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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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61
fitch 發表於 2014-6-14 22:38
第一八零章 疑似太平盛世來

  漢帝少有的勤政了一把,直到深夜仍未入睡。

  將手中的名單放下去,又拿起來,最後拿起御筆,把名單中的三個名字勾畫了一個圈。

  蹇碩看清楚了三個名字,正是典韋、沙摩柯和張繡。

  「皇上,已經夜了,是不是早點休息呢?」

  漢帝扭頭,看了一眼蹇碩。這個小黃門不錯,不貪財,不攬權,把西園新軍交給他,倒是可以放心。可是,扭頭看到名單上的名字,漢帝的心情頓時又變得惡劣。

  「蹇碩,你說這上面的人,朕能相信幾個呢?」

  「奴婢是近侍,懂的也不甚多,皇上問奴婢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為難奴婢了。」

  漢帝對蹇碩的回答,非常滿意。反而有了興趣,「蹇碩你只管說,說錯了也無妨,朕恕你無罪。」

  「濟北相鮑信對皇上忠心耿耿,其弟鮑忠,應值得信任。」蹇碩看了半晌名單,輕聲回答。

  「鮑忠可信嗎?」

  漢帝在鮑忠的名字上勾了一圈,然後又問道:「怎麼這十四個人當中,就只有一個鮑忠?」

  蹇碩道:「屯騎都尉趙融、越騎都尉馮芳,都是世代為皇上您效力,也可信任。」

  這兩個人,說穿了是漢帝的人,自然沒有猶豫,在名字上畫了個圓圈。

  「其他人,奴婢可就不清楚了!」

  蹇碩很聰明,說出了三個人名之後,也就不再開口。這三個人當中,馮芳、趙融,是早先就內定的人選。至於鮑忠嘛……呵呵,蹇碩也是受了何進的托付,故而點了一下。

  別看蹇碩是天天跟著皇上的近侍,可這洛陽城裡,大將軍何進的威信還是很高的。蹇碩也招惹不起,故而只能低頭。

  其他人,和他蹇碩又有什麼關係呢?自求多福吧。

  漢帝沉吟片刻,突然指著典韋三人的名字說:「蹇碩,董家子門下猛將,何其多!」

  「皇上的意思是……」

  「朕很想知道,這惡來和蠻王二人,究竟誰更勇猛?」

  蹇碩立刻明白了漢帝的心思。這是有點顧忌董家子佔據的人馬有點多了,應該削弱。想想看也是,一共就八校,其中四校如今已經有了著落,剩下四校,董俷就佔了三校,未免……蹇碩知道,漢帝這個時候對董俷還是信任的,但是當董俷的實力過於強大了,可就會頭疼了。這是要來個二虎相爭啊,弄不好還能分化一番?

  「奴婢明白了!」

  漢帝又問:「這些人當中,還有誰是忠於朕的?」

  這話說的很巧妙。先前漢帝說朕可以相信誰?那就問的是『誰是我的嫡系』?而今又問:誰忠於朕?意思和先前的可就不同了。那就是說:這些人裡面,誰能拉攏?

  當然,話不能這麼說。

  堂堂的皇上,怎能去拉攏別人?

  蹇碩跟隨漢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能清楚漢帝在想什麼。

  沉吟片刻後:「今日皇上在校場讓那文醜晉級,想必此人會很感激。以奴婢之見,這文醜是個魯直的人,當可以為皇上效力……還有那北宮軍司馬張繡,亦是個不甘居於人下的傢伙。奴婢今日看的清楚,他晉級之後,並沒有急於回歸本陣啊。」

  「董家子麾下的張繡?」

  漢帝眼睛一亮。對於那個俊美的少年,他還是比較有印象的。漢帝本就是一個很注意儀容的人,西園新軍是他組建,可稱得上是他的臉面,也是他的嫡系。相比之下,若非典韋、文醜過於勇武,只怕也難入他的眼。而張繡,卻非常符合他的心思。

  「張繡可用!」

  蹇碩回答的斬釘截鐵,腦海中浮現出張繡在晉級之後,於校場走馬盤旋的景象。

  這個人,有野心啊!

  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西園八校,已經有七校有了著落。

  漢帝不再沉吟片刻,又在大將軍掾王匡的名字下圈了一個圈,也算是給何進面子。

  「就照這個名單安排吧,此事由你親自處理,明日務必要妥當。」

  蹇碩接過名單,在上面掃了一眼之後,躬身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辦得妥帖。」

  目送蹇碩離去,漢帝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陰冷笑容。

  袁太傅,你們以為不讓朕用自己人,你們就能得逞不成?朕不好過,可也不會讓你們得到半分。這些該死的士人,越發的猖狂了……朕組建新軍,與你等有何干?

  對於王允那日在殿上的建議,漢帝怎麼會看不出端倪。

  他組建新軍,原本只是針對何進手控司隸兵馬而不得已為之,哪知道被王允的一句話,壞了他籌謀兩年的心思。士人,絕不能掌兵,那危險,甚於外戚,甚於閹寺。

  ……

  漢帝在報復,袁隗的密室中,也正召開一次會議。

  袁紹、袁術、王允、何顒,還有近來身體不甚好的荀爽都參與其中,只是這些人的臉色,沒有一個是好看的。最難看的,還是袁術。此次演武,是他的建議,非但一無所得,自己卻賠了三個親信的性命。特別是紀靈,那是他好不容易招攬的猛將啊。

  袁隗坐在正中央,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但可以看出,他很生氣。

  當初袁術獻計的時候,他也覺得挺好,能爭得一兩校人馬,對於實現士人主政的理想,大有裨益。但沒成想,卻落得個兩手空空,損兵折將不說,還丟了老大的人。

  最讓他想不到的是,平素裡被他所看好的袁紹,居然會因為一個婊子,而不顧大局的去算計別人。仔細想想,如果你不去算計董家子,就算董家子得了三個名額,可一共十四個名額,還有很大的機會。卻偏偏盯住那三個名額,浪費了好大機會。

  最重要的是,十四個名額中,只有兩個名額是袁家的。而且其中一個,還得了皇上的好處,這不是擺明了讓漢帝去拉攏別人嗎?高覽,想要從十四人中脫穎而出,只怕很困難。

  「諸位都是足智多謀的名士,當以為如今局面,該如何是好?」

  袁隗終於開口,卻把滿屋的人,臊了個大紅臉。荀爽還好一些,此事和他無關。可其他的人,卻都是或多或少的參與其中,自然也能聽出袁隗話語中那濃濃的嘲諷之意。

  「如今之計,唯有力保高覽不失。」袁術咬著牙開口。

  不想卻得了袁隗的一個大白眼,「公路,你且說說,如何力保高覽?」

  「啊,這個,我……」

  袁術一想也是啊,我憑什麼力保高覽呢?

  袁隗歎了口氣,目光轉向了袁紹:「本初,我聽說今日文醜晉級,你卻連句道喜的話都沒有說嗎?」

  「我……」

  「你何時變得如此心胸狹窄?」袁隗突然怒喝,「為上位者,當心胸寬廣。你只因董家子知道文醜的名字而生出懷疑,置猛將於不顧,不怕寒了下面人的心嗎?」

  袁紹低著頭,不敢再開口。

  說實話,袁術心裡本來是挺不好受。可不知為何,一下子開心了。

  「皇上雖然破格讓文醜晉級,恰好說明了,此人的價值。你卻只顧著臉面,任由自己辛苦招攬來的猛士寒心……袁紹,老夫本來甚看好你,可你卻讓老夫很失望。」

  袁術心裡樂開了花:叔父,您就對著庶子繼續失望吧。

  袁紹也害怕了。

  自他有表字之後,袁隗從未這樣直呼其名。今日如此稱呼,顯然是心裡怒極了。

  連忙跪下,「今日是侄兒失了算計,請叔叔責罰。」

  荀爽這時候開口了,「太傅,年輕人嘛,血氣方剛,難免會有衝動。想必本初已經知道錯了,如今之計,當要設法挽救。本初當盡力挽回文醜的心,莫要讓他生出雜念。皇上既然破格點名,想必是對文醜極為看重,既然如此,何必因小失大?爽以為,當力保文醜,而非高覽。並不是我不看好高覽,而是對陣名單,皆出自皇上之手……你們覺得,萬一高覽對上北宮三將,真的就能夠獲得勝利?」

  袁紹恍然大悟,感激的看著荀爽,「紹受教了!」

  袁隗也點點頭,站起來拉著荀爽的手:「慈明高見,我不如你。」

  荀爽笑了笑,「太傅所言過矣。此前我們和董校尉處的挺好,本初也好,太傅也罷,對他都多有關照,想必他也清楚。莫忘記了,如今的董俷,可不是當初的董家子。」

  「慈明的意思是……」

  「董俷身後有東觀士子,執掌北宮衛。如今又得了新軍三校,只怕再也無法清閒了。」

  袁隗點頭,「不錯,此子羽翼已成,只怕大將軍和皇上……」

  「嗯,等他倒霉的時候,我們就……」

  一看袁術開口,荀爽連忙打斷道:「我們就趁機拉攏他。如此一來,內有董俷虎狼之將,外有涼州幾十萬大軍。諸公,如此一來,只怕是我們的理念能得以實施。」

  何顒冷笑一聲:「慈明過於樂觀,若是不成呢?」

  「不成……」

  何顒目光森冷,環視週遭,「諸公,若是董家子拉攏不過來,或者董卓不接受我等好意,該如何之?那時候,我等將與鄙夫同朝,所有的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袁隗等人聞聽,都沉默了!

  「伯求以為,我等該如何?」

  「這些年,我經歷了很多。自當年與李膺、陳蕃大人一同抗擊閹寺,而後沉浮於江湖之中……皇上組建新軍,讓我恍若夢醒,想為李膺大人昭雪,想要實現我們天下大治的理念,靠嘴巴卻是不可以的。唯有這個……」何顒舉起手,握住了拳頭,「士人的風骨,永遠也敵不過刀口的鋒利。沒有足夠的實力,休想要成大事。」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何顒卻沒有停下來,反而變得非常激動。

  他揮舞拳頭,大聲的說:「諸公,非是在下危言聳聽,此乃事實……當然,若非迫不得已,我們無需兵行險招。明天如果董家子得了三校,也許我們還有機會,可如果不是的話……在下還有一計,只是這一計,何顒若是用了,只怕將為天下罪人。」

  「敢問何計?」

  何顒猶豫了一下,搖頭道:「如今還不到說的時候。」

  追問了幾次,何顒始終不吐口。無奈之下,眾人只得散去。

  走出大門的時候,袁紹偷偷的叫住了何顒,「伯求先生,您剛才說的那一計,究竟如何?」

  何顒與危難之時,曾得到袁紹的保護,說起來對袁紹,比對袁隗還要親近。

  袁隗等人詢問,他可以不說,但是袁紹詢問他,卻不能不講。眼見周圍沒有旁人,何顒附在袁紹的耳邊吐出了兩個字。可這兩個字,卻好像霹靂一般在袁紹腦海中迴響。

  久久的,袁紹說不出一句話。

  ……

  第二日,天光放亮,但看上去卻有些陰沉。

  北宮校場早早的就圍滿了人,昨日驚心動魄的比拚,已經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故而今天一定要先佔個好位子,否則就耽誤了看一場好戲。

  董俷沒有來觀陣,在他看來,這鬥陣其實並沒有什麼好看的。出於對兄弟們的信心,他覺得,不論是誰,想要戰勝典韋手下的巨魔士,還是沙摩柯的五溪蠻兵,都不太可能。至於張繡,董俷已經感覺到了他的野心在不斷的膨脹。

  這是個不甘居於人下的傢伙,同時也是個能察言觀色,看清風向的人。

  聰明的人,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

  董俷不是不喜歡聰明人,但是他喜歡的是,那種能夠控制住自己的聰明人。

  只是一個小小的新軍校尉,就可以讓人變心嗎?若張繡真的如此做的話,嘿嘿……

  董俷在心中不停的冷笑。

  之所以不去觀戰的另一個原因,是皇子辯派人偷偷的告訴他,今天漢帝不來觀閱。昨天許是睡得晚,故而有點不太舒服。

  漢帝不觀戰,兩位皇后自然也不會觀戰,那辯王子和協王子,也不會出現。

  北宮有龐德、麴義鎮守,何況宮內尚有一千五百人的鸞衛營,可說的上是固若金湯。

  董俷很放心,索性在家中練功。

  蔡琰抱著女兒文姬,坐在遮陽傘下面。這是董俷這兩年才搞出來的玩意兒,為的是怕老婆女兒被太陽曬著。董綠等人都在,聊著女人們的話題,時而看看典滿、牛剛等四小練功,時而又盯著董俷掄著木錘,擊打鐵樁子,倒也是格外的開心。

  按照董俷的想法,鬥陣至少也要在午後才能結束。

  八校選定,漢帝肯定會在西園設宴。等那宴席過去了,只怕也要天黑了……

  可沒成想,午時不到,沙摩柯就回來了。

  「二哥,我回來了!」

  沙摩柯進了小校場,笑呵呵的和眾人打招呼。

  董俷剛好練完了第二組錘,正坐在地上喝水休息。見沙摩柯進來的時候,都愣住了。

  「沙沙,你怎麼回來了?」

  沙摩柯笑道:「比完了當然要回來了!」

  「比完了,不是還要去西園參加酒宴嗎?沙沙,你可別不當回事,那可是皇上的面子。」

  在董俷的想法中,沙摩柯自然是勝了。

  哪知道沙摩柯笑道:「皇上的面子我也沒辦法,誰讓我輸了呢?」

  「輸了?」

  董俷不禁吃了一驚。在他看來,晉級的十四個人當中,能威脅到沙摩柯的,也僅有兩人。一個是文醜,不過此人猛則猛,卻沒聽說過他帶兵有什麼出眾的地方。

  另一個是高覽。

  評書裡,顏良文醜,張郃高覽,都是很厲害的人物。

  董俷原本是想要去找這些人,但卻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住在何處。文醜、高覽出現,想必另外兩個人,也不遠了吧。

  沙摩柯看上去很平靜,絲毫沒有戰敗後的那種沮喪。

  董俷站起來,上上下下的打量沙摩柯片刻後,突然道:「沙沙,你不會是和大哥對陣吧。」

  「咦,二哥你怎麼知道?」

  漢帝,已經開始對我有了防備?

  雖然不知道這鬥陣是怎麼分組,可董俷也知道,那都是出自於漢帝劉宏之手。

  心中苦笑一聲,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麼。反而笑呵呵的道:「廢話,若是輸給了別人,你哪會如此消停?真是巧了,沒想到會是你和大哥鬥陣,那鬥個屁啊。」

  「是啊,成廉是成蠡的師弟,我那五溪蠻兵,也是成蠡一手調教出來。打個屁……你不知道,今天我看見是大哥和我鬥陣的時候,我們兩個都有點傻了。後來我一想,都是自家兄弟,鬥個屁陣。再說了我也鬥不過大哥,所以就很爽快的認輸了。」

  「那其他幾場鬥陣,勝負如何?」

  沙摩柯說:「我和大哥鬥陣之前,曾有兩場鬥陣。鮑忠勝了一場,為中軍校尉,一個叫馮芳的勝了一場,為助軍右校尉;大哥當了下軍校尉……其他的我沒看。」

  馮芳,沒聽說過!

  鮑忠嘛,想必裡面有詐……

  董俷沉吟片刻,叫來了唐周,「打聽一下,看看其他新軍主將分別是誰。嗯,注意三個人……文醜、高覽,還有張繡。」

  唐周應了一聲,帶上兩個家人匆匆的走了。

  董俷拉著沙摩柯,又練了一會兒的功,突然覺得索然無味,當下帶著大家去議事大廳等候消息。蔡琰等幾個女人對這種事情毫無興趣,就去了後院裡繼續聊天。

  大約過了午時三刻,蔡邕前來看孫女。

  見沙摩柯在座,先愣了一下,旋即也就明白了漢帝的心思。

  「阿醜,看樣子皇上對你有點擔心了!不過你別不高興,皇上這也是為你好。你掌控三校,雖則實力大漲,卻一下子處於風頭浪尖之上。兩校也好,沒那麼搶眼兒。」

  董俷呵呵一笑,心道:我這岳丈,還真的是處處為皇上考慮啊。

  不過,他本來就想著奪一校足矣。如今能有兩校,外加南北宮衛,也應該知足了。

  「岳丈無需勸慰,小婿自然明白。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小婿也不想做那出頭鳥,原本想著能奪一校足矣,如今得二校,豈能再有奢望?呵呵,岳丈是過慮了。」

  殊不知,這木秀於林之言,卻是出自幾十年後魏人李康的運命論。

  本就是醒世之言,蔡邕怎能聽不出其中的玄機和奧妙。一時間竟有些發呆,片刻後忍不住連連搓手,「賢婿時常說出如此警世的妙語,老夫,老夫真的是很開心。賢婿能看得清楚這個道理,倒是我多心了。原本會以為,賢婿你會因此而不快呢。」

  董俷一愣,怎地這話沒人說過嗎?

  笑呵呵的說:「岳丈,你還不瞭解我阿醜是個什麼人嗎?您真的是多慮了,多慮了!」

  「正好,為賢婿今日之妙語,老夫當浮一大白……來人啊,快點上酒。」

  既然是上酒,就少不得要有菜餚。這老頭想喝酒直說好了,還為我的妙語而浮一大白?

  董俷很無奈的看著咋咋呼呼的蔡老頭,覺得好生可笑。

  但再想想,又覺得老頭子和當初在潁川相遇時,看上去好了很多。不僅僅是氣色好了,精神好了,就連性格,也似乎變得開朗了許多。也許,這才是蔡邕的本色吧。

  沙摩柯自然很高興,吃不得皇上的酒宴,吃自家的也可以。

  當下和蔡邕就較量起來。

  您想想,蔡老頭幾十歲的人了,怎比得沙摩柯的酒量。只一會兒的功夫,老頭就趴在桌子上說胡話。惹得蔡琰出來看到這景象,立刻劈頭蓋臉的把董俷和沙摩柯臭罵了一頓,這才讓人攙扶著蔡邕去休息。客廳中,只剩下董俷和沙摩柯對酌。

  過了兩個多時辰,唐周回來了。

  文醜得了助軍左校尉,張繡得了典軍校尉。此外有趙融得了左校尉,大將軍掾王匡得了右校尉。在加上先前的上軍校尉蹇碩、中軍校尉鮑信、下軍校尉典韋和助軍右校尉馮芳,合稱西園八校尉。

  當董俷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愣了一下。

  記得歷史上的西園八校尉中,袁紹和曹操都是榜上有名。可沒想到……亂套了!

  董俷不由得大笑三聲,然後把這事情就拋在了腦後。

  管他是什麼人當新軍校尉呢?我手中自有南北宮衛,加上典韋手裡的一校,足足有七八千人的兵馬。若是再算上家中的巨魔士和北邙山莊的博浪士,近萬人,足以保我無憂。

  ……

  轟轟烈烈演武,正式落下了帷幕。

  西園新軍也都各有了主人。按照漢帝的規劃。西園新軍中,上軍校尉總督七校人馬,自領精兵三千。中軍校尉、下軍校尉和典軍校尉,麾下各有人馬兩千,共九千人。其餘四校,各掌一千人馬,新軍總數為一萬三千人,加上南北宮衛的人馬,漢帝手裡一下子擁有了兩萬人。這裡面不包括鸞衛營的一千五百人,可說皇權大盛。

  相比之下,何進的聲勢就弱了些。

  原有的京畿人馬,只剩下屯騎一軍留守。此外還有一些雜兵衛士,加起來共一萬人。

  雖說新軍中還有一校是他的人,可比起漢帝,卻差了很多。

  好在,董俷和辯王子的關係很好,何進倒不是非常的驚慌。在他看來,董俷無疑是傾向於他,而涼州董卓,早年和他有過命的交情,想必也不會背棄他離去吧。

  反正,是個皆大歡喜,唯一失落的,只有洛陽黨人。

  但那又能如何?

  俗話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只要不讓士人掌兵,黨人就只能做漢帝、大將軍的馬前卒。

  由於新軍建立,帝黨取代了士人,正式浮上了水面。

  中平四年九月初,有新任長沙太守孫堅,於長沙郊外痛擊反賊區星,斬首千餘,並當場擊殺區星,平定了長沙之亂。自他接到命令,至擊殺區星,耗時整整五十天。

  甚至連孫堅都感到奇怪,會如此輕鬆的完成任務。

  長沙賊的戰鬥力並不是非常強大,說穿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而傳說中的途經徐州,前來長沙匯合的反賊,似乎並沒有出現。或者,同樣是烏合之眾?

  同月,朱儁於青州擊潰黃巾餘孽何曼,兵鋒指向臧霸。

  臧霸很聰明的選擇的退避,棄華縣而走,行蹤飄忽,成了一股很難捕捉的流寇。

  朱儁也清楚,自己的優勢所在。

  若分兵追討,則難敵臧霸。索性坐鎮青州和徐州交界,只要臧霸不鬧騰的厲害,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大家都是心裡清楚,一時間這青、兗、徐三州匪亂,頓時平息下來,處於一種極其微妙的平衡狀態。久經戰亂的老百姓,也長出了口氣。

  十月,有鮮卑人侵入司隸襲擾。

  張溫揮軍阻擊,痛殲於梁山口外,斬和連大將去卑。此戰之中,功勞最大的卻是當初由朱儁麾下借來的一員將領。

  此人姓徐名晃,表字公明……

  董俷在聽到功勞薄上徐晃的名字時,忍不住鼓掌大笑:「公明帥才,不愧五子良將。」

  卻不想,同桌的人還有曹操、荀攸等人。

  「西平,你認得這徐晃嗎?那五子良將,又是什麼來頭?」

  董俷聞聽,卻是一陣發呆。

  我真他媽的是嘴欠啊,好端端的,提什麼五子良將?

  當下一笑:「徐晃與我曾在宛城見過,還行……不過卻是大將軍府的下人。至於這五子良將,嗯,恩……公明有五子,故而當時俷戲稱他做五子良將,哈哈,哈哈哈!」

  大將軍的人嗎?

  曹操聞聽好一陣子的失落。其實他倒也沒有拉攏徐晃的心思,畢竟徐晃經此一戰,聲名大振,漢帝已經下旨封賞徐晃為安門校尉。這安門,是長安十二門之一。安門校尉雖然比不得董俷的北宮校尉和典韋的下軍校尉,可也是將軍下的最高封號。

  而曹操現如今,只是大將軍掾,有什麼資格去拉攏人家?

  荀攸笑道:「如此說來,這徐公明倒也是個好色之徒……呵呵,年紀輕輕,居然有五子?」

  「是啊,是啊……」

  董俷咧著嘴笑道,可心裡卻在祈禱:公明兄,非是我污蔑你,實不能讓老曹掛念你啊。

  曹操道:「如今各地皆有捷報傳來,與我大漢社稷而言,卻是再好不過。前些日子,漁陽太守公孫瓚先是剿滅了張純,平定了薊中之亂,而後又在空亭痛擊鮮卑突騎,實乃一大快事。西平、公達,我等當為這白馬將軍浮一大白才是,乾了!」

  董俷連連點頭,「正應如此。」

  評書之中,公孫瓚只是作為一個龍套角色出場,幾乎沒有表現出什麼勇武來。

  但董俷在來到這個時代後,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公孫瓚絕非演義中那麼不堪。

  盧師說:伯珪剛愎,然有大才。

  當時董俷還不是很相信,可後來當空亭捷報傳來的時候,卻是深深的佩服此人。

  因剿滅張純,公孫瓚如今以被封賞為奮武將軍,薊侯。

  這也是漢帝向天下武人發出一個信號,漢軍武威,朕當重現當年漢軍的聲威。

  以一個純粹的武人身份,被封賞為鄉侯。自黃巾之亂後,除了董卓之外,公孫瓚是第二個。故而,董俷也很想見一見這位白馬將軍,曹操提議,他自然不會拒絕。

  「如今天下,唯武威一地尚有動盪。不過令尊董涼州在,那韓馬定難有太大作為。」

  董俷點點頭,「韓遂狡詐,當提防之。我父數次圍剿,卻被他躲過,如今想來,實在是……不過韓馬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想必再難有機會。估計,這一兩年間,則西北會出現大定。」

  曹操連連點頭,「如此甚好……這大漢江山,也動盪的有些久了。」

  三人想到這裡,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是啊,大漢動盪的是夠久了。可不知道這一次的太平,又能持續多久呢?

  也無心再喝下去,當下告辭分別。曹操和荀攸走在了一起,而董俷則是獨自回家。

  鮮卑、鮮卑……

  董俷在馬上昏沉沉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了這兩個字。

  突然,他驚呼一聲。跟隨在他身後的王雙嚇了一跳,忙問道:「主公,為何驚呼?」

  想起來了,三國之後,尚有一段歷史,名為五胡亂華。

  其罪魁禍首,就是那異域之外胡人。中原尚不平靜,那異域的群狼,卻已經蠢蠢欲動。

  董俷自來到這個時代後,並沒有什麼特別遠大的理想。

  他只想保護著家人,再無其他願望。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條線在牽引,讓他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局面。隱隱約約,董俷的心裡生出了一個理想,只是尚不清晰。

  勒住了馬,董俷似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詢問王雙:「這天下,真的會太平嗎?」

  王雙又怎能回答這個問題,陪著董俷在街口上,靜靜的站立。

  夜色漆黑,卻看不見星辰……

  也許,暴風雨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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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按:
 公孫瓚空亭捷報之說。《三國志卷八 魏書八》:(瓚)嘗從數十騎出行塞,見鮮卑數百騎,瓚乃退入空亭中,約其從騎曰:「今不衝之,則死盡矣。」瓚乃自持矛,兩頭施刃,馳出刺胡,殺傷數十人,亦亡其從騎半,遂得免。鮮卑懲艾,後不敢復入塞。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6-14 23:03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6-16 02:29
第一八一章 漢帝出巡

  中平四年十月,有異鳥於北邙現身,生有五彩羽毛,鳴叫三聲,化虹而去。

  有人認出,那異鳥頗似傳說中的神鳥鳳凰。

  這是天降祥瑞,洛陽百官上書於漢帝,請求漢帝出巡,於泰山封禪。

  所謂封禪,是帝王為祭拜天地而舉行的儀式,也是規模最為盛大,耗費最多的典禮。

  封,就是天子登上泰山築壇而祭天。

  禪,注意,這裡並非是發「蟬」的音,而應發音為「善」。於泰山下小丘除地祭地。

  封和禪連在一起,就是向天地宣告人間太平。

  對此提議,漢帝頗有些心動。也許這鳳鳴北邙,真的是要他進行封禪大禮的預兆吧。

  當下與百官商議,決定在新年的第一天,在泰山舉行封禪大禮。

  而在此前,當出巡天下。其實自洛陽出發而往泰山,並不是很費事。但好不容易要舉行一次封禪大禮,當然要讓天下人盡知皇恩浩大才行。巡遊全國,那也不可能,就算是天下真的太平,漢帝也受不了那舟車勞頓之苦,故而袁隗出了個折中的主意。

  自洛陽出發,經河內走上黨,入冀州由趙國、高邑至清河國。再南下歷城,抵達泰山。

  待封禪大典結束,至魯國而犒賞朱儁大軍。

  再從魯國出發,經山陽、濟陰、潁川回洛陽。如此一來,司隸、冀州,青州,徐州,兗州,豫州都沾了邊兒,天下十二部州走了一半,也算是出巡天下,宣示皇威。

  漢帝一聽,立刻表示同意。

  能少走一點路,還是盡量少走一點路吧。反正,這意思到了就行,還真要出巡全國不成?

  當下行程就安排妥當,自大將軍府往各地的軍令迭發。并州、幽州以及司隸地區兵馬調動,嚴防胡人作亂,擾了皇上出巡的興致。同時又向各地兵馬號令,特別是針對於駐紮在魯國三州交界之地的朱儁,更是嚴詞指出,絕不可令流寇擾了聖駕。

  這次出巡的意義很重大,也是自黃巾之亂後,漢帝的第一次出遊……哦,是出巡。

  故而各地人馬立刻響應,管你是當地豪強還是世族大戶,總之要給我橫下一條心,皇上所到之處,必須是歌舞昇平。出了一點亂子,不論你出身,這邊屠刀伺候。

  政令發出之後,各地雞飛狗跳。

  而洛陽也亂了起來。您想想,這可是皇帝出巡,那派頭、那儀仗、那動靜,能小了不成。

  位於司隸地區的羽林軍左騎奉命往河內集結,作為開路先鋒。

  北宮校尉董俷,帶北宮三營和鸞衛營人馬,共四千人為中軍護衛,負責隨行護駕。

  當董俷接到這一任命的時候,有點發懵。

  在他看來,皇帝出巡,自應該由大將軍何進隨行才是,他一個小小的北宮校尉,哪有如此資格?

  「岳父,皇上這是弄錯了吧!」

  「哪裡弄錯了?」

  「我好像沒有這個資格,做隨行護駕的主帥吧。」

  蔡邕卻是笑呵呵的一瞇眼睛,「皇上說你有資格,你不就有資格了嗎?怕什麼,你又不是不會帶兵?元卓可是說了,你手下如今可是藏龍臥虎。介紹過去的晏明,亦是有萬夫不擋之勇,他很滿意……你能把那些老爺兵帶成虎狼之士,當主帥亦是易如反掌。」

  一旁蔡琰可不樂意了!

  「父親,帶兵打仗是帶兵打仗,我家阿醜怕過誰?可這是護駕啊,萬一有點差池,豈不是……」

  「你家阿醜,你還是我女兒呢!」

  蔡邕說完,又和顏悅色的對董俷說:「西平此去,定要保護皇上周全。我前些日子聽驃騎將軍董承說,皇上似有意要大用你。這次護駕也正是一個契機,說不定回來之後,你就是我大漢朝冠軍侯之後的第一個十八歲的將軍……好好幹,老夫甚看好你。」

  這老頭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將軍?董俷還真的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就算是漢帝想要他當將軍,也要有命當才是。君不聞:伴君如伴虎嗎?伺候皇上,那可絕對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不過董俷也看出來,想推卸是不可能了。

  推卸,那叫抗命,滿門抄斬;不推卸……

  岳父啊岳父,您可真是給您女婿出了一個老大的難題。

  送走了蔡邕之後,董俷在書房中,召集來了典韋等人前來開會。

  「我即日將隨行護駕,大哥擔任下軍校尉當小心謹慎才是。我總覺得這次封禪有些古怪,可是又說不出來。我隨行期間,將巨魔士全部調入大宅門內,嚴加防範。」

  眾人點頭,董俷隨即又任命唐周擔任典韋的助手。

  典韋猛是猛,可有時候不夠機靈。有唐周在,當能有所裨益。

  同時正式任命龐德為北宮軍司馬,麴義為北宮左都。出巡期間,北宮留守一營由二人掌管。任紅昌自然也要隨行,那麼宮內護衛,就由司馬香兒和李信接掌。這二人都是心思細膩的姑娘,而且麾下鉤鑲女兵,如今也是訓練出眾,裝備更加精良。

  漢帝出巡,宮中不能沒有人。

  董皇后年長,皇子協年幼,都不宜舟車勞頓,故而留在洛陽。

  何皇后和王子辯,則隨行。

  董俷把這筆帳目裡的條條框框一一展開之後,頓時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

  一方面要保護皇上,另一方面要皇宮無憂,實在是個麻煩事。

  帶走辯王子,留下協王子……

  皇上莫非是在表達一個信號嗎?

  董俷對於這檔子事情從來是敬謝不敏,如今看起來,他好像也要被捲入這場紛爭。

  「張繡怎麼辦?」

  典韋突然開口詢問,「二弟你不打算敲打他嗎?」

  說實話,在座的人對張繡都有一點不滿意。這傢伙……自從擔任了典軍校尉之後,似乎變得非常傲氣。與昔日的袍澤,漸漸的有些疏遠,甚至不太願意交往了。

  同是涼州人,而且同出於北宮。張繡的這種行為在許多人看來,無疑於是一種背叛。

  董俷也不是不知道,但他是懶得去理睬那傢伙。走了就走了,只要別招惹我就行。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

  董俷淡然道:「不管怎麼說,大家袍澤一場,他只要不來招惹我們,我們無需理睬。」

  「也罷,就這麼說!」

  典韋也很無奈,聳了聳肩膀,不再提這個人。

  豈曰無衣,修我戈矛……

  那說起來確實是很感人,可這世上,究竟能有多少人在利益面前,仍記得戰友之情?

  「沙沙,你與我同行否?」

  沙摩柯搖頭,「我不去,我要留在洛陽,給二哥看家。」

  眾人聞聽,不由得用詫異的目光向沙摩柯看去。沙摩柯那張紅臉,頓時成了紫色。

  「我可不是為了玉娘!」

  這呆子,誰又說你是為了那甘玉娘?

  這就叫不打自招,董俷忍不住哈哈大笑,書房裡的眾人,也不禁為之莞爾,氣氛頓時緩解了不少。

  ……

  十一月二日,漢帝啟程,自德陽門出,浩浩蕩蕩向孟津出發。

  三營一衛,共四千人,簇擁輦車徐徐駛出了洛陽城門,沿途皆有官軍護送,好不威風。

  董俷以王雙為先鋒,領一營人馬開道。

  又命成廉領一軍為後軍。他自領一營一衛,以任紅昌為副將,班咫為軍師為中軍護衛。

  鸞衛營居中,北宮衛在外,一路下去,當真是威風的很。

  何進、袁隗率領百官恭送,待車仗漸行漸遠,這才散了去……

  「本初,為何最近不見伯求?」

  袁紹心裡一驚,忙做出茫然之色道:「這個……侄兒也不知道。叔父您也知道伯求先生的脾氣,他若是想出去走走,誰也不會說。再者,想來伯求先生也是心情不甚好吧,故而出去走走,散散心,所以也沒有和我們說。」

  袁隗奇怪的看了袁紹一眼,「本初,你這是怎麼了?我不過隨口問問罷了。」

  「呵呵,侄兒這不是害怕您擔心嘛……」

  「我有什麼好擔心?」袁隗搖著頭說:「你最近有點古怪,別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侄兒怎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處事有分寸,也就是這麼說說而已。不過,公路近來有點不像話。我知道他還心念著蔡家女,可那蔡家女已經兩嫁了,讓他莫要再招惹是非。董家子多少還是個明事理的人,他一走,那家中的兩頭老虎,可不講理。」

  袁隗說的是典韋和沙摩柯。

  典韋如今是命官,還多少好一些。若是惹了沙摩柯,那可是個正經的蠻子,會在乎誰?

  「侄兒一定好生勸說公路,讓他莫要再招惹是非。」

  「如此甚好,甚好……」

  袁隗一邊走,一邊嘀咕:「人老了,總是會變得疑神疑鬼。這份家業,遲早都是要交給你們兄弟。你還好一些,可是公路,實在讓我不放心。雖說他結交名士,可王允此人,才能是有的,也懂得機變。只是心胸不夠寬宏,只怕將來不得好死。」

  這不得好死,並非是一句罵人的話。

  非生老病死的死亡方式,都可以稱之為不得好死。

  袁隗是在替王允擔心。但有些話又不好說的明白,只能借袁紹的口來轉達了。

  袁紹哪有心情管這個。

  剛才袁隗的兩句問話,險些讓他嚇得半死。

  越想,越覺得何顒的那個主意不夠妥當。成功了,士人們或許能有機會,可如果失敗了呢?那士人們,恐怕是死無葬身之地。當務之急,要盡快從此事脫身出來。

  想到這裡,袁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平靜心中的躁動。

  「本初,你這是怎麼了?」

  恰有曹操路過,見袁紹心思不寧,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我很好啊,我一點事都沒有,孟德過慮了!」

  我過什麼慮了?

  曹操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袁紹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態,連忙打了個哈欠道:「我最近總是思緒過多,睡的不好,故而……呵呵,孟德休要見怪。說起來,自我回洛陽後,還沒有和昔日好友一起聚會過。不如今晚我來做東,孟德以為如何?」

  誰做東那都是小事,曹操還是覺得袁紹有古怪。

  不過他也懶得去過問……但袁紹說的也不錯,這兩年,昔日的友誼,似乎卻是淡了許多。

  「那就翠鶯閣吧,我來找人。」

  「呵呵,那就拜託孟德了……」

  曹操笑道:「你我相交多年,本初怎地如此客套?可惜董西平不在,否則倒也有些樂趣。」

  又是董俷!

  袁紹現在極為膩歪這個名字,若不是他,何顒又何必兵行險招呢?不過臉上還不能表露,當下笑道:「董西平一介武夫,又有什麼樂子?要是他在,恐弱了情調。」

  曹操搖頭說:「本初,如果你認為董西平只是武夫,那可真的就錯了。其外表雖魯,卻也是懷憂國憂民之心。你還沒有回來的時候,我們曾有一次聚會。當時文舉,孔璋皆在。原本是想要取笑那董西平一番,故而行酒令於酒桌上吟詩作賦。」

  「他?能作詩?」

  袁紹冷冷一笑:「若沒有蔡翁和蔡家女在後面為他搖旗吶喊,他能有今日名氣?只是那一本道德經,卻讓他給標注的是亂七八糟,不倫不類,他還能做什麼詩賦?」

  曹操正色道:「本初此言差矣……董西平並非是剽竊蔡翁的詩賦,只怕是確有真本事。當時孔璋就讓董西平以桌上的佳餚作詩。董西平只沉思片刻,就奉上一首: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雖不華美,卻是真切。」

  袁紹聞聽,心裡不禁咯登了一下。

  「想必是那蒙上的,沒什麼值得稱道……呵呵,我們莫要再提這董西平了,我還有點事情,就先走了。孟德莫要忘記叫上公達他們,晚上我就在翠鶯閣恭候你們。」

  說完,袁紹匆匆的走了。

  曹操看著袁紹的背影,不由得暗自嘀咕:今天本初是怎麼了?卻如此的急躁不安?

  ……

  冀州刺史,治於高邑。

  時已值隆冬深夜,滴水成冰,酷寒無比。

  冀州刺史王芬的書房中,卻依舊是燈火通明。火盆子裡的炭火噗噗直竄,令這房間裡,流轉著一種令人心情浮躁的暖意。

  王芬坐在上首。

  除了他之外,還有幕僚周旌,是沛國名士,曾師從鄭玄,精通於六經。二人神色肅穆,在周旌對面,赫然坐著何顒。同樣的,何顒此刻面色陰沉,看上去很嚴肅。

  「聖駕已經到了趙國,王大人……該下決心了!」

  何顒的聲音帶著一絲陰森之氣,「在下思忖,唯有此,我士人方能獲喘息之機。」

  周旌說:「那萬一失敗呢?」

  「失敗了,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

  王芬沒有說話,依舊是顯得非常猶豫。何顒在數日前抵達高邑,直接找到了王芬。他與何顒,已經相識了多年,早在李膺、陳蕃行北軍之變的時候,二人都是最為堅定的黨人。後來李膺、陳蕃誅殺閹寺王甫失敗後,何顒流落江湖,而王芬則被關進了牢獄。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王芬因交好何進而成為了冀州刺史,何顒依舊一介白身。但這身份上的差異,並不能斬斷二人的友情。當何顒到來時,王芬還是非常高興。

  可誰知道,何顒居然上來就提出了一個讓王芬瞠目結舌的問題。

  刺殺漢帝……廢立新君!

  雖說皇權已經不再如當年那般強大,可漢帝立新軍,天下動盪即將平息,這皇權正有興復的趨勢。弒君……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就算王芬膽大,也是嚇了一跳。

  何顒把朝堂上的情況說明白了之後,開門見山的說:「王兄,武人主政,皇權興立,則當年李大人、陳大人的理想再無實現的一天,而我黨人,只能淪為芻狗。」

  「有這麼嚴重嗎?」

  「只比這更嚴重……」

  王芬借口要考慮,一方面軟禁了何顒,另一方面又和心腹周旌商量。

  經過十數日的反覆斟酌,王芬終於下定了決心。

  「若弒君,由誰為帝?」

  何顒道:「合肥侯劉真,可為新帝。」

  王芬瞪著何顒,「合肥侯劉真,性情溫和,確是我等輔佐的對象。只是此舉實在……」

  「王兄,莫要再猶豫了!」

  何顒說:「如今我等已經成弦上之箭,不得不發。若能成事,則你我將為伊尹、霍光。大漢江山,也將因你我而得以中興。我已經拜託許攸賢弟,請他聯絡冀州士卒豪強襄助。預計也就是這一兩日,子遠就會抵達高邑。我只問你,你如何做?」

  「我聽聞,此次隨行護駕的,乃是那虎狼之將,誰能抵擋?」

  「虎狼之將?」何顒冷笑一聲,「就算他生了三頭六臂,又能怎樣?子遠已經聯絡了各地豪強,能湊足五萬人馬。只要你王兄能點頭,這五萬人馬,歸你指揮。」

  「當真?」

  「我若食言,當死無全屍。」

  王芬越發心動。聖駕隨行不過三四千人,加上在河內集結的羽林軍左騎,也不過萬人。而己方卻有五萬人,還沒有算上駐紮在高邑附近的三萬人馬,八比一,可與之一戰。

  正在這時,書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老爺,門外有一位先生名叫許攸,自稱是您多年故交,有要事與你相商。」

  何顒聞聽,鼓掌大笑:「王兄,還擔心嗎?您看,子遠已經來了,我等大事可成。」

  王芬忙起身道:「快快有請。」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許攸披著厚厚的雪氅,走進了房間。在他身後,尚跟隨三人。

  為首的一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齒白唇紅。

  只是美中不足的,卻是少了一隻耳朵。在原本儒雅的風度之中,平添幾分彪悍之氣。

  左右兩邊,各有一大漢。

  一赤面美髯,一豹頭燕頷。這三人一出現,週身所散發出的彪悍殺氣,令空氣為之一滯。

  王芬奇怪的道:「子遠,這三位是……」

  「犯官劉備劉玄德,特來向大人請罪!」

  那白面黑鬚漢子,上前一步,屈膝跪地,恭聲回答。
fitch 發表於 2014-6-17 05:48
第一八二章 雍丘之戰(一)

  董俷的眼皮子一個勁兒的跳。

  有老話說的好,左眼跳災,右眼跳財。他現在跳的,正是左眼,也就是跳災的眼。

  對於當年老人們的話,董俷還是比較相信。

  於是立刻命令王雙和成廉收縮隊形,同時派出偵騎,四下打探消息。

  天寒地凍,不過道路還算不錯。由於漢帝出巡,這沿途地方大小官員都顯得盡心盡職,道路等各方面的安排,也都算是頗為得當。加之在河內與羽林軍左騎的五千人馬會合,沿途上還有各地的郡國兵護送,所以這一路上,幾乎沒有甚麼事情。

  趙國軍護送車駕至郡國邊境,就停止下來。

  依照漢朝軍律,各地郡國兵是不能擅自離開本地,故而他們也只能護送到這個地方。

  不過也沒甚麼事情,羽林軍左騎曾經歷過戰陣,經驗豐富。

  擔任左騎主帥的人是何進的親信,奉車都尉毌丘毅。此人作戰頗為勇猛,屢立戰功,是一員大將。這又是一個董俷沒有聽說過的人,性格有些高傲,似乎不是很服氣董俷的指揮。在和董俷匯合之後,名義上是聽從調遣,可實際上,他自領羽林軍在前面開道,基本上不和董俷有甚麼的交集,甚至從匯合之後,和董俷只見過一面。

  對於這樣的人,董俷也不想理睬。

  兩軍相隔差不多有二十里的距離,就算是有事情的話,董俷也盡量是自己來解決。

  但這眼皮子直跳,的確不是一個好兆頭。

  「成廉,立刻派人通知毌丘毅大人,要他放慢行軍速度,不得和我們拉開十里的距離。」

  董俷命令安排下去之後,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就有小校前來回報:「毌丘大人說看天色晚上可能會有大雪,最好加快行軍速度。前方過去就是雍丘,可在那裡紮營……他還說,還說若是大人您這麼膽小的話,還不如回洛陽待著,最為安全。」

  「好個賊子!」

  王雙勃然大怒,忍不住怒罵起來。

  董俷擺擺手,示意手下眾將稍安勿躁。沉吟片刻,他命人找來了任紅昌,「紅昌,從現在開始,你鸞衛營必須時刻警戒。毌丘毅這樣子冒然行軍,我總覺得有一點……總之,小心無大錯。另外通知下去,我們今晚就在雍丘紮營,明日可抵達高邑。」

  「喏!」

  任紅昌在馬上插手行禮,然後撥馬回轉本陣。

  自有小黃門將董俷的話傳遞給了漢帝,對於董俷的決定,漢帝倒是沒有任何意見。

  從洛陽出來,一路平安無事,想必也不會有甚大礙。

  冀州的治安情況相比其他地方來說,還是不錯的。特別是在平定了黑山軍的作亂之後,冀州大地上基本上已經沒有甚麼流寇的蹤跡。加上這月餘時間來,各地的郡國兵對流寇進行了兇猛的打擊和圍剿,使得一路上平平安安,沒有遇到甚麼波折。

  雍丘?

  班咫騎在馬上,皺著眉低聲念叨。

  董俷忍不住問道:「軍師,這雍丘可有甚麼不對?」

  班咫搖搖頭,「倒也沒甚麼不對。雍丘在西周時被封為杞國,杞人憂天就是指的這裡。此地四面空曠,無甚險地可以駐紮。而且距離趙國有一百四十里,距離高邑也有九十里,正好是一個斷點。屬下以為,在雍丘停留,一旦有事,可很危險。」

  「哦?」

  董俷一蹙眉頭,「那依先生之間,該如何呢?」

  「最好不要在雍丘停留,盡快通過此地。進入高邑之後,才應該算是安全吧。」

  抬頭看看天色,董俷不禁感到有些猶豫。

  毫無疑問,班咫說的很有道理。可關鍵是在於,毌丘毅那邊,恐怕不會聽從他吧。

  「我先去請旨,然後再做商議!」

  董俷說完,催馬向九龍輦車行去。漢帝出巡,這儀仗自然不會小了。除了護送的北宮人馬之外,尚有金瓜武士,殿前武士,黃門內侍等,加起來也足足有一兩千人。

  當值的小黃門,為中常侍張恭。

  聞聽董俷要求見皇上,自然不敢有些許怠慢。片刻後,漢帝宣召董俷過去覲見。

  在聽完了董俷的擔憂之後,漢帝反而笑了起來。

  「董卿未免過慮了……如今天下太平,朕此行更是奉天意而封禪,宵小怎敢出現?」

  輦車中,富麗堂皇,極為寬敞。

  有六個鑲金嵌玉的火盆子裡,燃燒著木炭,使得這輦車當中,溫暖如春。

  何皇后正在旁邊和王子辯說話,在漢帝說完之後,也忍不住道:「董小卿家,皇上說的不錯。留宿雍丘,又能有甚麼危險?哀家看啊,你是學那杞國,杞人憂天了……從趙國出來,這一路上也夠辛苦。今晚還是在雍丘留宿吧。再說有董卿你在,想必就算是有宵小出現,也奈何不得呢。皇上,您覺得哀家說的是否有道理呢?」

  「皇后所言有理。」

  漢帝說到這兒,突然笑道:「再說了,久聞董卿勇武過人,用兵更是出神入化。朕還沒有見過董卿你出手,若真有宵小不知死活,也正好可以領教一下董卿的本事。」

  話說到這份上,董俷想拒絕都沒有藉口了。

  心裡很無奈的苦笑幾聲,心道:只希望我真的是瞎操心吧。

  當下告罪,退出了輦車。

  和張恭輕聲道:「張大人,皇上這邊可就拜託你了。我將鸞衛營安排在外,若有事情,可直接找她們。」

  對於董俷,張恭也無甚好感。

  不過心裡也清楚,這裡不比洛陽,萬一真出了事情,那可絕對是株連九族,死無全屍。

  所以很配合的答應道:「董大人放心,咱家一定小心。」

  該交代的,似乎都已經交代過了……

  可董俷的眼皮子,還是不停的跳,讓他感到沒由來的一陣發慌。

  當晚,車仗抵達雍丘。

  早有奉車都尉,羽林軍左騎中郎將毌丘毅已經選好了一避風之地,安營紮寨。

  將漢帝車仗迎入了營寨之後,董俷率人正準備進入,卻被一隊人馬阻攔住了去路。

  「大人,我家將軍說了,羽林軍自帶的輜重不多,實在無法安排您的人馬駐紮進去。還請您帶人自行安營紮寨,陛下有我們羽林軍保護,絕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對那毌丘毅,已經很不滿了!

  董俷聽聞這話後,頓時勃然大怒。

  你毌丘毅算甚麼東西?我和你無冤無仇,何必要這樣子為難我們?大家都是為皇上效力,你這時候還耍派頭,搞小動作……真不知道你毌丘毅的腦子裡在想甚麼。

  剛要發火,卻被班咫攔住。

  「主公,此時不宜和羽林軍衝突。他們的人馬和我們一樣多,如果鬧將起來,驚了聖駕,只怕對你我都沒有好處。暫時忍讓他片刻,等回了洛陽,再好好收拾他。」

  董俷咬碎鋼牙,深吸一口氣,總算是把這口氣給忍了下去。

  「那好,告訴毌丘毅大人,就說我們在外圍駐紮。保護好皇上,有事情立刻通知我。」

  身為主帥,卻拿屬下沒辦法,董俷可從來沒有過如此憋氣的時候。

  強壓著怒火,說了兩句場面話之後,董俷當下命人在距離羽林軍大營不遠處的一個山崗上紮營。雖說不避風,但是視野卻很好。北宮將士很快把營地紮好,埋鍋造飯。

  董俷巡視了各營地之後,又安排好了衛兵,這才回到大帳中。

  班咫說:「主公,剛才屬下看羽林軍的營地,似乎沒有警戒。您看我們是不是……」

  「算了,非常事情,既然那毌丘毅想要耍威風,我們且避讓一下,命令成廉,兼顧起羽林軍外圍的警戒。反正,一切以皇上的安全考慮,其他的事情,回頭再說。」

  正說著話,王雙罵罵咧咧的從外面進來。

  「主公,這沒法子幹了!」

  「怎麼了?」

  「還不是羽林軍那些孫子,剛才我們路過的時候,好一陣子的挖苦我們,說……主公,您是主帥,咱堂堂北宮衛,甚麼時候受過這種鳥氣,當好好教訓他們。」

  董俷眼睛一瞇,「怎麼教訓?子全,咱們先忍一下吧。等回了洛陽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現在不要鬧事,那樣子的話,對我們可沒有甚麼好處,忍一忍。」

  有親衛端來了飯菜,董俷招呼眾人一起用餐。

  此時,夜已經很深,突然起了風,在子時前後,下起了鵝毛大雪。

  董俷在中軍大帳裡睡不著,乾脆爬起來,帶著王雙和一些親衛挨個的巡視營地。

  還好,北宮衛畢竟是經過了兩年的訓練,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依舊保持著警覺。

  「雍丘原來是杞國的國土,西周末年,曾經與宋國在這裡進行過一次非常慘烈的戰鬥。後來,杞國戰敗,就遷移到了齊魯之間的淳于。宋國佔領雍丘之後,沒多久發生了一場瘟疫,整個雍丘……人們以為此地有杞國人的詛咒,故而無人居住。」

  班咫向董俷低聲介紹著雍丘的歷史,站在營寨門口,看著荒寂的曠野說:「這裡原本是兵家必爭之地,只是從那一次瘟疫之後,就荒廢下來。如今,這整個雍丘加起來,恐怕也不足千人。大好的土地就這樣荒涼下來,現在想想,卻有一些可惜。」

  董俷沒有說話,心裡說:當初雍丘的瘟疫,只怕是和那場慘烈的戰鬥有關吧。

  死了不少人,又沒能及時清理,自然會有瘟疫流行。這原本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可是在這個時代而言,卻顯得非常神秘。疫病、災難,往往聯繫著鬼神之說。

  看了看天色,董俷打了一個哈欠:「不早了,大家都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說著,他轉身要回營帳。

  可走了兩步之後,卻突然的停下腳步,猛轉過身,朝著黑暗的曠野中眺望過去。

  「主公,怎麼了?」

  「可曾聽見甚麼動靜?」

  寒風呼嘯,猶若鬼哭狼嚎。鵝毛大雪,令視線所及,變得極為模糊。

  班咫等人側耳傾聽,卻沒有聽到甚麼動靜。不由得齊刷刷的向董俷看去,眼中流露疑惑。

  聽錯了嗎?

  董俷拍拍頭,剛要開口說話,從遠處,驟然傳來了一聲馬嘶,緊跟著是一聲慘叫。

  這一次,所有人都聽到了。

  董俷心裡驀地一緊,瞇起眼向遠處觀望,黑暗中,一騎飛馳而來,正是董俷派出的北宮衛偵騎。

  斥候背上插著一支箭,衝上山崗的時候,撲通從馬上跌落下來。

  「大人,有,有敵人……」

  董俷早在看到那斥候的時候,就已經下令:「吹集結號,立刻將我馬匹兵器備好。」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斥候的身邊,一把將他抱起來。

  「大人,有敵人……」

  「敵人?是哪裡的敵人?有多少?」

  「看不清楚……數量很多。整個小隊,只有我一人回來……正朝這邊過來,估計一炷香的時間……」

  那斥候話未說完,就斷了氣。

  但大致意思卻已經說出,整個斥候小隊,十幾個人,只有他一人回來報告。

  嗚嗚的牛角號聲響起,北宮衛大營立刻動了起來。

  遠處,羽林軍的大營好像沒有動靜。董俷帶著人從到了營門口,就見毌丘毅迷迷糊糊的帶著人走來。

  「董俷,你這大半夜的折騰甚麼?」

  董俷催馬過去,一鞭子就抽了過去。把個毌丘毅的臉上抽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混帳東西,你就是這麼守護皇上?敵襲,有敵襲……立刻給我集結人馬。」

  毌丘毅被抽的慘叫一聲,鏘的抽出了寶劍。

  可董俷後面的話語,卻讓他驀地驚醒過來,頓時一個激靈。

  想要再問,董俷已經策馬從他身邊掠過,朝著中軍所在的位置飛奔而去。

  任紅昌的鸞衛營,因為是緊隨車仗,故而也在羽林軍大營中。自成了一個營地,也聽到了那熟悉的集結號聲。任紅昌早已經頂盔貫甲,帶上青銅面具衝了過來。

  「大人,出了甚麼事情?」

  「立刻喚醒皇上,集結人馬……還不清楚有多少敵人,但你們要隨時準備戰鬥。」

  「喏!」

  董俷交代完畢之後,撥轉馬頭就往羽林軍大營外飛馳而去。

  毌丘毅也察覺到事情不妙,顧不得董俷剛才抽了他一鞭子,上前攔住了董俷的路。

  「董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這也是從司隸戰場上下來的羽林軍將領嗎?董俷一皺眉,冷冷道:「你祈禱只是小股流寇吧。立刻集結人馬,做好戰鬥準備。我們可以踞營地堅守,等待高邑援兵。」

  董俷也不管那毌丘毅是否明白,帶著人離開了羽林軍大營。

  此刻,北宮衛已經集結完畢,組成了一個個的隊列,橫在羽林軍大營的正前方。

  寂靜的曠野中,傳來了一陣陣馬蹄聲,轟隆隆,極具聲威。

  只聽這聲音,對方應當有兩千騎兵,至於步軍……

  深呼吸一口氣,董俷催馬至對陣前列。

  「可曾探明情況?」

  「三千騎軍,八千步軍。不過尚不清楚來歷,但據斥候回報,似乎不是反賊餘孽。」

  一萬多人馬,聽上去似乎尚有一拼之力。

  董俷當下舉起大槊,厲聲喝道:「北宮衛,結方陣,準備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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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按:
 杞國,商朝至戰國初年間的一個小諸侯國。最初封於今河南杞縣一帶(古名雍丘),後因強鄰壓迫,不斷遷徙,最終遷至淳于(今山東安丘縣)。杞人憂天,也是一種長期對國家、家園的不安定感所產生的憂患意識表現。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6-22 02:54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6-18 22:30
第一八三章 雍丘之戰(二)

  漢帝行營大帳,位於羽林軍大營的中心地帶。

  此刻,行營大帳外戒備森嚴,金瓜武士,殿前衛士全部頂盔貫甲,嚴陣以待。

  雖然距離羽林軍大營的營門有很長的距離,可那呼號的寒風,依舊把那廝殺聲響送入大帳中。戰馬的慘嘶、士兵臨死前的哀嚎、兵器碰撞而產生的叮噹聲,讓大帳中的人們一個個膽戰心驚。何皇后的臉色慘白,已經看不出半點的血色。辯王子也在發抖,不過幸好曾在北宮校場參加過一段時間的北宮衛訓練,所以還算鎮靜。

  而漢帝,雖然竭力的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可是那眸中的驚慌,已經出賣了心中的恐懼。

  大帳門簾一挑,毌丘毅衝了進來。

  「毌丘卿,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毌丘毅臉上的血已經凝固了,使之有些狼狽。

  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毌丘毅大聲道:「皇上,敵人很多,臣擔心董校尉很難守住大營門。我們撤吧……從這裡到高邑境內,不過幾十里,只要我們速度快,可以在天亮前抵達高邑。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唯有進入高邑,我們才能得到安全啊。」

  「可是……」

  「皇上,猶豫不得啊。趁著董校尉和敵人糾纏,我們現在走還來得及。」

  辯王子忍不住開口道:「那毌丘將軍的意思是,就不管董校尉他們了嗎?」

  「這個……臣……」

  漢帝扭頭看了一眼辯王子,那森冷的眼神,讓辯王子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毌丘卿也是好意,辯不得無禮。」

  一旁張恭也說:「皇上,奴婢亦覺得,留守此地實在危險,當盡快趕到高邑才安全。」

  「既然如此,立刻準備出發!」

  漢帝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在毌丘毅的指揮下,宮娥彩女們立刻忙碌起來,金瓜武士、殿前衛士備好了輦車,這時候任紅昌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趕來一把拉住了張恭:「大人,為何要整備儀仗?」

  「你來的正好,正要通知你等鸞衛營,隨聖駕突圍,引賊人往高邑,而後隨機殲滅。」

  逃跑歸逃跑,可話卻不能這麼說。

  至少要襯托出漢帝的英明果敢,而不是臨陣脫逃。故而這話一出口,就變成了漢帝不惜以身做餌,引賊人上鉤。但任紅昌也不是傻子,又怎能聽不出裡面的意思?

  「可是董校尉說,要我們踞營而戰啊!」

  張恭的金魚眼兒一瞪,厲聲道:「任紅昌,這裡的事情,是皇上說了算,而不是你家那個什麼董校尉。皇上命令我們突圍,我們自當奉旨而行,難道你要抗旨嗎?」

  任紅昌看上去柔柔弱弱,可這骨子裡,卻是剛強的很。

  聞聽張恭言語間對董俷不敬,頓時勃然大怒,「張大人,鸞衛營為北宮衛所轄,任紅昌自當奉我家大人之命……我等踞營而戰,尚有希望。若是離開了大營,在曠野之中遭遇伏擊,那該怎麼辦?我要馬上見皇上,請皇上收回這個決定,讓開!」

  「大膽賤婢,皇上是你這等人想見就見的嗎?金瓜武士何在,把這賤婢給我拿下。」

  有金瓜武士呼啦啦上前,但見任紅昌身後的鸞衛立刻鏘的拔出了寶劍。

  「都給我住手!」

  辯王子正好路過,看到這情況,連忙上前制止。

  張恭搶先道:「殿下,這賤婢不遵聖旨……奴婢看她分明是想要造反。」

  劉辯一皺眉,看了看任紅昌。

  那青銅面具,在夜色中有一層白色的霜氣,看不到她是什麼表情,卻增添了許多陰森之氣。

  「任姑娘,發生了什麼事?」

  任紅昌忙上前,把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一遍,「殿下,從這裡到高邑,幾十里方圓內一馬平川,若是賊人伏擊,我們根本無法防禦。請殿下奏請皇上,收回聖命。我等將拚死一戰,定能護衛皇上的周全啊。」

  「這個……」

  辯王子對董俷還是比較信賴的,聞聽董俷曾有交代,不禁心裡也生出了猶豫。

  「任姑娘,你現在回去,整備鸞衛營。我這就去面見父皇,看看能否勸說父皇改變主意。」

  任紅昌當下答應,目光陰冷的從張恭身上掃過去,帶著部下匆匆離去。

  鸞衛營,此刻已經是整備完畢。鉤鑲兵列隊而立,騎軍也都是全副武裝。任紅昌覺得,辯王子應該能勸說了漢帝。故而下達命令,隨時準備出營和敵人交戰。

  有道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鸞衛營的姑娘們經過了近三年的訓練,早就有些期盼,能如鸞衛營的前輩們一樣,征戰疆場。故而命令下達之後,一個個興奮不已,摩拳擦掌的都準備要大幹一場。

  但片刻後,有小黃門來送信:「鸞衛營護駕突圍。」

  怎麼還是突圍?

  任紅昌有點發懵,但看上去,這已經無法改變。羽林軍已經集結完畢,掩護這輦車準備出發。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任紅昌一咬牙,「鉤鑲軍隨聖駕而行,游騎兵營隨我出戰,協助校尉大人剿滅賊人。」

  鸞衛營此次共出動了一千人,其中有七百鉤鑲步兵,三百游騎兵。

  也不管那小黃門在一旁張牙舞爪的威脅,任紅昌一聲令下,帶著三百游騎兵風馳電掣般衝向羽林軍大營的正門。那裡,有一場慘烈的廝殺,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

  「皇上,任紅昌反了……」

  張恭得到了消息,立刻向漢帝稟報。

  漢帝愣了一下,突然輕歎一聲:「既然她們要去送死,那就隨她們去吧。莫要說鸞衛營造反,她們是在為朕爭取時間啊……傳旨下去,鉤鑲女兵由辯王子接管,隨大軍突圍。」

  ……

  董俷已經是血染征袍,隨著敵人的步軍抵達之後,雙方的陣營就完全被打亂了。

  手舞大槊,董俷在人群中左衝右突,所到之處血肉橫飛,大槊掄開,數不清的賊人骨斷筋折,倒地哀嚎。那大槊,如同一條出海的蛟龍,上下翻飛,舞成了一團烏光。氣流從大槊上的銅人七竅流轉,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響,在戰場上空迴響。

  鬼哭槊招出滴水式,盡走提順之法。

  出手鳳點頭,槊頭舞出了一道道古怪的芒影,恰如同幾十個鬼影圍繞董俷而動。

  眼看著,敵軍的攻勢已經開始衰退,心中不由得暗自出了一口氣。

  在董俷看來,抵擋住敵人的第一波攻擊之後,踞營而守,憑借近萬人馬,至少可以抵擋十日。有這十天的時間,高邑、趙國等地都能得到消息。到時候四方援軍一至,則賊人可破。

  可就在這時候,任紅昌領著游騎兵衝出了營門。

  一身爛銀鎧,在夜色中格外的耀眼,手中大槍撲稜稜上下翻飛,抖出朵朵梨花。

  殺入敵陣之後,令北宮衛士氣頓時振奮。

  而游騎兵則奔走四方,彎弓搭箭,射殺賊軍。

  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董俷卻感到了一絲不妙。任紅昌的鸞衛營,是奉命保護漢帝,為什麼會突然跑出來廝殺?根據董俷對任紅昌的瞭解來看,若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任紅昌絕不會擅離職守。更何況,早先董俷就已經給了任紅昌命令,讓她據守大營。

  象龍在奔跑中猛然一個急停,呼的調轉了身形。

  董俷大喝一聲,沿著原路殺將回去,衝到了任紅昌的身旁厲聲喝問:「你們怎麼出來了?」

  「皇上,皇上跑了!」

  董俷抬手把一個靠過來的賊將砸翻馬下,細目陡然圓睜,驚怒道:「跑了?怎麼會跑了?」

  「毌丘毅,毌丘毅建議皇上撤往高邑……皇上受不住勸說,就帶著人跑了。主公,我們也要設法撤退才是。否則……」

  「撤退,這時候還說什麼撤退!」

  董俷心中暗罵毌丘毅:賊子誤我……

  戰場上,雙方正處於膠著狀態。只要己方有半點撤退的跡象,勢必會引發大潰敗。

  「紅昌,隨我殺退敵人再說!」

  董俷說完,撥馬衝入敵陣,任紅昌當下也不遲疑,嬌喝連連,大槍連閃,將幾名賊兵刺倒在地。

  距離戰場不遠處,有一座土丘。

  一名金甲將軍,掌中一把鳳嘴刀,橫在馬鞍橋上,正靜靜的觀望著戰場中的情況。

  有斥候衝上了土丘,輕聲道:「將軍,小的剛才發現,有大隊人馬和車仗,離開了對方的大營。」

  「哦?」

  金甲將軍一楞,突然笑了起來:「看起來是皇帝老兒跑了!」

  身旁副將忍不住上前道:「顏將軍,我們要不要追過去?」

  金甲將軍搖搖頭,「不必,前方劉家三兄弟對付他們。倒是這些人馬,著實精悍。竟然以弱勢兵力,硬抗我數倍於他們的人馬……只要將他們殲滅,則大事可成。」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放鳴鏑,命伏軍出擊……潘將軍,顏某請你率本部人馬,纏住那個主將。同時高呼皇帝逃跑了,以瓦解他們的軍心。只要軍心一亂,我們就可以迅速解決他們。到時候從後面掩殺過去,和王大人的人馬兩相匯合,皇帝老兒,嘿嘿,插翅難飛。」

  「末將遵令!」

  副將應了一聲,命人放出鳴鏑。

  刺耳的聲響在夜空中迴盪,從四面八方,再次響起了一陣喊殺聲。

  董俷心中一驚:賊人還有伏兵嗎?

  正思忖著,卻聽到有人大聲叫喊:「狗皇帝已經逃走了,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北宮衛頓時出現了一陣混亂。

  而外圍的鸞衛營游騎兵更被無數賊兵瘋狂湧上來,將她們圍困住,瘋狂的廝殺開來。

  一隊人馬殺將出來,把董俷和任紅昌等人分割包圍。

  為首一員大將,手持宣花大斧厲聲喝道:「潘鳳在此,兀那醜鬼,還不下馬投降?」

  董俷這會兒也殺紅了眼,催馬向潘鳳撲去。

  十餘名敵軍騎將攔住了董俷的去路,只聽董俷一聲怒吼:「擋我者……死!」

  那『死』字,如同一聲霹靂般在戰場中炸響。董俷細目圓睜,鬼哭槊招出燒天式,掄圓了嗡的一聲砸落下來,帶著刺耳銳嘯,砰的將一名敵軍連人帶馬砸的血肉模糊。

  橫槊一掄,卻是秋風掃落葉。

  那大槊帶著一道奇詭的殘影劃出,遠遠看去,大槊幾乎成了一個凹字的形狀。

  砰砰砰……

  三人被抽翻馬下,全都是被攔腰抽開。

  血淋淋的臟器灑落一地,溫熱的血,噴濺了董俷滿臉。

  如同猙獰厲鬼,董俷突然抬手抽出了一支投槍,刷的向潘鳳擲去。潘鳳本向董俷衝來,眼見投槍過來,忙勒住戰馬,抬手大斧劃圓,鐺的一聲將投槍給崩開了去。

  即便如此,那投槍上的千鈞之力,仍是讓潘鳳一陣手臂發麻。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董俷一招威震八方,大槊連閃,噗噗噗砸翻了周圍的敵軍。

  象龍連踢帶撞,頭頂銳刺更是凶狠的挑刺,一眨眼就衝到了潘鳳面前。

  猛然一個凶狠的衝撞,用腦袋狠狠的撞在潘鳳胯下的戰馬頭上。

  尖銳的利刺破開了戰馬的腦袋,淒厲的馬嘶響起,潘鳳從馬背上撲通就栽了下來。

  不等他站起來,董俷手起槊落,把潘鳳斬於馬下。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了一聲慘叫。

  董俷轉身看過去,就見成廉被一員金甲敵將斬落馬下。王雙和任紅昌的眼睛都紅了,瘋狂的向那敵將衝去。二人聯手夾擊,卻見對方絲毫不亂,揮刀與兩人打在一起。

  不好……

  董俷一眼看出,那賊將刀法精湛,而且力大無比。

  任紅昌抵擋了七八個回合後,就有些力不從心。幸好有王雙在旁邊協助,否則……

  「擋我者,死,死,死……全都給我死!」

  董俷心中大急,鬼哭槊變得越發猛烈,那鬼哭狼嚎的聲音也越發的刺耳起來。

  乍聽,令人氣血翻騰。

  象龍不停的暴嘶,腳踹身撞,所過之處,無一人能敵。

  那金甲將也留意到董俷衝過來,猛然氣沉丹田,一聲厲喝,鳳嘴刀勢帶萬鈞,砍向了任紅昌。

  一蓬血光崩現,任紅昌手中的大槍被鳳嘴刀從中斬斷,那無可抗禦的刀鋒,撕開了爛銀甲,從她胸前掠過。任紅昌慘叫一聲,從馬上跌落。旁邊王雙的眼睛猶如滴血一般,揮刀向金甲將軍砍來。二馬錯鐙,那金甲將軍一招抹丘刀,刷的掠過。

  可憐王雙,一心想要救下任紅昌,不想被那金甲將攔腰斬為兩段。

  成廉、王雙,相繼戰死……

  任紅昌生死不明!

  董俷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巨吼,那聲音猶若蒼猿喪子一般,帶著無盡的悲傷和痛苦。

  「畜生,去死吧!」

  鬼哭槊夾帶著一股風雷聲響,那槊上發出的巨力,彷彿撕裂了蒼穹。

  滿天鵝毛大雪紛紛閃避,距離金甲將還有二十步的時候,他就已經舉起了大槊,同時一支投槍呼嘯飛出,金甲將剛斬了王雙,被這突如其來的投槍嚇了一跳,一低頭,只聽鐺的一聲,將他頭上兜鏊擊落。金甲將披頭散髮,大吼一聲,舉刀相應。

  只聽鐺……

  那巨響聲在蒼穹迴盪不息,鳳嘴刀被董俷這一擊,硬是斷成了兩半。

  也是那金甲將反應靈敏,飛身跳下了馬。人是躲過了,可那戰馬卻是無法躲閃。被鬼哭槊砸的血肉模糊,腦漿迸裂。金甲將雙臂發麻,腦子發木。在地面上滾了兩圈之後站起來,耳邊還在嗡嗡的響個不停。董俷馬不停蹄,衝到了金甲將的身邊。

  大槊揮舞起來不方便,探手從馬背後面取出了一根金瓜。

  這金瓜,說穿了就是一柄錘。錘頭大約有剛出生的嬰兒腦袋那麼大,雕刻成了骷髏頭的形狀。當初設計這兵器的時候,董俷為了凸出這金瓜的震撼力,用鑌鐵打造,通體烏黑。柄長三尺七寸,成八稜形狀,粗約有鵝卵般,光禿禿的極為嚇人。

  這金瓜砸落,金甲將再也無法躲閃。

  只憑噗的一聲響,金甲將的腦袋被砸的稀巴爛,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

  「董西平尚在,北宮衛,隨我絕殺!」

  董俷槊打金瓜砸,在人群中橫衝直撞,不停的大聲叫喊。

  「顏將軍死了,顏將軍死了……」

  也不知道那顏將軍究竟是什麼來歷,敵軍突然發出了一陣吶喊聲。

  董俷週遭,無人敢靠近。他翻身下馬,將任紅昌抱起來,輕輕取下她臉上的面具,那張嬌媚無雙的面容,呈現在了眼前。

  「紅昌,醒來;紅昌,醒來……」

  董俷大聲喊叫,任紅昌卻沒有任何動靜。胸口血如泉湧,那刀鋒劃過,幸好有盔甲阻擋,只留下了一道一掌長的傷口,正位於乳房的上方。

  幾名鸞衛營游騎兵衝過來,驚恐的看著董俷懷中的任紅昌。

  董俷心知,此時不是他兒女情長的時候。將任紅昌交給了游騎兵,厲聲吼道:「回大營,給她止血,止血……」

  游騎兵醒悟過來,接過了任紅昌,向羽林軍大營飛奔而去。

  董俷再次翻身上馬,只覺得這心中的殺意在不斷膨脹,令他難受的想要死去。

  「殺,殺,殺……一個不留!」

  ……

  這一場戰鬥,從半夜一直到天亮,整整持續了三個多時辰,終於在日出時停下來。

  陽光將烏雲驅散,大雪業已停止。

  數十里方圓,只見遍地的死屍,鮮血將白皚皚的血全部染紅。

  羽林軍營前的土地,變成了一片血紅色的泥濘。屍體疊摞著屍體,有的都已經被踩踏的模糊。

  敵軍被殺的潰散,董俷也不知道他究竟殺死了多少敵人,只記得身穿盔甲的敵將,至少有五十個人在他槊下喪命。一場搏殺,令他也筋疲力盡。收整人馬,退入了羽林軍大營。

  仔細清點一方,董俷欲哭無淚。

  加上鸞衛營的三百游騎兵和他的親衛軍,三千五百北宮衛,只存活下來不到千人。

  若不是羽林軍撤退,原本不會有這麼慘重的傷亡。

  成廉、王雙……兩個跟隨董俷從涼州走出來的親隨,就這麼丟掉了性命。任紅昌依舊生死不明。也幸虧董俷在這方面重視,故而隨軍帶有醫生,正在緊張治療。

  羽林軍的行營大帳,已經被軍醫徵用。

  整個行營,除了大帳裡給任紅昌進行手書之外,其他各處,也都安排了無數的傷員。

  能不能挽救,是一回事。

  但挽不挽救,卻是另一回事。

  董俷仔細清點,能作戰的人,只有六七百,其餘的……

  而鸞衛營游騎兵,幾乎是全軍覆沒。這一戰的損失之慘重,遠遠超出了董俷的想想。

  接下來,該怎麼辦?

  就在董俷還迷茫的時候,突然有一股潰軍向大營方向跑來。

  潰軍?

  董俷心中生出不祥的預兆,忙翻身上馬,帶著百餘人衝出了大營。

  大約有千餘人左右,正狼狽不堪的向大營奔跑。為首的一員大將,盔歪甲斜,卻正是毌丘毅。

  「毌丘將軍,你們……這是怎麼了?」

  毌丘毅一見是董俷,忍不住放聲大哭:「董校尉,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被劫走了!」

  「被劫走了?」

  董俷的腦袋嗡的一聲響,立刻懵了。他衝過去,一把將毌丘毅拉下了戰馬。兩個毌丘毅的親隨還要過來阻攔。董俷大槊掄開,啪啪兩下,把兩人當場擊殺。

  「怎麼回事?皇上怎麼會被劫走了?羽林軍呢?怎麼就剩下你們這些人?」

  董俷此刻,虎目圓睜,那一聲濃濃的血腥氣,沖的毌丘毅一陣頭暈目眩。他也顧不得許多,哭喊道:「我們離開大營後,眼看著就要抵達高邑……突然有一夥人,衝過來……足足有幾萬人,我們被衝散了。敵將很厲害……皇上,皇上危矣。」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清楚啊。」

  毌丘毅穩定了一下心神,這才斷斷續續的把事情經過說清楚。

  原來,在他們快要抵達高邑的時候,突然有一支人馬出現。剛開始,毌丘毅見他們身著官軍服飾,也就沒有太在意。哪知道對方靠近了之後,卻突然變了臉色。一陣衝殺,把毫無防備的羽林軍衝散開去……漢帝的車駕也翻了,連帶著皇后和辯王子,都不知所蹤。

  董俷面頰一陣劇烈抽搐。

  官軍,對方居然有官軍的裝備……

  幾萬反賊,隱藏在雍丘,卻沒有人注意,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

  把所有的細節梳理清楚,董俷卻不禁嚇了一跳:難道,難道這些敵人,不是賊寇?

  冀州刺史王芬,只怕是反了。

  「董校尉,皇上丟了,我們該怎麼辦?」

  毌丘毅如今也是六神無主,抱著董俷的大腿哭喊。也難怪,漢帝如果真的出了危險,那他全家都別想活。雖說董俷是主將,可是他作為副將,一樣是罪責難逃。

  此刻,毌丘毅已經忘記了他早先的驕橫。

  在心裡面,也許已經開始盤算著,如何把自己從此事當中撇清。

  董俷看見毌丘毅那哭哭啼啼的樣子,心裡面驟然生出厭惡之意。若非此人,何至於此?

  抽出金瓜,怒道:「皇上既然丟了,你還活著幹什麼?」

  說罷手起錘落,把毌丘毅打的腦漿迸裂,倒在血泊之中。

  「你等好生看護營寨,北宮衛,隨我前去救駕!」

  羽林軍士氣已經淪喪,不足以用。如今之計,只有帶著北宮衛,再來拚死一戰吧。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6-18 23:18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6-18 23:10
第一八四章 雍水畔,董俷戰三英(一)

  要在幾萬人當中搶救回來一個人……不,可能是一群人,那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而且這還要是在漢帝目前還沒有出事的前提下。

  董俷現在只能祈禱漢帝沒有出事,否則的話,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這和送死沒什麼差別,可董俷卻偏偏是不得不去送死。也難怪,誰讓他是漢帝隨行護衛的主將?如果漢帝死了,或者漢帝、皇后和辯王子三人中有一人出事,他董俷就要吃不了兜著走,洛陽城裡不曉得多少人等著看他遭殃,等著落井下石。

  如果他只是孤家寡人,那也就罷了。

  了不起跑去涼州,逃去張掖躲起來了事。

  可偏偏,在那洛陽城裡還有董俷牽掛的人。他可以逃走,蔡琰、董綠……誰來照顧?

  如果救不了皇上,唯有一死!

  董俷心中此刻是無比的苦澀,不停的催馬疾馳。

  象龍也感受到了主人心裡的那份憂慮,一再的提速,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如同一抹烏雲掠過。

  身後只有一百名北宮衛跟隨。

  倒也不是董俷不想多帶,而是北宮衛的騎兵,在先前一戰中僅剩下這一百人了。

  身馬合一,匍匐在象龍背上,董俷盡量減輕自己給象龍帶來的負荷。他也知道,經過一夜鏖戰,象龍也很疲憊。雖然正處於巔峰狀態,可這種連軸轉似的戰鬥,對於一匹馬而言,傷害非常的巨大。同時,也是藉機休息,以便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那個殺死王雙、成廉的人,可是相當的厲害。

  在董俷看來,若不是他在暴怒中的全力一擊,那個傢伙至少也能和他糾纏幾十個回合。

  能有如此勇力的人,不會是個無名小卒。

  自認為,擊殺金甲將的一招,即便是讓董俷現在再使一次,也未必能夠施展出來那般的威力。殺死金甲將之後,賊人曾經高喊:顏將軍死了……顏將軍,是誰?

  董俷腦海中閃過了一個人名。

  莫非是他?河間二虎之一的顏良?

  難道說,這件事裡面還有老袁家在插手不成?要知道,顏良文醜,可都是袁紹的人。

  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若真是這樣,如果不救出漢帝的話,他董俷恐怕是難逃一死。

  越想越覺得害怕,不知不覺中,已經渡過了雍水。在往前面七八里地,就是高邑。

  此處有平原、疏林,極為適合伏擊。

  一隊隊賊兵,在四處遊走。那些被打散的宮娥彩女,驚叫著四處逃竄,身後跟隨著獰笑的士卒。死屍,橫七豎八的遍地都是,輜重、金銀,也散落在積雪之中。

  「董校尉救我!」

  就在董俷準備全力衝過去的時候,一聲尖叫傳來。前方一隊人馬橫在道路中央。為首的兩員戰將,盔甲鮮明,一人持刀,一人持槊,耀武揚威的橫衝直撞。那持槊將領馬上還綁著一個俘虜。董俷一眼就認出來,赫然正是那個中常侍,張恭。

  「來將何人?」

  那持槊的武將厲聲喊喝,「某家南皮焦觸,醜鬼通名受死。」

  董俷勒住馬,「皇上在哪裡?」

  「皇上老兒已經死了……」

  董俷勃然大怒,卻聽張恭喊道:「董校尉快救我,我知道皇上在哪兒。」

  二話不說,拍馬衝向對方。那焦觸和另一持刀將軍立刻舉兵器迎上。三人走馬盤旋了兩個回合,董俷不耐,一聲怒吼,手起槊落將焦觸挑於馬下,同時借錯鐙之時,一招犀牛望月,啪的砸碎了另一將的護背旗。只聽那將官慘叫一聲,整個後背都被砸的血肉模糊,摔落馬下。此時,北宮衛衝了過來,隨著董俷一陣猛殺。

  敵軍見主將喪命,正不知所措。

  被這麼一衝殺,立刻四散潰逃而去。

  董俷解開了張恭,拎著他衣服領子喝問道:「皇上呢?可曾知道皇上去了什麼地方?」

  「鸞衛營護著皇上等人,往西北方向撤了!」

  張恭驚魂未定,連忙回答。還想說:請將軍帶我離開。

  哪知道他話一說完,董俷甩手就把他扔到了一邊,帶著北宮衛,風一般的向西北而去。

  摔得那張恭頭昏眼花,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等他站起來的時候,董俷帶著人已經走出老遠。他氣得想要跳腳大罵,可一想此地非久留之地,連滾帶爬的就走。迎面有一隊人馬飛馳而來,為首卻是三員大將。

  那中間一人,白生生面皮,好一副模樣,卻單單少了一隻耳朵。

  兩邊一黑臉一紅臉壯漢,帶著大約七八百名騎兵。

  張恭一見,可嚇壞了。沒等對方詢問,立刻大聲叫喊:「皇上在西北,皇上在西北。」

  白臉的漢子露出喜色,「二位賢弟,我等速速過去。」

  「遵大哥之命!」

  兩個大漢同聲回答,只是在和張恭擦肩而過的一剎那,那黑臉漢子突然來了一句:「卻是個閹狗,殺了了事!」

  話音剛落,也不等張恭再叫喊,一把鋒利的長槍已經穿透了張恭的身體,隨後一甩,屍體跌落在路旁。

  雪塵滾滾,三員大將,朝著西北急馳而去。

  ……

  位於雍水西北方向,確有一個數十尺高的山丘。

  王芬、許攸、周旌率領數千親信,正向山丘上瘋狂的進攻。

  對面的,卻是一群女人。

  這對於王芬等人而言,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幾千名士卒的攻擊,卻始終無法衝破對方的防線。清一色的鉤鑲短刀,組成了一道屏障。

  已經丟掉了上百具屍體,但還是沒有前進一步。

  許攸心知,事情既然已經鬧到了這一步,他們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唯有殺了漢帝,另立新軍,這黨人才有出頭之日。

  「王大人,再快一些吧……如果趙國方面接到了消息,只怕會很快派來援軍。」

  王芬此刻也是臉色鐵青,拔出寶劍,厲聲喝道:「眭元進,再給你三千人,若還是不能攻上去,就提頭來見。連一群女人都打不過,虧你們平日裡還給我自誇。」

  眭元進,是個年過三十的武將,聞聽之後,臉色羞紅。

  摘下頭盔,去了鎧甲,手舞大刀厲聲喝道:「兒郎們,隨我衝上去!」

  士兵再次朝山上衝鋒。只見山頂上一排鉤鑲豎在地上,箭矢從縫隙間飛射而出,將一個個士卒射翻在地。

  可這一次,眭元進顯然是發瘋了,迎著利矢衝在最前面。第一個到達鉤鑲雲錘陣前。

  眭元進揮刀劈砍,哪知四五個女兵同時舉起鉤鑲盾牌。兩個封擋,一個橫掃,一個突刺。

  把個眭元進殺得頗有一點顧此失彼。

  王芬看的大怒:「周旌,你帶人也給我衝上去……該死的眭元進,就知道玩兒女人。」

  周旌此刻也是武將打扮,拔出寶劍,大喝一聲帶著人衝了上去。

  而山坡上,眭元進在經過片刻的狼狽之後,卻已經清楚了鉤鑲女兵的打法。大刀左劈右砍,將女兵震得手臂發麻。同時,身後士卒衝上前來,舉槍突刺,兇猛至極。

  鸞衛營已經打了大半夜,有一些乏力。

  可面對著對方的攻擊,卻沒有一人退後半步,始終保持著陣型。雙方一時間成膠著的狀態,但女兵明顯落在下風,不斷的向山頂上退。僅僅十幾步的距離,就有幾十個女兵倒在血泊之中。

  同伴的死,沒有讓女兵們感到恐慌。

  相反,當朝夕相處的同伴倒在血泊中的時候,激發她們那骨子裡的凶殘之氣。

  在保持隊形的同時,卻將對手逼退了一步。此後,雖然不時有人受傷,有人陣亡,雲錘陣卻沒有在退後半步。

  這種情況,持續了大約一炷香。

  當周旌帶人衝上來的時候,鉤鑲女兵已經是強弩之末。

  眼看著陣型就要被突破,王芬等人興奮的面孔扭曲。厲聲的喊喝,不斷催促士兵衝鋒。

  可也就是在這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

  只聽一聲巨雷般的怒吼:「逆賊休要猖狂,涼州董俷在此!」

  那怒吼之聲,宛如霹靂一般。只見一隊鐵騎風馳電掣般飛來,為首一員大將,頭戴鬧龍垂頭紫金冠,身穿大葉紫金鎧,胯下象龍寶馬,手持一個鬼哭銅人大槊,赫然正是董俷。

  此時的董俷,早已血染征袍。

  那鎧甲上到處都是凝固的鮮血,帶著暗紅色。大槊之上,也是血跡斑斑,銅人脖子上,還掛著一截血淋淋的腸子,乍一看,猶如凶神惡煞一般。在他身後,有大約七八十人的模樣。一個個都是清一色重鎧馬槊,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好像從地獄裡跑出來的惡鬼一般。

  許攸眼尖,認出了對方,忍不住驚叫道:「這賊子怎地還沒有死?」

  正說著,那山頂上傳來了一陣歡呼聲。鉤鑲女兵士氣陡然大振,竟然逼得賊兵連連後退了十幾步。

  「給我衝上去!」

  王芬厲聲高喊,扭頭對身邊的大將趙睿吼道:「攔住那些人,攔住那些人……」

  趙睿還沒有來得及行動,董俷已經搶先出手。目測了一下,和那王芬大約有五十步的距離時,猛然在馬上站起來,抬手一支投槍飛擲出去。那投槍在空中打著旋,盤旋著產生了一個奇異的螺旋力道。氣流從投槍槍桿上的孔裡流動,產生刺耳銳嘯。

  趙睿嚇了一跳,「主公小心!」

  催馬就過去,企圖阻攔。哪知那投槍的速度太快,沒等趙睿抬起大槍,噗的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帶的趙睿飛了出來,重重的砸落在王芬的馬前面。

  王芬的馬一驚,仰蹄直立而起,把他甩在了地上。

  此時,董俷已經揮舞大槊,殺進了人群。反正是玩命兒了,不救出漢帝,哪有活路。

  口中連連怒吼咆哮,那大槊上下翻飛,挨著就死,碰著就亡。

  一路殺過來,竟無人能使象龍停下來一步,活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

  王芬手下大將呂威擺刀阻攔,只一個回合,便被董俷用鬼哭槊砸碎了胸骨,吐血而亡。

  董俷也不認得誰是王芬,只是看這傢伙剛才在人群裡手舞足蹈的,挺威風。

  有道是擒賊擒王。

  當然,董俷哪有那功夫擒拿對方,揮槊一擊,把王芬當場拍死。

  山腳下一亂,那山坡上的周旌等人當然也能察覺。扭頭看的時候,正好看到王芬被殺。

  「主公……」

  周旌不喊還不要緊,這一喊,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了他們的刺史被殺了。

  當場就呆愣住……

  周旌帶著幾十個人向董俷衝過來,被董俷在馬上連投三支投槍,當即擲殺於山腳。

  冀州兵頓時亂了。

  將是兵之魂,主帥都死了,還打個屁啊!

  當下一哄而散,向四下奔逃。那眭元進等人,卻被鉤鑲女兵包圍住,一陣狠殺。

  可憐那眭元進,本是有本事的人。但在這種情況之下,哪裡還有心思戰鬥。一個失神,被鉤鑲盾上的長鉤挑住,十幾個女兵上來,短刀一陣瘋砍,將眭元進砍成了一團肉醬。

  董俷催馬衝上了山崗,「皇上可好?小將董俷,特來救駕!」

  聲音還未落下,就聽山崗上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董卿,朕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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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 發表於 2014-6-19 01:43
第一八五章 雍水畔,董俷戰三英(二)

  漢帝很狼狽,不過在鸞衛營的拚死護衛下,沒有受到甚麼傷害。

  此刻,他正在兩個小黃門的攙扶下,從一塊石頭上站起來,周圍還有十幾個金瓜武士,可明眼人能看出來,這些所謂的殿前衛士,其實都已經嚇破了膽,甚至連女人都比不上。表面上是在保護漢帝,可實際上呢,不過是以此為借口逃避戰鬥。

  何皇后已經嚇得說不出話,華麗的宮裝,也變得很凌亂。

  辯王子倒是還沉得住氣,看到董俷衝上山的一剎那,辯王子忍不住大聲的歡呼起來。

  「董卿,我知道你會來的!」

  小皇子的臉色慘白,可是話語間,中氣頗足。

  董俷跳下馬來,那身上濃濃的血腥氣,令撲過來的辯王子忍不住收住了腳步。天曉得這一路上董俷殺了多少人,全身都是粘稠的血漿,「董卿,快點保護我們離開。」

  漢帝咳嗽了一聲,辯王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失態。

  忙退回去,還朝著董俷做了一個鬼臉。也許在辯王子的心中,董俷就如同一個保護神般的存在。只要董俷來了,一切麻煩都會解決……是的,一定不會再有麻煩。

  董俷上前,躬身道:「皇上,請恕小臣甲冑在身,無法全禮。」

  「董卿,莫要……唉,都是朕的錯。若是朕聽從你的意見,踞營而守的話,定然不會有此危險。董卿,你帶了多少人來?該死的黨人,朕發誓,一個也不會放過。」

  漢帝憤怒的大聲吼叫。

  董俷苦笑道:「皇上,北宮衛只剩下六七百人,其中騎兵,也僅有百人左右。小臣帶了所有的騎兵,一路殺過來。只剩下這些了……至於羽林軍,已經潰不成軍。」

  漢帝看了一眼董俷身後那七十多個北宮衛,臉色刷的變了。

  「只有這些人?」

  「皇上,如今山下敵軍主將被小臣擊殺,正在混亂中。加上倖存的三百多鸞衛,尚能湊足四百人。小臣誓死護衛皇上、皇后和皇子突出重圍。只要能回到大營,我們尚有一拼之力……小臣已經命人馬不停蹄趕往趙國。最遲明晨天亮時,援軍可至。」

  這時候,山下仍舊是一片混亂。

  主帥和大將幾乎死傷殆盡,剩下的幾千名高邑郡國兵,群龍無首。

  許攸正在兩個校尉的攙扶之下,大聲的呵斥,同時放出鳴鏑,召集四周的人馬匯合。

  董俷知道,如今的情況,絕對是拖不得。

  漢帝咬了咬牙,做出決定:「董卿,朕就拜託你了!」

  有人牽過來了幾匹大內御馬,漢帝雖然身體並非特別好,但也能非常矯健的上馬。

  倒是何皇后,不通馬術,令人好生為難。

  幸好辯王子在北宮衛的時候,學了一身的好騎術,當下與何皇后並乘一騎,由北宮衛護佑。

  董俷召集起倖存下來的鸞衛營……看著這些傷痕纍纍的姑娘們,心中一陣慘然。

  想當初,把她們聚集起來,卻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結果。

  一千鸞衛營,三年的辛苦訓練,如今只剩下這三百多人,十停折了七停,他怎不難過。

  「姑娘們,你們是好樣的,沒有丟了當年鸞衛營前輩的臉面。如今,我等唯有拚死殺出一條血路,方能有生還的機會。董某不知道,能活下來的有幾人,但董某想告訴你們的是,只要董俷尚有一息在,就不會拋棄你們……姑娘們,隨我建功去吧。」

  鸞衛營的姑娘們奮力高呼,舉起鉤鑲、短刀,高唱木蘭辭。

  那木蘭辭本是董俷當初為振奮士氣而背誦,可如今,卻已經成了鸞衛營的軍歌。

  那柔柔的女聲,高唱雄勁之歌,讓董俷血脈賁張。

  兩腳一磕馬肚,象龍長嘶一聲之後,一馬當先的衝下了山崗。

  三百鸞衛,勢如猛虎,隨著董俷發起了衝鋒。緊跟著北宮衛護著漢帝等人,也朝著山下衝去。

  剛整好隊形,許攸還沒有來得及喘一口氣,就見董俷如同離弦之箭,飛衝下來。

  鬼哭槊厲嘯連連,所到之處頓時血肉橫飛。

  那鉤鑲女兵,五人一組,呈錐行陣衝擊。三年的訓練,讓她們有著無與倫比的默契,相互之間的配合,也格外的純熟。剛列好隊形的郡國兵,先是被董俷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緊跟著鉤鑲女兵衝鋒,好像一把尖銳的錐子,把陣型徹底打散。

  北宮衛保護著漢帝等人,緊隨著一陣掩殺。

  何曾見過如此兇猛的廝殺,辯王子的手不停的哆嗦,可仍然死死的抓住馬韁繩。而何皇后,眼睜睜的看著那殘肢斷臂亂飛的慘烈景象,忍不住發出一聲聲的尖叫。

  數千人組成的陣型,被董俷一個衝鋒鑿穿。

  猛然撥轉馬頭,看鸞衛和北宮衛仍身陷重圍,董俷一咬牙又殺了回去。在敵陣中來回的衝鋒,大槊一招緊似一招,把個郡國兵殺得抱頭鼠竄,眼見董俷過來,立刻調頭就走。

  許攸厲聲喊喝:「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董俷夾住三支投槍,對著那被中軍護持的許攸振臂擲出。投槍撕裂空氣,破空產生淒厲的聲響。幾名護在許攸身前的軍士被瞬間洞穿。而董俷催馬,向許攸撲去。

  殺了此人,可令敵軍混亂。

  董俷見過許攸,但是印象並不是非常的深刻,因為當時在大將軍府,誰也沒有特意的和他介紹。

  所以,只是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但有一點可以明白,這件事裡面,絕對有黨人的痕跡。

  細目圓睜,董俷若同猛虎下山,大槊掄開,上護其身,下護其馬,劈波斬浪般向許攸衝去。

  這時候,鸞衛和北宮衛護著漢帝等人已經衝出了重圍。

  董俷大聲吼道:「莫要管我,只管走,撤往雍丘大營……」

  許攸則喊道:「攔住他們,不要放他們逃走……混賬,快把那董家子給我攔住,攔住!」

  一彪人馬從斜裡殺出,為首的兩人,一個是簡雍,另一個是手持大斧的壯漢。

  「王政,保護許先生!」

  簡雍一邊吼叫,一邊帶著人,朝漢帝等人追去。

  董俷可是認得簡雍,但並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只是當初這傢伙在安喜縣外曾給他造成了老大的麻煩,若非他督軍混戰,只怕桃園三英,難逃他三醜兄弟之手。

  如今見他出現,董俷心裡不由得一驚:難道,劉備也在這裡?

  在董俷的心中,劉備無疑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存在。別看他眼下落魄,可在歷史上,劉備的前半生,不也是在顛簸流離?但只要給他一點點的機會,這傢伙就會順勢而起。更重要的是,劉備個人的人格魅力,在他週遭,確實聚集了一批人物。

  來不及細想,董俷當然不會放簡雍過去。

  捻出一支投槍,象龍猛然衝了起來,將兩個郡國兵撞飛出去,頭頂的尖刺,更把對方的肚子挑開。借勢起身,董俷發出巨雷般的怒吼聲:「賊子,你家爺爺在此。」

  那投槍帶著可以洞穿金石的巨大力量,可說是用上了董俷的所有力氣。

  和簡雍本相距一百五十多步,但象龍的速度奇快,瞬間就追了過去。在董俷投擲的一剎那,和簡雍僅有八十步左右的距離。要說,這個距離還是遠了。可董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投槍在空中飛行的時候,不斷旋轉,更產生出了一道奇異的弧線。

  簡雍也沒有想到,董俷在這麼遠的距離就出手。

  等他聽到那厲嘯聲響起的時候,連忙扭頭觀瞧,投槍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噗,正對穿了簡雍的脖子。投槍上巨大的力量,把簡雍的頸骨折斷,簡雍就耷拉著腦袋,趴在馬背上,一路落荒跑開。

  與此同時,那名叫王政的壯漢也過來了。

  宣花大斧力劈華山,這壯漢面目猙獰吼道:「小子,拿命來!」

  王政,原本是張純身邊的一員大將。後來張純走投無路,他就臨陣造反,砍了張純的腦袋。

  原想求個前程,可公孫瓚偏偏最討厭不忠不義的人,當場就想殺了他。

  也幸好劉備求情,公孫瓚才算把王政放了。但也因為這件事,公孫瓚對劉備生出了戒備。

  事實上,公孫瓚一直對劉備有所提防。

  作為同窗,劉備當時所表現出的那種浮華之氣,公孫瓚並不是非常的喜歡,同時也不甚看重。可在劉備投靠他以後,公孫瓚發現,這個昔日的同窗,卻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不堪。相反,劉備頗有才華,在軍事上略差於公孫瓚,可在待人接物,還有使用人的方面,劉備的能力遠超過公孫瓚,使得公孫瓚的手下,都說劉備好。

  越是這樣,公孫瓚就越是不放心。

  故而在殺了張純,向朝廷表奏功績的時候,原本應該在三甲之內的劉備,和同樣戰功卓著的關張二人,都沒有出現在功勞簿上。用公孫瓚的話說,劉備如今還背著反賊的頭銜,若不能將這頭銜給洗清了,他公孫瓚又怎麼敢為他向朝廷請功?

  劉備是聰明人,怎猜不出,公孫瓚對他生出了提防?

  有心投靠劉虞,但他身上的罪名未得清洗,又如何去投靠?

  涼州,董卓節節獲勝。當初害他們坐實了反賊的罪魁禍首,就是那董卓的兒子,如今也已經是北宮校尉,七百石的俸祿,在洛陽混的風生水起,好不得意!

  劉備原本還指望老師盧植能幫忙。

  可現在,盧植收了董俷做學生,若是能為他說項,早就說項了,何必等到現在?

  劉備的希望破滅了……

  他感到,自己的前途,已經是一片黑暗。幸好公孫瓚還沒有做得太絕,在得了奮武將軍的頭銜之後,把劉關張三兄弟,還有他的部屬一起都扔到了平原縣,做了當地的小吏。那平原令,原本也是公孫瓚的人,自然能明白自家主公的意圖是什麼。

  平原,地處四戰之地,位於冀州和幽州之間。

  土地貧瘠,甚至比不得安喜縣,劉玄德等人被扔到這裡,又有人監視,打壓,日子過得好生憋屈。昔日追隨他們的人,一個個都走了,讓劉備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

  也就是在這時候,許攸途經平原,於無意中結識了劉備。

  這無異於又給了劉備一個希望,袁紹素有賢名,又出身四世三公之家,也許能……

  但直到劉備到了高邑後,許攸才說出他的計劃。

  一開始,劉備是堅決不同意,但許攸的一席話,卻讓他意動:玄德有大才,被宵小陷害,才落得今日的局面。如今,董家子深得聖眷,只要皇上在一日,你就難以洗脫身上的罪名。主上昏庸,奸妄當道,玄德正應隨天下正義之人,斬除奸妄,行伊尹、霍光之舉,另立新君,重振我大漢江山社稷……除非,玄德願意重回平原,做那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宵小。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人活於世上,就要把握時機,方能有所作為。

  而且追隨袁家,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他們能給劉備帶來無盡的希望。

  故而,劉備帶著身邊為數不多的人,加入了何顒的計劃。

  董俷擊殺簡雍,眼見那王政過來,突然一聲冷笑。象龍在原地甩頭,一個旋身,躲過了王政的攻擊。同時一探身,鬼哭槊一招青龍獻爪,閃電般的疾刺而出。

  那鬼哭槊上,帶著一股奇異的螺旋勁道。

  王政哪能想到,董俷會有如此快的反應?猝不及防之下,斧頭就使得老了,一下子劈空,正好露出了一個老大的破綻。鬼哭槊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胸口,那甲冑頓時被兇猛的力量擊打的粉碎,槊頭上帶著的螺旋勁道,繼續往裡面鑽,卡嚓一聲,胸骨盡碎。整個人被打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時已經斷了氣。

  董俷大吼一聲:「擋我者死,涼州董俷在此,賊子給我拿命來!」

  他縱馬直撲向許攸,只嚇得許攸在大旗下連聲的驚呼:「攔住這賊子,攔住這賊子!」

  話音未落,一騎飛馳而來,快逾閃電。

  馬上端坐一員大將,九尺身高,面如重棗,臥蠶眉,丹鳳眼,一掬美髯,身披鸚哥綠的戰袍,胯下一匹黃驃馬,掌中青龍偃月刀,赫然正是那關羽關雲長。

  關公衝到了董俷面前,二話不說,掄刀就砍。

  還說個屁啊,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若非眼前這醜鬼,他怎能落到今天這地步。

  董俷看清楚了來人,心中不禁暗叫一聲: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關公的刀可就到了。董俷曾領教過關公的刀法,可時隔兩年,關公的刀法卻是越發的凌厲。八十二斤的青龍偃月刀,在他掌中猶如燈草般毫不吃力。一刀砍下來,快如閃電,卻又給人了一種輕飄飄,根本沒有用上力氣的感覺。

  只這一刀,董俷就看出,關公的刀法,已經達到了舉重若輕的地步。

  心中不敢再有所遲疑,在電光石火間,鬼哭槊向外一挑。只聽鐺的一聲,關公也沒有看清楚董俷這槊是怎麼使的,只是這百試百靈,少有失手的第一刀居然被擋住了。

  兩人同時感到了一股巨力襲來。

  象龍不由得登登登後退三步,而關公胯下的黃驃馬,卻唏溜溜長嘶,連退了十幾步。

  手臂微微有些發麻,董俷細目微閉。

  而關公此刻,丹鳳眼也微閉,兩人相視一眼,那目光中都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戰意。

  「好刀法!」

  董俷忍不住大讚了一聲,催馬正要上前再戰,卻聽身後有人厲聲喊喝道:「醜鬼,吃你三爺爺一矛,看招!」

  一股銳利的金屬寒氣從身後直撲過來,董俷嚇了一跳,忙舉槊一招吳剛伐桂向後掃去。

  鐺……

  巨響聲震得董俷耳朵嗡嗡直響,喉嚨一甜,忍不住哇的噴出了一口殷紅的鮮血。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6-19 01:55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6-20 22:42
第一八六章 雍水畔,董俷戰三英(三)

  從半夜殺到現在,六個時辰中,董俷幾乎沒有休息過片刻。

  連番惡戰,董俷胸中積鬱了一口惡氣,卻無從發洩。這一口血吐出,卻是讓董俷的精神陡然振奮,原本殺的有些混沌的腦子,也隨之變得清明了許多。如今,他正在數萬敵軍的包圍之中,絕不可久留。漢帝等人應該已經衝出了包圍圈,自己似乎也沒有必要再繼續戰下去。更何況,對手變得很厲害,董俷也沒有信心能戰勝。

  象龍跳到了一旁,董俷抬頭看,心中一陣苦笑。

  果不出所料,那偷襲的人,正是桃園三英之中的三爺張翼德。剛才的一擊,張飛雖然擊傷了董俷,可雙臂也是一陣陣的發麻。胯下戰馬,更受不得那般巨力,退出七八步後,方站穩腳步。

  三個人,呈品字形,關公和張飛,一個是瞇著眼兒,一個是瞪著眼,但看得出,這二人此時都很激動。眼見仇人,這兩年來他們刻苦練功,不就是等的這一刻嗎?

  原本對劉備的主意,關公是並不贊成。

  但現在看來,大哥就是大哥,終於可以報仇雪恨了!

  「醜鬼,上次你用詭計打贏了我們,沒想到會有今日的局面吧。三爺等這一天,等的心焦。正好,這一次讓你嘗嘗被圍攻的滋味……醜鬼,還不給三爺拿命來。」

  說著話,張飛一擰手中丈八蛇矛,朝著董俷分心便刺。

  這兩年來,三爺也是整日的打熬力氣,手中丈八蛇矛也是重新打造,重七十八斤。

  和反賊交鋒,時而也會與塞外異族作戰,三爺自創出一套無回矛法,一施展起來,如同疾風暴雨一般,全無半點防禦的招式,盡是同歸於盡的凶狠殺招。無回矛法,顧名思義,招出敵死,絕不留情。丈八蛇矛掛著破空厲嘯聲,帶著慘烈殺氣。

  董俷心裡一驚,鬼哭槊在掌中一振,一招四夷賓服槍,迎著張飛就衝了過去。

  在指月錄中,四夷賓服槍為中平槍法,為二十四勢之元,妙變無窮。槍法中正平和,隱含王者之氣。施展開來後,上下翻飛,任憑張飛那疾風暴雨般的無回招法,卻就是無法突破董俷的防禦。只把個三爺張飛氣得,哇呀呀暴叫,招法更兇猛。

  董俷不是不可以和張飛對攻,若論起殺法兇猛,他絲毫不在張飛之下。

  可偏偏,關公在一旁虎視眈眈,卻始終不見動作。猶如蓄勢待發的利箭,董俷知道,這關公出招定然是絕殺的招數。必須要嚴陣以待,小心防範才能抵擋下來。

  「無回八法,驚夢!」

  張飛也已經進入了舉重若輕的地步,那蛇矛恍如巨蟒,在他手中忽而疾刺,忽而挑殺,變化莫測。打了五六個回合,三爺猛然一聲爆喝,一矛刺出,若同奔雷。

  董俷擺槊架住,鐺的一聲響後,把三爺的蛇矛盪開。

  可就在這時,關公動了。胯下黃驃馬閃電般飛出,順勢一刀劈出,爆喝:「逆風刀!」

  青龍偃月刀破空,帶著一股怪異氣流,凶狠斜劈。

  董俷暗罵了一聲卑鄙,這二人看起來早有默契,關公的這一刀,不論是時機還是勢頭,都恰道好處。正是處於董俷力量將失的滯點,而關公則是正在巔峰狀態。

  大槊奇詭一轉,槊尾正點在了刀鋒之上。

  那股奇大的力量,險些讓董俷的大槊脫手,順勢向前滑出,董俷一招怪蟒出洞,和三爺的蛇矛再次撞擊在一起。

  鐺鐺鐺,那聲音有點發悶。

  關公和三爺二人聯手,三人如同走馬燈似的戰在一起,那殺法好不激烈。

  帥旗下,許攸喘了口氣,扭頭對身邊的劉備說:「玄德,你這兩個兄弟,確實是虎將。我還沒有聽說過,有誰能和董家子打成這樣……不過,還請玄德出手,儘快殺了這董家子,而後追殺那昏君,則大事可成。許某定當表奏新帝,為玄德洗刷冤屈。」

  說實話,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劉備還是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應該出手。

  可許攸的話,無疑提醒了他。開弓沒有回頭箭,到了這光景,哪裡還有甚麼退路?自古成王敗寇,就是如此。

  想到這裡,他一咬牙,紮下一張三石硬弓。

  「子遠公稍待……」

  說著話催馬衝出本陣,在馬背上彎弓搭箭,對準了董俷,嗖的一箭飛出。

  而後收起弓箭,抬腿摘下一桿馬槊,朝著董俷衝去。

  歷史上,劉備使得一手好劍。那雙股劍赫赫有名,可說是眾人皆知。

  但安喜縣一戰後,劉備的雙股劍折斷。這兩年來,他苦練馬槊,並且在戰場上廝殺,能使得一手好槊。三十斤重的馬槊,如今也是能斬將奪旗,武藝比之當年好了十倍。

  身為大將,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利箭飛來,董俷猛然一招鐙裡藏身,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從馬背上消失。箭矢落空,董俷翻身坐穩,一槊橫敲,砸向關公。若是棄了敵對的立場,關公對董俷的武藝,卻是極為敬佩。但這戰場上,容不得半點留情。更何況,他們之間只有仇恨。

  關公舞刀,磕開了大槊。

  這時候劉備衝過來,馬槊疾刺,招數頗見功底。

  董俷反手一槊,挑開了劉備的馬槊。但心中卻暗自吃驚:怎地這大耳朵,有如此武藝?

  三英走馬燈似的圍著董俷狠殺,漸漸的,董俷也有些不敵。

  一個不小心,那關公的青龍偃月刀砍在了他的背上。也就是董俷的鎧甲結實,擋住了大半的力道。可即便如此,還是破開甲冑,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劇痛,讓董俷暴怒了!

  和張飛二馬錯鐙的一剎那,猛然抽出金瓜錘,一招蒼龍擺尾,狠狠的砸在了張三爺的背上。

  這一招槊裡夾錘,使得是出神入化。

  張三爺在馬上哇的噴出一口鮮血,險些被打下了戰馬。

  劉備驚怒道:「休傷我三弟!」

  擺槊橫掃。董俷卻也不理,一招蘇秦背劍,撞開馬槊,一磕馬肚子,象龍頭也不回的落荒而去。

  關公大怒:「賊子,休走!」

  帶著人就追了上去。那邊劉備來到張飛跟前,緊張的問道:「翼德,你沒事吧。」

  張飛吐了口鮮血,氣急敗壞的說:「大哥休要管我,殺了那醜鬼要緊。」

  劉備想了想,當下帶著人就追了下來。

  ……

  董俷的腦袋越發的糊塗了。

  背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鮮血順著甲葉縫隙流淌,把大半個身子染紅。

  三英,果然是厲害!

  董俷和人交手,從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感覺手中大槊越來越沉,心知體力的消耗,已經到了極限。

  施展馬援留下來的那套運氣之法,骨骼嘎巴巴直響。

  劇痛之中,力氣逐漸的恢復。背上的傷口,似乎也已經凝結了,不再往外流血。

  勒住了馬,眼看關羽一馬當先的追上來,董俷深吸一口氣。

  怎麼也要拖住對方,否則若是被他們追上漢帝,那可就是前功盡棄,功虧一簣了。

  「關雲長,你我再戰三百合!」

  董俷撥轉馬頭,向關羽衝過去。

  但見關公卻冷笑一聲,猛然停下來,青龍偃月刀高舉,「某不與你做匹夫之爭,兒郎們,把這醜賊給我圍起來。」

  關公的手下,配有二百校刀手,呼啦啦將董俷圍住。

  單打獨鬥,關公還真的沒有把握能勝了董俷。既然已經到如此地步,何必去冒險。

  董俷頓時身陷重圍,大槊連番劈斬,狠殺敵軍。

  可不等他殺退了敵人,劉備帶著人也衝了上來。眼看這種景象,劉備不由得一笑。

  「雲長此計,果然是妙……來人,給我放箭!」

  跟隨劉備的二百多弓箭手,在外圍轉開,不斷的射出利矢。董俷一邊撥打雕翎,一邊擊殺靠過來的敵軍,氣得哇哇直叫。這劉玄德果然陰險,這是要耗盡我的力氣啊。

  關公捻著美髯,輕聲道:「大哥,這董家子,真不愧虎狼之將的稱號。這麼多人圍殺他,居然還能堅持到現在。關某以前真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實在是慚愧啊!」

  劉備眼睛爆射出冷戾殺機,「可惜,他是我們的敵人!」

  這時候,張飛隨大軍撲來,見此情況,也明白了劉備二人的意圖。

  「困死他,最好活捉了他,我要一刀一刀的把他剮了,方能消我心頭這口惡氣。」

  此時,已經過了午時。

  積雪漸漸融化。不遠處,就是雍水,董俷被團團包圍,身上插了四五支利箭。幸好,並非要害。而象龍也有點支持不住了。若非身上厚重的馬鎧,只怕早就被射殺。

  眼看著董俷已經沒有了力氣,劉備等人好生得意。

  許攸笑呵呵的說:「董家子一死,則我等大業可成……到時候只需要挑著他的腦袋,北宮衛不戰自潰。玄德,此戰你三兄弟當為頭功,許某在這裡先恭喜玄德你沉冤得雪了。」

  劉備忍不住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也就是在這時,河對岸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從疏林中衝出兩人。

  一個是面黑如鍋底,長得是猙獰醜惡。胯下一匹大黑馬,手中卻是一對鑌鐵大錘。

  另一個,馬上掛著一桿銀槍,生的俊朗非凡。

  掌中一張寶雕弓,馬背上還馱著兩壺雕翎箭。二人衝出來,厲聲喝道:「好漢休要驚慌,我們來助你……逆賊,爾等劫駕弒君,皆亂臣賊子……那一隻耳,看箭!」

  雕翎箭破空,嗚嗚厲嘯。

  關公抬手一刀斬落了利箭,臥蠶眉倒立,怒吼一聲:「鼠輩,敢壞我好事?看刀!」

  話音未落,黑臉漢子掄錘就迎了上來,一招鐵門閂,鐺的崩開了關公的大刀。

  這黑臉漢子好力氣!

  關公心中一驚,和那黑臉漢子立刻鬥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張飛挺矛飛出,攔住了那俠客。四個人,四匹馬,在雍水畔鬥在一起。

  董俷也不知道這二人是甚麼來歷,不過既然能抵住關公,想必不差。

  精神頓時振奮起來,那運氣心訣連續施展兩次,骨骼不停的嘎巴巴直響,大槊連續三招夜戰八方,打得週遭人血肉橫飛。也不理那飛來的箭矢,朝著劉備和許攸就撲了過去。

  那一邊,白臉漢子顯然不是三爺的對手,打了十幾個回合,招法已經散亂。

  可張飛一看董俷朝著劉備撲過去了,頓時急了。他可清楚自家兄長的本事,對付小人物還行,可若是一對一的和董俷打,根本不是對手。虎目圓睜,一聲厲喝:「醜鬼,休傷我大哥!」

  捨了白臉漢子就撲向了董俷。

  白臉漢子也知道自己不是張飛的對手,看同伴被關公打得狼狽,當下挺槍夾擊關公。

  遠處,馬蹄聲響起。

  滿天雪塵翻滾,似有千軍萬馬疾馳而來。

  許攸心中不由得一驚,抬頭張望,臉色頓時顯得很緊張。

  「玄德,可是友軍?」

  哪裡還有什麼友軍?劉備瞇起眼睛,仔細的觀瞧。就見雪塵之中,隱隱約約有一隊人馬飛奔過來。那旗號上打得是『河間張』的字樣。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人,可劉備知道,對方絕對不是什麼友軍。

  「不好,會不會是趙國的軍馬趕過來了?」

  許攸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只聽遠處傳來一聲怒吼:「休要走了反賊,河間張郃在此。」
fitch 發表於 2014-6-21 01:13
第一八七章 桃園一諾,翼德全義

  雪塵滿天,翻滾著撲向雍水。

  有一員大將從雪塵中率先撲出,頭戴黃金獅子盔,身穿黃金獅子鎧,掌中八寶馱龍槍,胯下照夜獅子馬,四蹄踏雪,耀武揚威。這員將領,年紀在二十出頭,相貌雄威。

  身後跟隨大約有三百人左右,全都是清一色騎兵,風一般的衝過雍水,直插入戰場。

  劉備和張飛攔住了董俷,二人聯手夾擊。

  但已經瘋起來的董俷,沒有關公在一旁制約,絲毫不懼這二人的夾擊。相反地那疾風暴雨一般的狂攻,甚至比三爺的無回矛法還要兇猛,盡走那同歸於盡的招數。

  張飛和劉備被打得苦不堪言,甚至沒有還手的餘力。

  三爺的情況還好些,能夠不時的給董俷製造一點威脅,而劉備卻是徹底沒了抵抗的能力,若非三爺拚死護著他,只怕幾個回合就被董俷斬殺於馬下。只能苦苦支撐,指望著週遭的人能過來給予他們一些幫助。

  關公被那黑、白臉二將死死纏住,明知道張飛和劉備已經撐不了多久,可偏偏無法脫身。而那張郃帶著三百鐵騎衝殺入了戰場,如同是一頭下山的猛虎,直撲許攸。

  遠處,翻滾的雪塵還在不斷逼近。

  許攸心裡失了計較,感到了一陣絕望。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伺機翻盤的機會,如今漢帝走脫,援兵將至,端的是美夢成空。

  此次的叛軍,大都是由幽、青、冀三州的豪強所組成,打順的時候,自然是橫行無阻。可一旦遇到挫折,馬上就會失去鬥志。眼看朝廷大軍將至,叛軍人心惶惶。

  張郃大槍抖動,上下翻飛。

  朵朵梨花綻放,帶走了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騎軍好像鋼刀,一下子撕開並不甚堅固的叛軍防線。許攸看著張郃離他越來越近,忍不住大聲驚呼道:「玄德,救我!」

  劉備自然看到了情況不妙,可惜卻被董俷死死拖住。

  「翼德,阻他一下,我且救了先生,再一同誅殺此獠!」

  「大哥只管去,某定不容此獠通行。」

  張飛大喝一聲,掌中丈八蛇矛突然間變得猛烈起來,那無回矛法的慘烈殺氣,一時間逼得董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劉備脫走。心中暴怒,這可是誅殺劉備的最好機會!

  若是放過了此人,終究會成為禍害……

  想到這裡,董俷手上加力,鬼哭槊厲嘯聲越發的淒厲,那力道隱隱,每一次接擋,都震得三爺手臂發麻。胯下烏騅馬,也不由得連連後退,象龍步步進逼,三爺在封住了董俷第十八槊之後,丈八蛇矛已經被打得彎曲成了一個奇異的彎度。

  說真的,董俷挺讚賞張飛。

  這個後世之中的五虎上將,勇力真的是非凡。

  一個人抵擋住這麼多回合,這在董俷所遭遇過的將領當中,卻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張三爺,果然名不虛傳。

  董俷對三爺的好感很高,甚至比關公、劉備等人的還要高。三爺是個真漢子,若不是造化弄人,董俷真不願意和三爺在疆場上見生死,寧可和他鬥酒三百壇,方為快事。

  可現如今,說什麼都是假的。

  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董俷也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象龍退後一步,立刻騰空竄出。鬼哭槊高舉,這叫做舉火燒天式。董俷大吼一聲,砸向了三爺。三爺此刻虎口早已經迸裂,雙手血淋淋,看上去好生的淒慘。盔歪甲斜,氣喘吁吁,已經沒有了再戰之力。可想起大哥的囑咐,三爺一咬牙,舉矛迎上。

  只聽鐺的巨響聲傳來,烏騅馬一聲慘嘶,雙腿一軟,蓬的癱在了地上。

  這烏騅馬也是少有的神駒,可也經不住董俷這種巨力的連番攻擊。癱倒之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三爺被甩出去了老遠,趴在地上,噴出幾口鮮血,還想站起來再打,可是雙臂傳來劇痛,讓三爺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蓬的又趴在了地上,直不起身。

  手臂肯定是斷了……

  三爺臉埋在雪中,心中苦笑。

  三年苦練,沒想到最終還是沒有勝得這醜鬼!

  遠處,關公幾次想要衝殺過去救援張飛,但是卻被人纏住。叛軍已經潰敗,劉備雖然攔住了張郃,可也是險象叢生。他本就不是張郃的對手,加之又連戰數場,已經是筋疲力盡。關公不敢再拖下去,賣了個空子,拖刀就走。

  黑臉漢子舉錘追擊,就在要追上關公時候,卻見關公突然勒住了黃驃馬,抬刀轉身一招逆風刀。黑臉漢子猝不及防,而關公的刀又快,眼看著就要喪命於這拖刀之下。

  卻聽一聲巨雷般怒吼,一支投槍飛出,鐺的撞在了關公的刀上。

  關公的手臂一陣發麻,扭頭看去,就見張飛被大槊壓在雪地中,一動不動的好像死了。

  昔年桃園三結義,誓言還歷歷在目。

  關公的眼睛一紅,正要過去和董俷拚命,卻聽劉備一聲慘叫,原來是和張郃打了十個回合後,被張郃一槍刺穿了肩膀。半個身子血淋淋的,趴在馬上落荒而逃。

  也顧不得去救張飛,關公催馬過去,擺刀逼退了張郃,護著劉備和許攸二人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三弟生死不明,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哥被殺啊。

  再說,關公還真的沒有把握能勝得了董俷,只好護著半昏迷的劉備和嚇破了膽的許攸撤離。

  雪塵已經逼至雍水畔,叛軍也已經潰不成軍。

  這時候,董俷才看出那雪塵當中,不過只有一兩千人的模樣,而且還有一部分是他留在大營裡的北宮衛。領頭的,正是他留在大營的班咫,一見董俷如今的模樣,班咫可是嚇了一跳。連忙帶著人跑到了董俷的馬前:「主公,你還好吧?」

  好個屁啊!

  眼看著危機解除,董俷的腦袋是一陣陣的發懵。

  手裡的大槊有點握不住,鐺的就脫手砸在了地上。那張飛當場就被砸得昏了過去,董俷說道:「把此人給我看好,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和他交談……皇上,可好?」

  「皇上已經安然抵達大營,趙國軍先發人馬,大約兩千人也趕到了!」

  那邊,張郃命人打掃戰場,和黑、白臉漢子來到董俷面前跳下馬來,插手行禮。

  「三位將軍快些起來,我乃北宮校尉董俷,還未請教三位的姓名?」

  董俷剛才拼了命的廝殺,只知道有援軍來了,卻不清楚援軍的主將是誰。

  張郃連忙道:「小將為河間郡都尉張郃!本是奉命往趙國送信,可不想卻遇到逆賊謀反。早聽說過大人的名字,今日一見,方知道虎狼之將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

  他剛一說完,黑臉漢子迫不及待的就開了口:「俺叫武安國,乃東平壽張人。這是俺的好友,叫史渙,表字公劉,是豫州沛國人。俺們都是白身,四處遊歷……路過這裡的時候,看到有亂賊圍攻幾個女人,後來一問才知道,竟是有人想要造反……」

  黑臉漢子自顧自的說著,不想話說了一般,突然聽到班咫和張郃同時驚呼:「大人,大人……大人,你怎麼了?」

  原來,董俷昏了過去。

  幸好張郃手疾眼快,攙扶住了董俷。北宮衛連忙上前,把董俷放在了象龍背上。

  「送大人回營!」

  班咫確定董俷沒有性命之虞後,長出了一口氣。當下拱手道:「武壯士,史壯士,我家大人從昨夜子時至今,連番征戰,過於勞累。在下是北宮衛軍師班咫,若二位不嫌棄,請隨我一起回營休息,如何?張將軍,這邊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張郃自然不會拒絕,連忙點頭答應。

  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自家的好日子似乎要來了!

  武安國和史渙二人對董俷也是甚為敬佩。他們並無軍職,只是中原遊俠。雖不知道北宮校尉是什麼官兒,可也聽說過,虎狼之將的這個名號,自然也知道董俷。

  沒想到居然會和虎狼之將相遇,二人心思都活泛開來。

  「我等願意護送大人回去。」

  這機會可遇而不可求,武安國、史渙當下答應了班咫的邀請,隨北宮衛一起回轉大營。

  ……

  中平四年的這一場叛亂,令整個大漢朝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不同於以往的叛亂,這一次,竟然是朝廷欽命的冀州刺史作亂。那王芬,可是大漢名士啊。

  所有的士人,都察覺到了那股隱藏在其中的危機。

  大將軍何進在得到了消息之後,立刻做出反應。封鎖了洛陽十二門,大大小小的世族全部受到了監控,就連太傅袁隗也沒能倖免。雖然沒有打入囚籠,可實際上形同於軟禁。那些沒有背景的黨人,則在一夜之間被抓捕起來,關入了大理監牢。

  與此同時,幽州牧劉虞、益州牧劉焉、徐州刺史陶謙、揚州刺史秦頡全都舉起了屠刀。

  各地世族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牽連,紛紛被打入囚籠。

  企圖反抗者,就會遭受到疾風暴雨的打擊。就在新年即將到來的時候,大漢的天空下,瀰漫著腥風血雨。

  而這一切,董俷絲毫不知。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趙國郡的治所,距離雍水畔的那一場惡鬥,也過了十天。

  全身上下,共有二十七處箭傷,背上遭關公一擊,幾乎傷了骨頭。

  不過,這還不是最為嚴重的。

  連續三次施展那運氣之法後,使得董俷人同油盡燈枯一般。傷口感染,連續十天高燒。幸好這趙國有一位女神醫,是華佗的弟子,名叫濟慈,原本是趙國本地的一個破落世族後裔。在聽說了消息後,就自告奮勇,前來為董俷進行了悉心醫治。

  在昏迷了十天後,董俷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只是全身酸軟無力,又在榻上躺了整整十天,這才算是能下地走路。這也是他體格健壯,若換了別人,只怕少說也要躺上三四十天的時間。可即便如此,走起路來,還是要靠人攙扶才行。

  「皇上如今在何處?」

  董俷醒來後,忍不住向照顧他的濟慈詢問。

  這濟慈年約二十上下,生的也算不上非常漂亮,但卻能給人一種極為溫婉的感受。

  她聽說過董俷的名字。

  華佗在涼州效力,曾給她寫過信,並且在信裡面不止一次的提到了董俷的名字。

  否則,以濟慈的脾氣,斷不會主動跑來。

  聽董俷詢問,濟慈哼了一聲,「你們男人只知道打打殺殺,難道就不曉得愛護自己嗎?皇上、皇上……董西平,虧得有人天天念叨你,可你醒過來卻是問都不問。」

  「啊?」

  「啊什麼啊?任姐姐的傷勢也很重,可在昏迷的時候,還不停的叫你的名字呢。」

  任紅昌,貂蟬?

  董俷猛然醒悟過來,激動的問道:「紅昌的傷勢如何?可有性命之虞?」

  「你們隨軍的郎中雖然本事不怎地,不過也算是有些手段。幸好搶救的及時,若是再晚一些的話,只怕性命就保不住了……好了,好了,她沒有事,只是她身子不比你這般健壯,還要再休息一段時間。皇上已經移駕至河內……也不曉得你有什麼好。皇上和皇子緊張你,外面還有一堆人,也緊張你,但都被我給攔住了。」

  「外面?誰在外面?」

  「一個姓班的……算了,反正你也醒了,你自己見他們吧。我這就叫他們進來。」

  濟慈說完,把董俷扶起來,靠著軟墊躺著。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班咫帶著三個人走進了房間。

  那青年叫做張郃!

  董俷隱約還記得張郃的名字,但是對武安國兩人,卻已經是記不清楚。

  張郃?

  那評書中,曹操的五子良將,後來更成為了諸葛亮最為擔憂的一名將領。早先董俷見到文醜的時候,還想到了這個人,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和張郃相遇。

  「原來是你們!」

  董俷平靜的笑道:「有勞三位擔心了,快快請坐。」

  哪知,武安國和史渙聽了這話,卻上前兩步撲通跪下,「我二人久聞將軍之名,只恨沒人引見。今日還請將軍收留我二人,武安國(史渙)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董俷嚇了一跳,連忙道:「二位快快請起。」

  原來是武安國……

  史渙這個名字比較陌生,但武安國這個人,還是有些印象。評書當中,使錘的武將不多,在董俷的記憶中,只有武安國一人。此人曾在虎牢關前,獨戰呂布十幾個回合,武力可不算太低。只是經那一戰,武安國被呂布砍了一隻手,就再也沒有出過場。可惜了一員虎將……董俷也使錘,故而對使錘的武將,還是頗有好感。

  「俷能得二位相助,實三生有幸。快快起來,一家人莫說兩家的話……」

  說完後,董俷又道:「不過你二人莫要稱呼我為將軍,俷不過是一校尉,並非將軍。」

  班咫笑了,「主公,您現在已經是將軍了!」

  「啊?」

  張郃上前道:「將軍有所不知,您昏迷的時候,皇上親封您為虎賁中郎將,安寧亭侯。末將也被皇上點名,從河間調入您的麾下,聽從您的安排。」

  虎賁中郎將?

  董俷有點懵了!

  虎賁中郎將在周朝就已經出現,當時名為虎賁氏下大夫。《孟子‧盡心》中說:虎賁三百人。顧名思義,虎賁之意,言其如猛獸之奔。西漢平帝年間,改武帝所置宿衛『期門』為『虎賁郎』,虎賁中郎將為虎賁郎的主官,可是秩比兩千石的大員。

  虎賁中郎將原本受九卿之一的光祿勳節制,屬五官中郎將之一。

  能授此官職,說明皇上是極度的信任,並且將來還會有外放,乃至一方大員的可能。

  歷來擔任虎賁中郎將的人,都是前程遠大。

  比如那東漢權臣、名將竇憲,也擔任過虎賁中郎將。董俷如今剛滿十八歲,就獲得了如此殊榮,其前途之光明,可想而知。而讓董俷吃驚的,還不是這虎賁中郎將。安寧亭侯……他老子如今才是個鄉侯,只比他大了一級而已,這可是無比的榮耀。

  一門二侯,自西漢開始也並非沒有。

  但父子二侯,在董俷的印象中,卻是沒有過的。要知道,這亭侯,可是能世襲。

  董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非但沒有高興,反而生出莫名的悲傷。

  「成廉和王雙的屍首,可曾收攏妥當?」

  張郃三人都知道,成廉、王雙是董俷的部將。如今董俷陞官,第一個想到的卻是為他戰死的袍澤。三人心裡不由得一陣感動,看董俷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同了。

  特別是張郃,投靠董俷,也只是想換個遠大前程。

  但現在看來,這虎狼之將不僅僅是勇猛,而且還有一個關念部曲的心。

  班咫輕聲道:「主公放心吧,王、成二人屍首都已經收攏,他二人若知道主公在這時候還能念著他們,定然會非常的開心。」

  「王雙、成廉,當年隨我一同到了洛陽,為的也是得一個遠大的前程。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們未曾隨我享過多少福氣,就這麼走了……我心裡實在愧疚。」

  氣氛,突然間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濟慈走進來,一皺眉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們若是想要他多活些時候,就趕快出去。等他身體好了,你們說多久我都不會管。但是現在,這裡歸我做主。」

  「那還請將軍好好休息……」

  張郃三人忙起身準備告辭。班咫想了想說:「主公,那張翼德還被我們關押,怎麼處置?」

  董俷猶豫了一下,「先別急,等我身子好了,再去會會他。」

  那邊濟慈已經冷下了臉,班咫不敢再說話,忙退出了房間。

  董俷笑道:「看起來,他們好像很怕你啊!」

  濟慈也笑了。那眼眉兒一翹,宛若新月。打開手中的盒子,露出裡面的一排金針。

  「你要幹什麼?」

  「你廢話太多了……難道你不知道,現在你最需要的,不是說話,而是好好休息!」

  董俷剛要開口,濟慈金針抬手刺在了他的身上。

  靠在褥子上,董俷立刻沉沉的睡去……

  ……

  又過了一段時間,董俷的傷口也都已經好了。

  正是新年的第一天,在看望了還靠在榻上休息的任紅昌之後,董俷帶著武安國和史渙二人,走進了一個小院。他如今住在趙國相的府邸中。董俷如今是漢帝眼裡的紅人,趙國相也是個有眼色的人,不但騰出了房間,自己一家人還搬出了府邸。

  如今,這整個府邸中,全都是董俷的人。

  除了住在後院修整,僅存下來的一百鸞衛之外,府邸四周,還有五百北宮衛駐紮。

  漢帝如今已經回了洛陽,自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過那腥風血雨,和董俷卻沒有半點的關係。

  小院的門口,有四五十個北宮衛看守。見到董俷,行了一個禮後,打開了小院的鐵門。院落中,有一幢小屋,房門開著,董俷進了小院,就看見那張三爺,正端坐於屋中,捧著一罈子酒,自斟自飲。

  「三爺,這裡住的還好?」

  董俷逕自走進了房間,武安國和史渙很自覺的在門口站立。

  三爺醉眼朦朧,看看董俷,突然笑了:「醜鬼,是不是我的時間到了,你要殺我?」

  董俷拿起一個酒罈子,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看起來三爺你……已經做好了準備!」

  「要殺就殺,你家三爺怕個鳥?」

  其實,董俷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勸說張飛。可一看到張飛這樣子,那到了嘴邊的話,卻又嚥了回去。

  「那就是說,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是嗎?」

  張飛抬起頭,哈哈笑道:「董西平,你倒是個有眼色的人,嘿嘿,你想說就說,但三爺不聽。」

  董俷淡然一笑,「俷現在若是再說了那些話,卻是辱了三爺。」

  張飛虎軀微微一震,突然道:「董西平,其實張某甚佩服你,只可惜……若是換作平日,我定會交你這個朋友。當初,我三兄弟涿縣相逢,意氣相投,桃園結義。我捨盡了家財,想著憑我兄弟的本事,定能搏一場富貴,可沒想到卻遇到了你……」

  董俷一笑,「其實不必換作平日,只今日,你我也可做個朋友,喝一頓酒。」

  張飛道:「董西平,你是個好漢子。張某這輩子不求人,但……我想求你一件事。」

  「說!」

  「可否給我哥哥一條活路?」

  董俷喝了一口酒,沉吟半晌後道:「若是你在我的位子上,是否會這樣做?」

  「這……」

  抬頭看著張飛,董俷甚是動情的說:「若你降我,說不定我會答應你的要求。但我也知道,三爺定不會同意。當年三英結義,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俷甚為敬佩。我也有結義兄弟,更知這兄弟情意的珍貴。可我只想問三爺你一句:若你真的死了,你的兄弟們,真的會應這諾言嗎?若不是這樣,何不降我?」

  張飛大笑:「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說出來的話就不能反悔。若我降了你,張翼德還有何面目立於天地間?大哥、二哥會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張翼德,卻是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當年的誓言……董西平,若你真是漢子,就莫要再說這種話語。咱們今日一醉方休,明日給我一個痛快,全了當年那份兄弟情,張某就感激不盡。」

  董俷心裡歎了口氣,沉吟片刻後,舉起酒罈子:「三爺,我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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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按:
 武安國,演義虛構人物。為孔融部將,在諸侯討董卓一戰中,被呂布砍掉手腕逃走。庚新指他為東平壽張人,但查不到相關資料證實。三國人物中,確為東平壽張出身的是張邈,但亦查不到張邈和武安國是同鄉的佐證。
 史渙,字公劉,沛國人。曹操部將,多從曹仁、徐晃出陣。在追擊眭固與官渡燒糧中有所立功。
 濟慈,庚新虛構人物。
 中郎將,秦至漢末前(秦→西漢→東漢),為禁衛統領,分有左中郎將、右中郎將、五官中郎將。西漢時設置虎賁郎為天子衛兵,由虎賁中郎將統領。另有羽林中郎將,掌羽林軍,這些中郎將都是品秩為比二千石的武職。漢末三國時,中郎將則被各勢力廣泛加封於武官,不限於禁衛統領。大致上是比將軍低、比校尉高的階層,但各勢力的中郎將的職位、秩、權力相差很大。(秩,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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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 發表於 2014-6-21 01:59
第一八八章 偷得浮生半日閒

  張飛喝的酩酊大醉,睡著了!

  臉上依舊流露著那種不羈的笑容,也許他夢到了涿縣家中,那桃園中盛開的桃花。

  董俷走出房間,負手立在門口。

  「主公,接下來該怎麼辦?」

  史渙輕聲的詢問。他看的出來,董俷如今很猶豫,故而上前一步,低聲的詢問。

  遊俠江湖多年,史渙比武安國更懂得察言觀色。

  同時他也明白一個道理:這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強食,你不去殺人,遲早會被人殺。

  董俷如何聽不出史渙話中的意思,招手叫來了四名北宮衛。

  「送三爺一程,讓他不流血而死!」

  北宮衛懂得董俷的意思,當下點了點頭,找來了一根白綾,走進了房間裡。

  耳邊,總是迴響張飛的笑聲;眼前,也不斷浮現三爺的颯爽英姿。董俷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負罪感。昔日,三爺張飛曾經是他心中的偶像。如今,他卻親手扼死了偶像。

  閉上眼睛,董俷在院門口站立不動。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北宮衛走出來,輕聲道:「將軍,已經送走了!」

  「把三爺的身子送回涿縣,好好的修建他的墳塋……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三爺,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這一路走好,只希望下輩子,我們再做朋友吧。」

  董俷一邊蹣跚而行,一邊自言自語。

  武安國還想過去問兩句,卻被史渙拉住:「兄弟,莫要打攪主公,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這天晚上,董俷喝的大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過了正午。

  被濟慈狠狠的臭罵了一頓,因為他身子還沒有好利索,氣得濟慈連罵董俷不知死活。

  董俷也知道,濟慈這是一片好意。

  隨她罵吧,不管怎麼說,這也算了結了一段當年的偶像情節吧……

  ……

  在接下來的日子,董俷過的很悠閒。

  任紅昌在開春之後,可以下地走動了,董俷陪著她在趙國休養到了一月末。

  原本按照濟慈的說法,任紅昌至少要到年中六月左右才能完全康復,可洛陽傳來了一個消息,卻迫使得董俷不得不提前離去。董俷要走了,任紅昌自然也不想留在趙國。

  作為任紅昌的醫生和朋友,濟慈也不得不隨同一起前往洛陽。

  是什麼事情,讓董俷這麼急著回洛陽呢?

  原來,董綠要生了!

  本來董綠的產期要到三月左右,可沒想到在得知了董俷遇險的消息後,一下子動了胎氣。原本,為了防止驚嚇到董綠,蔡琰等人還嚴密的封鎖了消息。但漢帝回京,董俷卻不見蹤影,這消息最終還是傳到了董綠的耳朵裡,把產期一下子提前。

  聽聞這消息後,董俷心急火燎。幾乎是連夜啟程動身,帶領麾下馬不停蹄一路趕,終於在二月中旬,抵達了洛陽。

  此時的洛陽,卻是格外蕭條。

  漢帝在一月回京之後,憤怒的舉起了屠刀。

  旬月之間,近百名黨人被株連,所有和王芬等人有牽連,乃至於有書信來往的人,都被廷尉收押。而且,這勢頭愈演愈烈,就連身為三公的袁隗,也被牽連進去。

  幸好在這時候,何顒站了出來。把所有罪名一肩擔下,自刎於南宮門外。

  他倒也算是光棍,一死了之。其實何顒也知道,這一次他算是身敗名裂,與其連累所有黨人,倒不如站出來自己了結。至少,他的死可以為黨人留下些傳承薪火。

  董俷回到洛陽的時候,董綠已經產下了一子,母子平安。

  不過由於早產緣故,兒子生下來只有五斤多重,看上去瘦小的好像沒有半點肉。

  長得很像母親董綠,很清秀。

  當董俷抱著兒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頭激動。

  董綠產後有些虛弱,不過有女神醫濟慈跟隨,自然不必擔心太多。在為董綠把脈之後,就開出了一劑調養的藥方。

  當晚,典韋和沙摩柯聚在小院裡,聽董俷講述了張飛的事情,也不禁好一陣唏噓。

  蔡琰旁聽,突然問道:「阿醜,五斤還沒有名字呢。爹說這名字應該由你來起,你可要給他起個好名字才是。」

  五斤,是董俷兒子的乳名,取自他生下來只有五斤重。

  董俷沉吟片刻,「此次冀州之行,為我生平所遇凶險之首。不但我和紅昌險些送了性命,就連綠兒也……王雙、成廉戰死,我辛苦三年所訓練出來的北宮衛和鸞衛營,也幾乎死傷殆盡。歸根結底,卻是我等存了驕狂之心,過於輕視黨人的力量……就叫五斤做董冀,以時刻提醒我,不要忘記了這次冀州所遇到的凶險。」

  「董冀?」

  蔡琰等人不由得點頭稱讚。

  冀,亦有希望和期望的含義。《國語‧魯語》中,有『吾冀而朝夕修我』的語句。

  這古人起名字,講究很多。

  特別是董俷如今身份和地位不一樣,給孩子的名字,也要格外注意。他倒是沒有考慮許多,但卻不等於蔡琰不去考慮。董綠幫了她好大的忙,若是知道董俷隨便給孩子起名,心裡定然會不舒服。所以,她很快的就想到了這『冀』的出處,算是讓董綠寬心。

  「何伯求這一次也算是爽利,只是這一死,卻洗清了袁家的罪名。」

  董俷抱著五斤,和眾人閒聊。這話題不知不覺的,就轉到了何顒之死的事情上。

  哪知蔡琰卻冷笑一聲,「他哪裡是什麼爽利,卻是到死也不忘了算計別人。」

  董俷詫異的問道:「姐姐,這話怎麼說?何伯求又算計了誰?」

  蔡琰抱著熟睡的女兒,輕聲道:「是爹告訴我的。何伯求一死,卻是三得。他雖死了,但因為是大將軍的幕僚,把大將軍也給牽扯進去。若是處置了太傅,則大將軍也難逃責難。皇上如今疑心很重,他這樣一來,洗脫了袁家的嫌疑,挑起了皇上對大將軍的懷疑。如此一來,則閹寺實力大漲,又使得大將軍和黨人緊密相連。」

  董俷一蹙眉,「這麼說來,大將軍手中的力量也增長了,黨人也得到了保存?」

  看蔡琰點頭,董俷感到好生頭疼。

  這士人的算計,可真的是無處不在……

  歎了口氣,「算了,別再說何顒了,我現在腦子裡只要提起何顒的名字,就頭疼。」

  其實,未必是頭疼,裡面也有一絲輕鬆。

  何顒一死,對董俷而言,也算是少了一個算計他的人,去掉了一個心腹大患。

  典韋突然道:「對了二弟,還有一件事……西園新軍的助軍左校尉文醜在一月中掛印辭官,你那好友曹操,被任命為助軍左校尉……聽說,皇上還準備把南北宮衛合併,重組虎賁郎。你如今成了虎賁中郎將,可要小心,有不少人都盯著你呢。」

  董俷一愣,疑惑的看著典韋。

  文醜離去了嗎?

  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離去?會去何處?

  董俷想起來了,那評書裡不是說,顏良文醜,親如兄弟嗎?而顏良被他斬殺在冀州,想必是文醜聽到了消息,故而離開了洛陽。以他和顏良的感情,只怕以後……

  不過董俷很高興:大哥的腦袋好像開竅了呢!

  若是在以前,肯定說不出這樣的話。

  典韋憨厚一笑,「莫要看我,是曹操和我說的這話,我只是轉告而已。」

  「曹操?」

  董俷下意識的問道:「大哥,你最近常和曹操在一起嗎?」

  「都在西園練兵,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說不上和他很熟。不過,我想曹操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和我說這些話。他還說,虎賁郎重建固然是好事,但作為取代羽林軍左右騎的存在,肯定會讓大將軍不高興。而且,這段時間,朝廷裡肯定會有一番大動作,不曉得會有多少人被清洗……總之,就是要二弟你能多加小心,莫要鋒芒太露……最好,在虎賁郎尚未重建之前,能離開洛陽一段時間,躲避下風頭。」

  董俷點點頭,「這個我會考慮。」

  雖然不擔心典韋會跟著曹操走,可在董俷的心裡,總覺得曹操這是刻意的接近。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在那原有的歷史上,典韋和曹操可是很對脾氣的一對。心中唯有祈禱:可莫要再出什麼波折了……這事情已經夠多了,難道就不能,讓我舒心一段時間嗎?

  ……

  也許真的是有神仙的存在,而且那神仙還真的就聽到了董俷的祈禱。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漢帝發出了很多旨意,包括撤換了洛陽令周異等一系列的人員更換,弄得洛陽城內人心惶惶。反倒是對董俷沒有任何的安排,只是派心腹小黃門,上軍校尉蹇碩來通知董俷,好好將養身體,把虎賁郎的人員安排呈報上去。

  虎賁郎編製三千,自中郎將下,依次有左右僕射,左右陛長、虎賁中郎、虎賁侍將、虎賁郎中和節從虎賁等官職。加之董俷陞官,將北宮校尉一職空缺出來。而漢帝又將南北宮衛與虎賁郎合併,下屬官職也將會產生變動,少不得要動一番心思。

  董俷心裡計算了一下,這虎賁郎加上南北宮衛,麾下就等同於聚集了一萬人馬。

  這等同於把大將軍何進在洛陽城內的兵權完全抽走。

  羽林軍、北軍五校,以及城門屯軍,皆駐紮於城外。若是冒然的提出,肯定會惹得何進不安。最妥當的辦法就是暗中成立新軍,在時機成熟的時候,一次提出。

  到時候生米成熟飯,何進也只能是有心無力。

  但這個佈置,需要足夠的時間。

  董俷明白了漢帝的意思:先搭建骨架再說……

  算起來,董俷手下如今的人手也有不少。正好可以為他們都謀上一個出身和前程。

  漢帝不著急,董俷自然也不會著急。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董俷將手中的名單遞出去以後,就再也沒有一點動靜。

  他如今是安寧亭侯,又是虎賁中郎將,也算是有了地位。

  或是在家練武,或是陪伴妻小。

  閒暇的時候,就去蔡邕、盧植府上聽課。董俷沒有告訴盧植關於劉備的事情,只說冀州的事情是那刺史王芬和何顒一手策劃。盧植一輩子對大漢江山忠心耿耿,如今年歲已經大了,如果讓他知道,他的學生參加了這次叛亂,只怕是無法接受。

  雖然董俷沒有答應張飛的請求,可在不知不覺中,還是放了劉備一條生路。

  若他聰明,就找個地方安穩的過活吧。但董俷也知道,以劉備的那種性情,絕不會就此沉淪。他會忍耐,當時機成熟的時候,會再一次出現。而那時,劉備會變得更可怕。

  不過,董俷並不後悔這一次放過劉備。

  相反,他隱隱有一種期盼,期盼著和劉備的下一次見面。

  相信那不會很久,傳說中仁義無雙的劉皇叔,將會以什麼身份重新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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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 發表於 2014-6-21 15:58
第一八九章 袁隗計,二虎爭食

  袁府大門外,冷清清,全不見早先那車水馬龍的景象,可稱得上是門可羅雀。

  王芬謀逆,漢帝遇險,其實對於太傅袁隗的衝擊,最為巨大。黨人的聲勢一落千丈,昔日那些總是圍在袁府週遭等待袁隗召見的官吏們,如今一下子都不見蹤跡。

  雖然何顒以死來洗脫了袁隗的嫌疑。但可以看得出來,這位黨人魁首,有著四世三公之輝煌背景的袁太傅,已經是大不如前了。

  袁隗心裡也清楚,漢帝雖然放過了他,但並不代表對他沒有懷疑。

  之所以放過他,說穿了是裡面還牽扯到了大將軍何進。漢帝是擔心迫得大將軍過急,引發出不必要的麻煩。如今是放了袁隗,可只要他在洛陽,就要時刻面臨危險。

  坐在書房裡,袁隗的氣色看上去非常差。

  袁紹靜靜的垂手站立書案前面,一句話也不敢說。

  「本初,你們謀劃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呢?」

  袁隗痛心的說:「若我知道你們要這麼做,一定會設法阻止。老子說,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可操之過急。你們以為殺了漢帝,我士人真的就能有出頭之日嗎?」

  袁紹還是不說話,但看得出,他並沒有把袁隗的話語聽進去。

  歎了口氣,袁隗說:「我已經老了,也許比不得你們這般的衝勁,可我多多少少也經歷了這麼多年,看了那麼多事情。早年陳蕃、李膺何等聲勢,還不是最後落得個……算了,我也知道,這些話你未必聽得進去。許子遠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

  袁紹說:「叔父,子遠已經派人送信,說他已經去了渤海郡。那裡是以靺鞨粟末部的胡人為主體,雖貧瘠,但也還算安全。子遠說,他打算在那裡呆一些日子,靺鞨人精於騎射,當可招攬之。子遠的打算,是在靺鞨粟末部當中招兵買馬,徐徐圖之。」

  袁隗抬頭,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了一抹精光。

  「本初,看起來你已經是下定了決心。」

  袁紹猶豫了一下,咬著牙點頭道:「伯求早先曾和我說過一句話,紹牢記在心中。若士人想要實現理想,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才行。這實力就是兵馬,誰的手中有兵馬,誰就能大聲說話。伯求這次失敗了,但也更堅定了我這種想法。我們手裡必須要有人,否則的話,就算我們聚集了天下間所有的名士,一樣是難以成事。」

  袁隗沉默了……他閉上了眼睛,很久沒有說話。

  書房裡的氣氛非常壓抑,袁紹甚至可以感受到,有一股子涼氣,從脊樑骨裡冒出。

  到了這一步,他也無需再隱瞞什麼,索性把一切都挑明。

  若是袁隗真的要殺他,也是沒有辦法。可何顒的說法,卻讓袁紹看到了一個從未看到過的世界。如果王芬真的成功了,如果漢帝被殺了,如果士人的手中掌握兵馬,那如今的洛陽,又該會是怎樣的一個局面呢?那並不好說。

  袁隗道:「你的想法也許沒錯……」

  袁紹長出了一口氣,看起來袁隗也多少接受了他的觀念。

  但袁隗接著說:「可依現在的情況說,黨人已經無法無路可走,等許子遠練兵馬出來,少說也要兩三年。這兩三年當中,黨人又該如何做?閹寺未除,帝黨崛起……這大漢朝自光武皇帝開始,大權集於皇室手中。何遂高手握洛陽防務,皇上如今掌有新軍。唯有我等士人,卻一無所有。看似強大,其實虛弱,當如何熬過這三年?」

  袁紹啊了一聲,搖了搖頭。

  「侄兒倒沒有考慮這些。」

  袁隗露出了一絲笑意,睜開眼睛看著袁紹,「本初,你有才幹,更為我袁家的才俊,為叔甚看好你。但你有時候,過於輕浮,很多事情只想到了結果,卻不去考慮這中間的過程。說的好聽,你這叫目光遠大,說的難聽,卻是好高騖遠,當甚戒之。」

  袁紹恭敬的說:「侄兒定當牢記叔叔的教誨。」

  「如今我士人已經處於生死存亡之際,再聚為一黨,說不定就會有殺身之禍。當引禍水東流,把眾人的目光轉移到別的地方去。我等隱忍,於夾縫中求生存,方能保全實力。」

  袁紹心裡一動,「叔叔的意思是……」

  「本初,你可知道董卓如今在涼州有何成就?」

  袁紹搖搖頭,輕聲道:「這兩年侄兒先是征討黃巾餘孽,而後又……不甚清楚。」

  袁隗笑道:「我卻是知道。在涼州,董卓的勢力幾乎覆蓋整個西北,包括北地、安定等郡,全都是看董卓的眼色行事。那武威雖有些許動盪,可未嘗不是董卓故意為之。如此一來,他就能長久滯留於西北一地,發展壯大,最終成為龐然巨物。」

  袁紹有點不明白袁隗的意思,好端端,提起董卓幹什麼?

  他現在聽到『董』字,就噁心的想要嘔吐。可也清楚,叔父說這些,絕不會是無的放矢。

  袁隗接著說:「董仲穎如今麾下有雄兵二十萬,其中包括了天下最精銳的三支人馬、湟中義從、秦胡兵以及西涼兵,皆百戰精兵,可稱得上是我大漢最為雄健的兵馬。麾下猛將如雲,更有其董氏一族打造出的幕僚為核心,為他出謀劃策……」

  袁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董卓,竟已發展至如斯地步?」

  「何止……董家子與蔡家聯姻,結交盧植,與東觀博士甚好;而那董家子,更因這次拚死救駕,成了自光武中興後,我大漢第一個十八歲的將軍、亭侯……雖比不得當年的冠軍侯,可這二百年來,確是我大漢第一人。如今董家子任虎賁中郎將,漢帝又有意重組虎賁郎……嘿嘿,董仲穎外有西涼雄兵,內有他那獅兒坐鎮……本初,難道你不覺得,如果董仲穎再有一個外戚的身份,不就是又一個何遂高?」

  袁紹一顫,駭然的看著袁隗。

  「叔父是說,依附董仲穎?」

  「可命張邈向董仲穎依附,我聽聞士孫瑞如今正在安定,可命之也依附董仲穎。」

  袁紹隱隱猜測到了袁隗的心思,也明白了袁隗的意圖。

  「可請荀慈明、王子師依附大將軍,我說的是徹底依附。如此一來,則可以為我士人謀求生路,獲得喘息之機。同時,挑起何遂高與董仲穎之間的矛盾,坐收漁翁之利……總之,我們想要再有機會,就必須要忍耐、忍耐、再忍耐……一方面讓他們去內訌,一方面我們自己發展勢力。待時機成熟,則士人就可以重獲生機。」

  「叔叔此計……」

  「洛陽一頭虎,涼州一頭虎……嘿嘿,可稱作為二虎爭食之計。」

  袁紹沉吟了片刻,覺得袁隗這計策若實施起來,卻是如今最為妥當的策略。

  「那如何挑起何遂高和董仲穎的衝突?」

  這時候,袁紹才知道,論起老謀深算,還是叔父高明。他不禁有些可惜,為何早先不把事情向叔父說清楚。若是能得到叔父的同意,並與之謀劃,豈不是勝算更大?

  袁隗想了想,「我聽說驃騎將軍董重最近和涼州聯繫緊密,可以此為突破,令何遂高猜忌。但僅於此的話,還有些不夠。我前些時候曾聽人說,陽翟長公主劉脩已經十八……她是先帝之女,皇上對之甚為疼愛,視若親妹一般。不如為董家子提親……嘿嘿,一方面可讓何遂高緊張,另一方面則可以令蔡邕和董家子生隙……恩,還有,董家子如今既然是虎賁中郎將,為何不讓何遂高得北宮校尉一職?」

  這老頭子半瞇著眼,說出了一連串的謀劃。

  只聽得袁紹眉開眼笑,心裡樂開了花。正應該這樣,幾方面一起下手,不怕何遂高不怒。

  袁隗又沉吟了片刻,「聽說你與并州刺史丁原關係甚密切?」

  袁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丁建陽一介武夫,早先我曾與之交往。此人出自寒家,素有勇武之名,只是為人粗鄙,心胸也不甚寬廣……叔叔,您這麼一說,侄兒倒想起來了,丁建陽手下猛將頗多,而并州軍也是我大漢最為勇猛之戍衛,何不讓他出面,與董仲穎爭鬥?」

  袁隗讚賞的看了一眼,對袁紹這個反應很滿意。

  「早些天,丁建陽派其從事……哦,好像是叫張遼來求見,說是想要調撥一些盔甲裝備。我當時沒時間,所以就扔在一邊。你可去見此人,給些好處予丁建陽。不過,有何遂高和董仲穎這兩頭老虎鬥就可以了,丁建陽……好像還差了些份量。」

  「那叔父的意思是……」

  「招攬丁建陽,設法令其依附與我等。這樣一來,也可以為我士人多謀一出路。」

  袁紹連連點頭,「侄兒明白了!」

  袁隗謀劃了這許多事情,也覺得疲憊。

  突然問道:「近來公路在做什麼?」

  「這個……不甚清楚。只知道他常不在洛陽,與長安張溫聯繫頗為密切。至於在做什麼,侄兒確是不太清楚。」

  提起袁術,袁隗就感到一陣頭疼。

  「盯著他,別讓他招惹是非。如今是非常之時,萬不可再如以往那般行事。」

  袁紹恭敬的回答:「侄兒明白!」

  ……

  眨眼間,已經到了五月。

  天氣漸漸的熱了起來,任紅昌的傷勢也已經大好。

  而董綠呢,雖說因為早產,使得身子虛弱。可經過了女神醫濟慈的調理,也已經恢復了健康。五斤一天天的長大,看上去比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要健康了許多。

  總之,日子過的倒是蠻悠閒。

  朝堂上的事情和董俷無關,雖然不管走到那裡,都會有這樣那樣的目光,但他也已經習慣了。

  這一天,他召集了手下人前來議事。

  如今董俷的手下,人越來越大。那小書房已經不足為用。

  而董俷有不喜歡那種議事大廳裡的說話氣氛,感覺過於嚴肅。故而每逢議事,都是在小校場中。一來他手下武人居多,二來這裡說話,有巨魔士在外護衛,不擔心被人聽到。要知道,隨著他的官兒越來越大,就會吸引來越來越大的目光。那議事大廳常有家僕路過,天曉得什麼人就被收買?董俷很小心,特別是在商議的時候。

  典韋、沙摩柯早早的就來到了小校場。

  過了一會兒,龐德和麴義、成蠡也抵達了小校場。接著又有班咫、晏明、唐周來到,張郃、武安國和史渙,是最後來到。圍在遮陽傘下,有巨魔士送來了還掛著霜氣的綠豆湯。這也是解暑最佳飲品,在井水中冰了很久,一口下去,透心涼。

  「我擬讓出北宮校尉職務!」

  董俷坐下來,一句話引起了眾多人的驚訝。

  「主公,這是為何?」

  董俷苦笑一聲道:「皇上擬以虎賁郎吞併南北宮衛,可如今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容易。北宮衛已經被打殘,除了麴義手中的一營之外,幾乎沒有完整的編制……而且,我如今是虎賁中郎將,再把著北宮校尉的職務,確實有點說不過去。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以此次參戰的北宮衛為基礎,去丹陽招募人馬。丹陽素來出雄兵,一來可以避免落人口實。這二來嘛,也可以讓我暫避朝廷裡的各種麻煩……」

  典韋一蹙眉,輕聲道:「可如此一來,你和宮內的情分可就要斷了。」

  董俷點頭道:「我也有這種擔心……不過皇上看起來,也不甚相信他人。故而讓蹇碩通知我,我即便是讓出北宮衛,也需要選一可靠之人擔當。我思來想去,卻是大哥你最為合適。」

  典韋愕然道:「我?」

  其餘人也有些不解,沙摩柯忍不住開口:「可是大哥不是下軍校尉嗎?如何兼任?」

  董俷說:「我自然也知道這件事。不過皇上的意思是,讓大哥讓出下軍校尉的職務,擔任北宮校尉,秩比下軍校尉,同為一千二百石。我猜想,皇上已經有了接任下軍校尉的人選……這件事有好有壞。失了下軍校尉,固然令你我手中的實力減弱,可一旦虎賁郎重建起來,則能順利的合併為一體。我想皇上也是這個意思。」

  典韋撓撓頭,「若是二弟覺得可以,我自然沒有問題。可我先說清楚,我不精於練兵。此前新軍都是由成蠡一手操辦,要我擔任也可以,成蠡要過來幫我的忙。」

  董俷一笑,「這個大哥不必擔心……成蠡我另有安排,不過我會給你安排一合適的人。麴義將軍有大才,精於兵事。我擬請麴義將軍擔任北宮左都一職,唐周為軍司馬,協助大哥重組北宮。晏明、史渙、班咫在大哥帳下聽令,各領一營,為都尉。」

  被點到名的人,不禁驚喜非常。

  特別是麴義,格外興奮。而班咫則撚鬚點頭,心裡道:如此一來,主公深信於我。

  要知道,此前班咫雖跟著董俷,但始終未曾掌握實權。

  如今自領一營,說明他已經通過了董俷對他的考驗,只需繼續努力,總有成功的一天。

  董俷說:「至於鸞衛營,我打算交給李信和司馬香兒。雖說她們是隸屬我北宮,可實際上卻是聽命於皇后。我不想再插手進去,紅昌我另有安排,就由她二人執掌鸞衛營。但北宮重建,我只能將博浪士撥給大哥。此次參與冀州之戰的北宮衛,我一個都不會歸還,我準備以此為根底,作為重建虎賁郎的基礎,請大哥見諒。」

  麴義、龐德,可是盯著那四五百個北宮衛呢。

  參加過戰鬥的,和沒有參加過戰鬥的士兵,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群體。

  只是董俷既然這麼說了,他二人也沒有辦法,流露出遺憾之色。反倒是典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想了想說:「自家兄弟,何需客氣。既然你有用,那我另外找人。」

  董俷點頭,招手示意任紅昌捧著一個盒子過來。

  打開來,將虎符轉交給典韋:「皇上的旨意,會在這幾日下達,大哥你先熟悉一下。」

  說完,他看著張郃、龐德和武安國。

  這三人看上去有點失望,不過當董俷看過來的時候,又立刻挺起了胸膛。

  「我已奏明皇上,請儁乂為虎賁中郎,還望儁乂莫要推辭。」

  張郃聞聽,頓時喜出望外。這虎賁中郎,秩比七百石,比之他早先那河間從事的職務,可要高出了好多級。更重要的是,為虎賁中郎,可自領一軍。虎賁中郎將下雖然還有左右僕射和左右陛長,但實際能掌兵的,卻是虎賁中郎,共有三個名額。

  如此,足以看出董俷對張郃的重視。

  士為知己者死,張郃此刻對董俷,可說是感激不已。

  「令明,我也擬拜你為虎賁中郎,待成軍之日,與儁乂各領千人。」

  龐德本來是有點失落,原本為假司馬,不成想被唐周頂替。可沒想到,竟然是……

  連忙起身:「龐德定不負主公厚望。」

  「安國兄,武力不俗……」

  董俷最後把目光盯在了武安國的身上,沉聲道:「我身邊本有四名親衛,成蠡董鐵,王雙成廉。他們原本是執掌巨魔士,可如今董鐵隨王越先生學藝,王雙成廉罹難,使我身邊親衛不足以調配。我擬請安國為我巨魔士護衛長,與成蠡一起執掌,如何?」

  那巨魔士,武安國自然也領教過。

  說實話,對於巨魔士的戰力,即便是麴義也為之讚賞。武安國聞聽讓他做護衛長,先是一愣,旋即感動的熱淚盈眶。撲通跪在地上,「武安國願為主公效力,但有一息在,絕不令主公失望。」

  而麴義、龐德等人,莫不是以羨慕的目光看著武安國。

  護衛長,連品秩都沒有,可偏偏是董俷的親衛。足以說明,董俷對武安國很信任。

  董俷攙扶起武安國,目光環視眾人。

  「今日我等共聚一處,卻也讓我感觸頗多。只希望多年後,諸公都功成名就時,我們能再次聚在一起。那時候飲酒歌舞,再敘今日之相聚,俷也許會更加開心。」

  很簡單的話語,卻讓眾人心中,暖呼呼的。

  除了典韋和沙摩柯之外,其餘眾人齊刷刷跪在董俷面前,「我等定不負主公厚望。」

  「好了,都起來吧!」

  董俷一一攙扶眾人,重又落座之後,商談細節問題。

  就在這時候,有一鸞衛匆匆走進了小校場。在任紅昌耳邊低聲說了兩句之後,任紅昌一蹙眉,轉身來到了董俷身邊。

  「主公,府外有一人,自稱是從潁川來,受主公故人所托,前來求見。」

  董俷一怔,愕然道:「潁川……故人?那人叫什麼?」

  「只說是叫石韜,不過他手中,卻是有一件巨魔士令牌,說是當年主公你給的信物。」

  石韜?

  董俷還真的是想不起這個人的來歷。當下讓眾人繼續商討,他帶著任紅昌、武安國和成蠡走出了小校場。當初參與冀州之戰的鸞衛女兵,經過治療後,能恢復健康的,只有八十九人。至於傷者,董俷已命人送往敕勒川將養,在他看來,那些受傷的鸞衛,絕不能夠虧待。畢竟,她們曾為了這漢家江山流血賣命,皇帝不管,他卻不能不管。

  那剩下的八十九名鸞衛回到洛陽,不願意再入鸞衛營。

  她們更希望能留在大宅門裡,至少在這裡,她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的過活。其中還有幾個就是出自於大宅門的虎女營女兵,對她們而言,這大宅門,就如同她們的家。

  董俷身為北宮校尉,處理這事情並不算難。

  在通知了李信和司馬香兒後,八十九名鸞衛,就算是在大宅門裡安了家。

  平日裡負責內院的安全,或者處理些家務。不管是董綠還是蔡琰,對她們也格外尊敬。

  董俷隨著鸞衛走進了議事大廳,一路上也沒有想起來石韜是誰。

  進了大廳,卻見裡面站著一人。年紀約在十七八歲的樣子,生的齒白唇紅,帶著濃濃的書卷氣。

  見董俷進來,這人先是一愣,顯然是被董俷的相貌所驚嚇。

  而後迅速的恢復過來,上前一步,躬身道:「敢問將軍可是那曾在潁川平亂的董俷將軍?」

  董俷點頭,攙扶那人道:「在下正是。」

  「那將軍可認識潁陰一個名叫徐庶的人?」

  徐庶?

  對於董俷而言,那是一個已經數年未曾想起過的名字。可即便如此,卻非常的熟悉。

  「當然識得!」

  董俷疑惑的看著那人,「敢問閣下是……」

  那人卻是長出了一口氣,撲通跪下來,激動的說:「在下石韜,表字廣元。是元直的朋友。將軍,還請您出面救一救元直,否則的話。徐元直可真的就要死了!」

  董俷聞聽,頓時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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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按:
 粟末靺鞨,意即「松花江流域的山林部落」,唐時受封建立「渤海國」。
 張郃,字儁乂,河間人。黃巾之亂時,為韓馥的軍司馬,後效力於袁紹。官渡之戰中因受郭圖誣陷,轉投曹操。陳壽著三國志時評其為五子良將之一。為人識變數,擅於料敵,以巧變著稱;被曹操喻為韓信,為劉備、諸葛亮等人所憚。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6-22 02: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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