶我去找大禹的話就難說了……」

  「這樣啊,沒問題!讓我想想大禹現在在哪裡?」我誠懇的看著他,「人一老,記心就不好,你讓我休息一下,我就想起來了……」

  「別和我耍花樣!」不知為何,伯益自從顯示了他大神的力量之後,脾氣就開始變得暴躁起來,「我沒時間和你耗,要是你還不帶路,我就先殺了這兩條九頭蛇。」

  「不要!」不等我開口,後面的黑龍和無支祁一起叫出了聲,並向這邊衝過來,希望可以救人。

  可伯益手輕輕一揮,兩人就倒飛了回去,一路上撞翻了不少東西。接著伯益將手指向相繇,一個小小的金色光球在指間出現:「答不答應?」

  我一把將不知所措的相繇帶到身後,自己擋在前面,正想開口答應他,突然間異變又生。

  另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了這裡,可這次我們卻絲毫感覺不到壓力,指尖大小的藍色光球一個接一個的在身邊出現,將周圍映成藍汪汪一片,除了牆壁,周圍的一切物體無聲無息的碎裂開來,變成一堆粉末,然後這些藍色光球聚到伯益周圍,將他層層包圍,看起來就像塊巨大的藍色寶石。

  伯益身上再次出現金色光芒,可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脫離光球的束縛,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臉上出現極度恐懼的表情,發出一聲猶如受傷野獸般的嗥叫:

  「共工!!!」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40
第三集 第七章 犧牲

  「主人!」緊隨著伯益的叫聲,相柳姐妹同樣叫了起來,不過聲音中卻充滿狂喜。

  顧不得觀察伯益的情況,我訝然回頭望去。黑龍和無支祁剛剛受了伯益一擊,現在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顯然這股力量不是來自他們,此時他們同樣正以驚奇不已的目光看著自己身後。

  在過道對面,天昊雙手平舉,手掌交疊在一起朝著伯益的方向,源源不斷的力量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在他身體四周還覆蓋著一層若隱若現的藍色光華,一顆不斷發出刺目藍光的寶石一般的東西懸浮在他頭頂,緩緩的旋轉著。

  「不是主人!」凝視了片刻之後,相繇的話裡帶上了哭音,「是那塊石頭裡有主人的力量!」

  「你不是共工!」伯益也看了出來,驚恐的表情消失無蹤,面孔變得猙獰起來,「崑崙石裡的力量支持不了多久,到時我看你怎麼和我鬥?」

  「先帶她們和塗嬌走!」天昊神情凝重,額頭上的汗珠一滴滴的滑落下來,幾縷濕漉漉的頭髮粘在了臉上。他見我們還在發呆,焦急的衝我喊著,「快點,我要支持不住了。」

  「謝了,天昊老兄,下次一定請你喝茶!」我一手一個,拉著淚流滿面的相柳姐妹,跑進了塗嬌的房間。姐妹倆彷彿失去了魂魄,渾渾噩噩的任我擺佈,只是不停的流著眼淚。即使放開手,她們還是在原地一動不動。

  將還在昏睡的塗嬌背在背上,我轉身在姐妹倆頭上一個猛敲一下:「醒醒了,現在不是思春的時候!」

  「主人……」兩人撲到我身上,摟著我的腰放聲大哭。

  「兩位大姐,現在我們準備跑路啊!有什麼問題回去再說好不好。」我拍拍她們的肩。姐妹倆抽泣著應了一聲,擦了擦眼淚,逕直在前面引路,我則背著塗嬌跟在後面。

  出了房門,天昊和伯益的對恃還在繼續,不過圍著伯益的藍光和天昊頭上的崑崙石都已經黯淡了不少。天昊滿臉是汗,神情痛苦,可還在咬著牙苦苦支撐,看到我們出來,立刻衝我們大叫:「快走,他馬上就要跑出來了。」

  我們不敢耽擱,頭也不回的向樓梯衝過去,一直到跑出了賓館大門,伯益的聲音還是不斷傳來:「你們跑不掉的,我很快就可以找到你們……」

  大門外人來人往,賓館內卻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看不見,情形看起來十分詭異。相柳說過,這其實是個被隔絕的世界,現在想來,這話一點不錯。

  「等等。」剛出大門口,我就叫住了相柳,「伯益既然有大神的力量,能不能找到我們?」

  「別擔心!」相柳往樓上看了一眼,「主人曾經教過我們躲避神力尋查的方法,你又只是個普通人,只要我們躲起來,伯益是不可能找到我們的。」

  正說話間,樓上傳來一聲巨響,連地面都抖了一下,可那些在離我們不到三米遠的地方走來走去的人們卻毫無察覺。

  「快走。」我一馬當先朝馬路上跑過去,「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出租車噴著尾氣從賓館前面經過,我從車窗後面露出半隻眼睛,注視著一臉陰沉的從賓館裡走出來的伯益。此刻他正四處張望,顯然是在查看我們的行蹤,不過他那一身的鮮血嚇到了不少的路人,驚叫聲此起彼伏,路邊的兩名巡警也向他走過去。

  看著伯益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我鬆了口氣,渾身脫力的靠到椅背上:「這次真的好險,幸虧天昊替我們擋住了。」

  「伯益明明只是個屬神,怎麼可能有那樣的力量?」相柳扶著塗嬌從車上下來後,一直皺起眉頭苦苦思考,「除非……」

  「除非什麼?」我將頭探過去。

  「除非是盤古給了他大神的身份,可盤古從不介入神與神之間的紛爭,其他人平時連他的面都見不到,怎麼可能會幫伯益?」相柳搖搖頭。

  「不過現在怎麼辦?我們根本打不過伯益,難道就這麼躲著不見人?」相繇在一邊插嘴,「還有啊,那個天昊是誰,他身上怎麼會有藏著主人力量的崑崙石?」

  「對啊,我總覺得那個天昊看起來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見過?」相柳又想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算了,希望他不會有事吧!主人,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想辦法怎麼應付那個大魔頭。」我愁眉苦臉的往前走。

  「對啊,看來只有找大禹想辦法了。」相繇贊同的點點頭。

  「讓大禹去只是送死而已。」我還是無精打采。

  「伯益有那麼厲害嗎?」姐妹倆吃驚的張大了嘴,「連大禹都對付不了他。」

  「誰說是伯益,我指的是你們珍姐。出了這麼大的事,要是想不到個好解釋,今年我就別指望有獎金了……」

  * * *

  寡婦珍的另一套房子位於離商務樓不遠的一棟住宅樓的六層,是件四室二廳的套間,以前她嫌那裡太吵,住了幾天就搬回了別墅中,只有平時沒時間回家時才來休息一下,不過裡面傢俱電器一應俱全,隨時都可以住人,以前我曾來這裡為她裝過電腦,所以知道位置。

  等走到她家門口時已經快到晚上十二點了,在門前猶豫再三,我還是按下了門鈴。

  房門立刻便打開了,一身便裝的寡婦珍隨即衝了出來,抱著相柳姐妹倆上下察看,直到發現她們身上什麼傷都沒有以後,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珍姐!」姐妹倆一左一右淚汪汪的摟住她,「餓了……」

  「珍姐給你們買了雞腿,進去先洗手再吃,知不知道?」寡婦珍拍拍她們的背,哄了兩句。姐妹倆偷偷衝我吐吐舌頭,興沖沖的跑進去了。

  「沒義氣!」我背著塗嬌暗罵一聲,咳嗽了一下,「其實,我也餓了……」

  從出來開始就一直沒正眼看過我的寡婦珍終於將頭轉到我這個方向,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咦,你還活著啊?」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應該是吧!」我堆起討好的笑容,拚命點著頭。

  「背上還背了一個。」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人也斜靠在門框上,擋住了門口,臉上似笑非笑,「怎麼你每次出去,回來的時候都會多些東西?」

  「是嗎?我心腸好嘛。」我還在點頭,「你也知道,現代人不講衛生,什麼垃圾都隨地亂丟,我看不過去,就把她撿回來了,看看能不能廢物利用,環保是個好習慣啊……」

  「塗嬌都算垃圾了,你又算什麼?」寡婦珍哼了一聲,「想吃飯是吧?先去把屋裡的清潔做乾淨。」

  「我跑了一天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可現在是吃宵夜……」

  「還有,馬上把人給我放下來——」寡婦珍的聲音震耳欲聾。

  聽了我的勸說,暫時不要讓塗嬌和胡嬌見面,寡婦珍讓她們一人住了個房間,加上相柳姐妹和她自己,我只能再次睡在沙發上。看得出寡婦珍對這件事很好奇,可她居然一句話都沒問我,只是默默的安排一切,我幾次想解釋一下這件事,都被她岔開了話題。

  到了深夜,四個女人全都睡了,可我還在擔心伯益的事情,在沙發上輾轉難眠。今天的事情實在太出乎我的意料,要不是天昊的幫忙,後果真的可能會不堪設想,現在想起還是感到後怕。可惜大禹心結太嚴重,暫時不可能出手幫忙,一切只有等胡嬌傷勢好轉後再做打算。不過一想到天昊,我又隱隱有些擔心,不知他能不能跑掉。

  看了一眼臥房的方向,我從沙發上爬起來,悄悄走到陽台上,趴在護欄上靜靜看著商務樓的方向。即使是在市區,在晚上兩點的街道上依然看不到多少人走動,只有路燈和幾家通宵營業的商店燈光照射著周圍的一切。商務樓那邊甚至一片漆黑,只在轉角處有一盞白色的小燈照亮了商務區入口的那段小路,因為那裡離這邊並不遠,我甚至可以看清路邊丟著的塑料袋。

  在陽台上站了沒多久,我就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匆匆的經過那段小路,向商務樓跑去。雖然看不清臉,可我還是一眼就看清了他那一身醒目的黑色皮衣。

  「黑龍!」我差點叫出聲來,這個時候他跑去商務樓那邊幹什麼?在他背上還背著一個人,從衣著上看去應該是天昊,可他卻趴在黑龍背上一動不動,可能受了不輕的傷。

  回頭又看了一眼臥室,我一咬牙,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打開鎖走了出去。為了不吵醒寡婦珍,我一直到走到樓底才敢加快速度跑向商務樓那邊。

  既然黑龍和天昊在一起,應該不會是伯益派來搜尋我們的,今天我們欠了天昊這麼大一個人情,於情於理,我都不可以袖手旁觀。

  * * *

  等我趕到大樓前面不遠的地方時,一陣被壓得低低的啜泣聲已經傳了過來,我曾經聽過這個聲音,這是黑龍的哭聲。

  順著聲音的方向走過去,藉著一點從遠處傳來微弱燈光,我很快看見了正坐在大樓門口掩面哭泣的黑龍,天昊則靜靜躺在他身邊,生死不知。

  「黑龍,發生了什麼事?」我從花壇後走出來,壓低了聲音問他。

  黑龍聞聲後身體一震,雙手放了下來,帶著滿臉的淚痕驚喜的看著我:「是你!太好了,相柳她們在哪裡?天昊快要不行了,他想在臨走的時候看看她們,我背著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們,你快叫她們出來啊!」

  「她們現在不在這裡,我這就去叫她們出來。」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天昊,歎了口氣,轉身向後走去。

  「快點啊,他支持不了多久了。」黑龍把天昊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天昊雙目緊閉,頭髮披落下來,遮住了半個臉孔,右耳上的耳環反射著遠處的燈光,閃閃發亮。

  「不用去叫了,不讓她們見到我的樣子也好。」我走出兩步,天昊微弱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來。

  我愕然轉身,看著正掙扎著坐起來的天昊。他看起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手撐到台階上,卻無法支撐住身體。試了幾次,還是旁邊的黑龍流著淚把他扶正了身體。

  「這怎麼可以,你剛才不是說想再看她們一眼嗎?」黑龍抹了一下眼睛,可淚水很快又流了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向前走了幾步,沉聲追問黑龍。

  「你們跑掉之後,天昊就頂不住伯益了,可他還是拼了命支持,想讓你們跑遠一點,沒過多久,崑崙石就炸掉了,我們全都被震昏過去。等醒了的時候,才發現伯益不見了,天昊那時已經站不起來,可他還是求我們來幫你們對付伯益。我們本來就只是想找九鼎,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無支祁氣昏了頭,跑去找伯益拚命,我就留下來照顧天昊。可他說自己已經快不行了,只是還想看看相柳姐妹,我就背著他到處找你們,可到處都找不到,最後到了這裡,我沒辦法了,就……」黑龍又開始抹眼淚。

  「伯益把你打傷了?」我看著天昊。

  天昊還是閉著眼,聽了我的話緩緩搖頭,咳嗽了兩聲:「不是,我沒有受傷,是我自己把自己變成這樣的。」

  黑龍吃驚的轉過了頭,盯著天昊連眼都不眨:「怎麼可能是這樣?」

  「伯益的確沒有傷我!」天昊露出了笑容,可依然雙目緊閉,「我只是個妖怪,卻強行用妖力催動共工大人的力量,雖然阻止了伯益,可自己的妖力卻也被共工大人的力量摧毀了,所以你們放心,我不會死,只是被打回原形而已。」

  「那跟死有什麼分別?」黑龍又摀住了臉。

  「你不想搶九鼎來完成自己要做的事了嗎,難道就這麼甘心放棄?」凝視他半晌,我沉聲問他。

  天昊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看起來他似乎真的不感到難過:「我想做的事情,早已經做到了,就算走,我也沒有遺憾。」

  「做到了?你到底想做的是什麼事?」我和黑龍都很吃驚。

  天昊的雙眼終於睜開了一條縫,可目光卻望向天空,彷彿在看著自己的回憶:「四千多年前,我只是個沒用的小妖怪,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我懂事那天開始,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四處流浪,常常找不到東西吃,一餓就是好幾天。不過慢慢的,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力量也越來越強,不需要再為食物的事煩心了,可我依然只是一個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每天睡覺的時候,我就躲起來偷偷的哭。」

  「直到有一天,」天昊臉上的笑容變得很溫柔,「我剛找到一大堆食物,正想吃飯的時候,從遠處跑來兩條九頭蛇,什麼話都不說就把我的食物搶走了,我開始很生氣,但又打不過她們,被氣得哭了起來,可她們還對我冷嘲熱諷,說以後還會來搶我的東西。」

  「是相家姐妹!你就是那個常被她們搶的愛哭鬼?」我想起了相繇說過的話。

  「對啊!我就是那個愛哭鬼。」天昊笑出了聲,表情看上去很開心,「果然,她們以後時不時的跑來搶食物。我漸漸發現,她們的力量雖然強,可人卻笨得緊,經常找不到東西吃,所以才來搶我的食物,食物越少的時候,她們就來得越頻繁。時間一長,我居然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能陪著她們打打鬧鬧,至少,我不會再覺得寂寞。」

  「後來有一天,我發現她們不見了,心裡很著急,就到處去找她們。問了很多人,才知道她們被共工大人收養了,於是我跑到系昆山外面,跪了七天七夜,希望共工大人收我當屬下。但共工大人告訴我,當一個神未必比當個妖怪更快樂,他收養相家姐妹是因為她們太笨,留在外面會被人欺負,但我不需要他來照顧。」

  「我說我不是希望共工大人照顧我,而是希望自己可以照顧相家姐妹。共工大人聽了我的話後笑了很久,說我雖然很弱,不過他欣賞我的志氣,雖然沒有收下我,但賜給了我這個名字,還送給我一顆崑崙石,裡面有他的力量。說如果有一天她們真的需要我照顧了,我可以使用一次他的力量,但會失去自己的全部修為,問我會不會這麼做。」

  「我收下了崑崙石,從那之後就躲在系昆山附近居住。後來共工大人失蹤,我看著她們四處尋找,最後被大禹打傷了,躲回系昆山,卻沒趕得急去救她們……」

  「所以你和大禹作對,就是為了替她們報仇。」

  「對,我知道大禹的力量,本想用崑崙石和大禹同歸於盡,但沒用出來就被抓住了,接著被關了四千年。」天昊的精神越來越差,就快要坐不穩了,「不久前,我被無支祁放出來,和他們一起來搶九鼎,沒想到會碰到她們,我真的很開心……」

  「那你搶九鼎的目的是……」我看著他緩緩倒下的身軀,不忍再問下去。

  「你還不明白嗎?」天昊再次閉上眼睛,神情變得安詳,「只有借助九鼎的力量,我才可以進入系昆山。我搶九鼎的目的,只是為了……再見到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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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八章 密

  一層朦朧的白色光芒覆蓋在天昊的身上,躺在台階上的身體開始變得模糊不清。旁邊的黑龍忍不住哭出了聲,伸出手想把他抓出來,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懸在半空中微微發抖。

  「你還欠我一件事沒做,現在就想跑啊?」看著那團光芒,我冷冷的出聲。

  「下次吧,多等我四千年。」天昊的臉已經看不清了,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把她們交給你照顧,我很放心……」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白光猛的一閃,一瞬間我無法看清任何東西。當我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起來時,天昊的身體已經消失不見,只有一隻奇怪的動物站在他剛才躺著的地方。

  它的身軀有一頭牛般大小,有著老虎一樣的皮毛花紋,身體前方整整齊齊的排著八個跟人差不多的頭顱,面孔卻被頂上披下的長髮遮住,看不清是什麼模樣;軀幹下方同樣是跟老虎一樣的爪子,但卻不是四條,而是八條;在它臀部後面高高豎起的,是像孔雀開屏一般散成半圓形的八條虎尾(注1)。

  「我到哪裡去找四千年來等你?」看著它的模樣,我站在原地小聲抱怨,「你做人真是太不厚道,擺明了是賴帳啊……」

  天昊的身體轉過來朝向這邊,十六隻眼睛的目光透過髮絲全都集中到我身上,片刻之後,他發出一聲如同虎吼聲的低鳴,八個頭一起向我低下,似乎是在拜託我。接著他又對著黑龍叫了一聲,所有的尾巴一起搖動,隨即猛的跳了起來,越過我們的頭頂,落到十幾米外的花壇裡,再沒絲毫停留,幾個起落,身形就看不見了。

  「天昊……」

  黑龍剛叫了一聲,我就抓住他的手,對他緩緩搖頭:「讓他走吧,只要還活著,總會有再見面的一天。倒是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黑龍抽回了手,苦笑了一下,「我還能有什麼打算?既然不可能得到九鼎了,我只有到處找找還有什麼辦法能把龍門山合起來。」

  「其實我有辦法……」

  我的話只到一半,黑龍已經激動的抓住我的雙肩,眼睛裡全是期盼的光芒:「你真的有辦法?對了,你和大禹很熟,你替我去求求大禹,讓他幫幫我啊!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對了,你喜歡錢是吧,我去搶個銀行給你……」

  「唔,這個問題我們慢慢再研究一下……不過我既然答應了天昊要幫你,就一定會說到做到,明天上午你到那邊那個花壇等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現在麻煩你先鬆鬆手,我的肩膀很痛啊……」

  「啊!不好意思……」黑龍傻笑著收回手,順便討好的替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眼巴巴的看著我,「明天來就行了嗎?我書讀得少,你可不要騙我。」

  「你真的是叫黑龍嗎?會不會你其實是姓成的……」

  和我商定時間之後,黑龍幾乎是唱著歌離開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無奈的搖搖頭。其實這三隻妖怪都不是什麼壞人,甚至可以說得上心地善良,可惜被伯益抓住了心中的弱點來加以利用。現在黑龍姑且不論,天昊落得這個下場實在讓人扼腕,不過既然他做這一切全是心甘情願,相信在臨走時也沒有遺憾;無支祁則生死不明,但是伯益需要他來帶路找大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所以一切的問題,都在伯益的身上,可偏偏要對付伯益,就必須依靠大禹的力量,以大禹現在的狀態,別說讓他對付伯益,就算他只是聽到伯益要出現,恐怕都會立刻落荒而逃。

  「看來還是要先搞定大禹才行。」我歎著氣往回走。這時恐怕已經是半夜三點多了,連那邊的夜市都沒了什麼聲音,商務樓這邊更是一片死寂,連路都看不太清楚,一不小心就會被絆到,我一連幾次踢到石凳,腳尖又酸又痛,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轉過花壇,前面就是商務區的出口,路燈的光芒已經照了過來,勉強看得清地面了,我擔心寡婦珍會發現我出來,急著向前趕了兩步。結果在拐角的地方,我一頭撞在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吃驚的向前看去——映入我眼中的,居然是寡婦珍那沒有任何表情的俏臉。

  * * *

  她看上去出來得很匆忙,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下來,只是隨便在外面披了件深色的外套,腳上甚至還穿著拖鞋,俏麗臉龐上的白膩肌膚在路燈光芒的映射下,便如同一塊最上等的白玉一般,竟然有點晶瑩透明的感覺。此刻的她臉上早已沒有了平時的可愛笑容,一雙明眸冷冷的看著我,卻不發一言。

  「你也出來散步啊?」我不敢直視她的目光,眼睛左顧右盼,可她的目光就像在我身上生了根一樣,無論我怎麼逃避都牢牢的鎖住了我,而對我的問話也不做回答。

  「今天天氣很好啊,出來走走感覺不錯……」在她的目光注視下,我的聲音低了下來,後面的話也說不出口了。認命的歎了口氣,我低下了頭,「你全都看到了?」

  「對啊!」寡婦珍終於有了反應,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聲音中居然有幾分得意,「你現在想有什麼解釋?」

  「我解釋了你信不信?」我抬起頭,誠懇的看著她的眼睛。

  「不信!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又想撒謊。」她的回答十分乾脆。

  「那我沒話說了……」我垂頭喪氣的蹲到地上,「要殺要剮你看著辦吧。」

  「你再說一次!」寡婦珍彎下腰,用手硬把我的臉架起來,拉到她面前,逼著我直視她的眼睛。從我這裡看過去,她清秀可人的容顏近在咫尺,而她口裡的氣息一陣陣呼在我面上,溫暖而清新,讓人心中一陣迷亂。

  「打死我也不說。」我一個激靈,險些把什麼都招了出來,幸虧來得及懸崖勒馬。不敢多看她失望的眼神,我從地上站起來,向她公寓那邊走去:「這些事你知道太多不好,還是早點回去睡吧!」

  等走出一段路,我才發現她沒有跟上來,愕然回頭看去,才發現她還站在剛才的地方,背對著我,雙肩不停的抽動,好像正在哭泣。

  「不要哭好不好?這不像你的風格啊。」我又走回她身後,用手輕輕的拉了一下她的外套,「你說過我不想說就不問的。」

  「不用你管。」寡婦珍一把打開我的手,隨即用手摀住了臉,「反正你騙我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多一次也沒什麼了不起。」

  「這件事不簡單,我怕嚇到你。」我還從沒見寡婦珍哭過,一時間慌了手腳,不知該做什麼才好,只能站在她背後看著她。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會害怕?是啊,你一直覺得我笨嘛,整天都被你騙,什麼都做不了。」她還是沒有回過頭,外套也由於剛才的動作滑下來一截,把她修長的頸部露了出來,在這片昏暗的環境中白得耀眼。

  「好了,我告訴你就是,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因為我所說的會超過你的想像……喂,你去哪啊?」

  「找根凳子坐著聽……」寡婦珍拉了拉外套,走到不遠處那張長椅上坐下,伸手拍拍身邊的位置,「你,坐過來。」聲音已經恢復了正常。

  「你知不知道我培養情緒很困難的……」我無奈的向那邊走過去,這張長椅離路燈有點遠了,周圍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連坐在那裡寡婦珍我都只能勉強看到個人影,摸索著坐到她身邊,我清清嗓子,還是決定把一切告訴她,讓她自己來判斷該怎麼辦。

  「先等等。」我剛一坐下,寡婦珍溫暖柔軟的身體就貼在了我身體左邊,頭也靠到了我肩上,「好了,現在可以說了。還有,把你的外套脫給我,這裡有點冷……」

  雙手抓著我的左臂,就這麼靜靜的靠在我身上,寡婦珍一言不發的聽我說起自碰到相柳開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即使我講到相柳她們並非人類時,她也沒有露出太吃驚的表情。倒是聽到天昊的事時,她抓著我的手才緊了緊。

  等到我把一切說完,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寡婦珍還是一動不動的靠著我,直到又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把頭微微抬起:「說完了?」

  「就這些了。」我點點頭,「這次我一點都沒瞞你。」

  「我聽得出來。」她的語調很輕鬆,「你說謊和不說謊時的語調不一樣,我早就發現了。」

  「原來我這麼失敗!」我痛苦的埋下了頭。

  「這句是謊話……」

  「果然,落後就要挨打,有必要改進技術了……」我無奈搖頭,隨即又詫異的問她:「你聽了這些一點都不害怕嗎?那些人可不是神就是妖啊。」

  「怕啊,我當然怕!」可我在寡婦珍的聲調裡聽不出一點怕的意思,「不過我一想到連你這麼沒用的人都可以和他們相處這麼久而沒事,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那還真是謝謝誇獎。」我苦笑起來。

  「更何況聽你說起來,除了那個修電器的,其他的都不是壞人,小柳她們姐妹倆又那麼可愛,我喜歡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害怕?不過我總算知道她們為什麼那麼能吃了……」她輕輕的笑了起來,「可是,對於你騙了我這麼久這筆帳,又該怎麼算?」

  「你也說過了,反正也騙過那麼多次了,多這一次也不算什麼……」話還沒說完,我眼前一黑,本來蓋在她身上的外套已經蒙在了我頭上,接著腦門一痛,被她在頭上連敲了好幾下。

  「好了,反正以前也敲過那麼多次,再敲幾下也不算什麼。」把外套又取下來披回身上,寡婦珍向公寓那邊走過去,「這次就這麼算了,你別想還有下次。」

  「下次就被你打成白癡了……」我嘀咕著跟上去,和她並肩而行。

  走到拐角的路燈下面,我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寡婦珍的神情平靜如常,嘴角微微帶著笑意,在她如白玉般光滑的臉頰上,看不到一絲流過淚的痕跡。我記得,剛才她並沒有擦過臉……

  「你剛才是裝哭騙我!」我恍然大悟。

  「是又怎麼樣?你騙我這麼多次,我騙你一次而已,說起來我還吃了虧呢!」她反唇相譏,不過卻掩蓋不住臉上的得意表情,「其實我剛才什麼都沒看到,是你自己全部招出來的。」

  「妖女……」我咬牙切齒。

  「妖女指的是誰?」她又靠了過來,眼睛水汪汪的盯著我,不過裡面卻含著一股殺氣。

  「九尾狐!她是妖怪,又是女人,合起來就簡稱妖女……」

  「你真的不是共工?」她好奇的盯著我看。

  「你看我像不像條蛇?」我沒好氣的回答她。

  「像啊!尤其是冬眠這一點……」

  * * *

  等回到公寓裡時已經快到五點了,寡婦珍剛剛大勝一局,心情愉快,哼著歌跑進了臥室,我卻在沙發上思前想後,琢磨著如何解決大禹的問題,考慮了半晌也找不出個答案,一陣睡意襲來,我就坐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清晨的時候我就被相柳姐妹的打鬧聲吵醒了,睜開眼才發現身上多了一床毯子,上面似乎還留著寡婦珍身上的香氣,我心裡微微一動,還沒來得及想下去,相柳相繇兩人已經撲到了我身上:「主人你醒了!」

  「這麼吵都不會醒的只有死人而已……」

  「主人你被珍姐抓包了嗎?」相繇迫不及待的向我提問。

  「她都對你們說了?」我愕然望著她們姐妹倆。

  兩人一起點著頭:「對啊,珍姐一早就把我們叫起來,問了我們很多問題,還說主人你把什麼都對她說了。」

  「算了,這樣也好。」我歎了口氣,「反正瞞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遲早都有穿幫的時候。」

  「還是珍姐比較厲害,主人這麼狡猾也犧牲了。」兩人轉過頭竊竊私語,「看來主人果然也是個男人……」

  「這是你們應該說的話嗎?」我一人一個爆栗,姐妹倆嘟起嘴不做聲了。我仔細看了她們一眼,招招手讓她們坐下,「你們還記不記得曾經對我說過的,那個老被你們搶食物的愛哭鬼?」

  「記得啊,怎麼了?」姐妹倆奇怪起來,連賭氣都忘了。

  「他就是那個天昊。」提到這個名字,我心中一陣黯然。

  「原來他就是三八啊!難怪老覺得眼熟。」相繇拍拍自己的頭,「那麼久沒見,連他的樣子都要想不起來了。不過他為什麼會有藏著主人力量的崑崙石呢?」

  「三八?」我好奇的問了一句。

  「對啊!」回答我的是相柳,「他有八個頭、八條腿和八根尾巴,所以我們叫他三八。」

  「算了,叫他什麼名字不重要,他為什麼會有共工力量的崑崙石也不重要,你們只需要記得,如果下次再碰到他時,要對他好一點就行了。」我微笑著拍拍她們的手。

  「為什麼?」兩人一頭霧水。

  我伸出手摸著她們的頭頂:「別人對你好,你就應該對別人好,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就像你們這麼依賴共工,是因為共工收養了你們,並對你們很好一樣。但在這個世界上,對你們好的其實不止共工一個人,只是你們自己看不見而已。」

  「誰說我們看不見了?」相繇不服氣的反駁,「你、珍姐還有無支祁叔叔,你們都對我很好,我們全都知道。」

  聽到她的話,我笑了起來:「你還是不明白,有些人對你好很容易看見,而有些人對你好卻只能慢慢體會才能發現,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學著怎麼去分辨別人對你的心意吧!」我把她們的手拉到一起,「等到你們學會的那一天,也許,你們就不再需要留在共工身邊……」

  * * *

  注1:在正本的《山海經》中並無天昊這個人物,但在很多野史中卻有他的記載,據說他本是一隻水怪,人首虎身,八首八腿八尾,被大禹在治水時收服,是治水過程中的主要障礙之一。本書中除了天昊曾去阻止大禹治水這件事外,其餘均為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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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九章 回家

  相家姐妹倆雙手互握,斜靠在我身上,四隻眼睛不明所以的盯著我,什麼話都不說。看到這副情景,我長歎一聲,知道剛才的話又白說了,拍拍她們的頭:「好了,你們先去等著吃早飯吧,等會兒還有事情要做。」

  等我從盥洗間出來,寡婦珍已經做好了早飯,正站在桌邊為相柳姐妹盛粥。今天的她穿得很隨意,一件西式粉格上衣搭配著深色牛仔褲,腳下一雙白色高幫皮鞋,大概是因為做飯的關係,她還圍著一條藍色的圍裙,上面繡著個卡通娃娃的圖案,看起來頗有幾分家庭主婦的味道。看到我出來,她對我打了個招呼,臉上淡淡的神色,似乎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疑惑的在桌邊坐下,我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臉,弄得寡婦珍嗔怪的敲了我的頭一下:「看什麼,沒見過美女啊?」

  「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啊?現在這種情況,難道你不覺得害怕?」忍了半天,我還是問了她一句。聽到我的問題,連正在咬著油條大嚼的相柳姐妹都停下了嘴,眼巴巴的看向寡婦珍。

  「說不擔心是假的。」寡婦珍解下圍裙,在桌子對面坐下,「可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擔心恐怕也沒用了。何況我什麼都做不了,倒不如安安心心的過日子,等那個修電器的找上門來再說。」

  「要是這樣我們就死定了……」

  「你有什麼辦法嗎?」她不服氣的反駁我,「那傢伙可是一個大神,怎麼可能打得過他?除了等死我們還能做什麼?」

  「大神……」我微微冷笑起來,「那倒未必。」

  「你看出了什麼嗎?」三個女人一起湊過來,眼中燃起了希望。

  「如果他已經是大神了,為什麼還要去搶九鼎?而且如果他一開始就用出這種力量,事情根本不會變得這麼麻煩,所以……」我沉吟起來。

  「所以什麼,你快點說啊!」寡婦珍著急的催促我。

  「所以他的力量一定有問題,只是不知道問題在哪裡。」我喝了口粥。

  「說了等於沒說。」三顆腦袋又縮回去了,「吃飯吃飯,就算死也要做個飽鬼……」

  「其實還有個辦法。」我不慌不忙的放下了碗,目光炯炯的直視三人,「只要大禹沒問題了,以他的力量就可以對付伯益,所以我們只要等到九尾狐的傷好一些了,問清事情的前因後果,應該還有機會。」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相柳在一邊插嘴。

  「郊遊!」

  「你想先去選塊好墓地嗎……」

  「……反正九尾狐的傷還要幾天才會好,伯益也一定在城裡到處找我們,倒不如跑到郊外去好好玩一下,順便解決黑龍的問題。」

  「主人你有辦法把龍門山合起來了嗎?」相柳顧不得吃飯,撲過來抱住我的手。

  「我不行,可是大禹可以。」我露出一絲詭笑,「就算大禹不行也沒關係,只要黑龍認為大禹可以就行了……」

  「你臉上的表情很眼熟啊!」寡婦珍看了我半天,終於想了起來,「對了,每次公司裡的人要去推銷房子時,都是這個表情……」

  「先別說這麼多了,收拾好東西出發吧!」

  「家裡那兩個怎麼辦?」寡婦珍剛站起來,又突然停下了動作。

  「你們去吧!」胡嬌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聽起來比以前多了點精神,「我的傷好多了,這裡又很安全,不會有事的。」

  「那好,我們下午就回來。」不等寡婦珍開口,我就一口答應下來,「相柳,你去收拾東西,相繇,你過來,我有事要讓你做。」

  附在相繇耳邊小聲吩咐了兩句,她立刻吃驚的張大了嘴:「主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是不需要問為什麼的……」

  為了保險起見,寡婦珍沒有開她原來的那輛跑車,而是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部黑色小轎車,我讓她先將車停在一個偏僻的地方,然後自己去花壇那邊找黑龍。雖然是第一次經歷這些神神怪怪的事,不過她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最初的緊張過去後,她又恢復如常,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做起事來也井井有條。

  偷偷摸摸的跑到花壇附近,我很快發現了黑龍的身影,此刻他正蜷著身子坐在花壇邊上的一張長椅上,看來也是怕被伯益發現,連那一身黑色皮衣都換了下來,穿了一套灰色的休閒服。

  悄悄的跟他打了聲招呼,黑龍抬頭看見我,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剛想張口說話,我立刻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帶著他來到附近一個沒人的小巷中。

  「現在要怎麼做?」剛站穩身體,黑龍就迫不及待的問我。

  「在做事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你。」我正色看著他,「無支祁把你放出來後,你有沒有回過龍門山?」

  「沒有!」黑龍搖搖頭,臉上露出感傷的神色,「我在江底被關了四千年,後來一直昏迷著,等我醒了的時候已經不在龍門山附近了。之後就隨著他們一起來找大禹,還沒有來得及回去看看。怎麼,我們現在就去嗎?」

  「當然,我這就帶你去龍門山。」我望向他的身後,「你看,大禹來了。」

  「哦噠!」

  趁著黑龍轉身的時候,埋伏在一邊的相繇跳了出來,狠狠一棍子敲在他頭上,黑龍晃了兩晃,然後就軟綿綿的倒在地上,兩眼翻白的暈了過去。

  「同一個方法連騙你兩次,不知道因為是你太笨還是因為我太精明。」我搖頭歎氣,和相繇一起抬著他向停車的地方走去,「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再怎麼打你的頭也不可能變得更笨了。」

  「主人,下一步我們要怎麼做?」雖然抬著一個兩米高的大漢,相繇的表情還是輕輕鬆鬆,一點都不覺得吃力,反倒是我累得不停喘氣。

  「下一步……當然是帶他去龍門山。」

  * * *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湛藍,萬里無雲。陽光直射到人身上,卻不會讓人感到灼熱,反而有種暖洋洋的感覺。空氣中全是新鮮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不時還有一陣涼風襲來,帶來遠處山腳稻田的芬芳。

  「十月底果然是郊遊的好時間啊,對吧?」我瞇著眼斜躺在一片枯黃的草地上,只用一隻手肘支撐起半個身子,嘴裡還咬著一根枯草,轉過頭問正在一邊忙碌的寡婦珍。

  這裡是一片荒山野嶺,四處無人,連棵樹都看不到,周圍全是半人高的雜草,而且大部分都已經枯黃了。我們帶著黑龍走了半天,才在山頂這裡找到一塊平整的草地。把黑龍丟到一邊,寡婦珍就開始忙著在地上鋪塑料布,相繇則打開背包,把裡面的食物一件件拿出來放到地上。我無事可做,就躺在前面的草地上閉目養神。

  「對啊,如果我不用做這麼多事的話,也會覺得是郊遊的好時光。」寡婦珍正跪在地上將塑料布鋪平,聽了我的話後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她還是早上時那一身裝扮,不過為了怕陽光曬黑皮膚,多戴了頂白色的遮陽帽,「好像我才是老闆啊,為什麼現在是我在這裡忙,你卻躺在那裡睡大覺呢?」

  「這種瑣碎的事情不適合我們大男人做,我現在正在思考更重要的問題。」我把頭轉了回來,用悠遠的目光望向天空,四肢張開的躺到地上不動了。

  「那很簡單啊,小繇,把他變成女人……」聽到她的話,正在用牙齒撕塑料袋的相繇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

  「好吧,你要我做什麼……」我立刻從地上翻身站起,跑到她的身邊。

  寡婦珍還沒說話,被扔在前面草叢中的黑龍就發出一聲呻吟,身子跟著動了一下,惹得我們三個一起向他看去。

  「他醒了,我先去搞定他的事。」我對兩人小聲吩咐,「記住待會兒聽到我說什麼都別打岔,否則就前功盡棄了。」她們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拿著一瓶礦泉水,我笑嘻嘻的走到黑龍身邊,蹲在地上看著他。黑龍又動了兩下,終於睜開了眼睛,不過他顯然還不大清醒,只是呆呆的看著我的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醒了,黑龍老兄。要不要喝點水?」我把礦泉水瓶子遞給他。

  黑龍又看了我半天,沒有接過瓶子,左手伸到後腦勺上摸了摸,一臉的迷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我張大了嘴,吃驚的看著他,「你暈倒以前的事也忘了?」

  「我只記得你說大禹來了,然後我轉過頭去看……」黑龍從草叢裡坐起來,左手還是撫著後腦,努力的回憶著當時發生的事,「……接著我這裡一痛,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就對了!」我用力的一拍他肩膀,「當時大禹來找我們,可是突然跑出來一個神秘人把你打暈了。」

  「神秘人?是誰啊?」黑龍顯然腦子還不大清醒。

  「都說是神秘人了,身份當然很神秘,我怎麼可能知道他是誰?」

  「那你為什麼沒事?」

  「對啊,我為什麼會沒事呢?看來真的很神秘啊……」

  一陣胡說八道之後,黑龍終於不在追究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向周圍望了兩眼,在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你為什麼會帶我來這裡,不是說要去將龍門山合起來嗎?」

  「呵呵呵呵!」我放開他的手,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黑龍兄,我帶你來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要給你一個驚喜。」用手一指遠處的小山坡上,「你看,那是誰?」

  順著我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身白衣的大禹迎風而立,衣訣飄飄,目光直視遠方,雙手負在背後,讓人一見之下便肅然起敬。

  「是大禹啊,龍門山可以合起來了,我可以回家了。」黑龍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叫起來,聲音中充滿激動,到後來竟帶上了幾分哽咽。兩行濁淚沿著臉頰流了下來,他卻絲毫不覺:「走啊,我們去龍門山,到時我帶你們去我家看看,那裡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他慢慢的跪到地上,雙手掩面泣不成聲:「終於可以回家了,我終於可以回家了,為了這一天我足足等了四千年……」

  「這裡的確很漂亮!」我站在他身後點點頭,「要是可以住在這裡,天天看著這樣的景色,人的心情也會好很多……」

  「走吧,我們快去龍門山。」哭了一陣,黑龍就這麼跪在地上抓著我的手,淚都不擦,又咧著嘴笑起來,「那裡比這裡漂亮多了,你們要是喜歡的話,住多久都行。我會帶你們去參觀那裡所有的景色,這裡光禿禿的,有什麼好看!快去叫上大禹,我們這就出發。」

  我一言不發的看著他,身體也沒有移動半步,臉上也沒有了笑容。

  「怎麼了?我們快走啊,不要磨蹭了。」黑龍從地上爬起來,拉著我就朝前走。

  「你還沒看出來嗎?」我在他身後冷冷的問他,「這裡就是龍門山!剛才大禹已經將龍門山合起來了。」

  黑龍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過了半晌,他猛的轉過身體,惡狠狠的盯著我,眼中像要噴出火來:「你騙我!龍門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一定是在騙我。」

  「主人!「相繇在後面驚叫起來,就要打算跑向這邊,卻被寡婦珍一把拉住,對她緩緩搖頭。

  「你也說已經過了四千年,這世上滄海都可變桑田,龍門山變成這樣有什麼奇怪?」

  「不是!龍門山不是這個樣子的,絕對不是!」黑龍渾身發抖,雙腳都站不穩了,慢慢的蹲了下來,「你是在騙我,你們串通好了來騙我,為什麼要騙我……」

  「對啊,我為什麼要騙你?既然大禹肯幫我,將龍門山合起來有什麼困難,我又何必騙你?」我也蹲在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這裡就是龍門山,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家,為什麼你不肯承認?你不是一直想把龍門山合起來嗎,現在你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應該很開心才對啊。」

  「不是!我的家不是這個樣子的……」黑龍一直哆嗦著拚命搖頭,雙膝跪在地上不住後退,眼睛也不敢看我,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地面。

  「其實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吧!」黑龍退一步,我就往前進一步,寸步不離的緊跟著他,「你早就明白即使把龍門山合起來也不可能恢復原來的樣子了,只不過你自己不願意接受。你說只要龍門山合起來就可以找回自己的家,這只是你自己給自己編的一個假希望,因為只有這樣你才可以不用接受你的家已經沒有了的事實。你說我們在騙你,其實一直以來騙你的是你自己。醒醒吧,你的家早就沒了!」

  「不是……」黑龍終於停止了後退,聲音越變越小,身體的抖動卻越來越厲害。

  「你給我看清楚!」我抓住黑龍的頭,「看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這是不是你想要的龍門山,說啊,你不是一直很想回來嗎?現在你回來了,為什麼又不敢承認?你的家在哪裡,指給我看啊!」

  「嗚嗚——」黑龍推開我的手,連滾帶爬的跑到雜草叢中,將自己巨大的身軀蜷成一團,開始號啕大哭起來,「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搞定!」我長鬆一口氣,擦擦頭上的汗水,又走到黑龍的身邊,張嘴剛想說話,黑龍哽咽著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這裡比龍門山要矮。」

  「風化嚴重嘛,沒變成平地算不錯了。」

  「龍門山有很多樹。」

  「文革時砍去大煉鋼鐵了。」

  「黃河呢?黃河在哪裡?」

  「在下面,那裡啊,你看不見嗎?」

  「那好像是條陰溝啊……」

  「水土流失太多,黃河都變陰溝了,所以說環保很重要……」

  「家已經沒有了,我現在該怎麼辦?」黑龍哭了半天,又問了我一句。

  「這個問題說到重點了。」我拍拍他的肩,遞給他一張紙片,「去這個地方問問吧!」

  「我不識字……」黑龍看了半天,可憐巴巴的回頭望著我,臉上全是鼻涕眼淚。

  「沒關係,我教你!」

  站在他背後,我指著紙片上的四個字一字一句的讀給他聽:「珍——珍——房——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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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十章 變臉

  周圍的山風變得猛烈起來,耳朵可以明顯的聽到風聲呼嘯,野草被吹得緊貼到地上,又彈回來,發出「嘩嘩「的響聲。

  黑龍的啜泣聲慢慢的停止了,只是鼻子偶爾猛抽一下。雖然仍然蜷在草叢中,但表情已經開始恢復平靜,他的目光呆呆的看著山下,什麼話也不說。隔了半晌,他又回過頭望著我:「謝謝你!」

  「不用客氣,既然你肯照顧生意,那就是我的客戶。到時記得把銷售員的名字填成我的就好了……」我雙手作揖,滿臉堆笑的看著他。

  「你說得對!其實我心裡早就清楚我的家已經找不回來了。」黑龍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轉過頭看向遠方,「可是我一直捨不得放棄,所以才騙自己說只要把龍門山合起來,就又可以回到以前。這個夢做到今天,終於是醒過來的時候了,謝謝你讓我可以面對現實!」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我收起笑容,手也插回褲兜裡。

  「以前的家沒有了,我要去再找一個家!」黑龍還是看著遠方,嘴角的笑容卻甚是安詳,「本來我應該留在這裡幫幫你們,可伯益既然有大神的力量,我留下來也沒用。你是個很厲害的人,雖然沒有力量,卻可以做到那些連神都做不到的事,我想,伯益的事應該難不倒你。」

  他從草叢裡站起身,迎著風伸了個懶腰:「這個世界這麼大!我一定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地方。替我跟相柳她們道別,我走了。」

  「等等,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嗎?我們賣的房子環境優美,價格又公道,一定會有適合你的地方。」

  「我沒錢。」

  「那你快走吧,不送了……」

  看著黑龍越來越小的背影,我佇立在山坡上不發一言,頭髮被風吹得蓋住了眼睛,我也懶得去撥開。

  「主人,他走了?」相繇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回過頭,她和寡婦珍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身後,同樣在看著黑龍的身影。站在對面小山坡上的大禹也朝這邊跑過來,等跑到山腰時已經變回了相柳的模樣。

  「嗯!」我應了一聲,身體又轉向黑龍離開的方向,此時黑龍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周圍除了我們幾個,什麼人都看不到,「他倒是走得輕鬆,拍拍屁股就溜了,難為我們還要留在這裡和修電器的打生打死。上次他不是說要去搶銀行來報答我嗎?說話不算話,你們千萬不要跟他學……」

  「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搶銀行……」相繇咬著雞腿轉過身,立刻就被寡婦珍拉到懷裡摟住了,隨即我頭上一痛,又挨了一下。

  「下次你要是再敢跟她們胡說八道,看我怎麼收拾你?」寡婦珍瞪圓了眼睛瞪著我,雙手緊緊抱著相繇不敢鬆開,生怕她真的跑去做我說的事。

  「主人,這樣真的沒問題嗎?」相柳這時也跑到我身後,氣喘吁吁的問我,不過馬上也被摟住了,寡婦珍一邊掏出面紙,細心的為她擦掉額上的汗,一邊叮囑相繇不可以亂跑,忙得不可開交。

  「這樣會有什麼問題?」我又將那根草咬在嘴裡,「難道你還怕他去搶九鼎啊?」

  「可是只要黑龍一走出這裡,馬上就會發現這裡根本不是龍門山了,要是他發現其實是我們在騙他,會不會又變回老樣子?」聽到她的問題,其他兩個女人的注意力也集中到我身上,想聽聽我的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我搖搖頭:「不會,無論這裡是不是龍門山都好,結果都是一樣。黑龍其實早就清楚他的家已經不可能找到了,只不過是他自己不願意去面對。所以他一直不停的騙自己,因為只有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他才可以留住最後一絲希望。我的確是在騙他,不過我是騙他去知道真相。現在他的夢已經不可能做下去了,就算他知道這裡不是龍門山也一樣。這麼做雖然殘忍了一點,但是他至少不用再糾纏在過去的回憶中,希望他的將來會活得幸福吧……」

  拍掉身上粘著的碎草,我轉過身對著她們三個。相繇聽不明白我在說什麼,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看著我,相柳卻垂下頭避開我的目光,還靠在寡婦珍懷裡的身子拚命向後縮。寡婦珍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用右手摟著她的腰,左手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輕聲安慰,目光同樣不肯看我。

  我苦笑一聲,搖著頭向放著食物的那片草地走過去:「黑龍的事情解決了,可後面還有很多事情,吃完東西我們就回去吧!」

  相繇歡呼一聲,一馬當先跑了過去,幾下就衝到我前面。我剛走了兩步,衣服後擺就被人抓住了。愕然中回頭看去,出現在眼前的,是相柳怯生生的臉,她現在還靠在寡婦珍身上,一雙小手卻伸出來,拉住了我的衣服。

  「主人,答應我們一件事好不好?」她眼中已經有了淚光。

  「什麼?」

  「以後,你不要用這個辦法來對我們……」

  「沒事的,我不會讓他這麼做!」不等我答話,寡婦珍已經惡狠狠的盯著我,「答應她!」

  「我答應你!」無奈的拍拍相柳的頭,我歎了口氣,「去吃東西吧!」

  * * *

  這山裡的確很荒涼,一直到我們吃完東西,快到中午十二點了,依然沒有看到什麼人經過。相繇不說,相柳雖然成熟一點,但也還是小孩心性,很快就把不愉快的事拋諸腦後,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倒是寡婦珍好像有了些心事,吃東西時沒說什麼話。

  「主人背我!」收拾好東西準備下山時,相柳和相繇照例向我伸出手。自從上次背過相柳之後,這兩個傢伙沒事就纏著我背她們,怎麼說都沒用。

  「我一個人怎麼背得動你們兩個?今天誰都不背,自己走路。」我一口拒絕,不去理她們臉上的失望神色。

  看見撒嬌沒用,姐妹倆立刻照慣例找寡婦珍求助,「珍姐,你扣他獎金吧……」

  「今天他不用背你們兩個!」寡婦珍回過了神,難得的大發慈悲,不過很快我就高興不起來了,「今天他背我……」

  「珍姐好狡猾……」兩人嘟著嘴向山下跑去。

  「你不會說真的吧?」我吃驚的望著她,「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幼稚了?」

  「要你管!」寡婦珍臉上出現一個嫵媚的笑容,學著相柳她們的樣子對我伸出手:「主人背我……」

  同樣的一句話,從她嘴裡說出同從相家姐妹嘴裡說出完全是天與地的差別,我聽得一陣熱血上湧,連眼睛都看不清東西了,正想轉身落荒而逃,可她那嬌滴滴的聲音繼續傳來:「主人要被扣獎金了……」

  「我背!」當機立斷一向是我的優點。

  寡婦珍軟綿綿的身體伏在我背上,嘴裡還不停朝我耳朵呵著氣,弄得我渾身不自在,一連幾次差點被絆倒,不得不出聲警告她:「你再這樣小心掉下來!」

  她在背上嘻嘻的笑了兩聲:「算了,放過你!我問你,你為什麼非要小柳她們放棄對共工的依賴?現在我們不是過的很好嗎?」

  「你自己應該清楚,就算我們可以一直不打破她們的夢想,但是我們只是普通人,最多也還能活幾十年,可她們卻是神,永遠都不會死。這幾十年過後,她們又該怎麼辦?」我盯著前面的路,一邊走一邊回答,「倒不如趁這段時間讓她們成熟起來,將來就算我們不在了,她們也可以獨立生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繼續去追尋共工的下落,那樣的話,她們實在活得太辛苦。」

  「可是我不忍心看到她們傷心的樣子。」她在背上歎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後,她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我和她們一樣,也陷在過去裡逃不出來,你會不會用這種辦法把我拉出來?」

  「會!」我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可惜我做不到。」

  「為什麼?」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詫異。

  「因為旁觀者清,其他人的事情我可以看得很清楚,是因為我是個局外人。但這件事上,我卻是身在局內,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正確。」我的聲音低沉了不少。

  「什麼叫局內人?」寡婦珍的聲音變得很輕柔,甚至可以讓聽到的人有一種渾身舒泰的感覺,她摟著我脖子的手卻緊了緊,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局內人的意思就是說我投鼠忌器,你平時這麼小氣,要是惹得你不高興,我豈不是要去喝西北風……」我嘿嘿的笑起來。

  「那好,以後你不要在水吧做,去賣老鼠藥好了,這樣就不用忌器了吧……」

  「不要啊!」

  「反正我小氣嘛……」

  * * *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為了防止伯益的探察,我們幾人依舊是偷偷摸摸的進了樓。在門外觀察片刻,確定沒有被發現後,寡婦珍才掏出鑰匙開了門。

  進屋的第一眼我就看見不知是九尾狐還是塗嬌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聽到開門的聲音,她轉過頭向這邊看過來。依然是那副美得驚心動魄的容顏,卻掩蓋不住那一絲失血過多後的蒼白。

  「你是胡嬌?」發問的同時,走近她身邊的我也聞到了那股特殊的香氣。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臉上的黯然神色一閃而過,不過立刻又變成了一種勾人心魄的笑容,衝著我勾勾手指,示意我坐到她的身邊。

  不等我有什麼動作,人影一閃之間,相家姐妹已經一邊一個挨著她坐下,把她夾在中間動彈不得。寡婦珍笑吟吟的從我身邊走過,坐到了她的對面,翹起二郎腿,雙手抱在膝蓋上:「胡小姐,你的傷沒事了?那麼重的傷都好得這麼快,你們的體質和我們完全不一樣啊。」

  「那……」

  我在旁邊只說出來一個字,就被寡婦珍打斷了:「去倒茶!」

  「你才是主人吧……」我還想多說兩句,但一看寡婦珍眼中的火焰,馬上又吞了回去,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飲水機:「我去倒茶!」

  胡嬌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謝謝葉小姐關心,我的傷已經沒那麼嚴重了。不過我可不可以和孟先生說幾句話?」

  「喝茶喝茶!」我端著五個杯子走過來,滿臉是笑的放在她們面前,然後在一邊垂手而立。寡婦珍瞟了我一眼,將身子向旁邊挪了挪,留出一個空位讓我坐下。

  「塗嬌怎麼樣了?」我終於可以問出這個問題。

  「她沒事,我沒有讓她醒過來。」胡嬌笑得更妖艷了,「別忘了,我也是個妖怪!」

  「對啊,我都忘了!」寡婦珍哼了一聲,又看了我一眼,突然站起來:「你們聊吧,我進去睡一會兒。小柳、小繇,你們跟我進來。」

  「哦!」姐妹倆乖乖的站起來,戀戀不捨的跟著進屋去了,一路還頻頻回頭,看來真的對這邊的事很好奇。

  「你見過大禹了?」儘管傷勢已經好了很多,不過胡嬌的聲音依然透著幾分虛弱,精神也不大好,說了兩句話就有些喘氣。

  「見過了!」我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既然你能知道他藏身的地方,那他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了,現在我們只能全指望你,你究竟和大禹是什麼關係……」

  不等我問完,胡嬌已經開始搖頭,臉上的媚笑絲毫未變,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我一口茶全噴到了地上:「我對大禹的情況一點都不清楚,自他躲起來後的四千多年來,他從來沒有見過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怎麼可能?」我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的看著她,「那麼多神仙鬼怪都找不到大禹的下落,你卻可以瞭如指掌。現在你居然對我說你對大禹的事完全不清楚,大姐,你該不會在晃點我吧?」

  「有什麼不可能的?」胡嬌臉上的笑意看上去更加燦爛,可不知為何,我隱隱感到一絲苦澀,「他雖然沒見到我,可從他躲起來開始……不,應該是從他開始治水起,我就一直呆在他身邊,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在大禹身邊躲了四千多年卻沒讓他知道?」我目瞪口呆的盯著她,連手上的茶潑出來都沒感覺到,「大禹說曾經在塗山見過一隻九尾狐,還有一個和塗嬌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為他送過飯,那是不是……」

  「對,那都是我!」胡嬌伸出手抹了下眼角,「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

  「那就好了,這次全靠你了,大姐!」我鬆了口氣,「要是你不是那個人我們就麻煩了。」

  「到底什麼事?」她又露出甜甜的笑容,讓我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寡婦珍。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一五一十的把大禹的狀況告訴了她。她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聽著我說話,開始還能保持著笑容,漸漸的眼中不斷有淚水溢出,她就不停的用手去抹,但卻越抹越多,怎麼都停不下來。

  「我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聽完我的話,她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頭也垂了下去,淚珠一滴滴落到地板上,過了很久才能說出話,「其實我什麼都不懂,我以為那樣做會讓他開心,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對不起,你能不能從頭說起……」我遞給她一張面紙,「大姐,你不要一開始就跳到結局好不好,這樣的話會讓我很困擾。」

  「不好意思。」她擦擦眼睛,順手理了下頭髮,優美的姿勢陪上絕世的容顏,還有她眉間那股風情,相信沒有男人看見後不會心動,當然,背後有槍指著的不算。

  「我的樣子漂不漂亮?」看見我的神情,胡嬌臉上又出現那嫵媚至極的笑容。

  「很漂亮!」我未加思索,這句話就脫口而出,隨即寡婦珍的房裡傳出一聲咳嗽,「不過這並不重要,女人最重要的是有錢……」

  「我也覺得這副容貌很漂亮!」胡嬌沒有理我後面幾句話,伸出左手撫著自己的臉頰,眼中一片茫然的神色,聲音變得像夢囈一般:「所以,我才借了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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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十一章 承諾

  「借臉?」我雙手一抖,話都要說不清楚了,手指向塗嬌睡著的房間,「那……那她是……」

  「你不要誤會!」胡嬌急忙衝我擺著手,「我的意思是我是照著她的樣子變成的這副容貌,我沒有傷害過別人。」

  「呼……」我這才放下了心,「大姐你話要說清楚一點,要知道這種事可大可小,否則我還以為自己在看吳宇森的電影……」

  「有點像。」她抬起頭望向窗外,「唯一不同的是,我只有別人的臉,卻沒有自己的臉。」

  「這句話很容易讓人誤會……」嘴裡這麼說著,不過我聽起了興趣,「你怎麼會沒有自己的臉?我看那些其他的妖怪都不是全都有自己的相貌嗎?」

  「他們有,但是我沒有。」胡嬌轉過頭,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我們九尾狐一出生就擁有變化的能力,可以變成任意一個人的容貌,偏偏不會有自己的臉,無論修為有多高都一樣。我們一生都只能以別人的樣子活著,或者這是上天跟我們開的玩笑,我們可以做任何人,卻惟獨做不了自己。」

  「那你……」看見她的情緒不太穩定,我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她,「你覺得這樣不好嗎?就算是別人的樣子,可思想卻還是自己的啊。」

  「那又怎麼樣?」她用力的呼吸了幾下,緩和了一下情緒,「你有沒有試過,當你喜歡的人看著你的時候,眼中出現的卻是另一個人的臉?」

  「是有點慘……」我同情的點點頭,「所以你不敢去見大禹?」

  「我本來是住在塗山上的一隻狐妖,自小就父母雙亡。」胡嬌沒有回答問題,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眼睛也看著地上,「塗嬌的家就在我家附近,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她了,不過那時我什麼都不懂,整天就以狐狸的樣子到處遊玩,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那時全天下都在發大水,很多人都流離失所,到處都是餓死的人。我一路看過去,覺得他們很可憐,可自己只是只小狐妖,根本就幫不到他們什麼,直到我見到了大禹。」說到大禹兩個字時,她的臉上帶著絲絲甜笑,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一樣,「那時的他穿著件麻布衣服,人長得又高又壯,眼睛裡總是充滿自信,像是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他指揮著很多人在那裡挖渠導水,把那些受災的人一個一個的救出來。一些妖怪想阻止他,可全都被他趕走了。人們全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是所有人的救世主……」

  「那你一定沒見過他喝醉時的樣子……」我面無表情的小聲嘀咕。

  「他怎麼會喝醉?當初儀狄把酒獻給他時,他還告戒別人不可以多飲(注1)。」胡嬌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那就更糟,明明喜歡的東西卻不可以碰,難怪現在得了抑鬱症……」

  「什麼?」

  「沒什麼,你繼續說吧。」我打個哈哈,對她攤了下手。

  「從那時開始,我就捨不得離開他了。無論他走到哪裡,我都悄悄的跟在後面,但我是只妖怪,我怕他會趕我走,所以一直不敢讓他發現我的蹤跡。慢慢的,我發現他雖然看上去很堅強,但其實他過得並不開心,眼神裡總是透著寂寞。看到他的樣子,我覺得很傷心,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我想,乾脆變成人的樣子去陪著他,應該會有點用吧。」胡嬌此時又是傷感又是幸福的表情實在是讓人感歎不已。

  「所以你用了塗嬌的容貌去給大禹送飯,他怎麼沒發現你是個妖怪?」我開始感到奇怪,連相柳都可以發現她身上的妖氣,大禹怎麼會發現不了。

  「九尾狐的變化是不會讓人發現妖氣的,上次我是故意讓相柳發現,免得你們將我和塗嬌弄錯了。」她對我搖搖頭,「何況大禹那時還沒有成神,想瞞他並不難。」

  「後來呢,後來呢?」寡婦珍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將我嚇了一跳。

  扭頭看過去,大小三個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從屋裡跑出來了,寡婦珍居中,相家姐妹一邊一個,此時正趴在我坐的沙發靠背上興致勃勃的聽故事。

  「你們什麼時候出來的,我怎麼沒發現?」

  「你只是個普通人,想瞞你更簡單……」寡婦珍敲了我一下,「別打岔,先聽完她的話。」

  「真是羨慕你們!」胡嬌呆呆的看著這邊,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我也想敲敲他的頭,可是就是沒機會。」

  「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也是女王類的了……痛!」

  「一個女人四千多年來都一個人獨自生活,當然要學會保護自己。」她黯然低頭,不過馬上又陷入沉思中,「自從我開始給大禹送飯以後,他最初很不習慣,不過很快的,他和他的部下就接受了我。大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我知道這讓他很開心,這個辦法能有用,我自己也很高興。那時我甚至希望大水永遠都治不完,我們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我不在乎有什麼樣的結果,只要能一直留在他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好可憐……」寡婦珍聽我說過大禹現在的情況,一時觸動心境,情緒有點激動,兩手大力的揪著我頭髮。

  「再可憐也不比變禿頭更慘,說不定修電器的就是因為禿頂才心理變態……」我委婉的提醒她,「前車之鑒,慎之慎之!」

  「繼續繼續!」相家姐妹在一邊不停催促,四隻手使勁拍打著我的肩。

  看見我的窘況,胡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情變得好了一點:「自那以後過了一段時間,大禹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熱烈,我知道他也喜歡上了我,那時我真的很幸福。」

  「那後來為什麼會變成那樣?」我們四個人一起追問。

  「我本以為可以永遠和大禹在一起,所以興高采烈的回了塗山,想把家裡的事情安排好,然後就下山陪著他一起治水……」胡嬌突然閉上雙眼,眼角又有了淚光,「可是當我經過山下的小溪時,我看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才發現原來我一直用的是另一個人的身份,而大禹喜歡的,也是另一個人的臉……」

  「我躲在家裡不停的哭,當我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卻無法讓他看見自己的容貌。我每次見他時,在他眼中看見的都不是真正的自己,這樣的生活,我受不了!從那天開始,我再也不敢去和他見面,只是以狐狸的外表偷偷跟在他的後面。大禹見我很久都沒去找他,慢慢的又變回了以前的老樣子,我看他一天比一天難過,心裡不忍,就在他經過塗山的時候把他帶到了塗嬌的家裡。後面的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她又睜開眼睛看著我們,清麗的臉頰上還掛著兩道未干的淚痕,卻展露出一個淒涼無比的笑容。

  「好笨的女人!」寡婦珍附在我耳邊小聲嘀咕,「她真的是狐狸精嗎?」

  「你不知道嗎?她是九尾狐。」我同樣壓低了聲音,「可能她吃東西的營養全用來長尾巴了,笨一點也不奇怪……」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胡嬌顯然聽到了我們的話,笑容未改,可淚水又開始滴下,「可那時我只是一隻什麼都不懂的小狐妖而已。我以為那樣做就可以兩全齊美,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這四千多年來,我一直跟在大禹身邊,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更難受,自己卻不知道是為什麼,也不敢出來見他。」

  「那你把大禹的行蹤告訴我是為什麼?」我有點摸不清她的用意。

  「你們和大禹一起幫太章的時候我也在附近,我想你既然能解決太章的事,應該也可以幫到大禹,所以我跑來找你。恰好那幾隻妖怪也來這裡抓塗嬌,我就跑去搗亂,結果被他們打傷了。」胡嬌的神情慢慢恢復了正常,看來這麼多年後,她已經學到了很多東西。

  「現在的問題不在大禹,而在修電器的身上。」寡婦珍發表評論,「大禹不敢見人,所以塗嬌不能指望他來保護。可修電器的已經這麼厲害了,為什麼還要搶九鼎呢?」

  「對啊!就算得到九鼎,也一樣只是個大神。伯益已經有大神的力量了,為什麼還要來搶呢?」相柳在一邊插嘴。

  「喂,你平時話那麼多,現在怎麼不說話了?」看見我坐在沙發上發呆,寡婦珍推了推我,「你鬼主意很多的,想想辦法啊!」

  「要解決修電器的的事,還是要先從大禹著手!只要大禹的心結打開了,我們就有了八成勝算。」考慮了半天,我才開了口,「不過這件事還要靠胡嬌你的幫忙!」

  「我?我能做什麼?」胡嬌不明所以的看向我。

  「你什麼都不用做,到時聽我安排就行了。」我嘴角上揚,盡力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如果我的估計沒錯的話,事情很快就可以解決了。」

  「真的?」所有在場的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當然了,既然事情躲不了,就乾脆玩大一點,一把過搞定它。」我將手指捏得啪啪做響,「大禹的事、塗嬌的事、你的事、修電器的事,就在這一次中全部解決掉,別以為我是個凡人就沒用,就讓你們看看我真正的實力!啊——」

  相繇失望的收回手:「主人你根本什麼實力都沒有啊!」

  「笨蛋,我不是說這個實力!」我在相柳的攙扶下狼狽的從牆角爬起來,「人之所以被稱為萬物之靈,就是因為他擁有智慧。我是要讓你們看看智慧的力量……」

  「說白了,你又想去騙人吧?」寡婦珍斜眼看著我。

  「我是個正人君子。」

  「這句話已經貶值了……」

  * * *

  夜已經深了,公寓樓外喧鬧的聲音早已安靜下來,周圍住戶的燈光一家接一家的熄滅,只有霓虹閃爍的彩光不時從窗戶外面射過,隔不了多久就有一陣汽車開動的轟鳴聲傳來,讓人有點心煩意亂。

  胡嬌受傷後身體乏力,下午又說了那麼多話,早已經回房睡了。塗嬌自把她救回來後就壓根沒醒過。相柳姐妹纏了我半天,好不容易我才在寡婦珍的幫助下把她們哄回了房,不過現在她們倆對寡婦珍甚是依賴,一定要她陪著才肯睡覺,不得已之下寡婦珍也跟著進房了。這樣一來,偌大一個客廳,又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沙發上。

  天花板上的吊燈已經關掉了,客廳裡只亮著一盞黃色的壁燈,看起來有些昏暗。關掉電視,我將腿蜷到沙發上,摸出一支煙點上,在瀰漫的煙霧中仰起頭,靜靜的看著屋頂。

  「我說過讓你不要抽煙了。」寡婦珍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似乎怕吵醒睡著的人,她把聲音壓得很底。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走到我身邊把煙拿走了,跟著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啤酒,扔了一罐給我:「睡不著的話就喝點酒好了。」

  「她們睡了?」我轉頭看看相柳姐妹倆的房間,裡面已經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以她們倆的性格,如果不是睡著了,是不可能安靜下來的。

  「嗯!」她走到我對面的沙發前坐下,打開啤酒喝了一口。此刻她已經換上了一件藍色的絲綢睡衣,款式跟那件白色的一模一樣,胸口處微微打開,露出裡邊內衣的上沿;平常整整齊齊的短髮顯得有點凌亂,大概是因為哄相柳姐妹入睡,在床上壓了一會兒,還來不及梳理。「睡著了,這兩個傢伙哪像十五歲的人,簡直跟七八歲的孩子差不多,現在我不去哄她們就不肯睡覺。」

  「她們四千多歲了……」我也打開啤酒灌了一口,凍過的啤酒像一條冰線從喉嚨一直伸到胃裡,讓人渾身的毛孔都要舒張開來,「不要太寵她們,這樣只會讓她們對你越來越依賴。」

  「我懂,可是我就是捨不得……」寡婦珍眼睛呆呆的看著前面,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她搖搖頭,「算了,不說這個。我問你,你下午跑出去幹什麼了?搞得神神秘秘的,又不讓我們跟去,該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你都說了是神神秘秘的了,當然是秘密!總之,明天的事就全靠它了。」我拍拍胸口,下午買來的東西正靜靜的躺在那裡。

  「一定有問題!」她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隨即又被擔心所取代,「你是不是真的有把握,如果不行就別死撐,最多我們換個地方住好了,那個修電器的未必能找到。」

  「你在擔心我?不像你的風格啊。」我聳聳肩,又灌了口啤酒。

  「我管你去死!」寡婦珍把坐墊扔了過來,「我是怕小柳她們有事。不行,明天我要跟著去,親自看著也放心一點。」

  「你去也沒用,那些傢伙不是神就是妖,如果我們不行,多你一個也是白送。」我把坐墊扔還給她,「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把她們平平安安的帶回來。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也該相信我的人格吧?」

  「那倒是!」她點點頭,「你這人這麼怕死,應該不會讓自己處在危險裡面。好,我相信你!」

  「我是不是應該很感動……」

  說完一陣子話,寡婦珍的心情好了很多,眉宇間的憂色雖然沒有消失,但也沒那麼明顯了。看了一眼相柳姐妹臥室的房門,她站起身來,拿著啤酒罐向那邊走過去:「我去陪小柳她們睡,你也早點休息吧。」

  「葉珍!」看著她的背影,我突然出聲叫住她。

  「怎麼了?」她回過頭看著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你有沒有怪過我?」我盯著他的眼睛,難得的正經起來。

  「我怪你什麼?你說清楚一點。」寡婦珍臉上出現詫異的表情,「你做了什麼事可以讓我怪你?」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就不會捲進這件事裡面,也不用操那麼多心了。」我的語氣很誠懇,相信她一年也聽不到幾次我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你是說這個啊!」她恍然大悟,臉上的詫異表情隨即被一種媚笑所代替,這個表情我常在她以前吊凱子時見到,心裡立刻大呼不妙。果然,她充滿誘惑的聲音馬上傳過來:「我當然不會……不怪你了,所以我決定讓你給我打一輩子工,而且永遠不會加薪水,連你現在的獎金也要減半……」

  「修電器那個和你比起來簡直就是天使……」

  * * *

  注1:關於發明酒的人是誰有很多種說法,有些說是儀狄,有些說是杜康,還有些說是大禹。也有種說法是儀狄是大禹的女兒,是大禹發明了酒,但由儀狄來品嚐。不過儀狄和大禹是同一時代的人這點是肯定的。本書中採用了是儀狄造酒這種說法,不代表這就是正確的,請讀者注意。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42
第三集 第十二章 攝魂

  當窗外第一縷光線照進屋內時,我從夢中醒了過來。寡婦珍和相柳她們還在睡覺,胡嬌和塗嬌的房間裡也沒有聲息,只有樓下傳來老人們晨起鍛煉時播放的音樂和節拍聲。

  抬頭看看牆上的石英鐘,現在還不到七點。我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下來,走到陽台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抬頭看看,天空中沒有什麼雲彩,看來今天又會是個大晴天。

  「主人,你起來了?」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我聽不出來是誰。相家姐妹不只長得一模一樣,連聲音也沒有什麼差別,平時我只能靠衣著的不同來分辨她們,相柳喜歡穿白色,相繇喜歡穿黑色,連睡衣都是如此。

  回頭看過去,一身白色睡衣的相柳正抱著個大大的抱枕站在客廳裡看著我,臉上還帶著些倦意。

  「嗯!」我淡淡的應了一聲,衝她招招手,「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什麼事啊?主人」相柳把抱枕放在沙發上,乖乖的走到我身邊抱著我的左手,將頭靠在我肩上,一臉的滿足表情。

  「你怕不怕?」我伸出右手輕撫著她的頭,微笑著問她。

  「怕什麼?」相柳連眼睛都閉上了,整個身體都壓了過來,臉不停的在我身上蹭來蹭去。

  「今天我們要對付的不止是修電器的,還要應付大禹的事,你一點都不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她終於找到了個臉靠著舒服的地方,停在那裡不動了,露出甜甜的笑容,似乎打算就這麼靠著我入睡,不過嘴裡還是回答著我的話,「有主人在,我們就什麼都不會怕。主人你最厲害了,沒什麼事情能難到你的。」

  「是這樣啊!」我苦笑一下,把手收了回來,相柳不滿的「咿」了一聲,扭了扭身體,眼睛始終沒有張開。

  「看樣子做你們主人還真不容易。」我目光看著屋內,嘴裡發了句牢騷,突然想起一件事,拍拍相柳的肩:「先不要睡,我還有事問你。」

  「什麼啊?」她用手揉揉眼睛,不過馬上又抱住了我,還打了個呵欠。

  「你知不知道毒藥對那些大神有沒有效?」

  「為什麼這麼問?」她的頭微微抬起,詫異的看著我,睡意也少了幾分,「大禹他們都是由人成為神的,現在依然是人的身體,只是身上多了神力而已。但是就算他們中了毒,一樣可以馬上用神力把毒解掉,大神甚至可以立刻另外為自己再造一副身體,所以下毒對他們是沒用的。主人你該不會是想用這個方法來對付伯益吧?沒用的。」

  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心情也好了起來,笑瞇瞇的拍著她的手:「有沒有用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既然藥能產生效果,那我的計劃就有九成的成功把握。好了,你先去把她們叫起來,我告訴你們今天要怎麼做。」

  「有古怪哦!」相柳從我身上離開,狐疑的打量著我,猜不出我心裡的打算,「主人你該不會想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什麼叫奇怪的事情!」我給了她個爆栗,「這叫山人自有妙計,快點去叫人起床。還有,暫時別叫醒塗嬌。」

  「哦!」相柳撅著嘴進去了。片刻之後,其他幾個人睡眼朦朧的走了出來,圍著沙發坐下,相繇甚至一坐到沙發上就又靠著寡婦珍睡著了。

  「醒醒了!」我走過去推推相繇,「現在是非常時期,等事情解決了再回來睡。」

  「有什麼事就快點說,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很悃啊?」寡婦珍靠在沙發背上,有氣無力的回答我。靠在她身上的相繇也「唔」了一聲,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看著周圍。

  看到這個情形,我的信心驟降:「你們有沒有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啊?就知道睡覺,等會兒修電器的就殺過來了。」

  「那就讓他把電視機抱走好了……」寡婦珍顯然還沒清醒過來。

  「……先不談這個問題。」我無可奈何的轉過頭看著胡嬌,「你的傷怎麼樣了,能走動嗎?」

  「可以,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她是這堆人中最清醒的一個了,「你要我們做什麼?」

  「我要你去見大禹!」我笑著盯住她,「然後把過去的一切都對他說。」

  「如果大禹真的變成你說的那樣,他一見我就會跑的……」胡嬌的神情有些傷感。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他跑不掉。」我又轉過了頭看向其他人,「葉珍,你留在這裡等我們的消息;相繇,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找大禹;相柳,你要做的事是……」

  「這樣就行了嗎?」相柳疑惑的問我,寡婦珍則一言不發的坐在位子上,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有些事情不需要想得太複雜,關鍵在於你肯不肯去做。」我面帶微笑望著窗外,「就讓所有的問題都在這一次解決掉吧!」

  * * *

  再次來到興華廠的門口,我盯著那塊搖搖欲墜的招牌看了半天,用力的做了個深呼吸,拍拍身邊的相繇:「好了,成與不成,就看能不能把他騙出來了,我們進去吧。」

  「這樣真的可以嗎?主人。」相繇還是心存疑慮,有些擔心的看著我。

  「當然可以。就算不行也要試試,其實你珍姐不喜歡這些打打鬧鬧的事情,哪怕只是為了讓她安心,我們也要把這些事情搞定。」

  「我知道了。」相繇點點頭,「主人你騙人的本事那麼厲害,一定可以成功的。」

  「這不叫騙,這叫兵不厭詐……」

  那個門衛對相繇的樣子記憶猶新,看見我們過來時什麼話都沒問,笑呵呵的就讓我們進去了。我順便問了他一下,知道大禹今天果然在上班,吩咐相繇在門口處等我,自己一個人向鍋爐房那邊走去。

  像上次一樣,頂著灼人的高溫,我在鍋爐邊發現了大禹,遠遠的朝著他叫了兩聲。看到我再次來找他,大禹顯得很愕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朝我這邊走過來。

  「你又來幹什麼,今天我可沒錢請你們了。」他顯然還對那天的事耿耿於懷。

  「你放心,今天我不是來敲詐你的。」我一本正經的看著他,「我是想來和你談談伯益的事情。」

  「伯益?」大禹有些吃驚,「他怎麼了?」

  「這裡不方便,我們出去再說。」我掏出面紙擦著汗,「總之是很糟糕的事。」

  他又猶豫了一下,終於有了決定:「在外面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出來。」

  「幹什麼?」

  「請假啊,大哥。我只是個鍋爐工而已,不請假會被開除的……」

  「……」

  「你是說那些妖怪是伯益放出來的,真正想抓塗嬌的人也是伯益?」坐在工廠外面的台階上,大禹聽完我的話後不敢置信的問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是為了……」在一邊悶了半天的相繇忍不住插嘴,不過話說到一半就被我打斷了。

  「現在不是問為什麼的時候,重要的是,你打算怎麼辦?」我看著大禹的眼睛,沉聲問他,「現在他有大神的力量,除了你根本就沒人能對付他,你總不會看著我們去死吧?」

  大禹沉默了下來,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好像在掙扎著什麼。過了半天他才再次開口,聲音低沉了很多:「他要找的是大禹,和我沒關係。不過你們如果碰到他,就告訴他大禹躲在這裡好了。」

  「那你呢?」我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你又想找其他的地方躲起來啊?」

  「他找不到大禹,自然就會死心了。」大禹的表情變得很漠然,「雖然有點捨不得這裡,不過我不想改變這樣的生活方式。」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做。」我拍拍自己的頭,「其實用不著這麼麻煩,只要我帶你去見一個人,那你以後都不會再有這些煩惱了。」

  「我不會……」

  他只說出三個字,我就打斷了他的話:「放心,我不會帶你去見塗嬌或是大禹的部下。而且這次之後,我不會再來找你。只要你跟我去了,我保證你以後都會開開心心的過日子,而且現在的這些麻煩也可以解決掉,你也不希望塗嬌出事吧?」

  「為什麼你說話的模樣看起來像人口販子,你該不會在騙我吧?」

  「錯覺,這只是錯覺……」

  * * *

  站在上次那個倉庫的門口,聞著那股腐爛木材的味道,大禹東張西望了半天,倉庫裡面空空蕩蕩,還殘留著太章與相柳她們打鬥後的痕跡,周圍全是半人高的野草,除了遠處那片小樹林外,所有的一切都一目瞭然:在場的人只有我們三個,並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你要我見的人呢?」大禹轉過頭問站在他身後的我,臉上全是迷惑的表情。

  「急什麼,現在還早,等會兒就來了。」我從他身邊走過去,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然後抬頭看看天空,「你也坐下等吧,看樣子她一時半會還來不了。」

  大禹又看了看周圍,無奈的坐到了我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怎麼我越來越覺得我好像上了當,你真的沒騙我?」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人格,實在讓我太傷心了……」我搖頭歎息。

  「據我所知,所有跟你打過交道的人,沒有一個不被你騙的……」大禹不為所動。

  「是嗎?」我乾咳一聲,把手放了下來,「世俗的流言不足為信,何況你堂堂一個大神,難道還怕我騙你什麼?」

  「我不是什麼大神,只是個普通的鍋爐工。」大禹轉過了頭,「還有,上次我已經被你騙走半個月的薪水了……」

  「唔,不談這個問題了。」我難得的感到臉上一熱,不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反正你已經請了假,就當是郊遊好了,放鬆一下也不錯啊!要是見到不想見的人,你要走誰也攔不住你,對不對?」

  「這倒是!」大禹點點頭,「不過我只等到十二點,人不來我就回去了。」

  「沒問題!」我拍著胸口向他保證,然後轉過頭招呼相繇,「來,我教你玩過三關。」

  ……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半個小時就過去了。雖然今天的陽光並不猛烈,不過長時間的曬下來還是有點讓人受不了。相繇的精神很好,和我玩了會兒過三關就膩了,現在已經跑到遠處去不知幹什麼。大禹卻等得有點心焦,坐在那裡轉來轉去,隔一段時間就站起來走兩步,伸著腦袋向遠處張望。

  「怎麼還沒來?」在第五次張望沒結果後,他扭過頭來問我。

  「都說不要急了,現在才上午十點多,離十二點還有一個多小時呢。」我坐在那裡不慌不忙的點上支煙,伸手拍拍身邊的石頭,「坐下來等吧,應該快來了。」

  大禹又回頭看了一眼,這才悻悻的走回我身邊坐下。他心裡有氣,將身子轉到一邊,背對著我不說話。

  「大哥,等個人而已,用不著這樣吧!」我從後面拍拍他的肩,「來,抽支煙消消氣!我這就打電話催催她們。」

  大禹背著我接過煙點上,還是不肯說話。我也不介意,摸出手機撥通了相柳的號碼,這是我昨天下午專門跑去為她們配的,兩姐妹一人一隻,讓我肉痛了很久。

  「相柳嗎?你們現在在哪裡?」

  ……

  「哦,那你們快點過來。」

  「她們快到了。」掛上電話,我推推大禹,「最多十分鐘。」

  大禹「嗯」了一聲,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把手裡的煙狠狠抽了兩口。

  「你認識伯益多久了?」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我突然出聲問他。

  「很久了,從治水開始就在一起。」大禹的聲音很低沉,看得出他對伯益的背叛很傷感,「那麼正直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治水很辛苦嗎?」我沒有追問伯益的事,反而問了個很普通的問題。

  「當然很辛苦!」大禹沒料到我會問這個,轉過身奇怪的望著我,「每天都要不停的跑來跑去,永遠都停不下來。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無數的人等著你去救,無論你多拚命的做事,可總是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你……」

  在他說話的時候,我只是靜靜的看著他。慢慢的,大禹的眼神開始變得恍惚,顯然已經陷入回憶中:「每天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無數的饑民,第一聲聽到的,就是無數陌生人的求救聲。除了救人和治水,你什麼都不可以想,什麼都不可以做。想要稍微鬆懈一點,就覺得有數不清的眼睛在背後盯著你,逼著你不停的做下去。可事情總是做不完,悃了不敢睡,累了也不敢歇,因為只要一停下來,就會有很多人死去。整個人就像一部專門治水的機器,要一直就這麼開下去。我總是在想,我救了這麼多人,為什麼從來沒人來救救我,哪怕只是讓我像個普通人一樣過一天也好啊……」

  他的眼睛漸漸的瞇起來,神情變得癡癡呆呆,宛如夢遊一般。目光也有些呆滯,雖然和我面對面,卻不知看著什麼地方。連遠處相柳她們正朝這邊走過來也沒發現,奇怪的是,寡婦珍居然也跟著來了。

  我顧不得追問寡婦珍為什麼會來的問題,只是將聲音放緩,用最柔和的音調向大禹發問:「難道在治水過程中一點開心的事都沒有?」

  「開心?」此時大禹已經變得有些神智不清,說起話來都斷斷續續,「有,有啊!只有一件,那個送飯的姑娘……那時我真的很開心,我想娶她,可是我找不到她……不是,我不敢去找她,我要治水,所有的人都要我治水,我不可以離開……很多人會死,我不可以離開……」

  「你看看你現在在哪裡?」我緩緩走到他身邊,柔聲引導著他,「你仔細看看,你站的是什麼地方?」

  「這裡?」他茫然四顧,接著用力的搖著頭,「不記得了,這裡是哪裡?你告訴我。」

  「這裡是離塗山不遠的一條河岸邊啊(注1),你現在正在治水,等一會兒那個姑娘就要送飯來了。」我一邊拉著大禹慢慢往前走,一邊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表情。此刻大禹的臉上一會兒微笑,一會兒難過,看不出在想什麼。

  這樣往前走了幾步,大禹一把推開我的手,自己步履蹣跚的往前方走去,嘴裡不停的念叨著什麼話,即使我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也聽不清楚。

  「他為什麼會這樣?」寡婦珍已經走到了我身邊,眼睛看著大禹,手卻拉著我發問。

  「彫蟲小技,攝魂大法而已。」我一直盯著大禹,隨口答了一句。話音未落,耳朵一痛,已經被她揪住了。

  「給我說實話!」她的聲音裡含著怒氣。

  「其實是催眠術……」

  「我叫你說實話!」

  「好了好了,我說就是。其實我在他抽的那支煙裡滴了幾滴迷幻藥,所以他才會產生幻覺……」

  * * *

  注1:歷史上,由於禹活動範圍較廣,史學界的塗山說有三,即安徽蚌埠說,浙江紹興說及重慶說。其中以安徽蚌埠說被認為是最有可能的,本書也採用了這個說法。淮河即在這座塗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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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一章 述情

  「你居然給大禹吃了迷幻藥?他是個大神啊,現在神智不清,要是發起瘋來怎麼辦?」寡婦珍目瞪口呆的望著我,手不知不覺的放了下來。

  「我一個普通人,不這樣怎麼可能讓他有幻覺。」我一直看著大禹的動作,沒有回頭,「如果不讓他以為自己還是在治水的時候,他一見到九尾狐就跑了,還怎麼讓他去打開心結?」

  「你昨天下午跑出去,就是為了買這個東西?」她想起了我昨天的行動。

  「當然了,花了我不少錢呢!」看見大禹已經快要走遠,我有點著急,「九尾狐來了沒有?」

  「來了,她在後面躲著。」寡婦珍也知道現在不是問東問西的時候,「現在叫她出來嗎?」

  「等一下,需要她出來的時候我會給你們做手勢。」我拍拍她的手,「你和相繇她們也躲遠一點,我很快就可以搞定了。」

  沒等我把手收回去,她突然一把將我的手緊緊抓住,我從未想到她瘦小的身軀裡居然隱藏著這麼大的力量,那雙白嫩的小手居然可以將我的手握得隱隱作痛,塗成鮮紅色的指甲深深的陷進我的手背,幾乎要將皮膚割破。

  我愕然的回頭望向她,寡婦珍此刻卻沒有看我,只是垂著頭目光射向地面,讓我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可是她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大,似乎不願意讓我離開。

  「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從她的聲音裡聽不出她此刻的心情,「……我就扣你年終獎、出勤獎、福利獎,還要連你的薪水一起扣,知不知道?」

  我呆呆的看了她片刻,她的頭始終沒有抬起來,手卻微微有點顫抖。忍著心裡的衝動,我將她的手撥開:「放心,我不想下半輩子都要吃泡麵。」

  不等她有什麼動作,我就轉身向大禹那邊跑過去,半途上回頭看了一眼,她還是低著頭站在原地,相繇正跑過去要將她拉走。

  顧不得多想,我三步並做兩步跑到大禹身邊。此時大禹身上的藥效應該已經全部發作了,他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情況,只知道癡癡呆呆往前走,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凝重。

  「你現在去哪裡?」強行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我柔聲問他。

  「水……我要去治水。」雖然人已經變得懵懵懂懂,不知道身邊的人是誰,大禹依然本能的回答著我的話。

  「對啊,你現在正在治水,你正在拯救那些受災的人,很多的人在等著你去救,你現在有什麼感覺?」現在他已經走到了離倉庫很遠的地方,快要到達荒地的中心位置了。我一直緊跟著他的步伐,附在他耳邊小聲引導。

  「我覺得很累,我想休息……」大禹臉上出現痛苦的表情,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搖晃,「我不想再治水了,為什麼一定要我來治水?」

  「因為只有大禹才能完成治水的重任,因為你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為了避免刺激到他,我的聲音越來越輕,「想起來了嗎?你是大禹啊……」

  「大禹!」聽到這兩個字,他的身軀猛的一震,猛的停下了腳步,臉上的表情變成了恐懼,「不是,我不是大禹,我不想治水,我不做大禹……」

  「你……」我正想接著誘導下去,可我們兩人周圍的空氣突然間劇烈的流動起來,在大禹身體周圍形成一個兩米高的漩渦,而他的身體開始閃爍起淡金色的光芒。我躲避不及,被漩渦周圍的空氣帶了一下,強風打在面上竟如同刀割一般,痛得我睜不開眼睛。

  情知不妙,我用最快的速度向後退去,但已經來不及了。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模模糊糊的看到大禹身上的金色光芒越來越強,閃爍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並且迅速的向外擴張,瞬間就到了我身前。所有接觸到這股金色光芒的東西全都無聲無息的化為粉末,地面也迅速向下凹陷,如同被一件上百噸的重物壓過一樣。

  「孟軻!」「主人!」背後傳來寡婦珍和相家姐妹驚恐的叫聲,不過在猛烈的風聲中已經聽不太清楚。

  * * *

  冷冷的注視著前方,我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便覺得腰間一緊,一條白色的狐尾已經纏住了我,巨大的力量將我雙腳離地的向後拖去。我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就被重重的扔在了遠處的空地上,幾乎將全身的骨頭都摔斷了。

  「我不是大禹!」大禹的叫聲從前方傳過來,聲音中帶著恐懼和慌張。金色的光芒瞬間膨脹成一個半徑二十多米的半球形,將他籠罩在內,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巨大的金色圓頂。不過持續了不到一秒的時間後又縮了回去,重新露出了大禹的身影。

  沒有發出聲音,沒有揚起灰塵,他身體周圍突然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大坑,足有兩三米深,三四十米寬,就像是被隕石砸過的一樣。大禹正站在大坑的中心,雙手抱頭,神情痛苦。

  「你沒事吧?」耳邊響起胡嬌的聲音,她站在我的身後,恢復成了九尾狐的形態,白色的狐尾在我身畔優雅的舞動著,「幸好我知道他的脾氣,一直在留意,不然你就糟了。」

  「主人!」相繇速度非常快,眨眼間就跑到我身邊,撲到我身上就要哭,寡婦珍遠遠的落在後面,看到我沒事,臉上放鬆了不少。

  「不要哭,先帶你珍姐去那邊躲好,我沒事!」我現在只覺得渾身骨骼都像要裂開了一般,不過還是強撐著拍拍相繇的頭,給了她一個笑容,「快點,等事情完了我帶你們去吃大餐。乖,聽話!」

  相繇睜大了眼睛看了我片刻,還是扁著嘴跑去拉走了寡婦珍。不理她們那邊的情況,我轉頭望向九尾狐:「你先變回塗嬌的樣子,等一下照我說的做。」

  九尾狐的身軀迅速縮小,熟悉的美麗臉孔再次出現,她默默的衝我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她送飯來了!」我衝著大禹大聲的叫,「你還記不記得她的樣子?」

  「誰?」大禹茫然的放下自己的手,眼睛向這個方向望過來。當他的目光落到九尾狐身上時一下子頓住了,搖著頭向後退去:「對不起,我不是想娶你,我認錯人了……」

  「她不是塗嬌!」我讓九尾狐向大禹走過去,「你聞聞這股味道,她就是當初給你送飯的那個姑娘,你不是一直想找她嗎?」

  隨著她的走近,大禹的腳步停了下來,顯然聞到了九尾狐身上的香味,雖然目光依然散亂,但臉上卻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真的是你!你是來找我的嗎?」

  「我找的不是你!我要找的人是大禹。」九尾狐的神情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悲傷,她的目光一直鎖在大禹身上,眼角微微帶淚,「你是不是大禹?」

  「我……」大禹的神色再次變得痛苦起來,身子慢慢的蹲下,「我是不是大禹……我不知道,我不想做大禹,為什麼你們都要逼我?」

  「沒有人逼你。」我站在九尾狐身後不遠的地方向他喊話,「做不做大禹你自己選擇,我們不會逼你做什麼。可能你的過去讓你感到很痛苦,但你同樣有抓住幸福的機會,現在機會就在你面前了。是要永遠的躲下去,還是將過去的一切坦然接受,不再糾纏其中,你做決定吧!」

  「我……」大禹目光射向地面,抱著頭微微顫抖,嘴唇開開闔闔,始終無法發出聲音。

  「我喜歡的那個男人……」九尾狐臉上的笑容依然嫵媚動人,可兩行清淚已經順著臉頰劃下,「……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他為了這世上的人犧牲了自己的一切。為了讓所有的人過得幸福,自己卻活在痛苦之中,所以我想也把幸福給他。我想讓他知道,在他給別人快樂的時候,有個人同樣也希望給他快樂,這是他應得的東西。那個人,是不是你?」

  「我……」大禹緩緩抬起頭,目光恢復了幾分清醒,看來藥效已經快要過去了。他癡癡的望著九尾狐的臉,表情很複雜。過了良久,他才可以出聲:「那為什麼你當時要離開我?」

  「是因為……」九尾狐只說出來三個字,她和大禹就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起扭頭向右邊看去,大禹的身上也開始有光芒發出。

  「怎麼了?」我不明所以的望著他們。正發問間,一道人影就從遠處向這邊撲過來,速度快得驚人,我只覺得眼前一花,他就已經到了九尾狐的身邊。

  「小心!」大禹雖然做出了反應,不過他離九尾狐還有一段距離,再加上藥效未過,動作有些遲鈍,等他撲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九尾狐的速度明顯遠遠比不上這個人,雙手剛一抬起,就被一個金色光罩束縛在內。她保持著剛才那個驚恐的表情,被困在裡面動彈不得。制住九尾狐之後,那人右手在面前輕輕一揮,巨響聲中,地面出現了一條二三十米長的裂縫,黑黝黝的深不見底,將大禹阻隔在對面。泥土灰塵衝到十幾米高的空中再緩緩落下,形成一片煙霧,讓人無法看清十丈方圓內的任何東西。

  「主人!」剛才的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完成,直到現在,遠處的相繇她們才有了反應,大叫著向這邊跑過來。

  「我沒事!」咳嗽著從煙霧中走出,我衝她們做了個安心的手勢,順便拍打著身上的灰塵,「早知道就戴口罩了,這樣實在不衛生……」

  「是什麼人?」這次她們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了,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帶著她們走遠一點,以免被誤傷。

  「除了修電器的還有誰。」站在倉庫門前,我看著荒地中那團黃色的煙霧,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寡婦珍拉著相繇站在我旁邊,看見我沒事,她們全都放下了心,開始興致勃勃的觀察起那邊的情況來。

  「主人,你怎麼會想到下藥對大禹有用?」煙霧還沒有散去,我們什麼都看不見,相繇覺得無趣,又轉過頭來問我。旁邊的寡婦珍也看著我,滿臉的疑惑表情。

  「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去找大禹的時候,他在飯店裡喝醉了。」

  「記得啊!他醉了後還把什麼都說了出來。」

  「這就對了,他會喝醉,就說明酒精能對他有作用,既然酒精都能起作用了,迷幻藥沒理由不行。」我努力的睜大眼睛張望,可對面除了灰塵就什麼都看不到,連聲音都沒有,「何況我今早還問了相柳,神力只有在自己運用的情況下才能將藥效消除掉,像迷幻藥這種東西,大禹不會提防的。而且他在喝醉的時候談到大禹時會自稱我,說明他一直都沒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只是刻意的在逃避,所以讓他處於神智不清醒的狀態下,他才會容易接受自己。現在看來我的計劃成功了……」

  「那有什麼用?」寡婦珍毫不客氣的打斷我,「現在九尾狐被抓住了,要是修電器的逼大禹交出了九鼎,我們一樣要完蛋。」

  話雖如此說,可她臉上卻看不到一點擔心的表情,反而隱隱帶著一點欣喜。潔白的臉頰上有一點剛剛沾到的灰塵,短髮也被風吹亂了,衣服上東一塊西一塊的全是土,將她本來的優雅形象破壞殆盡。但不知為什麼,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全是笑意。

  「我早叫你不要來的,為什麼不聽?」我隔著相繇凝望著她,一時間將周圍的一切全都忘記,「現在這個狀況,難道你一點都不害怕?」

  「你這是在怪我啊?」她同樣凝視著我,嘴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可口裡卻說著不搭調的話,「這是員工對老闆應有的態度嗎?我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你能怎麼樣,咬我啊?」

  「可這次我們可能真的會死。」我難得的用正經的語氣和她說話。

  在我的目光注視下,她的臉有些發紅,微微側過去一點,「死就一起死好了,反正……」

  「葉珍!」我打斷了她後面的話,「要是這次我們可以沒事,你可不可以……」我欲言又止。

  「什麼?」她突然低下了頭,眼睛也望著地面,聲音小得像蚊吶一般,與平時那個大大咧咧的寡婦珍大異其趣。

  「……你可不可以讓我以後都只上半天班?」

  「……」

  * * *

  沒等寡婦珍發火,相繇已經用手指想前面:「看見了,可以看見了。」

  我們同時扭頭向那個方向望過去,果然,在空氣中翻騰的灰塵已經慢慢沉澱下來,露出三個正在對恃著的人影。

  在靠近我們的一邊,依舊一身灰色中山服的伯益背朝我們站立著,右手拿著那根黑色短棍,左手卻穿過金色光罩放在九尾狐的脖子上。九尾狐好像已經昏了過去,軟綿綿的靠著他一動不動,要不是被伯益支撐著,恐怕就要躺到地上了。

  大禹此刻正站在伯益對面二十多米遠的地方,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見過他這麼多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大禹本來的模樣:一身似乎是麻布做的簡陋衣服隨便的披在身上,露出了兩條胳膊和半個胸膛,結實的肌肉微微鼓動,顯然他的心情並不平靜;容貌並未改變,可不知為什麼,給人的感覺卻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讓人一見之下居然有種要下跪膜拜的衝動;而且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層若隱若現的金芒,使他的臉孔看上去有點模糊。即使相隔這麼遠,巨大的威壓感都使我的手都有些微微的發抖。

  「這就是大禹的本來面目嗎?」看了半天,寡婦珍發出一聲驚歎,「好酷!」

  「還是主人比較帥!」相繇也發表自己的意見,我在旁邊哼了一聲,心知肚明她指的是誰。

  沒有理會我們這邊的情況,大禹和伯益都沒有開口說話,可就連我這個普通人都可以感覺到他們身上正不停的聚集著龐大的力量,連地面都在這兩股力量的壓迫下陣陣的抖動,要是不明真相的人來到這裡,恐怕會以為這裡正在發生地震。

  「為什麼要這麼做!」良久之後,大禹終於開了口,聲音不大,可在這空曠的荒地上居然隱隱有回聲傳來,震得我的耳膜發痛。

  「現在說這個沒用。」伯益背對著我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拿著棍子的手也有點發抖,聲音中透著一絲緊張,還有一點激動,「現在塗嬌在我手上,要是你不想她有事的話,就把……」

  「把」字剛剛說出口,一直好像昏迷著的九尾狐猛的睜開了眼睛,一條毛茸茸的白色狐尾瞬間穿破了束縛著她的光罩,刺向伯益的眼睛。

  「不要!」

  「你不是塗嬌!」

  大禹和伯益的叫聲幾乎不分先後的響起來,不過一個充滿惶急,另一個則全是憤怒。

  就在我們尚未弄清發生什麼時,伯益身上的金色光芒一閃而沒,九尾狐的身軀在一團刺目的金色光球的包裹下被高高的拋起,在半空中不斷翻滾,漸漸的露出了她美麗的原形,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後,「啪」的一聲掉到了幾十米外的泥地上,再也沒有了任何動作。

  「啊啊啊啊啊!!!」片刻之後,大禹狂怒的吼叫聲充斥在這片荒地之上。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42
第四集 第二章 欺騙

  「胡小姐!」看到剛才這一幕,寡婦珍也失聲叫了出來,身子一動,就想跑過去救人。

  「不要去!危險。」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回來。大禹和伯益都擁有大神的力量,尤其是大禹現在正處於極度憤怒之中,萬一打起來難保不會波及到他人。此時跑到他們附近,無疑是去送死。

  「放開我,我要去看看她怎麼樣了。」寡婦珍拚命掙扎,想要甩開我的手。看不出她平時對九尾狐沒什麼好感,但當有危險時依然還是會關心對方。

  「冷靜一點,你現在去也沒用。」一連幾次差點被她掙脫,我沒有辦法,只好一用力,將她拽到自己的懷裡,然後緊緊的摟住了她。一接觸到我的身體,剛剛還在劇烈掙扎的她一下子僵住,呆立了片刻之後,她突然用雙手環抱住了我的腰,將臉埋在我的胸前,偎在我懷裡不動了。一邊聞著她誘人的體香,我一邊用那只空著的手輕拍她的背部小聲安慰著她。

  「主人怎麼辦?胡嬌姐一定出事了。」相繇眼淚汪汪的看著我。

  「現在我們插不了手,只有看大禹的了。」我將她也拉到身邊,眼睛卻望向荒地那邊,「希望一切順利吧……」

  此刻大禹已經停止了大叫,抬起的頭緩緩放了下來,不帶任何表情的直視著伯益,身體周圍再次出現跟剛才一樣的漩渦,本來淡淡的金色光芒一下子變得強烈起來。

  「你……」伯益顯然沒有料到大禹的反應居然如此強烈,看來他還不清楚大禹和九尾狐的關係,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卻突然間臉色大變,身子一晃,從原地消失了。

  他的身形剛剛隱沒,就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地面就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接著轟的一聲巨響,泥土和野草四處飛濺,一根巨大的土刺從地底直衝而出,斜斜的指向天空。要是伯益走慢一步,恐怕就會被貫體而過了。

  土刺旁邊不遠的地方空氣一陣模糊,伯益的身影再次出現,他顯得有些吃驚,望著大禹叫了一聲:「等等!」

  大禹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不等伯益站穩身子,腳在地上一蹬,人已經向那個方向躍了過去。身體還在半空中時雙手劃了個半圓,數道月牙形的金色光波立刻從不同的方向射向伯益,將他的退路完全給封死了。

  伯益哼了一聲,臉上再次出現上次那種奇異的潮紅色,身體也同樣泛起金色光芒,雙手向前伸出,幾面光盾瞬間在他周圍成形,將大禹射來的光波擋了下來。不過他顯然吃不住這股巨力,身體大震一下,人也變得搖搖晃晃。不等大禹落地,身形再度消失了。

  「啪」的一聲,大禹落到了剛才伯益站著的地方,連頭都不回,右手就已經向後揮出。順著他手揮出的方向,地面出現一條兩米多寬,一米多深的大縫,並迅速向前延伸過去,像是有人正用什麼東西把地面劃開一樣,經過的地方沙土紛飛,聲勢驚人。

  就在裂縫蔓延處的前方,空氣又是一陣波動,露出了伯益的身影,等他發現正處於大禹的攻擊路線上時已經來不及避開了,只能一咬牙支起光盾,硬接下了這次攻擊。巨響過後,伯益所立之處除了腳下兩米多寬的一小塊地方外,周圍三十多米寬的地面已經變成了一個五米多深的大坑。雖然是擋住了,可他卻「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看來他的力量和大禹比起來還是有所不如,從頭到尾,連手都還不了。恨恨看了這邊一眼,他的身形又消失不見。

  「啊啊啊啊——」大禹仰天長嘯,身體周圍的金芒一下子收縮回他的體內,再也看不到了。片刻的寂靜之後,刺目的強光從他身上猛的向周圍散發出來,方圓百米內的地面突然向下塌陷,空氣中響起刺耳的尖嘯聲,猛烈的氣浪將周圍的野草連根捲起,連人頭大小的石頭都被捲到十幾米的空中來回飛舞,遠遠看去就像是正在發生一場沙塵暴。

  就算是站在倉庫這邊的我們也被地面的劇烈震動弄得幾乎站不穩腳,而遙遙傳來的巨大威壓感讓我們差點喘不過氣來,只能半跪在地上努力平衡身體。

  「這才是大禹真正的力量。」幸好相繇及時張開了光罩把我們護住,我和寡婦珍才沒被倉庫屋頂辟里啪啦不斷落下的磚頭瓦片砸到,「當初我和姐姐在用出全力的大禹面前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除了主人,我沒見過還有其他哪個大神有這麼強的力量。」

  此刻伯益再也隱藏不住身形,狼狽的從沙霧中鑽了出來,不等大禹再次進攻,就將手一揮,一顆指尖大小的金色光球已經射了出來,不過不是射向大禹,而是射向九尾狐躺著的地方。

  無奈之下,大禹顧不得進攻伯益,只能同樣射出一顆光球,在半路上將伯益射出的那顆截了下來。兩顆光球剛剛相撞,立刻就發出一聲巨響,同時爆炸開來。爆炸的威力將地面的泥土掀到三十幾米的高空,灰塵四處瀰漫,再一次將周圍的一切籠罩起來。

  大禹隨即抬手向伯益站的地方射出一道跟人一樣粗的金色光柱,一路上所有接觸到光柱的東西都在瞬間消失無蹤,煙霧被開出一條圓形的通道,看起來十分詭異,可伯益剛剛站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人影都見不到了。

  還不死心的大禹望周圍掃視了好幾遍,最後不得不接受伯益跑掉了的事實。身體頓了一下,立刻向九尾狐躺著的地方跑過去。

  * * *

  「沒事了,我們也過去。」放開相繇和寡婦珍,我帶頭走在前面,相繇比我還心急,三步兩步就超過了我,寡婦珍卻只是「嗯」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慢吞吞的跟上來。

  從摔到地上開始,九尾狐就一直靜靜的躺在了那裡,平時潔白得耀眼的狐毛也沾上了不少灰塵,顯得有些黯淡無光;九條長長的尾巴無力的耷拉在地面上,沒有了一點生氣;身軀上不是還閃過一道道金色的光弧,顯然伯益的力量依然還在起作用。

  大禹的速度比我們都要快得多,人影一晃之下,已經出現在九尾狐身前兩米左右的地方。可他卻沒有走上前去,而是呆呆的站在那裡盯著九尾狐的身體,眼中全是絕望,整個人都萎靡下來,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慢慢的,他的雙腿開始發抖,而且越抖越厲害,最後甚至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人也緩緩的坐到了地上。

  「現在你知道為什麼她當初不肯見你了?」我們三個走到他身後,默默的看了他半天,我才開口問他。

  「我還是不明白。」大禹沒有回頭,聲音中也聽不出他此刻的感受,不過感覺上卻蒼老了很多,「就算她是妖怪又怎麼樣?從妖變成神的例子有很多,為什麼要躲開我?」

  「她躲開你不是因為她是妖,而是因為她怕你喜歡的只是這張臉。既然你是個大神,九尾狐的特性你應該很清楚吧?」我蹲在了他的身後,寡婦珍則拉著相繇站在了遠一點的地方看著我們,一直沒有出聲。

  「就為了這麼可笑的理由?」大禹嘿嘿的笑起來,可聲音裡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反而讓人感到心酸,「妖怪有什麼關係?臉是別人的又有什麼關係?我想娶的是她的人,她居然為了這個可笑的理由躲了我四千年……」

  「對你來說不重要,對她來說卻是很嚴重的事。」我歎了口氣。

  「那麼多年來,她既然沒有變過,為什麼就不肯問問我,反而要躲起來?」大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九尾狐,「要是早點說出來,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是嗎?」我笑了一下,「那為什麼你會做和她同樣的事情?」

  「什麼意思?」大禹愕然回頭看著我,臉頰上赫然掛著兩道淚痕,眼神中全是驚訝。

  「不是嗎?」我冷笑著看著他,「她因為害怕知道你的答案,所以寧可在這四千年裡偷偷的跟在你身邊,也不肯出來見你。你卻是害怕承擔自己的過去,所以不願意做大禹。你和她一樣,都選擇了逃避的方法。你們根本不明白,越是去逃避,你想要擺脫的東西就會越緊隨著你,逃避只會讓人越陷越深。你以為它不在你身邊了,其實你一直都在被它影響著。想要擺脫它,首先就要面對它。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你都必須要去接受,然後你才可能將它拋開。枉你活了四千多年,卻連這點東西都想不透。」

  「也許你說得對。」大禹呆呆的看了我半晌,露出一絲苦笑,又回過頭看著九尾狐,「這四千年來,我一直逃避自己的身份,可我越想忘記的東西,就越是記得清楚。如果可以早一點碰到你,可能就不會有這個結局。可惜,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

  我搖搖頭,站了起來:「她真的沒辦法救了嗎?」

  大禹淒然搖頭:「她只是個妖怪,受了伯益那一擊,根本就沒機會活下來。現在伯益的力量還在她身上起作用,就算我也無法將它驅散,何況……何況她已經沒有呼吸了……」

  「連你的力量比伯益強都不行?」我追問了他一句。

  「不行,剛剛我趕到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大禹站了起來,走到九尾狐身邊,半蹲著身體,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哄一個不肯睡覺的小孩:「一切都結束了,走吧,我帶你回家……」

  寡婦珍和相繇也走了過來,臉上全是黯然的神色。相繇淚汪汪的抱住我的腰,「主人,他們真的很可憐啊……」

  寡婦珍卻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大禹把九尾狐的身體抱起來,向遠處走去。一隻手卻悄悄的伸過來,緊緊的和我握在一起。

  「你就這麼放棄嗎?」看著大禹走出幾步,我突然大聲的問他。

  他的身體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聲音中透著沉重的疲憊:「我可以做什麼?就算是個大神,我一樣救不了她。上天和我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剛剛可以解開心結,卻要永遠的失去她,我還可以怎麼辦?要不你來教教我?」

  「我不可以教你怎麼做!」不理寡婦珍詫異的眼神,我說出了一句讓他們全部目瞪口呆的話:「不過……我有辦法讓她活過來!」

  * * *

  「你說什麼?」大禹猛的轉過了身,連身體都顫抖起來,幾乎要抱不住九尾狐的身軀,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說,你可以救她?」

  「當然!」我面帶微笑,挺直了身體:「我從不說謊話!」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寡婦珍抓著我的手一緊,臉上有了點怒色,「他們已經很可憐了,別再亂說話。」

  「對啊,主人這個謊話連我都騙不到。」相繇也從我懷裡仰起頭,眼睛直盯著我的臉。

  「我像是在撒謊嗎?」笑嘻嘻的拍拍相繇的頭,又對寡婦珍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我直視著大禹的眼睛,「我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

  「那你快救救她!」沒有任何預兆的,大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將我嚇了一跳。把九尾狐小心的放到地上後,大禹一把抓住我的手,臉上全是乞求的神色:「求求你,要是能把她救回來,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真的什麼都答應?」我抽回手,維持著笑容不變,目光卻變得凌厲起來:「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不想你等會兒會後悔。」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寡婦珍掐了掐我的胳膊,小聲的問我:「連大禹都做不到的事你怎麼可能做到?如果不行就不要騙他,他已經這麼傷心了,再受一次打擊會發瘋的。」

  「主人,你是不是真的有辦法?如果可以你幫幫他啊!」相繇也開始撒嬌。

  「我跟你們說過了,千萬不要小看智慧的力量。」看著她們倆的表情,我自信滿滿的拍著胸口,「你們……要相信奇跡!」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把死人說活吧?」寡婦珍還是不信。

  「我答應你!」大禹的話裡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像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一樣,在他的眼中我已經成為最後的希望,「無論你要什麼東西,還是要我做什麼事我都不會後悔,只要你能讓她活過來,你說什麼我都照做。我以盤古之名發誓,如果違背諾言,就讓我永淪地獄,不得翻身。」

  「一個大神用盤古的名義發的誓一定會應驗的。」相繇在我耳邊提醒我。

  「那就行了。」我收起笑容,將寡婦珍和相繇帶到一邊,然後走回來正色望著大禹,「第一,我要你答應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大禹的激動表情溢於顏表,連聲音都變了調。

  「我要你待會無論看到什麼事或者見到什麼人,都必須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裡,不許向任何人動手。」我死死的盯著他,「怎麼樣,答不答應?」

  「沒問題,你就算要我站在這裡被人打都行……」

  「第二,」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要你身上的一件東西。」

  「什麼?」

  「九鼎!」我直視著大禹的臉,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寡婦珍和相繇在旁邊驚呼出聲,不等她們發問,我就沖那邊擺擺手,示意她們不要說話。

  「你想要九鼎?」大禹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什麼話說不出口,「難道你也想……」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打斷他的話,「你只要把九鼎交出來就行了,答應嗎?」

  「好,我把九鼎給你!」大禹再沒猶豫,大步走到剛才被打得滿目瘡痍的荒地中,不知念了幾句什麼話,然後雙手高舉,一道光芒閃過,九個形態各異的古樸大鼎就出現在荒地上空,就這麼直直的落了下來,接觸到地面時發出幾聲渾厚的長鳴,連站在遠處的我們都明顯感覺到了地面的震動。

  「這就是九鼎嗎?一定要仔細看看。」寡婦珍家裡有不少古董,都是從那些凱子身上搜刮而來,時間一長,對古董也頗有幾分研究。此時見獵心喜,拉著我和相繇直奔到放著九鼎的地方。

  九個鼎全部都已經染滿了銅綠色,連上面的花紋都看不清楚了,看來大禹平時沒怎麼保養。不過只看外觀便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一股濃烈的古風,一見就知道絕非凡品。

  「難怪這麼多人搶,就算賣廢銅也值不少錢了……」我看了片刻,指著那些每個都足有三個我那麼高的大鼎(注1),轉頭問大禹,「這些傢伙比你燒的鍋爐還大,你讓我怎麼拿啊?大哥。」

  「到時我替你拿過去。」大禹此時沒心情和我開玩笑,一臉焦急的問我:「沒有其他事情的話,現在可以救人了吧?」

  「沒問題,我馬上就開始救人。」我一個人走到遠一點的地方,又回頭看看大禹,「記不記得我要你答應的第一件事。」

  「記得!」大禹連連點頭,「我就站在這裡不動。」

  「那就行了。」我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身對著那片小樹林的方向大叫:「九鼎是你的了!出來吧,修電器的!」

  * * *

  注1:根據《淮南子》的記載,大禹所鑄的九鼎象徵天下九州。這九個寶鼎據說要九萬人去拉,才能拉動。
theo0929 發表於 2013-8-16 12:43
第四集 第三章 帝位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身血污的伯益從小樹林裡走了出來,臉色還有些蒼白,一隻手捂著胸口,走兩步就咳一下,看來剛才被大禹傷得不輕。身上的中山服也破了幾個大洞,右手甚至少了半條袖子。

  「伯益!」大禹一聲怒吼,終於反應過來,身上再次出現金色的光芒,身子一動,就要向伯益撲過去。

  「忘記我剛才說的話了?」我站在原地,回過頭冷冷的問他。

  「可是……」大禹聞言後身體一下頓住,只是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我,有些不知所措。

  「什麼可是不可是。」我把手插進褲兜裡,斜著眼睛望著他,「想要救人的話,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那裡不要動,否則我就撒手不管了。」

  「這……」他臉上肌肉抽動,牙關緊咬,顯然內心掙扎非常激烈。過了半晌,終於長歎一聲,舉起的雙手又放了回去,閉上眼轉過了頭,不再說話了。

  「這是怎麼回事?」處於極度震驚中的寡婦珍和相繇這才回過神來,連九鼎都不看了,急匆匆跑到我身邊,一把抓住我胸口的衣服:「你剛才說什麼?你居然說把九鼎送給那個修電器的,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有瘋!」看著她的眼睛,我正色回答她,「我昨天就說過了,所有的事,我在今天一起解決掉,這中間當然也包括他的事。」

  「他剛剛還害了胡嬌,上次又害得天昊被打回原形,這些事難道你都忘了嗎?他為了九鼎的力量可以傷害這麼多人,要是得到九鼎後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被他傷害,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寡婦珍的俏臉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眼中除了怒火,更多的卻是傷心,「我認識的那個孟軻不會這麼做,雖然他又懶又貪小便宜,還喜歡撒謊,可他不會做這種事……」

  「主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相繇同樣拉著我的衣袖不放,雖然她不知道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但看到寡婦珍的樣子,也明白我做了不應該的事。

  「你們……」我看了她們良久,突然露出一個微笑,「……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等一下!」說話的人是大禹,他此時已經轉過了頭,吃驚的看著我,「你們說伯益做了這麼多事就是為了得到九鼎,其實……」

  「其實九鼎裡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對不對?」我扭頭看著大禹的眼睛。

  別說周圍的人,連大禹自己都被我嚇了一跳:「你怎麼會知道?」

  「很簡單,以你那時的心境,如果九鼎真的可以把你的力量給別人的話,你早就給了,根本就用不著躲在那裡燒鍋爐。」我拍拍寡婦珍的手,她還沒有從這一連串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只是呆呆的看著我,「就算九鼎只是讓別人擁有和你一樣的力量,像你這樣一個責任感很強的人,當我們因為你而遇到危險時,你自己無法出面,也一定會把九鼎拿出來幫我們解決麻煩。可見你這麼多次,你卻從來沒提過,唯一的可能,就是九鼎根本不可能給人任何力量。」

  「你說得對!九鼎不會給人力量。」大禹呆立了半晌,終於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當初我離開的時候為了給後人留下一個希望,讓他們不至於在我走後不知所措,所以騙他們說誰要是聚齊了九鼎,誰就可以得到我的力量,沒想到後來居然引起了這麼大的紛爭,連伯益都捲了進來,還害了胡嬌她們……」

  「九尾根本就沒受傷!」伯益已經走近了這裡,聽到了我們的談話,用他那招牌般不帶任何起伏的音調回應大禹,「我只是用神力封住了她的血脈,讓她進入假死的狀態。你看見我的力量還留在她身上,以為是在破壞她的身體,其實那只是讓她無法醒過來。等一會兒我的力量消失後她就沒事了。」

  「至於天昊……」伯益看了寡婦珍和相繇一眼,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我從來都沒打算過要傷他,是他自己強行運用共工的神力導致妖力全毀。不過我已經補償他了,在他回系昆山的路上我已經用神力為他治好了受傷的脈絡,雖然修為無法恢復,但最多只要三年,他就又可以修成人形。這也是孟軻答應為我取得九鼎的條件之一。」

  「她真的沒事?」大禹驚喜交加,顧不得多問,立刻跑到九尾狐身邊細細查看。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寡婦珍也不好意思的鬆開我的衣服,臉上飛起兩塊紅暈,眼中卻閃爍著喜悅的光芒。相繇更不用說,早就抱著我的手在我身上來回磨蹭著撒嬌。

  「沒事,她真的沒事!」大禹在那邊叫了起來,激動中聲音竟帶上了幾分哭腔,臉上全是笑容,眼中卻熱淚盈眶,完全沒有了大神的風範。

  「等一會兒,事情就該有個了結了。」伯益不再理睬眾人,逕直向九鼎那裡走過去,只是在轉過身的時候,淡淡的說了一句,聲音小得幾乎無法讓人聽見。他走得很快,等我想要追問他時,他已經走到了最近的那個鼎前面,站在那裡不動了。

  * * *

  雖然已經是十月底,但中午的太陽光還是有些猛烈,曬得人有點心焦。剛才一場大戰之後,荒地上的野草幾乎被清光了,到處都是被翻出來的新鮮泥土,黑黝黝的一片。地面上坑坑窪窪,全是被打出來的大坑和裂縫。九座綠色的大鼎屹立在荒地中央,莊嚴巍峨,整個地方看起來就像是個挖掘文物的現場。

  從站到那裡開始,伯益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這九個大鼎。他額頭上的傷口還有點流血,一道細細的血線順著臉頰流下,滴在那身已經不成模樣的中山服上,將上面染出一塊塊的褐色污漬,他卻連姿勢都沒變一下,更不用說擦掉血跡了。從側面看過去,他的表情非常奇怪,沒有那種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時的喜悅,也沒有因為知道真相的失落,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還有點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剛才聽到我們的話了吧?不知道會不會後悔做這麼多沒用的事。」寡婦珍看了伯益兩眼,小聲的問我。

  「你還不明白嗎?」我看著伯益的背影,竟然有種蒼涼的感覺,「我只見了大禹幾次就可以猜到的事情,他身為當年大禹最得力的助手,又怎麼會猜不到?」

  「他早就知道了?」寡婦珍和相繇又一次被嚇了一跳,「那他為什麼還要不顧一切的想得到九鼎?」

  「對啊!九鼎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如果他直接和我說想要的話,我一定會送給他,為什麼他還要做這麼多事來騙呢?」大禹此時也按下了激動的心情,走到我們身邊插話。

  這時伯益終於有了動作,在凝視了九鼎半天以後,他緩緩的伸出右手,放在了鼎身上輕輕的撫摸,動作溫柔得就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龐,連手上沾滿了鼎上的銅綠都恍如不覺。就這樣一個鼎一個鼎的摸過去,鼎上所有他手能碰得到的地方都沒有漏掉。九鼎摸遍以後他又回到了原地,左手撐在鼎身上,頭也垂了下來。我們可以清楚的看見,幾滴淚珠從他臉上滑落,滴在他腳下的泥土中消失不見。

  「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到這一幕,其他人都感到一種莫明的感傷,大禹心愛之人死而復生的快樂都被沖淡了幾分,「你能不能把一切都告訴我?」

  「對啊,你還沒說為什麼會和修電器的合謀呢?」寡婦珍和相繇也盯著我不放。

  「事情要從救出塗嬌的那天晚上開始說起。」我還是盯著伯益的背影,聲音低沉了下來,「當我發現伯益其實擁有大神的力量以後就一直感覺到不對勁,既然他已經這麼強了,又何必冒著與大禹為敵的危險去做這麼多事。只是當時情況緊急,我來不及多想。直到昨天下午胡嬌將過去的一切說出來後,我才可以靜下心來將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從頭再想一遍。」

  我歎了口氣,轉過身對著他們:「相繇,你記不記得救塗嬌的那天晚上我問了他一句話。」

  「記得啊!」相繇想了想,「主人問他『你該不會連這個也想要吧?』」

  「不是這句!」我哭笑不得,尷尬的看了一眼寡婦珍和大禹,打了個哈哈,「我當時問他的是『難道你也想要大禹的力量?』,他本來只需要說是或不是就行了,可他的回答很奇怪,他說的是『我想要九鼎!』。」

  「有什麼不對?」大禹也起了好奇心。

  「當然有問題!如果他是為了力量,就算他不知道真相,以為九鼎可以帶給他你的力量,也不會用這樣的回答方法。他這麼說的意思,就是說其實他的目的是九鼎,上面有沒有力量並不重要,他想要的,是九鼎本身!」我微微搖搖頭,「可惜我沒有早點想到這點,否則就不用煩這麼久了。」

  「想要九鼎的話,直接向我要就行了,幹嘛搞這麼多事?」大禹還是不理解,寡婦珍和相繇也點點頭,同意大禹說的問題。

  「你們就沒想過,除了力量之外,九鼎還代表了什麼東西嗎?」我指指九鼎所在的地方。

  三個人在那裡呆立了半晌,還是大禹最先明白過來:「帝位!」

  「對,上次他情緒激動的時候說過,如果他登上帝位,今天就會是一個大神。」扭頭看著伯益,我的話裡多了幾分感慨,「我一直以為他是因為沒有成為大神才耿耿於懷,直到昨天才想到,也許他在乎的不是大神的力量,而是帝位。所以如果是你直接把九鼎送給他,對他來說只是得到了幾件古董,只有從你手中把九鼎搶走或騙走,才能意味著他得回了帝位。怎麼失去的,就怎麼拿回來,這才是他的目的。」

  「可是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哪還有帝這回事啊?就算他得到了帝位又怎麼樣?」寡婦珍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完全沒有任何用處啊。」

  「對我們來說沒有用處。」我看著伯益笑了笑,「可對他來說,這代表他終於拿回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原來如此!你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和他合謀。」寡婦珍終於明白過來。

  「對,所以我昨晚打電話給他,答應幫他騙到九鼎,條件是替我救回天昊,並在今天和我一起演這齣戲!」我笑嘻嘻的拉過她的手,「都說了要給我點信心了……」

  「對不起!」大禹朝著伯益的方向大聲道歉,「我不知道啟做的事會讓你這麼在意,那時我只顧著自己的問題,卻從來沒有關心過你們的想法,實在很抱歉!」

  這麼久都一直沒動靜的伯益終於有了反應,垂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但依然沒有轉過身,身體還是撐在九鼎上捨不得離開。又過了一會兒,他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才傳過來:「你不用道歉,搶走帝位的人不是你。甚至,我也沒有怪過啟,他做得的確比我好。把帝位讓給他我心甘情願,當初的這句話,我沒有撒謊。」

  「咦?」這次連我都有些吃驚了。

  伯益的肩抽動了兩下,不知是哭還是在笑:「孟軻剛才說得沒錯,我想要九鼎的目的,的確是為了拿回帝位。不過其實我並不在乎這個地位,我也不在乎什麼大神的力量,就連現在這個屬神的身份我都不在乎……」

  說到這裡,伯益的身體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話也說不下去,只能大口的喘著氣。撐著大鼎的手好像失去了力量,整個人向前倒了下去,在地上蜷成一團不停的發抖,似乎非常痛苦的樣子。

  「你怎麼了?」我們全部大驚失色,一起搶上前去,要把他扶起來。

  沒等我們走近,伯益身上突然亮起了無數金色光點,像螢火蟲一樣冉冉升起,在半空中匯成一道光流,向遠方飛去。

  「是神力,他的神力在消失!」相繇驚叫起來,「怎麼會這樣?」

  「沒關係的……」伯益痛得臉都青了,但還是掙扎著吐出幾個字,「這個結果是我自己選的,你們不用擔心。」

  聽了他的話,我們怔怔的停住了腳步,在他身邊圍成一圈,看著他身上飛起的光點越來越少,不一會兒就全部消失了。此刻他已經痛得滿頭是汗,可神情卻變得輕鬆起來。

  「這也是我給天昊的另一個補償,他失去自己的妖力,我失去自己的神力。從今以後,我只是個普通人了。」喘息了一陣,伯益從地上坐起來,自嘲的笑笑。

  「這是怎麼回事,神力怎麼可能消失?」大禹還處於驚訝之中。

  「這是我和一個人的交易。他讓我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大神的力量,但條件是之後要把自己的神力全部送給他,我也不清楚他怎麼能做到這一點的。」伯益搖搖頭。

  「我可以再去求盤古給你屬神的身份。」大禹轉過了身。

  「不用了,現在這樣很好!」伯益拉住了他的手,順勢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我說過了,我並不在乎自己是人還是神,就算帝的權力對我來說也根本不重要……」

  伯益扭頭看著大鼎,臉上全是笑容:「四千年來,我一直為了拿回帝位而活著,只是當時太章和豎亥都在,我無法實現自己的願望。直到太章離開以後,我才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現在願望已經達到,我也累了,是該休息的時候了。比起做神或是做帝,我更喜歡當現在這個專家。我之所以想把它拿回來,只是因為……這是我父親皋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不想失去它。」

  「可是……」大禹還是很猶豫。

  「別可是了,電器大叔自己都想開了,你就不要再難過了。」我搭住大禹的肩,「倒是你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還有什麼事?」寡婦珍詫異的問我:「他們不是已經沒問題了嗎?」

  「當然有問題,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婚姻法》。大哥,包二奶很常見,但重婚可就犯法了……」

  「對了,塗嬌一直留在車上,我都忘記了。」寡婦珍這才想起來。

  大禹臉上出現了一層陰影,看看還睡著的九尾狐,歎了口氣。

  「算了,幫人幫到底。」我拍拍他的肩,衝著倉庫那邊大叫,「出來吧!」

  隨著我的叫聲,相柳從倉庫後面走了出來,在她身體後面跟著一個人,白衣紅裙,長髮飄飄,正是塗嬌。

  「其實我早上出門前就偷偷吩咐相柳一到這裡就把她喚醒,剛才的事她應該都看到了。現在你們面對面的說清楚,以後就不用那麼煩。電器大叔,別打攪人家解決家庭問題,我們回去了。」我拉著寡婦珍和相繇朝遠處走去,「記住我剛才說的話,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 * *

  「這樣有用嗎?」看著遠處的大禹他們三個人,寡婦珍轉過頭來看著我,顯得有些擔心,「大禹和胡嬌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要是塗嬌不肯原諒,那不是很可憐。」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我歎了口氣,「塗嬌一直追尋大禹,最主要的是她認為自己欠了大禹,現在她應該知道是大禹欠她了,這個心結過去,其他的東西只能他們自己解決。我不是神,何況就算是神一樣會有解決不了的煩惱,大禹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件事要提醒你。」跟在後面的伯益突然插了句嘴。

  「什麼?」

  「這次和我交易的那個人很不簡單,他好像在收集神力。我怕他會打相柳姐妹的主意,你千萬要小心。」伯益低下頭若有所思。

  「知不知道是誰?」事關相柳她們,我也留上了心。

  「不知道,是他先找上我的,我連他的臉都沒見到。」他搖搖頭。

  「那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再摻和到這些神的問題中了。」我望著寡婦珍,「還是老老實實過日子好,對不對?」

  她對我笑了笑,有些害羞的轉過了頭,拉著相柳姐妹倆走到了前面。

  「還有……」伯益又加了一句。

  「還有什麼事啊?電器大叔。」

  「我已經把關押他朋友的地點告訴了無支祁,他昨晚離開時讓我告訴你,你比共工更適合撫養相柳姐妹。」

  「總算是搞定了!」看著伯益的車走遠,我打了個響指,「我們也回去吧!希望以後再沒有這些煩心的事情了。」

  「你今天這場戲演得不錯啊!」寡婦珍站在車門邊笑瞇瞇的看著我,「連我都騙過去了。」

  「哪裡哪裡!僥倖而已。」我低著頭打開車門。

  「剛才好像有人說今天我們都會死,還趁機故意抱我,那個人是誰啊?」

  「每個人都會死,只是早晚的事,不用這麼計較吧?」

  「他還說想以後只上半天班哦!」

  「這是每個上班族的願望,沒什麼希奇……」

  她哼了一聲,也坐進了車裡,呆了一會兒,忽然又轉過頭問我:「你真的不是共工?」

  「馬上十一月了,大姐,蛇現在應該在準備冬眠,怎麼可能出來活動?」

  「那你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聰明?」

  「因為我是天才!」

  「你滿口胡柴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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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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