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情仇] 雪洗天下 作者:醉虎 (已完成)

 
surielmoon 2013-9-8 18:27:4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1 185153
ai.wu 發表於 2018-2-1 22:25
第319章 一將可抵百萬軍(二)


  「塔甸聯邦全國一共分為五個大軍區,在溫佐中將墜機事件發生以前,聯邦黨內部的權力制衡,最直接,最有效的,就體現在軍隊的軍權制衡之中,五大軍區裡,聯邦黨主席,國家和平與經濟發展委員會主席,聯邦軍最高司令部司令,國防部長兼三軍總參謀長宗巴慶迦一手執掌北部軍區,首都軍區,沿海軍區三個軍區,三大軍區陸軍總兵力超過25萬,佔到了塔甸聯邦全國陸軍總兵力的66.7%。西部軍區掌握在丁埃上將一系的手中,東部軍區掌握在吳山上將的手中。塔甸聯邦雖然有五大軍區,但各軍區的實力極不平衡,在五大軍區中,要論實力最強的,當數北部軍區,因為常年與國內少數民族獨立武裝的鬥爭和與泰國北部邊境的領土糾紛問題,北方軍區的戰備等級和兵員素質,一直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上,塔甸聯邦國內的九個機動師,有三個就隸屬於北部軍區,在94年的時候,塔甸聯邦軍隊內實施所謂的『947』強軍計畫,該計畫在裁減12萬陸軍規模的同時,為陸軍的戰鬥序列中新增了兩個編制各為21800人的美式重裝機械師,這兩個機械師95年成軍,全部武器裝備都自美國進口,戰力號稱塔甸聯邦國內第一,兩個重裝機械師,一個隸屬於首都軍區,拱衛延京,另一個隸屬於北部軍區,駐地曼德勒,在塔甸聯邦軍中,駐曼德勒的112美式重裝機械師號稱鐵柱,幾乎所有人都相信,只要112師不倒,塔北地區就不會大亂。」范沉舟看著龍烈血娓娓而談,剖析著塔甸聯邦複雜的國內局勢,「溫佐中將墜機之後,圍繞著空缺的北部軍區軍區司令的權力爭奪,丁埃與吳山兩系的人馬各自撕破了臉皮,鬥得人仰馬翻,北部軍區的大權在這個時候落在任何一方的手裡,相對於另一方來說,都具有壓倒性的優勢,雙方都明白這一點,所以施展起手段來,都沒有了以往的顧忌。在軍隊裡,丁埃上將利用打擊國內其他黨派對軍隊的滲透和軍隊裡部分少壯軍官發起的軍隊國家化討論的機會,對吳山一系的人馬實行了清洗,吳山則利用其政府總理的權力,把四名丁埃一系的部長官員撤職,並舉著反腐敗的大旗,在地方上,到處抓丁埃一系的尾巴。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塔甸聯邦國內,雙方鬥得可謂你死我活,半分餘地都沒有,有不確定的消息指出,在那段時間裡,丁埃上將曾計畫實施政變而未遂……」

  龍烈血看了范沉舟,皺著眉頭,「宗巴慶迦插手了?」

  范沉舟點了點頭,「宗巴慶迦不得不插手,否則還不需要等到他退位,塔甸聯邦國內就變成一鍋粥,聯邦黨也完蛋了。你可以猜猜宗巴慶迦是怎麼做的?」

  龍烈血笑了笑,「在那種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懸而未決的北部軍區司令員的人選給推出來,讓鬥爭的雙方都死了心,要嘛讓其中一方取得決定的優勢,要嘛繼續維持以前的權力平衡。」

  「宗巴慶迦確實是這麼做的,可這個過程,卻很複雜,複雜得超出了許多人的想像。」

  「哦!」

  「溫佐中將的墜機事件背景很複雜,當溫佐中將墜機事件發生時,就有傳言,說是吳山故意向反政府武裝提供了溫佐中將的情報,反政府武裝才可能將溫佐中將的座機擊落,否則,以一個軍區大員出行路線和時間的機密程度,反政府武裝不可能守株待兔般的就把溫佐中將的飛機擊落了。丁埃一系最初攻擊吳山一系的理由,就是吳山利用其兼任三軍情報總長的職位,故意洩露了溫佐中將的行蹤,這種推論,不得不說,對宗巴慶迦有了一定的影響,這種影響的最直接表現,就是在丁埃清洗吳山一系的部隊軍官時,宗巴慶迦對丁埃的行動採取了一定程度上的沉默,這種沉默,在那種關鍵時刻,可以理解為默許。然而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卻很戲劇性,對自己心腹大員的遇害,宗巴慶迦是十分惱火的,在惱火的同時,他也十分恐懼,別人既然可以用導彈射落溫佐中將的座機,那也就表示,同樣的導彈,也可以把他的座機擊落。出於一種危機感,宗巴慶迦當時親自主持了一個機密的,權力極大的事故調查領導小組,由他自己親自兼任領導小組的組長,主持溫佐中將的墜機事件調查,調查的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經過事故調查領導小組的嚴格排查與調查,在消息洩露渠道上,吳山領導的三軍情報機構可能性最大,條件也最充分,而反政府武裝所用的擊落溫佐中將的毒刺單兵肩頭射防空導彈,卻來自丁埃上將一系所控制的西部軍區的武器庫。雖然宗巴慶迦也明白,塔甸聯邦軍內的腐敗分子盜賣軍用物品,甚至參與販毒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但這樣的事發生在這樣關鍵的時刻,還是讓宗巴慶迦十分的震怒,也是在宗巴慶迦的沉默之中,吳山實施了政府的改組計畫,對丁埃一系的政府官員動了刀。」

  「兩邊各打三十大板,繼續保持雙方的權力平衡!」

  「此刻的權力平衡,已經不是宗巴慶迦要不要的問題,而是他必須這樣做,宗巴慶迦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雖然把溫佐中將的墜機事件簡單歸結於丁吳雙方還有許多的疑點和難以證實的地方,但事故調查領導小組所取得的調查結果卻不得不讓在塔甸聯邦政壇打滾了幾十年的宗巴慶迦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危機和恐懼。有那麼一種可能,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機率,也會讓宗巴慶迦在選擇接班人這個問題上不得不慎重——丁埃和吳山之中的一人背叛了他!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什麼——丁埃和吳山一起聯手背叛了他,兩個人或許已經對以後的權力分配有了什麼秘密的協議,這個協議的唯一犧牲品,就是宗巴慶迦。北部軍區的力量是一個關鍵因素,如果丁埃和吳山真的聯手,那麼,無論把北部軍區交到誰的手裡,對宗巴慶迦來說,都是一種自掘墳墓的行為,宗巴慶迦不能冒這樣的風險。在把丁埃和吳山兩系有能力接任北部軍區司令的人選排除以後,再看自己這邊有能力掌控北方軍區的人選,宗巴慶迦當時面臨著一個難題——他這邊,可以信任的,而且有這樣能力的人,也不過是兩三個,而那幾個人,早已經身負重任,各在關鍵職位無法分身,除了那幾個,宗巴慶迦也不是不可以委任別人,但北方軍區司令這種關鍵的職位,如果掌握的人能力不夠,塔北地區有可能馬上就亂起來,而在現在塔甸聯邦國內矛盾日益尖銳的情況下,塔北地區一亂,整個塔甸聯邦都可能要亂,到那時,聯邦黨倒台決不會有任何的懸念。不說塔北地區對塔甸國內局勢的影響,多少人眼紅那個位置,在北部軍區司令位置上的人,如果能力差一點,都隨時有被架空的可能,在這種兩難的選擇下,宗巴慶迦不得不做出一個在他看來最穩妥的,同時也是一箭雙鵰的決定——把以能力和倔強個性聞名於塔甸聯邦軍內的元烈中將提拔到北部軍區司令的寶座上來。」

  元烈?對這個名字,龍烈血是並不陌生的,雖然說金殿護衛軍現在的情報部門對塔甸聯邦國內的一些敏感情報的收集確實無法讓龍烈血滿意,但對元烈這個名字,連塔甸聯邦的普通老百姓都能耳熟能詳的人物,要是龍烈血也不知道,那金殿護衛軍真的不用在金三角混下去了。

  元烈,完全憑軍功一步步積累,用了二十年的時間,從小兵爬到班長,然後一步步從班長爬到中將的傳奇人物,這個人在金三角的名聲和在許多人心裡的份量,遠遠要勝於宗巴慶迦。在塔北,他和塔共打過,和許許多多的獨立武裝打過,立功無數,聲名遠播,然而讓他真正出名的,還是84年塔甸聯邦與泰國因領土糾紛在泰國西部邊境發生的大規模武裝衝突,當時還是一個團長的元烈帶領他的部隊,在塔甸聯邦部隊處於不利的局勢下,在從孟茂到納辛兩國數百公里長的邊境上,七戰七捷,並揮兵打到泰國境內,目標直指清邁……

  元烈的功勛在經過塔甸聯邦一個前線記者的報導以後,轟傳塔甸聯邦。在此之後,元烈又多次立功。在塔甸聯邦北部軍區,元烈做過排長,連長,營長,團長,一直到副司令,能力出眾,威望深重,離司令寶座只有一步之遙……可惜的是,元烈不會站隊,更不會當官,在塔甸聯邦軍內,他沒有任何的派系,他不屬於丁埃一派,也不屬於吳山一派,就是面對著聯邦黨內的一號人物,他也沒有要做其心腹溜鬚拍馬的意思,在塔甸聯邦民間,還流傳著一個元烈在廁所裡和最高領導人的笑話。治軍上,他很嚴,也是倡導塔甸聯邦軍隊改革的先鋒之一,他的一個著名言論——「聯邦軍隊想要提高戰鬥力,不需要去買美國人的武器裝備,只要把聯邦軍隊裡的貪腐軍官給槍斃三分之一,聯邦軍隊的戰鬥力就可以增加一倍。」——廣為塔甸聯邦的百姓所知。這個人出的成績多,但得罪的人更多,他敢與上面的人有些不同的聲音,甚至能在公開場合批評上面的許多人和政策「假,大,空,」、「紙上談兵」、「不切實際」、「簡直放屁」……

  元烈是塔甸聯邦軍中的一個異類!

  就這麼一個許多人眼裡的中立派和實幹派的悍將,在其最有希望接替北部軍區司令員寶座的時候,卻被上面調離了一線崗位,從副司令員的實權位置,名升暗降,加了個中降軍銜以後,調到了首都,弄了個國家和平與經濟發展委員會候補委員的稱號,掛了幾個顧問之類的虛銜,負責到國防陸軍指揮學院,編纂什麼軍史去了。

  在元烈走後,接任北部軍區司令員位置的,才輪到了原本在能力上還差元烈一截的溫佐,可惜的是,像塔甸聯邦北部軍區司令這種位置,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一個搞不好,司令都弄得被游擊隊算計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些,就是龍烈血對元烈瞭解的全部,在龍烈血的心裡,在瞭解到元烈的這些情況的時候,不知為什麼,他會想起龍悍,這是一種難以解釋的奇妙感覺。

  「把元烈中將提拔到北部軍區司令的位置上來,讓其掌握實權,這是宗巴慶迦不得已而為之的一個決定,當然,對於一個政治老手來說,這個決定背後所包含的政治意圖也是及其老辣的。首先,他保持了吳山與丁埃的勢力平衡,更保持了宗巴慶迦對於吳丁二人的勢力優勢。無論溫佐中將墜機事件背後有什麼陰謀,作為最有可能的利益既得者的吳山和丁埃兩人在這件事中不僅沒有撈到絲毫的好處,反而像宗巴慶迦一樣變成這件事的受害者,各自的實力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害,相信兩人以後都會清醒許多。其次,元烈中將在軍中沒有派系,他與丁吳二人也一像不合,雖然其在少狀派的年輕軍官裡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把北部軍區的軍權交到元烈的手上,宗巴慶迦不用擔心元烈會坐大,更不用擔心元烈會倒向丁吳二人,相反,元烈要想繼續在司令的寶座上呆下去,還得必須在一定程度上依仗宗巴慶迦的支持,宗巴慶迦對北部軍區的控制力不會受到其他人的挑戰,元烈的能力又足以穩定塔北地區,這是一個能顧全大局與私利的決定。果然,元烈一坐鎮北部軍區,原北部軍區在瓦弄地區的演習就由實變虛,他利用敢猛獨立軍的內亂,以最小的代價,一舉攻克孟固,漂亮的導演了一齣好戲,這個人的能力確實可怕!」

  塔甸聯邦國內複雜的政治背景還真有些超出龍烈血的想像,到了此刻,龍烈血覺得范沉舟在交代的既是他的計畫的背景,同時,他的計畫也蘊藏在其中,龍烈血已經把握到了一些東西,但對關鍵的地方,始終還有些琢磨不透。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影響到元烈決定?」龍烈血的眼中有一點疑惑。

  范沉舟瀟灑的一笑,「溫佐中將墜機的時候,北方軍區第九機動師師長艾紐少將也隨機遇難了,接任艾紐少將職位的人也姓宗巴,叫宗巴正日。」

  宗巴慶迦?宗巴正日?龍烈血腦子裡的那一點疑惑在瞬間開朗了,他問范沉舟,「你的計畫是什麼?」

  「宗巴慶迦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早年移民美國,卻在三年前出了車禍。宗巴正日是他的二兒子,宗巴慶迦把二兒子放到國內的軍隊裡發展,對他寄予了極大的期望,可以說在宗巴慶迦的大兒子死後,這個二兒子就成了宗巴慶迦家族未來榮華富貴的希望所在,宗巴正日現在正在孟固,我們只要把宗巴正日抓在手裡,就可以和宗巴慶迦做一個交易。」

  龍烈血眼中閃過一道電光,「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百!」范沉舟沉著的聲音裡有一種穿透性的自信,他的雙眼放著光,與龍烈血的雙眼對直直的對視著,「基於目前塔甸聯邦的國內局勢和他自己的家族利益,宗巴慶迦不得不答應,甚至沒有人會反對。聯邦黨現在已經得到他們想得到的東西了,現在整個聯邦黨需要的,不是無休無止的陷在孟固這個泥坑裡,每天耗費上億的軍費,而是一個體面的,榮譽的,可以像所有人交代的結束這場戰爭的方式。對宗巴慶迦這樣的獨裁者來說,要用他唯一兒子的性命,去換一個對其來說虛無縹緲的孟固,要他在行將退休的時候為了國家的利益去犧牲自己的利益,你覺得可能嗎?不可能,要是宗巴慶迦有這樣的覺悟,他當年也不會老早的讓自己的大兒子去做美國人,塔甸聯邦也不會是今天的塔甸聯邦。除了宗巴慶迦,吳山和丁埃恐怕在這件事上表現得比宗巴慶迦還要積極,沒有人敢在這件事上讓宗巴慶迦有猜疑自己的機會,他們只會更賣力的來保住宗巴慶迦二兒子的平安。至於元烈,想必他也清楚,宗巴正日來孟固就是為了撈功勞來的,而不是為了國家犧牲來的,要是宗巴正日出了事,元烈在塔甸聯邦恐怕也熬到頭了,結合各方面的情況來看,元烈這個人對於打內戰一向表現得都不怎麼積極,這次兵下孟固之後,兩個機動師的保守戰略就是最好的證明。只要宗巴正日在我們手裡,我們再給他們一個更體面的台階,對於這次交易,塔甸聯邦國內不會有任何反對的聲音。唯一的犧牲品,只有王燦光,我們,可以得到所有我們想要的東西,一夕之間,在金三角稱王稱霸!」

  這就是把「勢」之一字運用到最高境界的表現,塔甸聯邦的國內矛盾,政治背景,派系鬥爭,個人恩怨,國際局勢……任何一個因素,在一個「勢」字面前,都變成了推動這個「勢」字發展的動力!關鍵時的一指之力,到最後就能演變為雷霆萬鈞山崩地裂的浩浩之威,如於山之巔推落石,蟻之力可滅千軍;如於水之源行舟櫓,身不動可至萬里——這就是「勢」的威力,彈指間強虜灰飛煙滅,揮手間萬物地覆天翻。

  龍烈血閉目沉思良久,睜開眼,只對范沉舟說了一句話,「從今天起,你就是金殿護衛軍的總參謀長!」

  「敢不從命!」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7 18:27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8-2-1 22:25
第320章 如虎添翼


  自從見過范沉舟之後,龍烈血的心裡就有一個疑問像吹起的泡泡一樣越來越大——范沉舟,作為龍烈血接觸的第一個活生生的由騰龍計畫培養出來的精銳,他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已經顛覆了龍烈血對騰龍計畫的認識,並讓龍烈血對以往所知道的關於騰龍計畫的一些內容產生了懷疑。范沉舟以前的經歷,他隱約的提到一些,龍烈血也隱約的猜到一些,在他參加騰龍計畫的中後期,訓練人員的訓練已經開始有所側重和不同,范沉舟當時接受得更多的就是參謀訓練。但就算是參謀,也和龍烈血從機密文件上瞭解到的那些騰龍精銳有很大的不同,在那個文件的描述中,騰龍計畫所培養出來的精銳在回到正常的現實生活中的時候,對現實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不協調,暴力傾向嚴重,難與其他人溝通,一個個活像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一樣,在接連弄出了一堆驚天血案之後,才被上面忍痛冰凍,參加所謂的『社會適應性心理治療』,一直到今天都沒有解凍的跡象……

  文件上的認知在范沉舟來到鷹巢山之後,龍烈血就覺得自己的腦子裡有些東西發生了扭曲,像范沉舟這樣的一個人物,智深如海,臉上總帶著優雅的微笑,低調而不失幽默,有時簡直比貴族更像貴族的一個人物,他,會需要所謂的『社會適應性心理治療』?他,會是暴力機器?只懂殺戮,不懂與人交往?這不由不讓龍烈血對騰龍計畫背後的一些內幕有了探索的慾望。

  熟讀中外史書的龍烈血從本質上來說,他覺得自己從思想上來說是一個陰謀主義論者。對所有寫於紙片上的東西,都會用懷疑的眼光去打量一番,龍烈血知道,真正的歷史,決不會像勝利者所書寫的那樣,而真正的真相,也決不可能寫在可以讓你看得到的紙片上。

  龍烈血沒有去問范沉舟,如果在這件事上,連隋雲都對自己選擇了沉默,那麼以隋雲和自己的關係,龍烈血有100%的理由相信,如果騰龍計畫的背後真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那麼自己現在,確實還沒有到要知道的時候——真相,在很多時候,對於知道的人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龍烈血把疑問埋在了心裡,也選擇了沉默,在沉默中,他默默的觀察著范沉舟,以期能找到另外一種答案。

  在龍烈血把范沉舟任命為金殿護衛軍的參謀長之後,僅僅過了四天,在鷹巢山上,所有猜疑與不服的聲音就徹底消失了。

  金殿護衛軍建軍之初,龍烈血一人統領司令部,他實際上是以司令的最高軍事主官身份兼任了部隊的參謀長職務,那些日子,許多原本該由參謀長幹的事情都是龍烈血在幹,各種事情千頭萬緒,龍烈血忙得簡直是連睡覺的時候都在思考著問題。從各方投奔金殿護衛軍的人不少,有本事的也多,但對於金殿護衛軍參謀長這樣一個重要而敏感的職位,龍烈血一直空懸,可謂是吊足了眾人的胃口,這個謎底,終於在范沉舟到來之後解開了。

  范沉舟到司令部的第一天,就開始整頓司令部,同時正式接手參謀長的職務,制定司令部的各項規範化條例……金殿護衛軍成立那麼久,龍烈血終於第一次從繁雜的司令部中的各項事務中解脫了出來。

  因莫狼山戰事而被耽擱的金殿護衛軍軍隊建設的許多事情,在范沉舟到司令部的第二天就開始理順,鷹巢山的司令部開始高效運轉起來,龍烈血估計了一下,有范沉舟在,司令部的運轉效率比起以前來提高了三倍以上。

  莫狼山前線部隊的修整,換防……

  後備兵員的補充整訓規劃……

  犧牲,負傷士兵的撫卹及安排……

  對此次莫狼山戰事的各項情況彙總總結,及相應的新的戰術訓練計畫……

  金殿護衛軍後勤管理體制制度化革新……

  ……

  龍烈血不知道這個范沉舟究竟是什麼材料做的,有時候,他簡直懷疑這個男人是否是一部不知疲倦的精密機器。每天,這個傢伙在輕鬆處理完司令部一大堆足以讓人崩潰的事務以後,總還能帶著一副輕鬆的表情,遊刃有餘的找各種機會來龍烈血的書房蹭酒喝,龍烈血書房內那幾瓶從孟固打劫來的86年的羅曼尼.康帝則在那個男人一次次享受的暢飲中迅速見底,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男人還能抽空為金殿護衛軍司令部的那些參謀和後勤處的一干軍官搞了兩個非常有針對性的系統培訓班,在帶著懷疑的心態上了這個男人搞的兩次後勤系統培訓後,就連墨吉,對他們新任的參謀長,也只有一個「服」字。所有這一切在旁人看來幾乎接近奇蹟的能力,在這個男人的口中,他對他自己所做的這些事,就只有這麼一句評價,「在現在這種條件下,就先湊合吧!」

  湊合?龍烈血聽了也只有無奈苦笑,就是自己把全部精力放在司令部參謀長的那些事務上,龍烈血也覺得自己不可能做得比范沉舟更好了,然而這一切在這個男人口裡還只是湊合?

  「不是湊合是什麼?」范沉舟這樣說過,「我也想現在就在司令部裡上C4I,我也想給後勤處的那些人講講什麼是基於供應鏈管理的軍隊數字化後勤綜合保障系統,但可能嗎?所以,現在的這些就勉強湊合吧。」

  金殿護衛軍新任的參謀長給鷹巢山帶來一番新的氣象,在經過一番莫狼山的考驗之後,似乎是否極泰來,福有雙至,在第二支莫狼山的前線部隊回鷹巢山修整的時候,鷹巢山的情報處終於給龍烈血帶來了一個意外,而且「巨大」的驚喜——楊得開,那個被關在鷹巢山監獄裡,活該倒霉的孟固王二世祖殿下,在經過金殿護衛軍情報處一堆不懂溫柔的老男人近兩個多月的審訊後,(在范沉舟來到鷹巢山之後,知道金殿護衛軍的監獄裡有這麼一號人物,范沉舟如獲至寶,我們的范參謀長親自主持了楊得開的後期審訊工作)終於被確定榨乾了那個男人身上的最後的一滴油水。

  一份整理好的絕密級別的審訊報告被范參謀長放在了龍烈血的面前,范沉舟白皙的臉頰上,激動得泛起了兩片紅暈,就連他那一向冰冷不波的瞳孔,也像發著光一樣,放到了最大程度。

  要不是范沉舟提起,龍烈血真的都差點沒想起在鷹巢山上還有楊得開這麼一個人物,兩個月的戰事,早讓龍烈血的腦子把這個名字拋到不知哪裡去了。

  「你看看!」范沉舟的聲音微微的帶著一點激動。

  龍烈血翻開報告,隨即就被報告裡第一頁的內容給「嚇」住了,他定了定神,仔細看了看報告上的字體,確認自己沒看錯,然後龍烈血就感覺自己的心……蹦……蹦……蹦……劇烈的跳了起來,心臟把血液壓到了臉部,臉部的毛細血管開始擴張,微微有些發熱,龍烈血知道,自己此刻的臉一定是像范沉舟一樣,激動得發紅了!

  報告上的內容讓人看了不得不激動,可能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看了會不激動的——

  雖然此刻龍烈血已經料到楊家經營孟固幾十年,所得收益一定是一個巨大的數字,但龍烈血還是沒有料到楊家的財富,更準確一點說是僅僅楊得開兄弟兩個所掌握的財富會達到這樣一個驚人的程度,這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曾醉所言的「貧窮的金三角有可能是地球上人均創造GDP最高地區」的推論……

  僅僅靠著一個億龍地產,龍烈血在國內已經家財億萬,對金錢,說真的,龍烈血看得很淡,自己也沒有多少的感覺,但楊家壟斷孟固,經營、種植、加工、販賣毒品獲得的利潤還是超過了龍烈血的想像,在那個巨大的數字面前,龍烈血都覺得自己有了一點窒息的感覺,這樣的感覺,甚至比他第一次到拉斯維加斯豪賭時的感覺還要來得炙烈……

  分別開設在瑞士沃克斯銀行,巴拿馬grupo banistmo銀行和摩洛哥儲蓄信貸銀行的三個銀行賬號和賬號密碼靜靜的躺在紙上,在這三個賬號的後面,各跟著一個以美金為計量符號的一連串數字,就那一連串數字背後的零圈,看了都能叫人頭暈——

  本金總額,不計算利息——2857000000美元!

  二十八億五千七百多萬美元!不帶利息!實際上利息有多少連楊得開自己都說不清了……

  在一個幾千塊錢就可以買到一個人的金三角,這筆錢是什麼概念?看了楊得開這個二世祖交出來的賬戶,龍烈血才真正體會到為什麼毒品貿易在全球每年可以達到一萬億美元的規模,佔到全球貿易總量的10%以上,輕鬆把全球汽車,鋼鐵,石油天燃氣等工業的貿易額甩到後面,成為僅此於全球軍火貿易的第二大貿易商品。具有相對壟斷性的毒品貿易每年所帶來的滾滾暴利到底有多少,估計連上帝知道了都會眼紅吧。

  龍烈血的眼睛確實有點發紅了,不過更讓他眼睛發紅的內容還在後面——孟固楊家所掌握的兩張網絡,一張販毒網絡,一張洗錢網絡。

  經過幾十年的經營,楊家的販毒網絡遍佈整個東南亞,與楊家建立了業務合作關係的各地毒梟與黑社會組織遍佈東亞和南亞各國的各個階層,在販毒網絡上,楊家的網絡已經基本覆蓋了除西亞少數幾個國家以外的大半個亞洲,甚至就連俄羅斯的黑手黨也和楊家有業務來往。

  這不是讓龍烈血吃驚的,真正讓龍烈血吃驚的是楊家的洗錢網絡。

  楊家洗錢網絡構成之複雜,規模之龐大,分工之嚴密,洗錢手段之無跡可尋,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楊家的洗錢網絡分為明暗兩層,在暗層,楊家經營著金三角乃至整個南亞最大的地下錢莊,楊家經營的地下錢莊與國際地下金融系統相連,只要繳納可觀的匯款費用,你可以不受任何監管和限制,把你的錢匯到地球上任何一個國家的任何一個地方。和這個地下錢莊所對應的,是楊家遍佈塔甸,老撾,泰國,越南還有柬埔寨的地下典當業務,地下錢莊與地下典當業務是楊家洗錢網絡的兩根地下支柱,支撐起了楊家洗錢網絡的「地面建築」。

  楊家洗錢網絡的「地面建築」構架更為龐大,細細分來,可分為三層,第一層在孟固,楊家在孟固有一家金三角銀行,一家邊貿公司和一家專門經營玉器珠寶和昂貴木料的商行,楊家自己就霸佔著孟固周邊的兩個翡翠礦坑和一處檀木產地,僅僅利用翡翠原石交易的特殊性,楊家每月就可以輕鬆把數千萬來源不明的資金洗白。

  楊家洗錢網絡「地面建築」的第二層在南亞幾國,像分佈在南亞各國的地下典當行一樣,在明處,楊家經營的卻是合法的生意,連鎖租車行,連鎖洗衣店,還有一些娛樂場所和超市,這些地方的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任何人都無法對這些場所的收入資金做到有效監管,一家租車行或一家洗衣店每天多出幾百塊錢的營業額,誰能知道?但滴水穿石匯溪成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成百上千個這樣的場所洗起錢來,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楊家洗錢網絡「地面建築」的第三層已經延伸到了國外,這一層更為高級,一家註冊在曼谷的遠東文物進出口公司,一家註冊在新加坡的投資公司,一家註冊在巴拿馬的私人銀行,還有一家註冊在英屬維京群島的財務管理公司和一堆徒具空名的皮包公司和機構構成了楊家洗錢網絡的第三層,在這一層網絡之中,楊家各種來源不明的資金在全球的文物和藝術品拍賣市場走了一圈,在投資公司的操作下變成各種合法的實業投資,在紐約的股市,芝加哥和倫敦的期市匯市沖了一回浪,變成各種基金,期貨和約,日元,美元,英鎊,法郎……貫穿這個過程始終的,是那些資金跨越全球十多個國家幾十個銀行上百個公司和私人賬號的複雜轉帳和讓人頭昏腦脹的各種債務和債券的變動關係……

  在最後這麼轉上一圈後,楊家的錢徹底漂白,乾淨得不能再幹淨。

  龍烈血只有震驚,他實在不敢想像,楊家的販毒網絡和洗錢網絡竟然能達到如此的程度,特別是那個洗錢網絡,對龍烈血的衝擊,早已經超過了那二三十億美元的效果。楊家在孟固稱王,果然沒有僥倖!或許這,才是楊家真正的實力,這個楊得開能落在自己手上,除了天意以外,真的沒有其他說法了。

  而能為楊家組建這兩個網絡的人,那絕對是人才的了,那個人,毫不誇張一點的說,簡直是天才,犯罪天才,地下世界的天才。不是雄才,也是鬼才了!龍烈血不相信憑楊家那幾個人,銀行存款幾十億,卻連給自己賣命的僱傭軍的那點可憐的伙食費和賣命錢都要剋扣的蠢貨能有這樣的手腕和能力。

  一手搭起楊家這兩張網絡的果然另有其人,可惜的是,那個人為楊家效力的時間太短了,要不然,現在的孟固,如果按照那個人的規劃,有可能早已經成為亞洲的地下金融中心了,那個人為楊家最後在策劃的一件事情,就是想利用孟固和金三角的特殊地位,在孟固,建立全球獨一無二的首個地下毒品期貨市場——就是在全球的黑道歷史上,這樣的規劃,要是真能實施,那可謂是翻開歷史性的篇章了……

  龍烈血悵然一嘆,這樣的一個鬼才,因鋒芒太露,最後卻為楊至勳所妒,弄得在九年前神秘失蹤了。他雖然失蹤了,不過他為楊家打造的這兩張網絡,對金殿護衛軍來說,如果能夠消化掉,那對金殿護衛軍的看不見的軟實力的提升,將是質的,金殿護衛軍簡直是借了翅膀,一飛衝天。

  不過現在還不是消化的時候!

  楊得開那個二世祖簡直是自己的送財童子啊!想到那個可憐的二世祖,龍烈血對他的厭惡一下子少了很多,他看著范沉舟,詢問了一下那個二世祖的情況,「那個楊得開現在怎麼樣?」

  「沒死,但也差不多只剩一口氣了!」

  龍烈血想了想,「為他提高一下生活水平,給他換個舒服的地方,找個醫生給他看一下,別讓他死了,對於他在生活方面的要求,吃喝玩樂,只要別過分的,儘量滿足他。」

  「好的,這麼一個活寶,他要死了,我可捨不得,把他放在後面,還有大用呢!」范沉舟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裡的酒一飲而進。

  龍烈揉了揉自己的右臉,「我怎麼感覺自己像一個強盜頭子,專門在搞綁架兒子勒索老子的勾當!」

  「因為這個世界只有強盜發財來得最快!」范沉舟咪著眼睛看著手中的空杯,「王燦光那邊已經與孟固那邊的政府軍悄悄接觸了,在商量停火的事,最快估計一個星期左右雙方就能達成協議,王燦光在違反盟約瞞著我們與政府軍單獨接觸,那背後,他一定有什麼不想讓我們知道的東西。」

  「孟固那邊的計畫怎麼樣了!」

  「目標人物的活動規律和警衛力量已經完全摸清,一切行動及應變計畫均已經制定好,明天我就親自去莫狼山!」

  龍烈血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要做強盜,那我們就做最大的那個強盜吧!」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8 21:38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8-2-2 22:17
第321章 山雨欲來


  東元歷2099年5月16日,從敢猛獨立軍的內亂到政府軍的乘隙而入,歷經近五個月的戰亂之後,孟固的局勢終於平靜了下來。在這一天,捲入孟固戰事的六方代表,將在霸街舉行和談。

  雖然在四月下旬,捲入孟固戰亂的六方實質上已經處於半停火狀態,大規模的摩擦已經停止了,但從停火到和談,這中間,還是頗費了一番周折的。

  先是金三角這邊的各個豪雄就和談的事宜在底下『交流』了一番,以期在和談的時候大家可以協調一致,用王燦光與龍烈血溝通時的話來說,那就是「儘量做到用一個聲音說話。」在塔甸聯邦政府軍的強勢面前,所有人都明白團結一致的重要性,沒有人反對這個提議,在這樣的認知前提下,金三角這邊各個勢力迅速的消除了分歧,把各自的意見都統一了起來,當然,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就龍烈血來說,雖然在與王燦光通話時沒有發表什麼過多的意見,整個金殿護衛軍完全是一幅顧全大局無慾無求的表現,但要是王燦光那時能看到龍烈血臉上的表情,就能發現龍烈血那時的嘴角有一絲笑意——冷笑。

  沒有誰比龍烈血更明白,在王燦光與他的盟友們溝通之前,他早就與塔甸政府軍眉來眼去有一段時間了,王燦光的私人代表早已經秘密在孟固和霸街之間來往了許多次,至於雙方究竟在協商些什麼內容,就只有天知道了。

  在龍烈血看來,孟固的戰事雖然已經逐漸平靜,但那些看不見的暗流反而更洶湧了,現在金三角這邊的局勢,就有點像正在蓄洪的水庫,在表面上,和談的大壩高高的築起,讓人覺得一切都那麼風平浪靜,但到了洩洪之日,水庫裡雷霆萬鈞的洪流必定要有一個宣洩的方向——究竟是誰會擋在哪裡?

  塔甸聯邦國內微妙的政治局勢!

  北方軍區兩個機動師的精銳武裝!

  金三角各個豪強對政府軍佔據孟固的敏感神經和複雜心態!

  圍繞著土地,權力,財富,軍隊這些東西展開的角逐和陰謀……

  和談之日,也就是水落石出之時!

  在協調好了『內部關係』以後,金三角聯軍和政府軍這邊就和談的細節開始討價還價起來。

  雙方一開始就在和談的停火線的確定問題上有了嚴重的分歧,政府軍的意見,是以雙方的實際控制線為和談的停火線,並讓參加和談的金三角這方面承認,至少是口頭上承認接受塔甸聯邦政府的領導,如果以這個標準,孟固和孟固周邊相當廣大的一個區域,都是政府軍的實際控制範圍,對金三角這方面來說,這無疑是變相承認了政府軍對這些地方的佔領和自己的失敗,大家自然不幹。而金三角聯軍這邊提出的停火條件更是讓政府軍不能接受,政府軍兩個機動師撤出孟固,讓孟固的政治生態和勢力均衡恢復到政府軍佔領孟固之前的情況。

  和談一開始,雙方就各自滿天喊價,以求能給自己留有更多的餘地,誰都明白對方的心思,誰也知道自己的條件不怎麼現實,而所謂和談,也不過是做生意的另一種說法而已,就是買一點白菜還要論個斤兩,講個價錢,更何況是這種『大買賣』,雙方的討價還價也屬正常。

  雙方一開始的開價只是一種姿態,而想要兩邊的人真正坐到談判桌上來,這樣截然相反相差甚大的條件自然是不行的,各自的姿態做足了,還得耐下心來商量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辦法,老規矩,彼此各讓一步——雙方的停火線以孟固為界,孟固以外的地區,政府軍必須撤回,作為回報,金三角這邊的聯軍不再襲擾孟固與後方滾弄之間的交通線,在此期間,政府軍也不能向孟固增兵或調運軍事物資,雙方實力維持戰前水平。政府軍沒有再要求金三角聯軍承認塔甸聯邦政府和聯邦黨的領導,金三角聯軍這邊也沒有再提讓政府軍退出孟固這種不切實際的要求。

  這個問題一確定,彼此似乎都能看出對方的和談誠意,接下來,就是一些比較瑣碎的問題了,這些問題雖然瑣碎,但雙方為此依然吵得不可開交。

  先是和談的選址,政府軍說,既然和談是圍繞孟固展開的,那和談地址就選在孟固。政府軍的這個意見,一提出來,就遭到了民主克倫解放軍司令吳吞和瓦聯軍這邊的激烈反對,對與老塔「和談」有過慘痛經驗教訓的吳司令直接放話,要是老塔堅持要在孟固和談,他是堅決不會去的,他的部隊對老塔就只有一個字,「打!」

  政府軍的信用並不能讓大家放心,然而對於金三角聯軍這邊提出的將和談地點放在霸街的提議,政府軍那邊也有一樣的擔憂——既然你們不放心來到我的地盤上,那我們又怎麼放心來到你們的地盤上呢?

  在地點問題上,最後還是折衷——雙方和談的地點既不在孟固,也不在霸街,而選在芭蕉坪。芭蕉坪距離孟固和霸街的距離差不多,政府軍剛剛從這裡撤出,敢猛獨立軍也還未佔領,屬於雙方的緩衝區域,是一個勢力真空點。既選擇在芭蕉坪和談,那芭蕉坪南北二十里的範圍內,雙方暫時都不駐軍,同時,對參加談判人員及警衛的數量,也做了限制,雙方各自的警衛人員,都不超過300人。

  雙方最後爭論的,是參加和談的人選資格問題。

  這次的和談,可謂風雲際會,稍微對金三角的現實有點瞭解的人都可以猜得到,這次和談,將決定金三角未來十年的政治格局和力量對比,和談的關鍵點——孟固,無論最後落在誰的手上,都足以左右這個地區的將來的局勢發展。面對這樣重要的和談會議,有資格坐在和談桌上的,都是各方的巨頭和一把手。

  塔甸聯邦北部軍區司令元烈中將!(元烈中將此刻正逐漸浮出水面,而關於溫佐中將墜機的事,並未流傳開來,塔甸聯邦政府對外的解釋是溫佐中將因身體原因,暫時離任北部軍區司令一職,現正在聯邦某高級幹部療養院療養……)

  敢猛獨立軍司令王燦光!

  瓦聯軍包司令!

  沙撣族大頭人波文!

  民主克倫解放軍司令吳吞!

  金殿護衛軍司令林炎!

  對於上面六人出席和談的資格,沒有人會質疑,雙方爭論的矛盾焦點在第七人身上——

  ——楊至勳是否能有資格坐到談判桌上!

  對於楊至勳這麼一個人物,所有人都熟得不能再熟了,這個敢猛獨立軍原來的二把手,原來金三角呼風喚雨的人物,王燦光的老搭檔,原來號稱『孟固王』的金三角一代梟雄,在眾人心裡,實在是一個讓人恨不得把他丟了餵螞蝗的一個角色。

  金三角聯軍之中,要說最恨這個人的,當非王燦光莫屬,王燦光對這個人的憤恨,實在是已經到了欲寢其皮,食其肉的地步,先不說敢猛獨立軍內訌的複雜原因和利益糾葛,擺在明處的事實是,沒有楊至勳的叛亂,敢猛獨立軍就不會實力大損,沒有楊至勳的投降,政府軍也不可能就那麼輕鬆的拿下孟固,就因為這兩件事,就注定王燦光和楊至勳兩人只能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王燦光這次丟了孟固又折兵,可都是拜楊至勳所賜。對金三角聯軍的其他人來說,楊至勳也是一個讓大多數人極為不齒和痛恨的人物,你和王燦光要打就打吧,我們還巴不得你們敢猛獨立軍內訌得厲害一些呢,可你打不贏王燦光就算了,願賭服輸,就算輸了,那就漢子一點,憑你楊家在孟固幾十年的積累,到國外做十輩子的大富翁都夠了,王燦光也不會對你趕盡殺絕,可你投靠政府軍,引狼入室算是怎麼回事呢?難道你沒了孟固,琢磨著也不讓大夥過得安穩?還是你不吃肉了,就看不得別人喝碗稀飯?

  金三角的這些豪雄對楊至勳心態是很複雜的,如果說孟固內亂還是敢猛獨立軍一家人的事的話,那政府軍佔領了孟固,那就是所有人的事了,在大多數人的眼裡,楊至勳就像一個縱火犯和敗家子,你想燒自己的房子就燒吧,只要光棍一點,沒有人會攔你,可你燒了自己的房子以後煽風點火的把別人的屋子也引著了,那就不可饒恕了。

  眾人對楊至勳的憤恨與眾人在和談人選資格上對楊至勳的支持是矛盾的,也是戲劇性的,就連最恨楊至勳的王燦光也堅持讓楊至勳參加和談,把原來的六方和談變為七方和談!

  政府軍卻反對投降了他們的楊至勳出席和談,認為他沒有資格,北部軍區司令元烈中將是聯邦政府的唯一的和談代表……

  政治是微妙的,也是唯利的,楊至勳出席和談的身份和資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讓政府軍的身份和資格尷尬起來,畢竟,一個打手和一個主人的權力,還是有些不同的,關鍵的一點是,誰是主人?在這樣的大是大非和關隘利益面前,對楊至勳的那一點憤恨,又算得上個屁啊!

  龍烈血在鷹巢山冷冷的看著這一切,范沉舟暗地裡親自主持運作的計畫風馳電掣……

  王燦光的女婿,陸中洋在5月12日的時候又一次來到了鷹巢山,邀請龍烈血去霸街,準備參加在芭蕉坪的和談……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8 21:3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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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鴻門之宴


  雖然這裡的山上並不缺少芭蕉樹,不過芭蕉坪卻並不盛產芭蕉,在這裡,滿樹的芭蕉到最後一般只有兩種結局,掛在樹上爛掉,或被人一串串的砍回來丟到豬圈裡,就是那些經常來往於金三角的ZH國的水果商,他們的活動範圍也沒有深入到這裡,這裡的芭蕉再便宜,熱帶水果再多,就算是一毛錢一公斤,你買了也運不出去……

  芭蕉坪是一個小地方,在芭蕉坪西邊約二十幾里的地方,有一個由敢猛獨立軍控制的木材產地和一個銅礦,芭蕉坪的男人,許多都在上面那兩個地方做工,以求養家餬口,在孟固內亂以前,芭蕉坪還有那麼一個小小的村落,定居著幾十戶人家,當楊至勳的兩個團在這裡伏擊了王燦光的一個加強營以後,孟固戰事拉開帷幕,原本定居在這裡的那幾十戶人家,基本上,都跑到了山裡,留下一間間無人的竹屋。

  『坪』這個字在這裡的人所取的地名之中,一般指接近湖泊的草地,芭蕉坪之所以得名,也就是因為這個地方有一個清水湖,清水湖邊有一大片形如芭蕉葉一樣的廣闊平整的草地而來的,這個地方最多的不是芭蕉,而是竹子,這裡的竹子很多,路邊,水邊,房前,屋後,登高一看後的片片山林之間隨風搖曳的茫茫竹海,陣陣竹濤,淅淅瀝瀝,一竹動而萬竹響,很有出塵之意,要是來兩個追求『君子之節』的迂腐酸儒,看到這裡秀麗的景色,怕不賣了身都想在這裡結盧而居了。

  所有的浪漫與閒情逸致,都是在填飽肚皮以後才會有的感覺,住在這裡的人用竹子編了一點簸箕,篩子,竹帽,掃帚之類的東西,要挑去賣,無論往南還是往北,無論是去霸街還是孟固,等待他們的,都是腳下八九十里蜿蜒的土路,一趟來回,運氣好的,賣玩了東西,換個二三十塊錢,運氣不好的,怎麼挑著去的,還得怎麼挑著回來,這,才是汗水與辛苦凝練的真正的生活,與浪漫無關。

  5月16號,在霸街呆了一天,金三角這邊的幾個巨頭做了一個和談前的協商之後,龍烈血來到了芭蕉坪,這裡夏天四十度以上的高溫和炙熱,在芭蕉坪的那一灣碧水和一片翠綠面前,炎熱的空氣就像被什麼東西鎮住了一樣,也不由一窒。

  看著眼前的景色,誰又能想到這裡不久之前還一片血雨腥風,現在又殺機暗藏呢。

  和談的場所就在芭蕉坪的湖邊,在那裡,用竹子搭了一個大大的遮棚,遮棚下是一方長桌,四面透風,視野開闊,雖然簡陋,卻也清爽,和談的諸多細節問題雙方的籌備人員已經一一考慮到了,並做了能讓彼此都放心的安排,雙方帶來的警衛人員的數量,佈置等等,都在對方認可的安全範圍之內,一切都儘量透明化,儘量減少彼此可能發生的誤會。

  就在那個簡單的遮棚下面,決定的,卻是可以影響整個金三角和塔甸聯邦的大事。

  和談之前,雙方正式交換了參加此次和談的人員名單,從塔甸聯邦政府派出的和談代表的規模和層次上,就可以看到塔甸聯邦政府對這次和談的重視程度,老塔這邊的和談名單上也有五個人,除了已經定下的元烈中將和楊至勳以外,還有來自塔甸聯邦三軍情報總局的欽因少將,來自塔甸聯邦邊境與民族事務管理局的瑞丹副局長,還有來自塔甸聯邦政府的特別談判代表宗巴達奈……

  表面上,塔甸聯邦政府的和談負責人是元烈中將,但宗巴達奈的出現,讓所有人都覺得,這次塔甸聯邦政府真正能左右和談的,其實是這個聯邦政府的特別談判代表。宗巴達奈除了在這裡擁有一個聯邦政府的特別談判代表的身份以外,他的另外兩個身份——聯邦黨內務紀律委員會書記和宗巴慶賈親弟弟的身份,在聯邦政府的談判人員裡面,更顯得份量十足,威力巨大。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金三角的幾個大佬基本上已經相信老塔不敢在和談會場玩什麼把戲了,就連一直有些緊張的吳吞司令都鬆了一口氣,要玩什麼伎倆,那這個等級的人物就絕不會出現在那裡。

  所有人幾乎都知道宗巴達奈是宗巴慶賈的親弟弟,這次和談的重要程度,能讓他來也並不稀奇,只有龍烈血明白這個宗巴達奈參加這次和談的真正目的和另一個身份,另一個真正關鍵但也容易被人忽視的身份——他不僅是宗巴慶賈的親弟弟,更是某個現在被「綁架」人物的親叔叔,宗巴家族在塔甸聯邦明日的權勢保障和希望,全在那個宗巴正日身上了,為了家族的利益,他不得不來。在來芭蕉坪以前,金殿護衛軍的范參謀長已經和這個大人物秘密會晤過好幾次了,這個人來到孟固的時間,絕對比眾人知道得要早,對龍烈血來說,這次的和談,其結果,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懸念。

  龍烈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某種惡趣味還是緣於性格中的那些叛逆基因在作祟,他喜歡看著那些玩弄陰謀詭計的人被陰謀詭計所玩弄,用暴力踐踏別人的人被暴力所踐踏,自以為是主角卻在故事高潮正酣的時候被變成了謝幕的小丑……

  正是因於此,龍烈血才來到了芭蕉坪,心情的不一樣,甚至讓龍烈血此刻還有心情欣賞一下芭蕉坪的風景。

  天氣很熱,這裡卻涼風習習,不見熱氣,碧綠的清水湖蕩漾起一片粼粼波光,竹影搖曳,滿山細葉挲挲作響……

  王燦光也覺得這次的和談對他來說不會有任何的懸念,雖然一切都注定了,可這臨場的戲還是要演一演的,這次孟固之亂前前後後讓他的敢猛獨立軍的實力損失了不少,但只要一切如計畫般,很快,敢猛獨立軍就能恢復以前的盛況,甚至變得更加強大,他王燦光在金三角,照樣說一不二。

  唯一讓王燦光隱隱感到有點不安的只有一件事,前幾日,拉貢自由軍和楊致勳在叛亂時勾結圖謀霸街的事不知怎麼的就從克欽族那邊的眼線傳了出來,這個消息已經從多方得到了證實,當時克欽族那邊甚至還收了拉貢自由軍兩個連裝備的買路費……要不是武令彪突然暴斃,王燦光想想都還有些不寒而慄的感覺,隨著這個消息傳出來的還有一個,現在的拉貢自由軍和克欽族武裝正在謀劃著在王燦光自顧不暇的時候到敢猛獨立軍在霸街周圍的幾個積壓了大量存貨的翡翠礦上幹上一票,運氣好的話再到霸街轉轉……

  王燦光憤恨不已,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也沒有辦法,更沒有時間讓他去等著證實這個消息的真假,拉貢自由軍和楊致勳勾結的前車之鑑在那裡,因為孟固之亂,敢猛獨立軍控制的幾個翡翠礦脈確實積壓了許多的存貨,那些存貨也確實惹人眼紅,武令彪帶出來的那一窩土匪確實沒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幹的,在以前自己可以不把他們當作威脅,可現在……在這種情況下,出於諸多的考慮,王燦光只有把原本就有些不足的兵力從霸街調出了兩個營,加強了霸街西邊幾個重要據點的防守,以防別人趁火打劫,不過這樣一來,霸街就有些空虛了。

  不過王燦光卻很自負,諸葛亮都還能唱一齣空城計名傳千古,難道自己就不行嗎?在把所有的行動仔細審視了一遍之後,王燦光覺得霸街現在的局面不會有任何的危險,對霸街最大的危險來自於老塔的政府軍的兩個機動師,不過政府軍現在還在孟固,想要過來,芭蕉坪還擋在這裡呢?老塔雖然喜歡玩手段,不過這一次量他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招?哈……哈……除非這些老塔能把一個團的兵力空降到敢猛獨立軍的防線之後,嘿……嘿……不過老塔現在還沒這樣的能力,他們那點國慶節搞的空降兵表演,都是騙老百姓的,在霸街他要是敢搞這一套小把戲,那就讓他還在天上的時候就死得一個不勝。除了老塔的部隊以外,唯一還對霸街有所威脅的就是那個林炎的金殿護衛軍了,不過現在金殿護衛軍大部還在莫狼山,老塔在這裡吃了虧,有些不肯罷休的意味,聽說一直在和談確定之前,雙方在莫狼山一線還「摩擦」得厲害,哈哈……就讓他們狗要狗去,就是不知道等一下林炎知道老子的部隊圍了他的鷹巢山,斷了金殿護衛軍在莫狼山那些部隊的後路時臉上會有什麼表情!在和老塔的部隊一前一後的夾擊之下,莫狼山的那只缺彈少糧的孤軍除了投降以外還有別的路嗎?

  林炎啊林炎,別怪我太狠太黑了,要怪,就只能怪你太鋒芒畢露了,你還年輕,而我已經老了,要是再過十年,任你壯大,我們王家在霸街都要看你的臉色了,哼……哼……

  王燦光不知道,在龍烈血面前,不要等十年,他現在,就已經老了!他自以為設了一個鴻門宴,卻不知道,他自己就是那個赴宴之人,他比不了劉邦,龍烈血更不是項羽!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8 21:39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8-2-2 22:18
第323章 意料之外


  沒有鮮花禮炮,更沒有鎂光燈和成堆的記者,雖然在芭蕉坪舉行的和談用萬眾注目來說也不為過,不過在芭蕉坪的和談現場,除了雙方派置的相關工作人員和警衛以外,這裡並沒有那種喧鬧的氣氛,至於記者,在和談會場方圓五十公里以內,無論哪個國家的,那是半個也見不到的。

  微風輕撫,帶來了一些涼意,卻帶不走和談現場那種凝重得讓人有些窒息的空氣。

  「這裡可是避暑聖地啊!」走在芭蕉坪的草地上,龍烈血感嘆了一句,對著走在他身邊的瓦聯軍司令笑了笑,「要是有機會,在這裡搞一個避暑山莊,每年夏季的時候來這裡享受一下,也是不錯的。」

  這兩日在霸街,除了協商應對這次談判以外,龍烈血和瓦聯軍包司令的交流是最多的,作為瓦邦政府的最高領導人,包司令對龍烈血在金殿推行的普洱茶對罌粟的代替種植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在談到瓦邦的前途的時候,這個男人曾對龍烈血感嘆,「瓦邦98%的地區都是高山區,不適宜農作物的生長,一百多年來,這裡的人都靠種植毒品為生,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都一百多年了,瓦邦人民為什麼還是這麼落後,還是這麼貧窮?最後的答案只有一個,對瓦邦來說,再種大煙是沒有出路的,因為大煙,我們瓦邦幾乎成了全世界的敵人,可真正依靠毒品賺大錢的那些人,卻不是我們,種大煙其實是瓦邦不能融入國際社會和取得良好發展環境的貧困之源,瓦邦人民要生存,要發展,就必須遠離毒品,在去年,我們搞了1300多畝的水利灌溉稻田,搗毀了在瓦邦境內查出的數個毒品加工工廠和焚燬了價值數千萬美元的製毒設備,在ZH國政府的幫助下,我們開始改種糧食,橡膠和水果……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讓瓦邦境內看不到一顆罌粟!」

  對包司令的理想和眼光,龍烈血還是由衷敬佩的,兩人討論了許多雙方在各方面的合作可能,相談甚歡,看到包司令對普洱茶的代替種植很感興趣,龍烈血就邀請他在茶熟的時候親自來金殿考察一番,那個男人答應得很爽快。

  來到這個地方,聽龍烈血想到了避暑,包司令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龍烈血,「你還有心情想這個?」

  「分散一點注意力而已,讓精神放鬆一下,不然怎麼應付和談呢!」看到身旁的人注意到了自己,龍烈血隨口就應付了過去,不過在王燦光看向自己的「慈祥」的笑容背後,龍烈血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王燦光臉上想極力掩蓋住的那一絲得意和不屑。

  和談還沒開始,好戲還沒上演呢,這個時候就覺得自己贏定了,想露出本來面目了嗎?看著王燦光臉上的表情,龍烈血無奈的想著。

  金三角這邊的幾大巨頭之中,真正到了現在還對和談前景有些擔憂的只有三個人,木撣族的大頭人波紋,民主克倫解放軍的司令吳吞,還有瓦聯軍的包司令,在霸街協商的時候,大家已經劃下了這邊的談判底線——老塔的部隊必須從孟固撤出,孟固將來的統治,除了老塔以外,誰都可以,在可以考慮由楊至勳繼續主政孟固的前提下,協商出一個可以讓大家滿意的方式,主政孟固的人可以發表申明擁護老塔政府的領導。要叫老塔從孟固撤個一兵不剩在目前情況下可能性不大,不過無論如何,老塔在孟固的駐軍人數不能超過一個團,且要尊重各方的傳統利益範圍……

  這樣的和談目標並不輕鬆,雖然前線已經停火了,不過大家還是準備一旦談不攏就繼續跟老塔幹挺下去,直到老塔挺不住為止,吳吞當時就說,「要打仗,我們花的錢固然像流水一樣,大家都勒緊了褲腰帶,不過老塔要維持在孟固的兵力優勢,他們花的錢絕對要比我們多出十倍不止,我就不信他們能耗得過我們。」

  打仗就是打錢,就賭老塔熬不過我們,這一點,成了眾人與老塔討價還價的底氣。對此,龍烈血可是深有體會,金殿護衛軍和老塔在莫狼山幹了兩個月,雖說所有的武器彈藥都是龍烈血從王燦光這裡半訛半買拐來的,拿到的價錢都是兩年前金三角地下軍火市場的平均價,不過即使這樣,龍烈血還是感覺有些吃不消,一顆子彈的成本在霸街是一塊二,加上馬幫沿途的運輸費用,到了鷹巢山就是一塊五,從鷹巢山到莫狼山,就變成了二塊,前線戰士一扣扳機,飛出去的,都是錢,一顆炮擊炮彈打出,4000多的大洋就變成煙了,再加上戰士們的薪水,撫卹,獎勵還有其他的後勤保障等等算下來,金殿護衛軍打了兩個月的戰,粗略的就把龍烈血在鷹巢山上億的家底消耗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楊至勳的那個寶貝兒子「雪中送炭」,龍烈血現在可真是窮得只能去販毒了。

  心裡已經對和談前景有所「把握」的王燦光看起來反而略顯輕鬆,王燦光的「輕鬆」,在眾人眼裡,那是老成持重,老奸巨猾的表現,龍烈血的「輕鬆」,在旁人看來,就只覺得這個金三角的年青爆發戶想故作鎮定,賣弄玄虛。

  出於好心,覺得可能是這個林炎太緊張了,沒有這種談判的經驗,包司令還悄悄的提醒了龍烈血兩句在談判桌上要注意的東西,龍烈血沒說什麼,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在約定的時間,在芭蕉坪清水湖邊那個簡單的竹遮棚下,龍烈血終於見到了塔甸聯邦一行的代表,雙方誰也沒有早到,誰也沒有晚到,在各自工作人員的陪同下,雙方一行各五人幾乎同時走到了竹棚的遮陽之下,竹棚下只留下雙方的各兩名工組人員,其餘雙方的警衛,最近的,都離這個涼亭一樣的和談場所有五十步的距離。

  一來到這裡,龍烈血只覺得幾道如電一樣的目光在掃過自己這邊一行人之後就停在了自己的臉上,不用看,龍烈血也可以猜得到那些目光裡飽含著怎麼樣的震驚,除了龍烈血,現在還能站在這裡的人,幾乎就沒有四十歲以下的,除了年齡之外,龍烈血更能猜得到他們震驚的理由。不過好在現在能在這個涼亭內的人物都不是等閒之輩,沒有人會把表情寫在自己的臉上,對龍烈血的注視和震驚,也只是一瞬而已。

  龍烈血舉目一掃,塔甸聯邦這邊的和談人員也全部印在了他的腦子裡。

  塔甸聯邦這邊的和談人員中,站在中間位置的,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六十多歲的身形微胖的老傢伙,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頭髮花白了一半,往腦後梳著,油光水滑一絲不苟,蒼蠅站上去都要打滑,臉上的贅肉沒有絲毫生氣的塔拉著,嘴巴也緊緊的閉著,脖子微微的往後仰著,挺著個腐敗的肚皮,站在眾人之中,一副位高權重的模樣,就像是來聽報告的一樣,只看了一眼,龍烈血就可以確定,這個老傢伙,正是這次和談的一個關鍵人物,宗巴達奈,除了他,老塔這邊的人物沒有一個臉上有那種表情,瘦猴的那個專業術語怎麼說來著,對了,——裝B,這個老傢伙是一個經常裝B的人物。

  不仔細看,誰都不容易發現宗巴達奈眼角下的那一抹陰雲和焦躁,就是發現了,不知情的人也會把它歸結於天氣的原因,在這樣的氣溫下,讓一個老人家爬山涉水的來這裡和談,真是太不厚道了,你看看,老人家的襯衣都被汗粘在身上了,真是太不尊老愛幼了……

  站在宗巴達奈左邊的是一個軍人,塔甸聯邦的夏季短袖軍服上,兩顆金光閃閃的將星在表明著這個人的身份,塔甸聯邦北部軍區司令元烈,與他的部隊打了兩個月的仗了,這還是龍烈血第一次看到這位聞名塔甸聯邦的個性將軍與沙場悍將——南亞男人中少有的高大的身材,粗重得帶著殺氣的眉毛,略顯暗金色的眼珠,昏昏然有些如欲睡的猛虎,從左邊太陽穴到腮部嘴角的一道細長傷痕,在他黝黑的臉上,因為歲月的消逝,已經看不真切,但那樣的傷痕在這個男人的臉上,卻無聲的向別人訴說著這個男人的一段血腥的經歷……龍烈血注意到元烈中將原本一直細咪著的眼睛在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自己,但突然,這個男人好像想到了什麼,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瞳孔都放大了,暗金色的眼珠猶如兩團燃燒的火焰……

  身邊的氣機隱秘的波動了一下,如深海之下的驚雷,以一種常人不能察覺,更不能理解的方式,把波動向周圍的空間擴散開來,龍烈血體內的《碎星訣》在感受到這股氣機波動的時候,碎星之力運轉,完全是條件反射一般,轟的一下,就把侵入到自己領地的那股波動的氣機給彈了回去。

  龍烈血差點震驚的叫出聲來,這樣熟悉的氣機,要是小胖在這裡的話,龍烈血一定會認為剛才那股氣機波動是來自功力大進的小胖身上的,但不是,在龍烈血對面,只站著那個同樣在這一瞬間一臉目瞪口呆的男人——元烈中將!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8 21: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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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洶湧


  所有的一切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就連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間就恢復如初,旁人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即使發現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龍烈血的年齡就足以給疑心的人以合理的解釋了,在這裡,龍烈血確實惹人注目。

  龍烈血並不知道那個元烈中將此刻在想些什麼,元烈中將的眼睛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暗金色的眼珠又如眯起的虎目,別人感覺不到,龍烈血卻覺得在元烈中將不經意掃視自己的時候,他眼中的溫度,炙熱了十倍。

  表面平靜的龍烈血內心其實早已經翻起了滔天巨浪。

  我怎麼沒想到呢?龍烈血暗暗的有些責怪自己,也許覺得今天一切都勝券在握,自己有些放鬆了,元烈中將的暗金色的眼珠,自己怎麼在一開始的時候沒有仔細注意到呢,那哪是他這個年紀的中年人歷經酒色財氣後身體虛虧或肝火太旺的表現,這分明是三號功法練到極致時所特有的真氣顯露於外的表現。

  三號功法?三號功法怎麼會出現在元烈的身上呢?雖然這套功法談不上什麼絕世之秘,但……

  談判還未開始,龍烈血的心頭升起一片疑雲……

  站在元烈中將身旁的,同樣是一身軍服的,來自塔甸聯邦三軍情報總局的欽因少將,欽因少將一身精瘦,皮膚黝黑,眼睛卻很有神,同樣的,他對龍烈血的注目要遠遠多於其他人。

  除了沒有穿軍裝的宗巴達奈之外,塔甸聯邦的談判代表還有兩個人也是一身便裝,一個是塔甸聯邦邊境與民族事務管理局的瑞丹副局長,一個身形矮胖戴著眼鏡的老頭,還有一個,就是楊至勳了。

  這是龍烈血第一次看到這位號稱孟固之王的男人,可惜的是,現在的楊至勳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飛揚跋扈的氣勢——消瘦的臉頰,花白的頭髮,暗無光彩的眼睛,眼角處堆積的一堆愁苦的皺紋,還有精神之中隱隱透出的一股無言的憔悴和疲憊,這個和王燦光年紀差不多大的老人,曾經金三角的風雲人物,在歷經孟固之亂後,權勢已失,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個死了,另一個在戰亂中失散,杳無音訊,現在他又寄人籬下,處處看政府軍的臉色,金三角的一堆軍閥無不對他咬牙切齒……出席和談的楊至勳一身便裝,已經透露出了許多的信息。

  冷談而禮節性的握手以後,和談的雙方各坐一邊,和談正式開始了。

  「作為塔甸聯邦政府的和談代表,首先,我想先向在坐的諸位闡明一下聯邦政府對這次和談的幾點基本態度。」宗巴達奈先開口說話,說話之前,他飛快的瞟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龍烈血,「第一,塔甸聯邦政府維護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的決心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第二,聯邦政府,希望保持整個塔北地區與塔甸聯邦國內的安定局面,任何試圖將雙方在金三角的衝突無限擴大化的行為,組織和個人,必將受到聯邦政府軍的嚴厲反擊。第三,和談內容不超出塔甸聯邦現在的《憲法》框架,但考慮到金三角的特殊性問題,在一些非原則性問題上,可以有一定的靈活性。第四,在任何場合,任何時間,無論是形式上還是行動上,在禁毒這個問題上,聯邦政府的態度一向是鮮明,堅決,而且毫不動搖的。」

  龍烈血他們這邊的幾個人在聽了宗巴達奈所傳達的聯邦政府的這幾點基本態度之後,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和談只是外交用語,其實質,就是做生意的討價還價,現在塔甸聯邦的這四點基本態度,其實也就是把龍烈血他們這邊討價還價的餘地給封死了,塔甸聯邦政府的態度就是,要談可以,但必須在我規定的框架內進行。這就是強勢,政府軍佔據孟固和兩個機動師的強勢,讓你不得不低頭。大家都明白,除了宗巴達奈提出的第四點關於毒品問題的基本態度純屬老塔為和談裝飾的門面以外,其他的三點,對大家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但在坐的人物,每個人能在今天這個位置上,誰又是被嚇大的。

  王燦光還沒有說話,這邊的吳吞司令卻是早已忍不住一腔的怒火,啪的一聲把手拍在了桌子上,怒視著宗巴達奈,「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態度,但首先,你要搞清楚幾件事,第一,我們不是政府軍,不是你們的手下,你們沒有權力讓我們做任何事或不做任何事。第二,我們從來沒有承認過塔甸聯邦現行《憲法》的法律地位,更沒有承認過現在由聯邦黨執掌的聯邦政府的合法性。第三,這次的戰火,是聯邦軍隊進攻孟固,首先打破金三角的勢力平衡和地區穩定而引起的,其戰爭責任,也在你們一邊,你們也許在孟固佔有一定程度的軍事優勢,但不要忘了,既然你們可以來進攻我們,那我們理所當然可以反擊,甚至是進攻,我們的反擊和進攻,不會有底線,如果需要,整個塔北地區都會是戰場,你們沒有資格來告訴我們哪裡需要穩定,如果我們穩定不了,你們也別想穩定,世界上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只准你來打我,不准我來打你。都打了幾十年的仗了,你的那點威脅,在我眼裡管屁用,要是那麼容易被你們消滅了,我都死了幾十回了,要打就打,大不了,打輸了我們重新幹回游擊隊而已,還能怕你嗎?哼……哼……我們輸了還能幹游擊隊,要是你們輸了,以現在塔甸聯邦國內的局勢,你們恐怕連游擊隊都沒得幹了。」

  和談一開始,就火藥味十足,雖然大家都知道吳吞司令對塔甸聯邦政府一向仇視,不過這次他說出來的話,倒也代表了許多人的心聲,波文和包司令在一旁聽得都在點頭,老塔雖然有優勢,但這個優勢卻不是絕對的,更重要的是,老塔拖不起,也輸不起。

  談判桌上的氣氛一開始就尷尬無比,雙方針鋒相對。

  老狐狸王燦光這個時候笑了笑,緩和了一下氣氛,「大家既然能一起坐在這裡,就是為了協商出一個能讓大家接受的方案來的,要是一切都定了的話,那還要我們來幹什麼?拋開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大家都不想繼續打下去,那麼我們還是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吧!」

  「王司令說得對,不管怎麼說,為了今天的和談,我們雙方都做了許多的準備,也各自做了許多的讓步,今天大家能坐在這裡,就已經表明了彼此的誠意,只要抱有誠意,我想我們可以在這裡就彼此關心的一些問題,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做一些建設性的交流和討論。」談判桌對面,身形矮胖的塔甸聯邦邊境與民族事務管理局的瑞丹副局斟字酌句的說了那麼一段,又把談判桌上的火藥味沖淡了一些。

  「塔甸聯邦政府軍應該為這次雙方的戰事負全部責任。」包司令沉著臉,「在塔共倒台以後,這是最近二十年來我們雙方所爆發的最大規模的衝突,在這以前,金三角和塔北地區各勢力都維持在一種雙方默認的均衡之中,我們各自的行動底線,都以不干涉對方在各自地盤的『內政』為前提,政府軍突襲孟固,在打破這種雙方努力維持的平衡的同時,更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如果這樣的行為是合理的話,那就意味著,在以後,整個金三角和塔北地區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再保持和平,只要拳頭大,誰看上什麼都可以用武力去搶奪。我相信這樣的局面既不是我們想看到的,更不是你們想看到的。」

  「包司令大概是沒搞清楚……」欽因少將冷冷的接過了包司令的話頭,「對於孟固戰事之前雙方所維持的那種狀態,我們並不否認,但有兩點與包司令所陳述的內容有些出入,第一,塔甸聯邦政府或軍方從來沒有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承認過貴方對其所佔領地盤的合法統治權,我們雙方也從來沒有簽署過任何維持現狀的書面文件,現在的塔北地區和金三角的現狀,總的來說是歷史原因造成的,對歷史遺留問題,我們的態度是予以有限的承認而非繼承,予以積極的關注而非默認,雙方所維持的現狀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我們所希望的,但這並不能成為我們行動的約束力。第二,對於包司令所指責的和平破壞者的頭銜,我想不應該落在我們這邊的頭上,在政府軍干涉孟固之前,孟固是一副什麼局面我想大家都很清楚,那個時候,請問,孟固有沒有和平?再退一步來說,政府軍出兵孟固,也是完全合理而且合法的,如果你們自己承認自己在各自地盤上的合法的領導地位,那麼,我們出兵孟固的前提,就是在接到楊至勳的要求以後才有的行動,在此之前,楊至勳已經申明,願意在孟固成立特區,並擁護塔甸聯邦政府的領導,真正破壞和平和不守規則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

  在和談現場雙方激烈交鋒寸步不讓的時候,在金三角的莽莽山林之中,幾隻部隊正在埋頭前進,有那麼一個時候,兩隻目標不同,所屬不同的部隊,在朝著相反方向挺進的時候,彼此相隔,就只有一座山的距離——這只部隊在山這邊,那隻部隊在山那邊,兩隻部隊擦肩而過……

  「快點,快點,給老子再快一點!」看著自己面前以急行軍速度奔馳而過的一股帶著肅殺氣息的迷彩洪流,根岱一頭的汗水,但他還嫌速度不夠,正在路邊給自己手下的官兵們鼓氣加油,「他媽的,哪個連第一個到霸街,老子自己掏錢獎勵他們十萬塊,千萬別讓三營那些龜兒子跑在我們前面啊……」

  這時的莫狼山,早已經變成一個空殼,塔甸聯邦政府軍第九機動師的主力,早在昨天夜裡,便已經過了莫狼山以北,從那一刻,所有人便被下了禁口令,並開始實施緊急通訊管制,若沒有批准,團長級別的軍官都不能和外面聯繫。在某地潛伏了一夜之後,此刻,上萬洪流,正朝目標席捲而去,團長以下軍官,一直到了現在,才知道他們的目標是誰,不由得一個個目瞪口呆……

  霸街的一個賭場在這個時候著了火,濃煙滾滾,火勢很大,並有蔓延開來的架勢,霸街沒有消防隊,留守霸街的兩個連的敢猛獨立軍在接到命令以後不得不抽出一部分人手去救火,賭博和色情產業是霸街的兩條命根子,沒有人敢大意,也沒有人多想,畢竟賭場失火這樣的事在霸街也不是第一次了。

  ……

  「陸團長,過了前面的馬蜂谷,還有十多里,就要到鷹巢山了!」同樣帶著部隊急行的陸中洋在這個時候也接到了前鋒的報告,前面幾里處,形如蜂腰的馬蜂谷已經隱隱在望,這是一條捷徑,過了馬蜂谷,鷹巢山就已經伸手可及。想到這次的任務,陸中洋在心裡也只能隱隱一嘆,作為王燦光的女婿和內定的未來敢猛獨立軍的掌舵人,對王燦光的決定,陸中洋沒有權力去反對,更沒有理由去反對,王燦光的理由很充分,不論是為了敢猛獨立軍,還是為了他們王家,他都必須這麼做,想到那個打過兩次交道的林炎,陸中洋心裡更是複雜了幾分——要是沒有在金三角,也許,我們可以做朋友——陸中洋自己對自己說,算是一點心理安慰。但不知怎麼的,自從知道王燦光的打算以後,一想到那個林炎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和他臉上那一抹雲淡風輕的笑容,陸中洋的心裡就總是無法平靜下來,越是接近勝利的時候,陸中洋就越覺得那個人的淺淺的笑容裡包含著越多的東西……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8 21: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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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天翻地覆


  芭蕉坪和談會場的氣氛就像金三角五月的天氣一樣炙熱,談判的雙方,每一邊,都有人唱紅臉,也有人唱白臉,在氣氛緊張的時候,都會有那麼一兩個人跳出來,主動的,把會場的氣氛緩和下來,也因此,才讓和談能繼續下去。

  龍烈血這邊,他和木撣族的那個大頭人波文一直都很沉默,龍烈血閉嘴不言,那個波文也只是皺著一張老臉,一雙老辣的眼睛時開時合,不動聲色地在打量著坐在他對面的那些人物,雙方在談判桌上的交鋒,到了波文這裡,就演變成波文眼角那些時而舒展,時而皺起的皺紋,很生動。波文的沉默好像是一貫的,但沒有誰會認為坐在這裡的這個老人是不是腦子不靈光,能在金三角這種地方穩做一個數萬人大族群的頭人,與政府軍對抗幾十年而不倒,這樣的人物,基本上已經成精了。

  塔甸聯邦那邊,塔甸聯邦北部軍區司令元烈中將的話也不多,整個談判的過程之中,元烈中將輕輕的皺著眉頭,偶爾把炙烈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龍烈血的臉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元烈中將的話雖不多,整個談判過程甚至不能用積極兩個字來形容他的表現,不過他說的話,就是龍烈血這邊脾氣最暴躁,最仇視塔甸政府軍的吳吞司令也沒有反駁過,雖然雙方立場懸殊,不過對於元烈中將,龍烈血看得出來,這個人的面子在整個塔北和金三角地區大得出奇,就是在這麼一群金三角的大佬之中,在談判桌上,這個人說起話來,也有那種一言九鼎的氣勢。和元烈中將一樣話不多的,還有楊至勳,楊至勳坐在塔甸聯邦代表席位的最左邊,如無必要,這個人的嘴巴絕對是閉得緊緊的。

  龍烈血無疑是整個現場最沉默的一個了,自從坐在談判桌邊上時,一直到現在,龍烈血說過的話,加起來還沒有超過五句,對於和談的拉據戰,龍烈血的表現,更像一個旁觀者,而非一個參與者。

  談判桌上的拉鋸戰在和談進入正軌後就一直圍繞著孟固戰事展開,從雙方的責任,各自的正義性與合法性等開始扯起,一直到金三角的毒品問題,塔甸聯邦政府和金三角各獨立武裝的地位及關係等,一個個說得面紅耳赤,氣氛一度非常火爆,在和談進行了兩個多小時以後,雙方中場休息了十分鐘,然後進入了第二輪。

  不能說第一輪的和談沒有成果,至少,雙方還是達成了一些共識,在哪邊也無法佔到優勢的情況下,雙方都非常聰明的選擇了擱置那些文字性的分歧和塔甸聯邦國內及金三角的一些歷史遺留問題,而把談判的重點轉移到這場談判最關鍵的部分,關於孟固的處理問題上,會場的氣氛再次凝重起來。

  王燦光在這個時候故作不經意的掃視自己手錶的時候也更多了。

  默默的以自己的脈搏計算著時間的龍烈血這個時候臉上也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這個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談判桌上,吳司令已經差不多要拋出這邊的底牌了,「既然政府軍是在接到楊至勳的求救以後才進入孟固的,那現在孟固已經重新回到楊至勳的手上了,政府軍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為了不使孟固戰事進一步升級和擴大,政府軍應該重新把孟固交到楊至勳的手上,然後撤出孟固,當然,在政府軍撤出孟固以後,我們這邊可以保證維持孟固的和平局面,絕不會再有人去打孟固的主意,讓金三角和整個塔北地區的局勢重新回到戰前的水平!」

  談判就像是耕地,總是一寸寸的在開墾,一寸寸的在為自己這邊爭取最大的利益,在面對著抱有同樣態度的談判對手時,時間的推移,也將各自的談判目標向各自的底線靠攏。在談判桌上,只講利益,不講感情,而赤裸裸的利益選擇在談判桌上表現出了更多的戲劇性,前些日子讓眾人恨得要死的楊至勳,在這個時候,反而成了眾人的一個籌碼,被王燦光打下來的孟固,卻又要交到他的手上,還怕別人不答應……當然,談判桌上現在的一切,對早已經知道談判結局的龍烈血來說,不會讓他有半點波動。

  現在,真正的高潮才開始,龍烈血在等著別人表演呢,對於某些一不小心就站在台上,沒有察覺出這是一場表演,自己被別人當了道具的人物,龍烈血在這個時候也只有在心裡對他們說一聲抱歉了,或許在這個時候,沉默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

  吳司令才說完,一直低垂著眼皮的楊至勳抬頭看了這邊一眼,神情有些落寞,「謝謝吳司令的好意,楊某年事已高,現在只想過幾天清閒的日子,不想再攪入到這些事情之中了,在楊某離開孟固的時候就想明白了這一點,並且決心已下。孟固將來無論怎麼樣都和楊某無關了,這次楊某之所以來這裡,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想拜託諸位幫忙尋找一下我的二兒子,富貴錢財,要是到了我這個年紀,老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一輩子打打殺殺弄得個斷子絕孫,又有什麼意思?大家如能看在昔日的一點情份和楊某一介老朽的面子上,能幫忙找回犬子,哪怕是一具屍骨,大恩大德,楊某沒齒難忘。」

  楊至勳今天穿了一身便服來出席和談,眾人開始時有些詫異,此刻,卻也知道了原委,原來楊至勳已經有了金盆洗手的決定,楊至勳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淒然,眼睛卻直溝溝的看著王燦光,別人一猜,就能猜到原委,但看王燦光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也沒人好說什麼。

  不過此刻卻不是讓楊至勳博取同情的時候,楊至勳的這個決定,完全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可以說一下子就讓眾人全蒙了。楊至勳如果決定退隱,那眾人事先訂好的談判底線,就完全沒有了實現的可能,除了楊至勳以外,老塔會甘心再把孟固交出來嗎?還能交給誰?那絕對不可能,如果孟固在依然老塔的手上,那戰爭就必將持續下去,這場和談也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一時間,吳司令,包司令和波文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塔甸聯邦的談判代表那邊,一個掛著少校軍銜的聯絡官快速的來到竹棚下,低聲的在宗巴達奈耳邊低語了兩句,宗巴達奈一邊聽著,臉上一邊露出了一個笑容,宗巴達奈的這個笑容,看在王燦光眼裡和龍烈血眼裡,都代表了不同的意思。

  龍烈血面沉如水,王燦光卻是笑顏滿面,坐在王燦光身旁的包司令和吳司令都有些詫異的看著王燦光,不知道王燦光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諸位,既然楊至勳無意再接掌孟固,而我們的和談又要繼續下去,那麼作為敢猛獨立軍的司令,孟固以前至少也在敢猛獨立軍的名義之下,政府軍也是從敢猛獨立軍手上把孟固搶走的,那麼,我們是不是考慮重新讓孟固回到敢猛獨立軍的手上呢?」

  包司令和吳司令在這一刻張開的嘴巴都忘了閉起,這個王燦光是不是在說夢話,老塔又不是白痴,他們怎麼會把搶了的東西在原封不動的交到你的手上呢?

  王燦光笑得很開心,「當然,政府軍在孟固打了那麼長時間的仗,就這麼走了也說不過去,政府軍可以在孟固駐紮不超過一個團的士兵,作為對孟固的主權象徵。」

  王燦光拋出了這邊的最後底牌,與原先眾人協商的不同的是,他把楊至勳的角色換成了他自己。

  原來是這樣,王燦光打的是這個注意,包司令和吳司令等人都鬆了一口氣,感到有些啼笑皆非,這個王燦光原來不是在說夢話,而只是還沒睡醒呢,雖然他提的這個條件已經是眾人可以接受的最後底線,不過你王燦光可不是楊至勳,還是那句話,老塔除非真的被燒壞了腦子,大腦又進了水,否則他們憑什麼把孟固給你,宗巴慶迦又不是你兒子?

  龍烈血這邊的幾人原以為老塔那邊聽了王燦光這樣近似夢囈的無理要求以後,一定會勃然大怒,讓王燦光下不來台,但更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老塔的談判代表,一個個都保持著詭異的沉默,沒有開口。

  會場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吳司令和包司令等不由面面相覷,最終,還是吳吞司令受不了這樣詭異的氣氛,雖和王燦光同坐一方,但他還是質問了王燦光一句,「王司令,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談判底線,和老塔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雖然我沒有什麼意見,但你認為老塔會接受你的條件嗎?」

  「怎麼不會?」王燦光看著龍烈血哈哈大笑了起來,「再加上一個金殿不就行了!」

  王燦光此話一出,金三角這邊的幾個大佬全都不由得面色一變,吳吞司令更是條件反射的就向腰間摸去,摸到那裡空空如也,吳吞才想到這次和談現場不能帶槍的規定。

  竹棚下氣氛陡變,無形間溫度升高了十度。

  龍烈血面沉如水,他靜靜的看著王燦光,「王司令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王燦光臉上的笑容在這個時候甚至有一種慈祥的味道,「金三角這個地方太小了,容不下大魚,林司令年少有為,不是池中之物,應該多到外面去闖一闖,這裡,還是留給我們這些老頭子好了。」

  每個人都在細細的品味著王燦光所說的內容。

  「莫狼山銅牆鐵壁,鷹巢山更是得天獨厚。」龍烈血輕輕一笑,「我不想走,誰又有本事讓我走呢?」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雙方警戒在周圍的那些警衛,已經悄悄的把這個小竹棚周圍給圍了起來。

  「平時確實奈何不了你,不過,嘿……嘿……要是金殿護衛軍知道他們的司令被抓了,鷹巢山被圍了,莫狼山又要在斷絕一切補給的情況下面臨著敢猛獨立軍和政府軍的前後夾擊,不知道你的銅牆鐵壁和得天獨厚還能不能挺得住。如果你早一點下令他們投降的話,也許可以免除一些不必要的傷亡,我也可以保證你的人身安全。」即使是說著威脅的話,王燦光還是笑如彌勒。

  即使是最笨的人,到了這個時候也知道王燦光打的是什麼注意了,現在面臨的危險和被盟友出賣的憤怒,不由得讓吳包波三個人在一瞬間就被怒血漲紅了臉,三個人一下子拍案而起,怒視著王燦光。

  吳司令用手指著王燦光,「姓王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包司令冷著臉,「王燦光,出賣瓦聯軍的後果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波文臉上的皺紋變得像刀刻的一樣銳利,「你想與我們整個木撣族為敵嗎?」

  王燦光面不改色,「三位,先不要激動,我這樣做,是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利益,要平息孟固的戰亂,恢復金三角的秩序,這是唯一的辦法。楊至勳已經無意接掌孟固,在孟固這個問題上,我依然堅守著我們最初訂下的底線,在尊重各方傳統利益範圍的前提下,政府軍在孟固的駐軍人數保持在一個團以下,我沒有出賣你們,只不過作為實施這個方案的一個交換,我與政府軍在金殿問題上達成了一個協議而已,並沒有觸動到你們的利益……」

  這次的和談,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為的就是騙林炎來入甕!

  無論王燦光怎麼巧言令色,王燦光與政府軍赤裸裸的勾搭還是一下子就暴露在眾人的面前,王燦光用金殿護衛軍的地盤和利益,換取了政府軍對他代替楊至勳執掌孟固的認同。作為一個無恥的交換,政府軍除了在孟固駐軍以外,在金殿的鷹巢山,同樣可以駐紮一部分政府軍,以作為主權的象徵,這對老塔來說,得到了孟固,又得到了金殿,無疑在政治上是一個巨大的勝利,王燦光則在老塔的支持和默許下,獲得了孟固和金殿的行政權力……

  在這個時候,已經可以預見孟固特區和金殿特區的出現……

  在這場背叛盟友的骯髒交易中,唯一被犧牲的,就只有林炎和他的金殿護衛軍,眾人在這個時候都想起在與老塔戰鬥最激烈的時刻,林炎和金殿護衛軍在莫狼山做出了怎麼樣的貢獻和表率,然而……

  龍烈血看著吳吞他們三個人,表情平靜的問了一句,「我們當初在霸街會盟,現在王燦光出賣盟友,你們打算怎麼辦?」

  吳吞他們此刻都不敢看林炎的眼睛,現在的局勢,在敢猛獨立軍和政府軍同流合污並且金殿大局已定的情況下,要在「被犧牲者」和「被欺騙者」兩者之間做一個選擇的話,吳吞等人都只能選擇保持沉默——難堪的沉默。

  龍烈血看向他們,他們都把自己的目光與龍烈血的視線避開了。

  沉默與沉默,在很多時候,它們的意義是不同的。

  心裡一塊石頭落地,龍烈血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擔心的了,既然他們能接受王燦光對盟友的出賣和欺騙,那麼,對自己的合理「反擊」,他們也會比較清楚各自的立場了。

  就在王燦光得意,吳吞等人沉默,塔甸聯邦一群代表冷眼旁觀看著好戲,王燦光笑著讓龍烈血下達讓金殿護衛軍投降的命令,以此來保證龍烈血的「人身安全」的時候,王燦光這邊,一個人身跌跌撞撞的衝破王燦光身後護衛組成的人牆跑了進來,從那個人蒼白而驚駭的臉色上,所有人都在猜測發生了什麼事。

  「司令……不……不好了!」來人是王燦光手下的一個軍官,估計是事情重大,那個軍官此刻連保密的功夫都沒有了。

  「慌什麼慌,什麼事!」王燦光沉著臉冷聲喝問道。

  「霸……霸……霸街失守,陸……陸團長的部隊……在馬蜂谷遇伏……政府軍突然出現我軍布置在霸街西邊和南邊的防線背後,我們……我們……所有的部隊都被包圍了!」

  一聽這話,眾人都大吃一驚,王燦光更是覺得自己的腦袋像被鐘撞了一下一樣,眼前金星直冒,他鎮定了一下,一把就抓住那個軍官的衣領,臉色猙獰的喝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那個軍官此刻簡直要哭出來,「兩個小時前,霸街的敢猛獨立軍司令部遭到一夥精銳武裝人員的突襲,他們佔領了司令部,隨即金殿護衛軍的兩個營人馬就攻入了霸街,政府軍的大批部隊也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繞過了霸街,然後直接撲到我們西面和東面的防線背後……陸團長帶隊突襲金殿,可是在馬蜂谷卻被金殿護衛軍和政府軍的兩支部隊堵在了哪裡,他一直無法與司令部聯繫上,直到剛才……」

  王燦光面色煞白,渾身一下子就像沒有半點骨頭一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吳吞他們都被這個消息驚呆了,在金三角幹了幾十年了,從來沒有什麼時候,讓他們覺得比現在更驚心動魄,他們的目光此刻都齊刷刷的看向了那個一直在椅子上安坐不動的年輕人身上,滿是驚駭與震驚……

  王燦光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但王燦光這次談判帶來的一個副官卻反應很快,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搶,那個副官就要向龍烈血撲去,還未等那個人的口中發出半個音節……

  「噗……」的一聲,那個人腦袋炸出一蓬血漿,仰天就倒。

  狙擊手!這個讓人心裡淌過一陣寒流的三個字剛剛出現在大家的腦袋裡,許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芭蕉坪的草地上,一塊塊草地就被翻了起來,一個個身影從土坑裡抱著槍跳了出來,清水湖裡站起一個個人影,一個個吐掉嘴裡的細竹管,迅速的向岸上衝了過來,王燦光帶來的警衛人員一下子就被繳了械……

  驚人的變故只發生在數秒鐘之內,看著在這一刻剛剛回過神來一臉震驚與痴呆的王燦光,龍烈血笑了笑,很溫和的,把王燦光剛剛和他說的話又送給了王燦光,「我對單純的殺戮不感興趣,現在就下令敢猛獨立軍投降,我可以給你以及你的家人一個體面的待遇!」

  木撣族的大頭人波文此刻有一種錯覺,不知為什麼,那個在談判中一直保持著異樣沉默的年輕人,在這一刻,在芭蕉坪這個簡陋的竹棚之下,竟如頭頂的烈日一樣,光芒萬丈,灼眼生痛,讓人不可逼視。

  ……

  東元歷2099年5月16日,金三角各獨立武裝與政府軍在芭蕉坪舉行和談!

  同日,敢猛獨立軍司令王燦光下令敢猛獨立軍向金殿護衛軍和政府軍投降……

  金殿護衛軍攻入霸街,敢猛獨立軍大部被政府軍包圍,在清除極少部分抵抗之後,敢猛獨立軍全軍繳械……

  5月17日,塔甸聯邦國內官方權威媒體以整版篇幅刊登社論——《在聯邦黨光輝旗幟領導下的偉大勝利》……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8 21:48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8-2-3 17:54
第326章 天意


  外面的槍聲隨著霸街短暫騷亂的平息而逐漸不可聞了,在鄰近黃昏的時候,天際掛著一抹金黃的斜陽,一身戎裝的龍烈血又重新回到了霸街,來到了王家的那個『豪華堡壘』。

  再堅固的堡壘,也有被攻破的時候,在金殿護衛軍攻入霸街的時候,面對著王家的這個堡壘,根岱沒有強攻,而是派兵把它圍了起來,兩發迫擊炮的炮彈落下,王燦光投降的命令一傳來,整個王氏家族的老老小小,幾十口人,還有那些擔負守衛責任的士兵,全部驚恐的,用手抱著腦袋走了出來,很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能走的都走了,除了不能走的。

  金殿護衛軍的士兵遵從了龍烈血的命令,並沒有衝入到王宅裡面搜刮一番,而是把這裡很好的保護了起來,防止別人趁火打劫,也因此,在龍烈血來到這裡的時候,整個王宅,豪華依舊,綠意盈盈,卻比龍烈血前兩次來的時候,更多了幾分的幽靜。

  龍烈血的心跳微微的有一點加快,就是在芭蕉坪和談的時候,他也沒這麼激動過,但此刻,龍烈血卻有些激動了,身體內微微有些沸騰的血液讓龍烈血加快了腳步,順著王宅內那一股環繞於宅院小徑之旁的清澈溪流,龍烈血大步向內院走去,溪流內一群群游動著的五彩金魚在龍烈血經過的時候紛紛驚慌的逃到了水底,瞪大了眼睛,透過水面折射出的那些光線,看著從溪流邊走過的那一群人。

  王宅的內院是王燦光家眷的居所,龍烈血雖然來了王宅兩次,但都沒有進入內院,更別說知道內院有些什麼人了,但生活就是這樣,總是在不經意的地方給人以意外,作為王燦光與龍烈血的一個交易籌碼,當龍烈血從王燦光的口中知道王宅之內還有這麼一號人物的時候,整整呆了有半分鐘,然後,龍烈血就放下手頭的一大堆事,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在龍烈血的心裡,這個人的份量,完全超過了孟固。

  來到那扇門前,龍烈血一抬手,跟著他前來的一干荷槍實彈的警衛全部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你們等在這裡,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

  「司令……」從孟固監獄裡出來後就一直跟著龍烈血的警衛隊長有些鬱悶的看著龍烈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在金殿護衛軍裡,作為龍烈血的貼身警衛,那是一個讓無數人羨慕,又承擔著巨大壓力的工作,從龍烈血白手開創金殿護衛軍之始,一直到今日拿下霸街,短短半年,歷經了太多的風雨,作為金殿護衛軍的開創者與領路人,龍烈血在金殿護衛軍一干將士的心目中,早已經豎立了軍魂一般的人地位,可以說,要是龍烈血有什麼意外,那等待金殿護衛軍的,只是一個分崩離析的下場——時至今日,金殿護衛軍中,已經沒有人再能有龍烈血那樣的威望和號召力,讓金殿護衛軍再凝聚在誰的光輝之下,也因此,龍烈血個人的安危變被擺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上。可惜的是,身為當事人的某人,卻似乎沒有這種覺悟,無論是在炮火紛飛的莫狼山一線戰場還是在芭蕉坪這種殺機暗藏的危險之地,因為某人的固執而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境,這些忠心耿耿的警衛們,已經不止一次的承受了來自護衛軍內部的強烈指責和壓力,在金殿護衛軍新上任的范總參謀長那裡,這樣的指責和壓力直接變成了對警衛隊長的嚴厲訓斥,「你們要搞清楚,你們身上的責任不是你們自己的,而是金殿護衛軍所有官兵賦予你們的,司令的安危到現在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了,而是整個金殿護衛軍的事情,一個合格警衛的職責,不是一味的迎合主官的個人喜好與個性放縱,而是有原則的,站在更高的角度,始終把主官的個人安危放在工作的首位,必要時要堅持自己的立場,如果司令出了什麼事,那你們就不是失職這麼簡單了,而是犯罪,對整個金殿護衛軍犯下的最嚴重的罪行,你們就是死一百次也難辭其咎。」范總參謀長的一席話說得龍烈血的警衛隊長冷汗直流,而在現在這個敏感時刻,范總參謀長更是直接向警衛隊下了死命令,「在孟固和霸街徹底平息下來之前,你們的責任,就是與司令寸步不離,就算司令上廁所,你們也給守在他身邊,司令要發火,你們就叫司令衝著我來好了!」

  看著警衛隊長矛盾的臉色,龍烈血笑了笑,「裡面就有一個人,難道還能傷害到我嗎?你們守在這裡就好了。」

  龍烈血說完,轉身就推開了院子的小門,警衛隊長掙紮了一下,轉過頭吩咐了兩句,一半的人留在了院子外面,還有一半的人則靈巧的一縱,快速的翻上了院牆,上了小院的屋頂,來了個立體保衛,如果真的有事,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應變。

  感覺到自己這些警衛的動作,龍烈血也只能無奈的接受了,范沉舟前幾天修訂了一個《警衛條令》,自己當時是簽了字的,要是自己衝他去發火,以范沉舟的個性,他大概會面無表情的把自己簽了字的文件拿出來,然後說一大堆可以壓死人的大道理,讓自己非常沒有面子的溜走吧。

  龍烈血苦笑了一下,這些時日的接觸,讓龍烈血對范沉舟的瞭解更深了,那個有著貴族氣質,有時會來自己書房蹭酒喝的瀟灑美男子,在骨子裡,其實是一個非常有原則的人,在一些問題上,他還會表現得非常固執,固執得……就像自己一樣,面對著范沉舟在自己警衛上的固執,龍烈血也只有讓步了,不管怎麼說,自離開芭蕉坪後,龍烈血就有了一種明悟——從那時起,自己在金三角的這塊土地上,大概再也不可能找回那種初到此地時自由和無拘無束的感覺了,金三角的這場變局和自己地位的改變,會讓自己得到許多東西,同時也會失去許多東西,被人前呼後擁的生活,真是自己想要的嗎?但不想要又怎麼樣呢,自己還能選擇,還能率性而為嗎?這一切,都要習慣……

  一進這個小院,龍烈血就聞到了一股素雅而清香的金銀花的味道,密密的,爬滿了花架的金銀花的綠色枝葉把半個院子都蓋住了,金銀花雙色的花蕊點綴其間,如一個個婀娜的金色或銀色的花之精靈在枝葉上嬉戲。

  花架下一條小溪,幾條紅色的金魚快活的小溪裡游曳,一隻肥大的黑貓正在花架下酣睡,黑貓把尾巴垂了下來,一蕩一蕩的像魚鉤一樣輕輕的甩著,很是調皮。

  離黑貓不遠的地方,是一棵高大的鳳凰樹,一張寬大的躺椅放在那裡,躺椅上躺著一個人,似乎並沒有發覺龍烈血的到來,正在那裡看著一本書,很是入神。

  這個小院,靜謐之中流露著一股勃勃生機。

  看著眼前的景色,龍烈血的心裡生起一種怪異絕倫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你突然在地獄裡見到了閻王爺,卻發現這個被人們傳說了幾千年的可畏可怖的地獄主宰,並不是一個黑面煞神,而是一個秀氣小生,還在對你靦腆的微笑著一樣,龍烈血此刻就有這種感覺。

  面前躺在躺椅上看書的這個男人,雖然不是陰間的閻王,但在陽間,這個人卻比閻王恐怖多了。

  就是面前這個男人,在九年前,利用了短短的時間,在孟固,為楊家建立了遍佈各國的洗錢和販毒網絡,讓楊家的勢力在短短幾年之內就迅速的膨脹了起來,使楊至勳得以雄踞孟固,稱王金三角,如果沒有這個人,楊家不會崛起得這麼快,也不會短時間內積累起足以和王燦光相抗衡的資本和實力,就更不會有昔日楊家在孟固的叛亂和今日芭蕉坪之變,沒有這個人,也就沒有了金殿護衛軍崛起所需要的一切條件……

  似乎是天意,這個人所做的一切,都在間接的造就金殿護衛軍,也造就了龍烈血的崛起。

  在前些日子,龍烈血在鷹巢山得知楊家的秘密網絡的時候,龍烈血曾對范沉舟驚嘆,為楊家創造這一切的那個人,簡直是一個地下世界的天才,不是雄才,也是鬼才了。那時龍烈血滿是遺憾,聽聞那個人在九年前消失了,龍烈血從楊得開哪裡挖到寶的喜悅和激動,竟也被沖淡了不少,這樣的人物,只可遇,不可求。

  老天彷彿和龍烈血開了一個小玩笑,九年前,那個人並沒有消失,而是落到了王燦光的手上,在楊至勳想要把他除去的時候,王燦光救了他,並且一直把他藏在自家的內宅之中……

  這個人帶給王燦光的要比帶給楊至勳的更多。

  因為他,王燦光掌握了整個金三角三分之一的地下軍火交易,就連金殿護衛軍現在的武器裝備,對王燦光來說,也一閉眼就拿出來了。

  因為他,敢猛獨立軍司令王燦光的名聲和影響力如日中天,整個亞洲的黑道,差不多都要賣給王燦光面子,操著霸街口音的男人走南闖北,就是在泰國的曼谷,柬埔寨的金邊,越南的河內,馬來西亞的吉隆坡,只要一開口,那口音,對道上的人來說就是一塊金字招牌!

  ……

  在從王燦光嘴裡得知這個人就在霸街的時候,即使是從來不迷信的龍烈血,也有了一種強烈的直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把自己和這個人拉在了一起……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8 21:49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8-2-3 17:55
第327章 脅迫


  那個人就躺在躺椅上,進到小院之後,龍烈血並沒有故意收斂自己的腳步聲,因此,龍烈血明白,那個人知道有人來了。

  但現實的情況是,在聽到腳步聲以後,那個人依舊沒有做出什麼舉動,甚至連轉過頭來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躺在綠葉盈盈的鳳凰樹下,藉著太陽下山前還算明亮的光線,那個人靜靜的看著手上的書,似乎是入迷了。

  院子裡,只有樹葉在風中發出的微響和那個人翻動書頁時的沙沙聲。

  看到那個人並沒有什麼表示,龍烈血也沒說話,只是安靜的走到那個人躺椅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按耐不住心裡的那一絲好奇,細細的打量起那個人來。

  一本厚重而寬大的書本,遮住了那個人面部的大部分輪廓,在書本的背後,只露出兩片明亮的圓形鏡片,一個寬闊而智慧的額頭,還有那個人兩鬢以及前額已經顯得有些灰白的頭髮……

  那個人從容而優雅的翻著書,身上穿著一身潔白的絲綢寬袍,赤著腳,寬袍上點污不染,潔白如雲,輕鬆而寫意,躺在躺椅上的那個人,被包裹在一團柔和而明亮的光線之中。

  不是身臨其境,誰都無法想像這樣一個可怕的人物會是這麼一個樣子!龍烈血在心裡暗暗感嘆了一聲,目光掃過那個人的雙腿——老天也許是最愛捉弄人的,在它給了你一件東西的時候,必然要拿出你的一件東西作為交換,每個人的人生與成功相伴的就是缺憾。

  那個人的躺椅上設置了一個活動的,可以放在他胸前的書架,這個書架的設置,可以讓人常時間躺在那裡看書而不覺疲憊。

  躺椅很寬大,紫黑色的光澤流露出一種靜穆高貴的氣息,如果有識貨的木材商在這裡,看到這個椅子,難保那人不會有跪下去的衝動,就是富豪之家也難見到的整塊二尺以上的紫檀木家具用才,在這裡,整塊渾然天成的紫檀木被雕成了一把寬大的躺椅,由於紫檀木的特殊質地,整把躺椅給人一種金屬般的細膩充實的質感,躺椅上也看不到半絲的木材紋路,結合這些,推測這把躺椅所用紫檀木的成才年份,則起碼在千年以上,萬金難求,看到這些,就連龍烈血也不得不感嘆,王燦光待這個人之厚,就連自己都捨不得用的東西,都能讓給這個人了,比起楊至勳來,王燦光確實更多了些霸氣和豪氣。

  躺椅的背面和下面是一張虎皮,至少有兩米來長,一直延伸到那個人的腳下,與驅寒的虎皮裝飾在一起的,是一片片玻璃底芭蕉綠的墨龍,極品翡翠,別人用指甲蠶豆大的一點貨色做成戒面和吊墜,以來彰顯身份,在這裡,這一片片和虎皮裝飾在一起的極品翡翠卻被用來墊在身下?奢侈至此,就是帝王也沒有的享受了。

  龍烈血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那個人的對面,那個人在看一本書,書片的封面,是一溜英文的燙金大字,那個人一邊看,一邊在用一隻筆在上面寫著些什麼東西,一眼都沒看龍烈血,就這樣,龍烈血在那個人面前整整安靜的坐了五六分鐘……

  夾上了書籤,輕輕的合上了書本,放下了筆,摘下了眼鏡,把胸前的那個活動書架推開,那個人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龍烈血的臉上,龍烈血也看清了這個人的全貌,四十多歲的年紀,因為欠缺運動,臉上的肌肉稍顯鬆弛,也略有蒼白,這個人雖然看書的時候戴著眼鏡,但卻有一雙與他這個年紀不相符的鷹隼般的銳利眼神,一張古樸的,歷盡風雨後看不到半絲情緒波動的臉,下巴上一圈花白的短鬚,像虯枝一樣有一種別樣深沉的老辣味道。

  這個人的氣質很矛盾,龍烈血既在他身上看到了學者的儒雅,也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暴徒般的狂暴,這個人的眼神,如刀一般冰冷,又似熔岩一樣的炙熱,兩種矛盾的東西,合在了一起,便變成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漠然和漠然之中的兩分高高在上的嘲諷,在這個人的眼光之中,他面前的一切,似乎都被分解成了最基本的分子和原子的狀態,那是一種看透一切,瞭然一切的目光,與那些得道高僧看透一切,瞭然一切的目光不同,這個人的眼光之中沒有半點『禪意』,有的,是『慘意』……

  這個人出現在金三角以前,一定有著別人難以想像的經歷——這是龍烈血對這個人的第一個印象。

  龍烈血對這個人的第二個印象,就是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些地方很像自己,看著這個人的眼睛,龍烈血有一種錯覺,覺得似乎看到了自己很熟悉的東西——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與那個人的目光坦然相對了幾秒鐘,就像那個人給自己的震撼一樣,龍烈血也在那個人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撼。

  同類之間的交流,很多時候,都是不需要太多枝節性的語言的,龍烈血來了,那個人在這裡,這本身,已經包涵了太多的信息了。

  那個人開了口,很直接。

  「你要怎麼樣才能放過王燦光?」

  龍烈血稍稍有點詫異,不過龍烈血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個人。

  那個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用手輕輕的摩娑著躺椅的扶手,臉上少有的有了一絲感情,眼中的神色也有些複雜,「當初楊至勳已經容不下我了,是王燦光把我從楊至勳的手上救了出來,我身體不便,王燦光便派人到山裡尋這千年紫檀木,一共找了三年的時間,最後找到了,敢猛獨立軍兩個營的士兵花了四個月的時間,從山上修了一條路,才把這材料給運了下來,做了一把躺椅,打了一張床,千年紫檀木之功效,能養氣,安神,醒腦,可謂是瑰寶,王燦光自己都捨不得用,把這些東西給了我,讓我養身,我的腿沾不得濕氣,王燦光就給我送來了虎皮,霸街的天氣太熱,王燦光就用翡翠給我做了涼墊……這些年來,我雖然為王燦光做了一點微不足道之事,但王燦光救我在先,這些年也待我甚厚,如今王家蒙難,你既然知道我在這裡,也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我想要你放過王燦光,你開個條件吧!」

  在這個人嘴裡,他為王燦光做的那些事竟然只用了四個字來形容——「微不足道」?要是別人這樣說,龍烈血準以為那個人是瘋了,而這個人這樣說,龍烈血卻並不認為這個人是在開玩笑。一個半身不遂的人,足不出戶躺在這裡就能做這麼多的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大概說的就是這種人了,這個人有這樣的資格!而在眼前這種情況下,這個人還能用這樣的語氣和龍烈血說話,還想來和龍烈血談條件,就連龍烈血,也有些佩服這個人的膽色和氣魄了。

  龍烈血很清楚自己這樣的年齡和身份在這個人眼中看起來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和聯想,對這個人,佩服歸佩服,但這個人在自己面前桀驁的姿態,還有他眼中流露出的那一絲高高在上的嘲諷和不屑,還是讓龍烈血心裡冒起了一絲久違的火氣。

  一個富豪,如果被乞丐輕視和嘲笑,那個富豪大概只會寬容的一笑,而如果那個富豪被一個同樣有錢的富豪輕視和嘲笑,那就是一件難受的事情了,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龍烈血現在的狀態就有點像那個被別人嘲笑和輕視的富豪。

  龍烈血直接無視了那個人提出的要求,放肆的眼光故意帶著一絲憐憫的在那個人的腿上轉了兩圈,一邊看,一邊還故作惋惜的搖了搖頭,那個人臉色雖然平靜,但龍烈血敏銳的眼光還是捕捉到了那個人眼角微微的抽搐,一個如此自負和高傲的男人,對自己身體的缺憾,在心裡,一定也是異常的敏感和看重,要不然,他也不會因為這一點而對王燦光抱有感恩之心了。一個本該叱詫風雲的人物,卻整天躺在躺椅上,活動空間就是這麼一個小院,他會甘心嗎?這一點,看看這個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了——這是龍烈血的心理戰,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是不會吃劉備的三顧茅廬那一套的,你越對人禮遇,有時候,卻越有可能被人看輕,從這個男人開口向龍烈血提條件的時候,龍烈血就知道,要想讓這個男人折服,需要的,已經不僅僅是尊敬了。

  「你!」龍烈血用一根手指指著那個男人,語氣尖銳而輕佻,眼神就像看著一個街邊潦倒的乞丐,「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你以為你是誰?你能給我什麼?你能給我的,我都可以從楊至勳和王燦光那裡得到。你現在在我眼裡,只是一個失去了利用價值的廢物而已。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你就是一個等待我施捨的乞丐,沒有我施捨給你的飯菜,你三天就要被餓死。你還有資格來給我談條件?你信不信,明天我就給你的脖子上拴一條鐵鏈,把你當狗一樣的拴在我的門口給我看門,給你打兩針海洛因,毒癮發的時候,我讓你去舔鞋底你也會爭著去舔……」

  龍烈血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這些太『邪惡』了,這些話,對這個從來已經習慣高高在上,習慣被人敬畏的男人,大概一輩子都沒聽到過吧,即使是他遇難的時候,流落到了金三角,所得到的待遇,也是超然而奢侈的。龍烈血現在終於感受了一把那種高高在上,用權力和暴力踐踏凌辱別人的感覺,如果龍烈血願意,下一秒鐘,他就可以讓他所說的那些變成事實。

  如龍烈血所料的一樣,那個男人大概一輩子也沒有過這樣的待遇,更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落到這樣的下場,龍烈血此刻在那個人的眼裡,完全是金三角的一個典型的狂妄而暴虐的年輕軍閥,所說的那些話,帶著年輕人的衝動,可沒有半點要和他開玩笑的意思,他的生命,尊嚴,還有希望,在這個年輕軍閥的眼裡,有可能一文不值,完全是一坨屎,想到那些可怕的前景,看著這個年輕軍閥『凶惡』的眼神,那個男人憤怒的臉色迅速的由紅變白。

  直到此刻,那個躺在躺椅上習慣了養尊處優被人敬重的男人才明白,此刻他所面對的這個人,即不是楊至勳,更不是王燦光,這個人沒有楊至勳那樣虛偽,也比王燦光多了幾分狂野的霸氣……

  似乎是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一點,龍烈血「來人!」兩個字剛一出口,四個荷槍實彈的警衛已經站在了龍烈血的周圍,靜候著龍烈血的指示。

  龍烈血根本不去看那個人的臉色,直接指著那個人身下那把價值連城的躺椅,「給我把這把躺椅和屋子裡的那張床搬走!」

  接到命令的警衛根本沒有猶豫,兩個人衝進屋裡,就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兩個人走到那個人的身邊,毫不客氣,抓著那個人的衣領,一把就把那個人給提了起來,就要拖走椅子,那個人徒勞的掙扎和被侮辱的憤怒的臉色對龍烈血的警衛來說半點作用都沒有。

  這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你到底想要什麼?」那個人死死得看著龍烈血的眼睛,對著龍烈血大吼了起來。

  作為龍烈血的警衛,僅僅勇敢和本事硬是不夠的,更重要的一點,是足夠機靈,龍烈血抬了一下手,所有的警衛就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龍烈血優雅的一笑,看著那個人要冒火的眼睛,「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你想要什麼,你知道你身下的這個躺椅在金三角可以買多少條人命嗎?也許你覺得你可以理所當然的享受這一切,可惜,那是對王燦光來說是這樣,在我面前,如果你還想維持自己的那點尊嚴的話,那你就必須要明白一件事。」龍烈血在那個人面前伸出了一根手指,「我是你的老闆,不是你的朋友,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決定了你在我眼裡的價值,更決定了你在我這裡可以得到的待遇,如果你表現得還不如一條狗,那你就不要指望在我這裡可以得到比狗更好的待遇!」

  拳頭不能打倒真理,但卻可以打倒堅持真理的人——這是龍烈血對郎治中所說過的話,龍烈血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扮演拳頭的角色,不管這個世界在那個人眼裡是什麼樣子,也不管那個人有沒有掌握什麼『真理』,這一刻,龍烈血只給了那個人兩種選擇,要嘛接受龍烈血的『真理』,要嘛面對龍烈血的『拳頭』,從古到今,不知多少英雄豪傑都面對過這樣的選擇,雖然老套,但老套的東西,往往也是有效的東西……

  那個人終於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

  做拳頭的感覺……龍烈血淡淡的回味了一下,心裡泛起了一絲笑容……還不錯!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8 21:50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8-2-3 17:55
第328章 偉大的人物


  衝入小院的警衛又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短短的幾分鐘,對龍烈血來說,如果能讓他和那個男人的交流少一些阻礙,他不介意用一點手段。能夠明白彼此所處的立場和地位,對兩個同樣聰明而且自負的人來說,是彼此能夠深入交流的一個前提。

  在這裡,龍烈血拳頭所代表的『真理』就是一切。

  金銀花淡雅而芬芳的味道帶著一股質樸的香味在小院中輕輕的瀰漫,龍烈血舒服的坐在那個人的對面,雖然那個人看著龍烈血的目光依舊談不上友好,但此刻,大概他也明白自己需要面對一個什麼樣的人了,那個人緊緊閉著的嘴巴在雙頰上拉上了兩條倔強的弧線,他在等著這個自稱是他「老闆」的年輕人想要對他說些什麼,那個神情,就如同一個懷才不遇的名校博士在人才市場面對著一個鄉下爆發戶一般。

  龍烈血淡淡一笑,掃過那個人剛才看過的那本書,「你喜歡看書?」

  「一般,在這裡沒什麼消遣,就只好看點書了!」那個人不咸不淡的回應了一句,「如果我去做一個小學教師混口飯吃的話大概也能勉強勝任吧!」

  「《資本主義發展理論》?這裡的小學生大概還沒有辦法接受這麼高深的知識吧!」

  「其他的……厄……」那個躺在躺椅上的人正想說點別的什麼東西,但一下子那個人就愣住了,他突然想到,自己看的這本書可是英文原著,沒有一點英文功底,在他對面的這個金三角的粗魯的年輕軍閥是看不懂書名的。

  不過這一點似乎還不能夠構成讓那個人驚奇的理由,那個人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了龍烈血一眼,「你讀過這本書?」

  「保羅.斯威齊的書我基本上都看過。」龍烈血鄭重的點了點頭,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你看的這本書的作者是當今時代少數幾個讓我尊敬的西方經濟學家!」

  躺在椅子上的那個人有一瞬間嘴巴是張開的,不過他卻很快就恢復了過來,龍烈血剛剛那一句話對他的衝擊,感覺就像名校博士遇到的那個鄉下暴發戶一開口就在談量子力學和愛因斯坦的重力與空間的相互作用理論一樣。

  在他對面的這個年輕人是誰?金三角的爆發戶!

  保羅.斯威齊是誰?一個被西方的主流社會和主流經濟學界所淡化的人物,就算在東方那些把西方經濟學理論捧為《聖經》的經濟學家那裡,保羅.斯威齊這個名字也是被放在生僻字字典裡面的。

  那個人看著龍烈血的眼光在一瞬間由淡淡的奇怪變為了驚奇,足足有半分鐘,那個人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把龍烈血掃視了不下十遍,任那個人怎麼想,他也無法把一個金三角的年輕軍閥同保羅.斯威齊這樣的人物劃上一條連接的線段。

  隱隱之中,那個人有一點興奮的感覺,已經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那個人在這裡,沒有一個人能和他討論這些東西……

  「保羅.斯威齊『死』得太早了!」那個人用惋惜的語氣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盯著龍烈血的眼睛,不是真正讀過保羅.斯威齊的著作,並對保羅.斯威齊這個人的生平歷史有足夠瞭解的人物,根本就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保羅.斯威齊確實『死』得太早了!」聽龍烈血這麼一說,那個人眼中閃過一陣失望,隨即那個人在心裡自嘲的一笑,自己這些年是不是太寂寞了,以至於寂寞得有些飢不擇食,想要和一個剛剛才羞辱過自己的金三角軍閥來討論一下保羅.斯威齊?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荒唐的事嗎?沒什麼好奇怪的,這個年輕的金三角爆發戶,也許真有那麼一點本事,也許認識兩個英文,也許也碰巧聽說過保羅.斯威齊……

  那個人正在腦子裡為龍烈血的特殊表現尋找著『理由』的時候,龍烈血並沒有停下來。

  「作為一個研究壟斷資本,對主流經濟學微觀經濟理論及產業組織理論作出過重大貢獻,提出過著名的『拐折需求曲線』,出身於豪門大戶如日中天的年輕經濟學家,保羅.斯威齊確實『死』得太早了!這個人前途無量,如果他不是『死』得太早,而是一直在西方的主流經濟學界廝混下去的話,這個人一定可以拿到諾貝爾經濟學獎,可惜,保羅.斯威齊死得太早了,作為西方主流經濟學家的保羅死得太早了,曾經如日中天的他,過早地轉向了在他那個世界作為異端和非主流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而這就已經宣告了作為一位被他那個世界認可的經濟學家的死亡——」龍烈血沉靜的一笑,「一個才華橫溢的西方的主流經濟學家死了,一個悲天憐人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卻獲得了重生,前者,是為富人們服務的經濟學家,後者,是為窮人們服務的經濟學家,這個為窮人服務的經濟學家,獲得了我的尊敬!」

  一直到此刻,那個躺在躺椅上的人,才真正瞪大了眼睛,直起了身子,有些發呆的看著龍烈血,好像到此刻才真正認識了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一樣。

  「怎嗎?」龍烈血翹起了腿,攤開了手掌,「在你的眼裡,難道所有的金三角軍閥都應該是文盲?一個個都應該嘴裡嚼著檳榔,腰上別著手槍,整天和罌粟打交道,談論和做的都是些打打殺殺的事才對嗎?或者說在你眼裡只有我應該是這樣的?我的年紀和你談論這些讓你覺得可笑?」

  「不……」那個人感到了一絲侷促,從一開始見到這個金三角的爆發戶起,這個爆發戶就似乎掌握了所有的主動,躺在椅子上的那個人突然意識到了自己所犯的一個錯誤,在面對著這個年輕的金殿護衛軍司令的時候,最好把這個人的年齡給忘記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那個人又恢復了從容,「……我只是沒想到你對經濟學也有所涉及,保羅.斯威齊是一個容易被人淡忘的人物,即使用東方人的觀點來看,保羅.斯威齊是一個無產階級的知識分子,而無產階級的知識分子在許多人的眼中,形象似乎都不怎麼樣,貧苦、潦倒、委瑣、刻薄,很多人都不願意和他們沾上邊,更恥於談論,那似乎是一件很沒格調的事情,過時而且跟不上時代,相比起保羅.斯威齊,人們更樂於談論那些獲得諾貝爾獎的那些經濟學家。說句實話,在這個地方,當我從你口中聽到保羅.斯威齊這個名字的時候,確實讓我感到很驚訝!」

  「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已經習慣了膚淺。」龍烈血淡淡的笑了笑,「當大多數的經濟學家和大學教授熱衷於富豪們的沙龍與聚會,當這個時代的大多數的知識分子以當資本家階層的點綴而沾沾自喜並引以為榮時,出身豪門的保羅更喜歡和窮人呆在一起,靜靜的思考人類的未來,相比起保羅來,那些人在我眼裡充其量也就是一堆犬儒和文丐而已,在一個犬儒和文丐大行其道的時代,在一個資本家們被人頂禮膜拜的時代,保羅不光是一個智者,更是一個勇者!」

  「你說的這些很有趣!」那個人的眼睛在龍烈血身上的軍裝上掃視了兩眼,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薩繆爾森把保羅形容為巡遊在人間的天使,你卻把保羅當作一個勇者,從你對保羅的態度到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倒讓我有足夠的理由把你當作一個馬克思主義的革命者了!」

  「我沒有那麼偉大!」龍烈血搖了搖頭,「作為一個學者,保羅卻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經濟學家之一,我個人感興趣的卻是歷史學,經濟學,在我看來,是研究歷史的一把鑰匙,就如同保羅所認為的——歷史上所有的革命最後都無一例外地發展成為反革命,即革命者一旦奪取政權後,就成為既得利益者而趨向保守,而且這種保守很容易導致舊的權力結構的再生,即經濟剝削與政治壓迫將重新使社會分裂為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久而久之,一個開始時富有活力的、相對開放的革命後的社會變成一個跟它大不相同的東西,在某些方面甚而至於完全相反『——透過保羅的眼睛,我們可以在紛繁複雜的歷史之中,直面一些最本質的東西!』」

  「你把經濟學當作了研究歷史學的鑰匙?」那個人有些詫異的看著龍烈血,內心的興奮已經表現在了臉上,龍烈血所表現出來的學術素養水平,完全出乎了那個人的意料之外,在龍烈血說完上面那些話以後,那個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龍烈血當作了一個可以進行平等討論的對象了。

  天知道,讓一個人呆在一個地方十多年而沒有一個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這對躺在躺椅上的那個人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有時候,無人傾訴的寂寞也能讓人發瘋的!

  這一刻,那個人有一個感覺,就如同被關了十年的禁閉後重見天日一樣,這種感覺,如非親歷,旁人絕難體會,就是龍烈血一開始時對這個人的強硬態度,也被這個人暫時拋到了腦後。

  「許多人都認為三十年代發生在本主義體系的大危機導致了保羅的轉向,保羅與一些進步學生出版的《A Program for American Democracy》更被認為是保羅行將背叛主流經濟學界甚至他所在的那個階級的一個標誌,很多人對保羅的背叛和轉向都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誠如保羅所說,歷史上所有的革命最後都無一例外地發展成為反革命,那麼,我們有理由認為,對壟斷資本深有研究的保羅正是在那場危機之中發現了資產階級作為反革命的本來面目,當資本主義在歐洲崛起的時候,一開始,資產階級是作為革命者的面目出現……」

  那個人已經忍不住在滔滔不絕了,沒有人能想像得到,龍烈血在與這個將來在他旗下佔據了舉足輕重位置的一個人物的第一次會面,談論的,會是這些東西…… 本帖最後由 ai.wu 於 2018-10-8 21: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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