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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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395
fitch 發表於 2014-10-29 01:15
第二一〇章 雪鬼追蹤

  董卓等人擁著漢帝車駕抵達洛陽,已經過了卯時。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的光亮,喧囂紛亂的一夜,即將過去。洛陽城門緊閉,守衛森嚴。

  袁紹不禁奇怪,這洛陽是怎麼回事?這時候關閉什麼城門?

  催馬上前,在城下大聲叫喊。不一會兒城門開啟,守城的門侯跪在路旁口呼萬歲。

  「發生了什麼事?」

  只要是個正常人,一進洛陽就能感覺到那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息。街道上,隨處可見全副武裝的宮衛組成一支支巡邏隊,挨家挨戶的盤查詢問,一個個都殺氣騰騰。

  董俷也覺得詫異,催馬上前,一把抓住了一名小校。

  「你等不守護皇城,在這裡幹什麼?」

  那小校卻是最早一批的北宮衛,當初未曾隨駕前往雍丘,但是卻認得董俷是何人。連忙拄槍單膝跪地,惶恐不安的道:「啟稟董侯,是太后懿旨,封鎖洛陽。」

  「出了什麼事?」

  袁紹也不禁好奇。能讓何太后這時候下懿旨,那可絕對不會是一件小事。

  小校不認識袁紹是誰,但看他能在董俷身邊騎馬,想必也是個大人物,連忙回答:「啟稟大人,凌晨時分,有黃巾賊作亂洛陽……血洗迎春門內的所有官宦豪宅!」

  董俷開始的時候,也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有太在意。

  北宮衛巡邏,想必是何太后緝拿閹寺,捉拿反賊吧,想一想的話,也沒有什麼。

  可是當他聽到『血洗迎春門』五個字的時候,心頭一驚,頭皮感到一陣發麻。

  「你說什麼?」

  「有黃巾賊血洗迎春門內的所有官宦住宅。」

  「那我家……」

  小校說:「卑職不知道,卑職只是接到命令,然後就開始挨家挨戶的盤查尋找。」

  不好!

  董俷撥轉馬頭,「父親,我家中可能出事了,我要先去看看。」

  這時候,漢帝從車仗裡出來,驚道:「董卿,你要去哪裡?你難道不保護朕了嗎?」

  也許在諸多大員之中,唯有董俷才能讓他感到心安。

  漢帝的表現,讓袁紹等人不由得蹙眉,就連董卓,也不禁心裡有點不快。身為皇帝,怎能這個樣子?只怕和先皇所說的一樣,辯王子實在是不太適合坐皇位吧。

  但董俷卻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催馬過去,在車仗前下馬道:「皇上,微臣家中可能出了一點事情,去去就來。忙了一夜,您先回去休息,太后恐怕都等急了呢……不如這樣,我讓儁乂隨行護駕,皇宮中有我兄長在,定不會再有什麼凶險。微臣回去看看,若家中沒有事情,就立刻前來見您。您放心吧,洛陽很安全。」

  漢帝終究還是個孩子,聽了董俷的勸說,點頭答應。

  「那董卿快去快回。」

  「臣告退!」

  董俷說著,又和董卓交代了一聲。

  「這時候怎會有黃巾賊?」董卓不禁感到詫異,「華雄,你帶五百人,隨西平過去。」

  「喏!」華雄大聲應命,點五百精騎,隨著董俷、董鐵、武安國三人和巨魔士直奔大宅門。

  一路上,董俷心急火燎,不停地催促象龍加快速度。

  象龍似乎也能理解主人家的心思,長嘶不停,把速度提到了最快,更將董鐵等人全都甩在了後面,一路絕塵而去,眨眼間就不見蹤跡。

  莫要出事,可千萬不要出事……

  董俷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祈禱。正在清晨,剛經過了一晚動盪的洛陽城中,也看不到什麼行人。故而這一路疾馳,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當抵達大宅門的時候,董俷傻了。

  到處都是屍體,有鸞衛的,可大部分卻是黃巾賊。

  大宅門中,有一股濃煙。顯然是被人縱火,雖然火已經被滅了,可是卻瀰漫著一股焦味。

  血腥氣混在其中,極為刺鼻。

  董俷不等象龍挺穩,飛身跳下了戰馬。

  有兩個宮衛守在大宅門外,一見董俷過來,抬槍指著董俷喝道:「來人止步通名。」

  「滾開!」

  董俷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台階,一把抓住槍桿,順勢就將兩名北宮衛撞開。

  這時候,從大宅門內跑出一人,厲聲吼道:「賊子,還敢來這裡送死?照打!」

  一根百餘斤重的鐵蒺藜骨朵呼的掛著風聲當頭砸下來。

  董俷嚇了一跳,閃身躲過,怒吼道:「沙沙,你幹什麼?」

  「啊,二哥……」

  那大漢,赫然正是沙摩柯。此刻沙摩柯的紅臉,幾乎成了黑色。一見董俷,撲通一聲跪下。

  「二哥,小弟該死!」

  被董俷撞開的北宮衛,此刻也知道了董俷的身份。不由得嚇了一跳,哪敢再上前。

  董俷一把揪住了沙摩柯,顫聲道:「沙沙,出了什麼事?為何家中會是如此模樣?你他媽的別哭啊,快點說……」

  「大嫂死了……」

  「啊!」

  董俷腦袋嗡的一聲,亂成了一鍋粥。大嫂,指的卻是典韋的妻子。記得離開洛陽的時候,大嫂懷有身孕已經幾個月了,難道說……是難產?可難產也不是這樣子啊。

  「大嫂怎麼死的?」

  「大嫂,大嫂被人殺死的!」

  董俷倒吸一口涼氣,推開沙摩柯,三步兩步衝進了議事大廳。

  典韋正坐在廳中,整個人好像傻了似的,目光呆滯。懷中,有兩個孩子哇哇的大哭。

  心裡一咯登,董俷喊道:「大哥!」

  「你嫂子,死了……」

  典韋看到董俷的一剎那,面頰一陣抽搐,咧開嘴一笑,那樣子比哭還要難看。

  董俷的手腳發涼,嚥了口唾沫,「大哥,嫂嫂她……」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二弟!」典韋突然大哭起來,連懷中的孩子也在一起痛哭。有道是男兒不流淚,只緣未到傷心處。典韋和妻子結髮於苦難中,卻始終相親相愛。如今妻子喪命,弟媳無蹤,還有一個,生死未卜,處於危險之中。

  悲痛,憤怒,悔恨……

  無數種心思湧上心頭,那淚中,帶著血。

  董俷一把抱住了典韋,「哥哥,你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大哥無能,竟累弟妹被賊人所劫持!」

  董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是當他反應過來時,頭髮根子都乍立起來,全身的毛孔都開了。

  「大哥,你說,你說誰被劫走了?」

  「蔡家弟妹,被賊人劫走了……」

  董俷嚥了一口唾沫,只覺得胸中有一股氣往腦門上撞。忍不住哇的一聲怒吼,一口鮮血噴出,就昏倒了過去。

  可把典韋給嚇壞了,驚恐叫喊:「二弟,二弟……」

  這時候,後院的人也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趕來。

  董綠一見董俷昏過去了,嚇得手足無措。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吹氣,搧風。好半天,董俷悠悠醒來,卻見典佑四人都跪在了一旁,包括沙摩柯,典韋,董綠,也都跪在地上。

  顫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董綠忙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一遍,說罷已經是淚流滿面,痛哭道:「夫君,妾身無能,累得姐姐被劫走,紅昌妹妹至今生死不明……我,我,我還是死了算了!」

  說著,一頭就撞向了廊柱。

  「綠兒,你瘋了!」

  董俷一把沒有抓住,不過幸好有典韋在一旁,將董綠抱住。饒是如此,董綠還是撞在了廊柱上,頭破血流。

  「叫郎中,都他媽的跪在這裡幹什麼,給我找郎中來!」

  董俷快要瘋了,厲聲的咆哮。

  四小虎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跑出去找人。

  幸好,由於許多鸞衛受傷,濟慈回來的時候,何太后還命人將幾個臨時找到的太醫一起送來。很快的,董綠的傷口被包紮好。也真的是幸虧了典韋手疾眼快,否則董綠這一下,肯定是會送了性命。找鸞衛看護董綠,又向典滿等人詢問事情經過。

  原來,事情發生之後,蔡邕就得到了消息。

  老頭當時就瘋了,請出懿旨,封鎖了洛陽城門,挨家挨戶的盤查。

  在他看來,那黃巾賊定然逃不出洛陽。典韋也派出了史渙一營人馬,全城搜索。

  蔡琰被劫走、任紅昌受重傷、典韋的妻子被砍死在榻上,九十八名鸞衛,死傷超過六十。

  董俷從未遭受過這樣的打擊,包括典韋,當時也都懵了!

  手不停的在顫,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冷靜。

  不會是洛陽人,絕不可能是洛陽人……一定是外面的,外面的人在從中作亂!

  「華雄!」

  董俷厲聲咆哮。已經抵達大宅門的華雄等人,早在看到這裡的情況後,就派人飛報董卓。同時,華雄和董鐵、武安國兩人自動充當起了守護的責任,指揮人收拾。

  蔡邕這時候還在皇城。

  老爺子是那種對漢室極為忠誠的人,雖然女兒出問題,可他也知道,皇城很重要。

  華雄應聲進來,「公子,有何吩咐?」

  「備馬,給我備馬……那些賊人不會在洛陽,絕不會在洛陽。給我追,給我追!」

  「喏!」華雄應命而去。

  董俷咬牙切齒,大步流星的走出客廳。

  正好濟慈迎面趕來。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董俷上前問道:「紅昌可安好?」

  濟慈給了董俷一個白眼:「紅昌可真的是命苦,怎麼跟著你就總是受傷?」

  本想挖苦董俷兩句,可是董俷身上所散發出的陰冷氣息,令濟慈不由得打了個寒蟬。

  連忙改口:「放心吧,紅昌沒事。只是如此一來,怕要休養些日子了。」

  「帶我去見她!」

  董俷隨著濟慈,來到了任紅昌的房間。

  門口,有李信在站崗。聽聞老上司受傷,李信立刻就趕了過來。本來司馬香兒也要來照顧,可是太后也需要人來守衛,只好委託李信一人前來。李信此次來,還帶來了二百鸞衛,把後院嚴密的封鎖起來。

  「侯爺……」

  李信見董俷來,忙起身行禮。

  董俷擺手示意李信不要出聲,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房間。

  任紅昌靠在軟墊上,面色慘白,沒有半點血色。見董俷進來,她咬著牙想要起身。

  董俷過去一把扶著她,「紅昌,別亂動!」

  「主公,紅昌無能……」

  「不怪你,這不怪你!」

  董俷深吸一口氣,讓任紅昌躺好,又給她蓋好了被褥。看著這個千嬌百媚的女子,董俷一陣心痛。這個女人,因為他的偏見,在大宅門裡,總是處於一種很尷尬的地位。董俷相信她,可時不時的又對她抱有提防的情緒。任紅昌的心思,他並非不明白……可有些時候,心裡的那個疙瘩不解開,他始終都無法接受這個也許就是歷史上那個貂蟬的女人。

  可是現在……

  這丫頭真的很傻。

  當初陪著他一起坐牢,在雍丘隨他一同作戰,險些喪命。而這一次,又是……

  「主公,那些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出現在洛陽。我聽一個人稱另一個人叫廖化……」

  董俷一愣,眼睛頓時瞪大。

  廖化?

  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就算是沒有讀過三國的人,也都知道這麼一句俗語。

  廖化?他怎麼會在洛陽?

  任紅昌輕聲道:「主公,紅昌懷疑,那些人在洛陽城裡肯定有接應。大夫人被帶走的時候,我曾聽他們說往西城走……主公,您一定要救回夫人,莫要放過賊人。」

  董俷閉上眼睛,突然輕輕摟抱了一下任紅昌,在她的額頭親吻了一下。

  鬍鬚在任紅昌嬌嫩的面上掃過,身子不由得一僵,氣息隨之急促起來,臉刷的紅了。

  「好好養傷,我定會救回姐姐!」

  董俷站起身來,神色肅穆的向外走去。走到門口的一剎那,他突然停下來,「聽濟慈姐姐的話,快快好起來。等我救回姐姐,我就去求父親,為我們主持婚禮!」

  任紅昌還沒有從那一吻中清醒過來,當聽到董俷這一句話時,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

  而這時候,董俷已經走了。

  在任紅昌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董俷背影。

  那如同雄獅般雄壯的背影,卻讓任紅昌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心裡面不由得一陣甜蜜,蒼白的嬌靨,飛起了一抹羞紅。能依偎在那懷中,感覺真的很好!

  ……

  董俷出了後院,華雄等人已經點齊了兵馬。

  典韋、沙摩柯都全副武裝,連典滿四人,也一個個殺氣騰騰的站在大門台階上。

  「大哥,你不能去!」

  典韋怒道:「為何?為何我不能去!」

  「孩子需要你照顧,陛下剛回來,岳父、爹爹肯定無法抽出時間來照顧這裡。我去追擊賊人,你要留下來,還有沙沙看好咱們的家。若是再有人來生事,就全部殺了。」

  典韋和沙摩柯氣得哇呀呀暴跳如雷,可是也知道,董俷說的有理。

  這時候,家中確實需要人來坐鎮。

  「還有一件事情,剛才十二通知小鐵,說是在我們回來之前,有一隊家兵自金墉門離開。我估計,那定是賊人……也就是說,這洛陽城內,定有人和賊人勾結。你去找到唐周、班咫,我不管他們用什麼手段,給我把那個人挖出來,抓起來,明白嗎?」

  典韋眼中黃芒一閃,「我會讓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董俷說著,就要上馬。

  典滿四人搶先站在他的身前,「二叔,帶我們一起去,若不能殺了賊人,小侄此生難安。」

  董俷剛要拒絕,卻聽典韋說:「兄弟,帶他們去吧,我不能去,就讓這幾個小兔崽子,替我狠殺賊子。」

  看著典滿四人期盼的目光,董俷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上馬!」

  就在這時候,卻見董卓帶著一彪人馬趕來。

  「我兒,你這是……」

  董卓已經得到了通知。一看董俷這些人的架勢,哪裡還不明白董俷要做什麼事情?

  當下道:「我兒追殺賊子,當如何追蹤?」

  「這個……」

  董卓笑了,扭頭對身後一人喝道:「王戎何在?」

  「末將在!」

  從人群中飛出一騎,馬上一員將,跳下馬九尺三寸的身高,虎背熊腰,有虎狼之姿。生的一張陰陽臉,看上去極為可怖。就連董俷一見之下,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那王戎跳下馬,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你那寶貝可曾帶著?」

  王戎道:「末將從未敢有過半刻離身!」

  說著話,嘬口一聲長嘯,馬隊分開,但見四頭幾乎有五尺高的獒犬,從一輛車上竄出。

  那獒犬通體雪白,面目卻如同厲鬼猙獰。

  董卓說:「此人是我在隴西招攬的勇士,叫做王戎,善使鳳翅鎏金鏜,有萬夫不擋之勇。莫看他相貌秉異,卻有一手好本領,能驅使獒犬,哪怕逃匿萬里,也難躲過他的追蹤。」

  董俷愕然的看著王戎,倒不是因他相貌醜陋,而是眉宇間,隱約好像一人。

  王戎上前,拱手行禮,「公子,王戎拜見!」

  「你,你……」董俷疑惑的道:「怎地我總覺得,你有些面熟?」

  王戎咬著嘴唇,輕聲道:「我有一兄弟,叫做王雙,曾在公子帳下效力。雍丘之戰……」

  「啊,你是王雙的哥哥?」

  「正是末將!」

  王戎大聲道:「小將原本和弟弟相約一同投奔公子,不想在途中遇到了一窩雪鬼獒犬。小將生性喜歡獒犬,特別是這雪鬼,更是萬中無一的稀奇品種。故而在積石山一待就是四年,不成想雪鬼練成,可是我那兄弟……今日,小將特來效命!」

  董俷不禁一陣激動,深吸一口氣,「當初子全喪命,我雖為他報仇,卻始終心懷愧疚。今日見你,我真的非常開心。正好,如今我要追蹤敵人,正需你來相助。」

  說完,又向董卓道:「父親,孩兒追賊人去了。我大哥、三弟都留在洛陽,聽從您的調遣。孩兒會盡快回來,請代為告知岳丈,請他不要擔心……還有,請代為在皇上面前請假,孩兒找不到姐姐,絕不罷手。」

  董卓微微一笑,「我兒但去無妨。」

  「兒郎們,隨我追擊!」

  董俷翻身上馬,有人送來了一桿大槊。他那鬼哭槊被呂布損壞,已經無法再用。新送來的大槊,雖然沒有鬼哭槊那般趁手,但是也還算湊合。象龍長嘶,仰蹄奮進。

  王戎嘬口一聲長嘯,四頭雪鬼飛一般的跟在象龍左右,疾馳而去。

  一群人緊隨其後,風馳電掣的衝向金墉門方向。

  典韋目送董俷等人走遠,卻突然間想起來一件事情。

  「伯父!」

  董卓一愣,笑道:「君明有何事?」

  典韋看了看四周,走到董卓身邊,低聲道:「伯父,我有要事,要單獨與您相談。」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10-29 02:33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10-30 00:35
第二一一章 帝非帝,王非王

  袁紹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家,卻看見叔叔袁隗正在書房裡執筆書寫著什麼。

  當他進門的時候,袁隗也正好放下了筆,頗為滿意的看了兩眼後,抬頭向袁紹看去。

  「本初,為何如此沮喪?」

  袁紹的確是很沮喪。千般算計,眼看著就要成功了,那董卓卻突然領兵抵達洛陽,這讓他怎能不沮喪?若是能晚一天,他就可以憑借手中的力量,把洛陽兵權盡數納於麾下。可現在呢,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在朝堂上,董卓春風得意的模樣。

  「叔父,我……」

  袁隗笑道:「本初,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你連這一點都看不穿,那可真的就讓我感到失望了。呵呵,莫要著急,先過來看看我這幅字,覺得可有些進步呢?」

  袁隗喜歡練字,用他的話說,每當寫字的時候,他的頭腦就會非常的清楚,心思也會非常的寧靜。唯有心思寧靜,方能謀劃萬年,這應該算得上是袁隗的一個習慣。

  袁紹沮喪的走過去,看了一眼那紙上的字,卻愣住了。

  「叔父,這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你說呢?」

  袁隗笑而不答,袁紹卻拿起了紙,輕聲的讀出來:「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

  心中一動,似乎明白了叔父的意思。

  抬頭看過去,卻發現袁隗坐在太師椅上,半瞇著眼睛假寐。

  「叔父,我明白了!」

  袁隗滿意的點頭笑道:「能明白就好。」

  「可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莫忘記了,當初張讓是怎麼讓盧植老頭丟了兵權,乖乖的回京。他做初一,我就做十五。本初,你可知道這世上什麼東西最可怕嗎?是流言……好的,我能讓他變成壞的,臭的,我們可以讓他變成香的,只看你做不做。」

  袁隗語重心長的對袁紹說,而後拿起桌上的一個小鐘槌,在那鈴鐺上敲了一下。

  從門外,管家袁福走了進來。

  袁隗把那紙條從袁紹手中拿過來,遞給了袁福,什麼也沒有說。

  而袁福掃了一眼,立刻把紙條撕了,吞進了肚子裡,「老爺,那我就先下去了。」

  「去吧……對了,去把二少爺找來,我有事情吩咐他做。」

  袁福應了一聲,弓著腰,退出書房。

  毫無疑問,這主僕二人之間的默契,已經達到了心領神會的地步。袁隗什麼都不用吩咐,袁福就知道了老爺子心裡存的是什麼主意。這種默契,讓袁紹非常羨慕。

  不愧是從小和叔叔一起長大的書僮啊!

  「聽說,董卓被封了鄂侯?」

  袁紹不無嫉妒的點頭,「正是。不僅如此,那董家子也被加封為奮威將軍,還升做禳侯。真不知道,他董家的墳頭上冒了什麼煙兒,居然能有如此的好官運。」

  鄂侯,是縣侯,禳侯,是鄉侯。

  在東漢的爵位品級中,董卓父子的官位,算是沒有人能比得上。

  一個縣侯,一個鄉侯,都是世襲,而且同出一門,簡直讓無數人嫉妒的眼睛發紅。

  而袁隗卻笑了起來:「本初,可讀過易?」

  袁紹一愣,點頭道:「自然讀過!」

  「既然讀過,應當知道那乾卦是如何說的。董仲穎當年為河東太守,正應了初九潛龍勿用;而後借太平道起事,正是見龍在田;當初他留守南陽,豈不是正對那君子終日乾乾的卦象?而後前往涼州,卻是九四,或躍在淵……如今,董家正是鼎盛,合當飛龍在天。嘿嘿,不過此後他會如何,那可就是誰也說不准的事情了。」

  「叔父的意思是……過猶不及?」

  袁隗站起來,點著袁紹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知,我知……」

  「孩兒明白。」

  凡事總有興衰,發展到了巔峰,也就代表著衰落的開始。

  袁紹一下子有了精神,嘿嘿的笑著,心裡道:不愧是叔父,看事情果然是透徹。

  「叔父,那我們該怎麼辦?」

  「如今董家風頭正勁,實不宜正面與之衝突。我們就等著他,等著他出現錯誤的時候,再順水推舟。該捨棄的,就要捨棄,有些東西不丟掉,又怎能獲得更大利益?」

  「叔父的意思是……」

  「把你手中的兵馬,全部給他!」

  「啊?」

  袁隗從書桌的抽屜裡取出一摞信件,「莫忘了,當初我們在董重家所收集到的東西。原本想在董卓與何進爭鬥時,拿來做武器。誰曉得,那何進是個短命鬼,白白的浪費了我這一妙手。不過沒關係,至少從這些信件裡面,讓我們知道了董卓的心思。」

  「您是說……」

  「我且問你,蹇碩若無詔書,當初可敢行那件事?」

  袁紹一愣,旋即醒悟,「您的意思是說,蹇碩敢刺殺何進,皇上是給了他旨意嗎?」

  「自光武以來,外戚屢屢成為皇室的威脅。早先更有王莽,憑借外戚的身份謀逆篡位,我猜想,皇上的心裡面,對何進還是有顧忌的。他要保住漢室基業,就一定會幹掉何進……我們都知道,先皇其實更中意陳留王,這未嘗不是我們的機會。」

  「可是……蹇碩身上並沒有發現詔書啊?」

  袁紹說完,突然啊的叫出了聲來,「不對,那蹇碩好像是自殺而死,他最後見到的人,是……」

  袁隗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本初能想到這裡,我心甚慰。」

  袁紹的思路,一下子都打開了,輕聲道:「不如我們,就戳哄著董仲穎行廢立之事?」

  袁隗沒有說話,而是端起酒壺,給自己滿了一觴水酒。

  舉杯朝袁紹一晃,而後一飲而盡。

  袁紹長出一口氣,心裡的不快,也都隨之一起煙消雲散。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正準備喝下去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叔父,你說這洛陽城裡,怎地還有黃巾賊?」

  袁隗一口酒水噴出來,「黃巾賊?」

  原來,他在書房裡待了一整晚,除了袁福之外,誰也無法接近他。

  而袁福也沒有離開太遠,洛陽城內的騷亂雖然很嚴重,卻並沒有引起袁隗的注意。

  等到袁福出去打探消息的時候,事態已經平息。

  袁福所留意的,大都是關於朝堂上的事情。待瞭解了一個大概之後,就匆匆回到府中匯報。故而,袁福以為那街上的戒嚴,是因為昨夜皇城騷亂,亂兵造成的結果。

  袁隗聽袁紹這麼一說,嚇了一大跳。

  「本初此話怎講?」

  袁紹連忙把他知道的情況講述了一遍,令袁隗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

  「這不可能,當初太平道衝擊南宮之後,先皇祭起屠刀,大開殺戒。而京畿人馬眾多,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黃巾賊,除非他們是不想活了,怎麼來洛陽?」

  袁紹也有些不解。

  「這事我也覺得有點蹊蹺。我護送皇上回來的時候,聽說整個迎春門內的官宦家庭都遭到了洗劫。我就在想,若是黃巾賊求財的話,官宦家族又能撈到多少油水?南城正陽門內,聚集了我大漢半數的巨富,哪個不是家財萬貫,可偏偏沒遭到侵犯。」

  袁隗沉吟了一下,敲擊了一下桌上的鈴鐺。

  袁福匆匆的從外面進來,「老爺,可有吩咐?」

  就好像他剛才沒有進來過一樣,垂著手,低著頭,恭敬的詢問。

  袁隗說:「袁福,你出去打聽一下,迎春門內的損失如何?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袁福應了一聲,匆匆的走了。

  袁紹不由得也緊張起來,「叔父,您這是……」

  「莫要問,等一下就能知道分曉了!」

  袁隗不說,袁紹也不好再追問。二人在書房裡坐了大約半個時辰,就見袁福匆匆的進來。

  在袁隗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袁隗的臉色,頓時變了。

  「公路在何處?」

  「哦,二少爺剛才在王大人府上,正往回趕呢,估計一會兒就到了。」

  「讓那畜生回來之後,立刻來見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袁公路,當不為人子。」

  袁紹還沒有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叔父,出了什麼事,您這麼生氣?」

  「我就說袁術此次回來,為何會這麼老實。前一段時間,他跑去了長安……讓我想想,嗯……應該就是這樣。這混小子定是私下裡收攏了一些人馬,偷偷的帶來洛陽。他和王允走的比較近,定然是把人馬藏匿在王子師的家裡,然後等待時機。」

  袁紹不由得糊塗了!

  「叔父,您在說什麼呢?」

  「我再說,你那個好兄弟,做的好大的事情。」

  就在這時候,袁術走進了書房。看上去,他很高興,也很開心,走進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容。

  「叔父,你找我?」

  袁隗厲聲喝道:「孽子,還不跪下!」

  袁逢死去,袁隗就是老袁家的家主。多年來,依靠著袁隗的老謀深算,雖經歷了無數風浪,可是老袁家的實力卻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失。就算是冀州王芬之亂,雖然讓黨人偃旗息鼓,但老袁家還是沒有遭到打擊。這不得不說,是靠了袁隗的謀劃。

  袁術對袁隗,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聞聽之後,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來,不過心裡面卻有些疑惑,不知道老爺子幹嘛發火。

  「孽子,你幹的好事!」

  「我,我幹了什麼?」

  袁隗低吼道:「你還想抵賴?你和王子師兩人的謀劃,難不成你以為叔父我真的是老糊塗了?這件事你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只要有個明白人,略一計算,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你讓人洗劫迎春門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讓人劫走了蔡家女?」

  袁紹嚇了一跳,驚恐的看著袁術。

  不過心裡面有一種很奇怪的情緒,似乎是很開心……

  「我,我……不是我做的。」

  袁隗冷笑一聲,「公路,你自以為翅膀硬了,做事情可以不用詢問我了。好吧,我就把你所有的行動步驟講述一遍,想必即使不能全中,也是八九不離十,如何?」

  他坐下來,冷冷的說:「你當初向蔡邕求親,卻被拒絕。後來幾次為難董家子,卻都落個灰頭土臉。你從小就不是個有大胸襟的人,王子師也是,心胸狹窄。他因為當初為你求親,被蔡邕趕出了府門,於是心中就有了怨恨,你二人隨即一拍即合。」

  袁術的面頰,微微一陣抽搐。

  袁隗說:「這些年,你們一直沒有停止算計董家子,想要讓董家子丟次臉,出一口惡氣。可惜,你們都沒有成功,相反這心裡面的憋屈,越來越重……你於是就想出了主意……慢著,你不可能想出這個主意,應當是王子師的主意,對不對?」

  見袁術不回答,袁隗冷笑道:「年初,你幾次三番的去司隸,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不過現在想想,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王子師和張溫的交情不錯,想必你能借他的幫助,拉攏到一些人……本初,當初從冀州逃到司隸的黃巾賊,都有什麼人?」

  「白繞、于毒,還有眭固!」

  袁紹想了想,「應該就是這一部人馬。管亥被我打的進了黑山,張白騎至今蹤跡皆無。其他的人馬,不是被我殲滅,就是被我收服。嗯,應該就是這一部人馬了。」

  袁隗冷笑道:「很不幸,這三人被董家的人,擊殺於迎春門內。已經有人出面辨認,正是白繞、眭固一部。公路,我猜想,你應該是找到了他們,並收服之,對不對?」

  袁術的嘴巴張了張,硬是沒有說出半句話來。

  「你央求張溫,令白饒軍進入京畿,藏匿起來……隨後有讓他們三人,帶著一部人馬,躲藏與王允的家中。公路,這不難確認,我可以現在就讓張溫過來,向他詢問此事。我相信,張溫還不敢對我有所隱瞞。公路,我說的這些,可有錯誤?」

  袁術低下了頭,一句話都不說。

  袁隗見他如此樣子,就知道他說的沒有錯。

  苦笑一聲道:「公路,你還是長大了,知道了隱忍。至少隱忍了這麼長時間,也算是不錯。這計策本來沒什麼破綻,可你不應該讓人劫走蔡琰。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懷疑到你和王子師的身上。如今董家勢大,你,你,你,你回南陽去吧。」

  「啊?」

  袁隗眼睛一瞪,「怎麼,你不服氣?」

  袁術握緊了拳頭,低下頭,輕聲道:「侄兒不敢。」

  「莫要以為我對你不公,你如果能有你哥哥一半的機靈,我何必為你操心?我問你,你把蔡家女送去了何處?」

  袁術低著頭,猶豫了很久才道:「我命人在外接應,等人一送到,就把她賣去塞外。侄兒原就是想出一口惡氣,削了那蔡老頭的面子,看他以後還能囂張不能?」

  袁隗一個哆嗦,抓起鎮紙,就要向袁術砸去。

  袁紹趕忙阻攔,否則這一鎮紙下去,袁術定躲不過頭破血流的命運。

  「立刻走,立刻給我滾回南陽。以後若沒有我的同意,你敢踏入京畿半步,我就砍了你的腦袋……滾,立刻給我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袁術灰溜溜的走了!

  反倒是袁紹覺得不忍,「叔父,這樣是不是太過了呢?」

  「過了?」袁隗冷笑道:「他若是殺了蔡家女,事情也就好說了。可這混小子偏偏自作聰明。那董家子若救了蔡家女,還好說。若是救不得的話,他定難逃一死。」

  袁紹也陷入了沉默,先前的好心情一下子不見了。

  以他對董俷的瞭解,若是蔡琰真的出了事,只怕到時候整個洛陽的世族,都要面對董俷的雷霆之怒。要知道,董俷曾經可是為了一個小妾,不惜抗旨擊殺太學院學子。

  那是個蠻勁兒發作,什麼都不過的人。

  袁隗突然睜開眼睛,「實在不行,唯有……王允此事,做的確實不地道。」

  袁紹明白了!

  這是有棄王允,保袁術啊。可就眼睜睜的看著王允死嗎?作為黨人,難道只能袖手旁觀?

  袁紹的心裡,不由得生出了各種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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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按:
 戳哄:慫恿,挑唆,欺騙之意。山東方言。
fitch 發表於 2014-10-30 23:25
第二一二章 廖化怎能做先鋒(一)

  有雪鬼和王戎的加入,追蹤也就變得不再是那麼複雜。

  董俷帶領二百多巨魔士和華雄的部曲,共七百多人先抵達金墉門,詢問了早先出城的人馬動向後,而後徑直奔谷城門而去。出了谷城之後,有雪鬼領路,一路急行。

  自洛陽西出之後,向北是孟津。

  那裡有越騎鎮守,並且勾連河內,想要從那裡通過,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鎮守孟津的守將名叫朱皓,聲名並不彰顯。

  可若是提起他的父親,那就是大大的有名。那就是前車騎將軍,現征東將軍,駐紮於青徐兗三州交界處的朱儁。朱皓領軍沒有盧植那般的才華橫溢,也不似皇甫嵩當年的勇猛果決。但他有兩樣好處。一是忠心;二來呢,繼承了父親的穩重和細緻。

  這個人是個蒼蠅飛過去都能分出公母的人物,有他在,山賊想要通過孟津,很困難。

  孟津既然不可能,那麼就只有西行的函谷關和南下的伊闕關。

  過伊闕關,就進入了豫州潁川郡。那裡有流寇縱橫,的確是一個好去處。但又一想,自洛陽到伊闕關,沿途有重兵把守。一個不慎,露出破綻的話,那是死無葬身之地。

  思來想去,唯有西行一途。

  繞道谷城,過函谷關,進入衡嶺與秦嶺,而後八百里秦川,可以隨意馳騁。

  雪鬼最終也是選擇了谷城的方向,更證明了董俷的猜想正確。

  一眾人馬風馳電掣,朝著函谷關方向追下去。那雪鬼獒犬,速度驚人,居然和象龍跑了個不相上下。董俷一邊吃驚這雪鬼的速度,一邊不斷的催促象龍加快速度。

  距離那賊子離去,相差了近三個時辰。

  董俷來了個換位思考,若他是反賊,一定會馬不停蹄的行進。至少也要在抵達函谷關以後才會休息。晚亥時,董俷的人馬抵達了谷城。持符節直奔谷城令府衙,迅速補充了一應糧草之後,又強行從谷城徵集了八百匹健馬,全部換做雙騎,繼續追趕。

  根據谷城守軍說,大約在兩個時辰前,確有一撥人馬從谷城經過。

  人數大約有兩千左右,說是要前去扶風。

  不過,據說這些人一路行色匆忙,隨軍還有十幾輛車仗,用篷布遮掩的很嚴實,看不到裡面是什麼。

  董俷聞聽大喜,更確定了賊子的方向。

  但有一件事,卻讓他感到奇怪,那就是守軍說,對方手中持有關防印信,而且還是真的。

  這關防印信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到。

  洛陽大亂,何進身死,漢帝被劫持,整個朝廷的官僚體系全部停止運轉,如何能有關防印信?唯一的解釋就是,反賊和洛陽城內的高層人士有勾連,而且這個人曾在大將軍府中效力。否則的話,普通人怎麼可能持有只有大將軍府才能開出的關防印信。

  「華雄!」

  「末將在!」

  對於董俷,華雄素來信服。

  在涼州的時候,聽說了不少董俷在洛陽的事情。

  特別是雍丘救駕,一個人在數萬亂軍中馳騁縱橫,所向無敵。讓人想起來,就不禁為之嚮往。華雄是個純粹的武人,沒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對於這種事情,最是佩服。而且,董俷一路平步青雲,做到現如今的禳侯,可說是靠著自己的努力。

  對於這樣的人,華雄沒話說,只有兩個字:佩服。

  董俷道:「你帶一百人回轉洛陽,代我告訴父親,就說賊子與高官有染,可從當初大將軍何進府內的幕僚追查……我估計,能拿到大將軍關防印信的人不多,當不難查找。」

  華雄一聽,有點不願意了!

  「禳侯,那你……」

  「我繼續追下去!」

  「可你只有幾百人,而賊子卻有兩千人,我若回去,您豈不是很危險。」

  董俷在原地馬打盤旋,聞聽放聲大笑,「華雄,想當初我在雍丘單槍匹馬尚不懼反賊數萬大軍,如今我有巨魔士,又有湟中義從,難不成還會怕那區區兩千人嗎?」

  這一句話,巨魔士也好,湟中義從也罷,全都在不知不覺中挺起了胸膛。

  不錯,我們怕什麼?

  禳侯十三歲的時候,就能縱橫涼州,馳騁湟中,面對幾萬人,乃至十幾萬人都毫髮無傷,區區兩千人,又算得了什麼?湟中義從,自然對董俷沒有半點的陌生。

  羌人尚武,素來敬重英雄。

  別看當年董俷把個西北攪得天翻地覆,殺死了無數破羌人。可沒有人對他憤恨,相反還有深深的敬意。再說了,禳侯可是破羌王妃的弟弟,當初也是為破羌王報仇。

  華雄想了想,覺得董俷說的有理。

  「既然如此,那我就回轉洛陽。禳侯定要多加小心……此去函谷關,說不定能和李儒先生相遇。他手中尚有五萬大軍,如果情況不妙,禳侯可以讓李儒先生幫忙。」

  董俷聞聽一笑,「華將軍放心,我自省得!」

  「人,我不帶了。如今京畿,可算得上是咱爺們兒的天下,斷不會有事情。」

  「那好,我們就此告辭!」

  董俷也不廢話,撥馬疾馳而去。

  董鐵、武安國隨後緊跟,又有王戎吆喝雪鬼,隨著大隊人馬就追了下去。

  恨不能與禳侯並肩作戰!

  華雄心中感歎了一番,撥馬直奔洛陽。

  ……

  廖化、杜遠帶領人馬,押著車仗行進。

  兩千人急行軍似的趕路,沿途不敢有半刻的停留。

  廖化的心裡很不舒服。在他看來,男子漢大丈夫,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大家真刀實槍的幹,死活天定。可是拿人家小做文章,這種事情做的實在是有點不地道。

  連販夫走卒都知道,禍不及家人的道理。

  怎地那些洛陽的高官,卻連販夫走卒都比不上。

  白繞死了,眭固死了,于毒死了……

  白繞軍三大頭領,讓人家殺的乾乾淨淨。己方兩員大將,帶著一百多人,卻夾攻十幾個女人。雖說最後成功的綁走了那個女人,可這種事情傳揚出去,實在丟人。

  媽的,這算是什麼事?

  越想越覺得窩囊。原以為跟隨的主公是個人物,可現在看起來,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地道。

  你要出氣,也就出了,還要把人家的老婆賣給胡人?

  王允,那可是天下名士啊。怎麼做出來的事情,讓人就是覺得那麼不舒服呢?

  「停下來!」

  廖化突然勒住戰馬,厲聲吼道。

  三大首領戰死,如今白繞軍就是以廖化和杜遠為首。廖化的武力,比之白繞三人還要高出一籌,而杜遠雖略不如廖化,可勝在腦子很靈活,能抵得上半個軍師。

  廖化這一喊,卻把杜遠嚇了一跳。

  「元儉,怎麼不趕路了?」

  廖化陰沉著臉,「這件事我越想越不對勁兒……都是老爺們,有恩怨就直來直去,搞這種事情算什麼?只怕那些老爺,並不是真心的要我們效力……杜遠,咱們把那女人放了吧。這種事情如果傳揚開的話,咱們這些人的面子,又該往何處放?」

  「廖化,你腦袋有問題嗎?」

  杜遠冷笑道:「到這個時候了,說這種話?就算我們放了那女人,你以為人家能饒了我們?別忘了,車上的女人,可是那個安寧亭侯的老婆,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物。再說了,你現在才看出來那些人的心思?媽的,老子從一開始就不信他們。」

  廖化一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廢話,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嗎?」杜遠道:「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真心實意的要我們效力。咱們住在王允的府上,可實際上呢,這王允的身後,恐怕還有一個人呢。如果真的要咱們效力,為何王允遲遲不肯介紹那個人出來?白渠帥他們看不明白,可是我杜遠卻看的清楚。人家就是把咱們當替死鬼用,咱們何必要用心?」

  廖化說:「那你為何不提醒白渠帥?」

  「廖化啊,你可真是個榆木疙瘩腦袋。你沒看見當時人家一封書信,咱白渠帥就高興的成什麼樣子?你我又算是什麼東西,就算過去提醒,白渠帥他們會相信嗎?」

  想想,似乎杜遠說的也沒有錯。

  廖化皺著眉頭,沉思片刻後說:「既然如此,我們更應該放了那女人。」

  「我說你腦殼壞了,你還不服氣!」

  杜遠扭頭,看了看隊伍中的車仗,冷笑道:「到手的肥肉,老子從不會吐出去。我們是什麼人?我們就是一群盜匪,還他媽的講仁義?連士人都不講仁義了,你講個屁的仁義。我想好了,王允不是讓咱們把人賣去胡人那裡嗎?老子才不會幹。」

  廖化奇道:「那你想如何?」

  「元儉啊,你看看,如今白繞軍兩千人馬,盡在你我手中。以你我的才能,加上這些人馬,還愁不吃香喝辣?過了函谷關,咱們往秦嶺一鑽,有王允送給咱們的這麼多財寶,當個山大王多快活。你做大哥,我做二寨主,嘿嘿,那小娘長得也俊俏,雖然不是黃花閨女,可給咱們當個壓寨夫人,卻是綽綽有餘,你說如何?」

  廖化聞聽,勃然大怒。

  「杜遠,怎能有如此齷齪想法?」

  「齷齪?這年月,不齷齪我們能活下去嗎?」

  廖化的面頰抽搐,似乎格外猶豫。

  杜遠說:「元儉,這件事咱們可以慢慢商量。我們當務之急,就是要搶先通過函谷關。」

  想想,似乎也有道理。

  廖化當下點頭答應,「既然如此,我們就趕路吧。」

  經過一番爭論,誰也沒有說服對方。不過有一件事情倒是明確下來,那就是要先逃離險境。

  畢竟不過函谷關,總是在危險之中。

  廖化杜遠,率領著人馬,押運著車輛,曉行夜宿,一路上疾馳,在離開洛陽的第三天天亮時,終於抵達絕澗。

  函谷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是一座歷史悠久的雄關要塞。

  始建於春秋戰國中,是洛陽與長安的咽喉。

  古有詩句讚美此處:天開函谷壯關中,萬谷驚塵向北空;又有『雙峰高聳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戰場』的說法。函谷關以東,為關東;函谷關以西,為關中。想當年,秦依靠函谷關,阻六國兵馬,令關前伏屍百萬。而關中之地,卻是毫髮無損。

  看到了絕澗,杜遠廖化,都不由得為之長出一口氣。

  只要能過了函谷關,就算是平安了。

  正要下令加快速度,火速通過函谷關。突然間,身後傳來人喊馬嘶的聲音,鐵蹄轟隆隆踏踩大地,地面似乎為之在顫抖。杜遠廖化臉色一變,扭頭向身後觀望。

  此刻,天光大亮。

  只見遠處天邊,狼煙滾滾。

  一隊鐵騎,疾馳而來。正是隆冬,那些鐵騎噴著白氣,身上還冒著蒸騰的水霧。

  恍如一群怪獸,令人心生恐懼。

  最前方,卻是一員大將,馬旁邊跟著四頭如同獅子一樣,全身雪白的獒犬。

  掌中橫槊,面目猙獰。尚有一段距離,在馬上厲聲咆哮,聲若巨雷炸響:「賊子,納命來!」

  不好,官軍追上來了!

  廖化和杜遠都沒有見過董俷,可董俷的樣子,卻是聽人說過無數次。

  要知道,當年就是因為董俷,迫使太平道不得不提前舉事;有因為董俷,使得豫州戰場,太平道潰敗。僅一個宛縣,幾乎阻擋了南方部三分之二的兵馬。而作為這場戰亂的主角,董俷的形象,早已經被無數人形容的如同凶神惡煞,猙獰厲鬼般可怖。

  廖化和杜遠,都是黃巾成員,自然也知道一個端倪。

  今看見之後,下意識的就反應過來:安寧亭侯追上來了……

  「杜遠,帶著車仗走,我留下來阻敵!」

  廖化厲聲吼道。

  而杜遠卻說:「這怎麼可以,大家兄弟一場,要走的話,我們就一起走。」

  「走,否則一個都活不了!杜遠,若是你能活命,聽我一句,把那女人放了。留在身邊,你終是那安寧亭侯的敵人,只怕到時候,你將會寢食難安。」

  廖化這一路上,心裡很不舒服。

  杜遠說的有道理,可他就是解不開心裡的那個疙瘩。

  要知道,他自詡為堂堂男子漢,卻劫掠女人,實不是大丈夫所為。有時候,這心裡的疙瘩解不開,就鑽入了牛角尖。越是如此,他就越想不開,竟萌生死意。

  杜遠哪知道同伴的這個心思,不過心裡卻是感動不已。

  「元儉,那我先走了……你定要活著和我匯合,否則我就殺了這女人,為你報仇!」

  說著話,他自帶二百人馬,押著車仗往絕澗走。

  白繞軍也是經過戰陣的百戰精兵,廖化一馬當先,厲聲喝道:「三軍聽我號令,結陣!」

  一個圓形大陣,在絕澗外組成。

  按照陣法所說,第一排當以弓弩手為主。可是白繞軍在經過無數失敗之後,哪裡配的起弓弩手?即便是後來投靠了王允,但弓弩卻都是為朝廷所控制,難以外流。

  所以,第一排全都是長矛手,長戟手。

  廖化立於軍中,心中緊張不已。

  早就聽說過安寧亭侯的名聲,如今真正的面對時,那心中的恐慌難以抑制。

  董俷追趕了三天三夜,終於追上了廖化等人。

  見對方結陣,董俷也怒了……

  要阻攔我嗎?真是不自量力!

  「巨魔士,破軍!」

  剎那間,巨魔士的隊形分散,三人一組,組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三角陣。所有的三角陣,又聚集成了一個巨大的三角陣,在極速奔行中,瞬間就完成了陣法的組合。

  三角陣的頂端處,則是董俷、武安國和董鐵三人組成的陣型。

  四頭雪鬼極為通靈,在破軍陣組成的一剎那,立刻從董俷的馬前奔散開去。

  董俷發出巨雷般吼叫:「王戎,湟中義從,游騎奔射,隨我殺,殺,殺……」

  「巨魔揮金錘,天下皆震驚……門下三千士,赫赫洛陽城……」

  當董俷舉起大槊的一剎那,巨魔士同時高呼。雖然只有二百多人,可那聲音,卻響徹了天地。

  廖化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

  這就是那安寧亭侯的威風嗎?若能在此等人物手中效力片刻,只怕死也是值得!

  這念頭剛起,破軍已經撲至陣前。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10-31 06:06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11-1 01:30
第二一三章 廖化怎能做先鋒(二)

  若說起戰鬥力,白繞軍並不差。否則也不可能從重重包圍中,突破袁紹大軍的圍追堵截,自冀州殺出一條血路。

  可廖化發誓,他經歷的戰鬥沒有一百場,少說也有八九十場,卻從沒有見過巨魔士這樣奇怪的陣法。該怎麼形容呢,整個破軍陣在奔行的一剎那,活脫脫就像是一個三角形的迴旋標。在奔跑的時候,陣型也隨著奔跑而不斷產生變化,以董俷為箭頭的第一個破軍小陣先是在白繞軍的陣型中撕開一個口子,隨即整個大陣都開始旋轉。

  清一色的狹長卷刀,三個人不斷的變化著合作的夥伴,但卻又是合作無間。

  所過之處,就如同是被一個巨大的絞肉機碾過去一樣,血肉噴灑,把個絕澗之外,變成了一片修羅地獄。董俷大槊橫掃,武安國雙錘猛砸,董鐵就好像一個幽靈,忽而在馬上執大劍劈砍,忽而消失在人群中,卻見細長的劍芒吞吐,帶走一條條生命。

  圓陣之外,王戎帶著五百精騎不停的奔射。

  這本就是他們拿手的本領,強弓硬弩,一支支利箭呼嘯著掠過,將白繞軍釘在血泊中。

  而這些精騎,根本不和白繞軍接觸,稍觸即分。

  每一次接觸,定然會讓一片賊兵倒下。湟中義從的奔射能力在此刻表現的淋漓盡致。

  廖化有點懵了!

  長這麼大,也無數次和官軍交手,卻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厲聲吼叫:「穩住,都給我穩住!」

  但吼叫在此刻已經沒有用了,破軍陣變成了一股旋風,所過之處,掀起無邊的腥風血雨。

  四頭雪鬼,更是無比的凶狠。

  專找騎軍下口。一名賊將從亂軍中殺出,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雪鬼突然竄出,騰空躍起,利爪搭在了馬背上向下用力的一頓。披著馬鎧的戰馬,一下子被撕裂成了兩半。腸子灑了一地,那鮮血噴濺在雪鬼的身上,令雪鬼頓時變得更加猙獰。

  騎士從馬上摔落,還沒有反應過來,另一頭雪鬼衝過去一口就咬在了喉嚨上。

  整塊血肉被撕下來,賊將當場斃命。這四頭雪鬼,機靈的好像通了人性一樣,在瞬息間殺死了十幾個賊將,每當白繞軍過來救援,就立刻散開,在圓陣外虎視眈眈。

  董俷大槊輕輕一抖,橫掃而出。

  堅硬的槊桿在空中因受力的關係,幾乎成了弓形。

  一槊下去,攔在他身前的賊軍沒有一個人還能站立。廖化見情況不妙,不停的喊喝,讓白繞軍穩定下來。董俷卻無心和這些人糾纏,直撲廖化。董鐵和武安國緊緊跟隨,眨眼間直插入陣心當中。厲喝一聲,董俷抬手打出一支鬼哭矛,直刺廖化。

  正在整軍的廖化,也時時刻刻在留意著董俷的行動。

  鬼哭矛飛出的一剎那,他抬刀向外一封,鐺的一聲,鬼哭矛飛了出去。

  可沒等廖化收回大刀,武安國卻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雙錘舉火燒天,掄圓了嗚的落下。廖化無奈,只好舉刀再擋,大錘落在刀桿上,震得廖化虎口迸裂,鮮血直流。

  大刀鐺的落地,武安國卻不見了蹤影。

  董鐵也不知道是從何處竄出來,騰空而起,一招蒼鷹搏兔,劍芒陡然飛出。

  冰冷的劍鋒,在廖化的脖子上掠過,鮮血如霧一般的噴濺而出。

  而董鐵,卻已經坐在了自己的馬上,隨著董俷繼續衝鋒。說時遲,那時快,所有的一系列動作,都是在瞬息間完成。

  等白繞軍反應過來,董俷帶著巨魔士已經把整個陣型撕扯的七零八落。

  廖化的死,更讓白繞軍頓時喪失了繼續戰鬥的意志。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發出了一聲喊,丟了兵器扭頭就跑。就好像是傳染病一樣,一眨眼的功夫,白繞軍潰散了。

  從迎敵,到破陣,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

  王戎帶領湟中義從在外面看得清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說實話,湟中義從在這一戰當中所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幾乎全都是巨魔士正面迎敵。

  要知道,對方可是有一千多人,幾乎是巨魔士十倍。

  論戰鬥力,白繞軍並不是很差。至少在王戎眼中,比一些官軍可能還要出色一些。

  可這樣一支人馬,竟然在這一炷香的功夫被巨魔士擊潰。

  涼州盛傳董家巨魔兒的威名,今日一見,才知道什麼是虎狼之將。一頭獅子,帶不出一群綿羊。在這樣的主帥帶領下,巨魔士的戰鬥力,簡直讓王戎發自內心的吃驚。

  不過,現在可不是吃驚的時候。

  鳳翅鎏金鏜帶著一流精芒,將靠近過來的白繞軍擊殺。

  與此同時,湟中義從也都收起弓弩,摘下兵器,追著潰散的白繞軍,一陣兇猛狠殺。

  ……

  董俷沒有停下來,帶領巨魔士朝著絕澗就追了下去。

  杜遠等人顯然也沒有想到,廖化一千多人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潰敗。正朝著函谷關奔行,突然間身後一陣馬蹄聲響傳來,扭頭看去,董俷一馬當先,已經追了上來。

  不由得啊的一聲驚叫,杜遠抬手摘槍。

  既然董俷追上來了,只怕廖化等人凶多吉少。

  也知道,一千多人都擋不住董俷,只憑他們這些人,更不可能抵擋。這裡距離函谷關尚有一段路程,而且筆直的一條路,根本無處躲藏。比速度,人家的馬快,更逃脫不掉。杜遠一咬牙,大吼一聲:「攔住他們,給我把他們給攔截起來……」

  而杜遠卻不迎敵,催馬撲向了一輛篷車。

  既然逃不掉,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最好的墊背,無疑就是那篷車中的蔡琰。

  董俷距離杜遠尚有七八十步,被白繞軍圍困。

  眼睜睜的看著杜遠咬牙切齒的撲向篷車,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傢伙是什麼打算。

  忍不住發出一聲咆哮,「鼠輩膽敢!」

  大槊脫手將三四個白繞軍砸翻,於電光火石之間,從兜囊中抽出了一支鬼哭矛。

  「武安國,給我開路!」

  身後的武安國催馬跟上,大錘上下翻飛,硬生生殺出了一條大約有十步左右的血路。

  董俷衝過去,象龍雄壯的身體,把幾個靠過來的白繞軍撞開。

  猛然在馬背上起身,怒喝一聲之後,鬼哭矛呼嘯著脫手就飛擲出去。氣流自鬼哭矛上的孔洞中流轉,發出一種刺耳的厲嘯。一道烏芒在空中掠過,簡直就超越了人類視線的極限。

  杜遠的大槍已經刺入了篷車,耳邊突然響起了厲嘯。心神一顫,扭頭看去。就見烏芒一閃,噗的正穿透了杜遠的額頭。

  董俷是含怒一擊,所用的力量,簡直大的驚人。杜遠整個頭骨都被打得粉碎,鮮血混合著黃且白的粘稠物質,瞬間流遍了全身。

  杜遠栽倒在馬下,董俷也已經衝到了篷車邊上。

  跳下馬,大步流星的跑過去,幾名白繞軍還要過來阻擋,卻被董俷手持金瓜,打得腦漿迸裂。衝到篷車旁,一把將蓬布扯開。就看見蔡琰蜷縮成了一團,正躲在裡面。

  「姐姐!」

  蔡琰的身上有血跡,也看不出是她的血還是別人的血濺在她身上。

  董俷心痛的要死,過去把蔡琰臉上的布扯下來,一把抱住了蔡琰,「姐姐,我來遲了!」

  蔡琰這一路上,真的是受到了驚嚇。

  被董俷抱著,好半天竟然是沒有反應過來。好不容易清醒,蔡琰一把抱住董俷,忍不住放聲大哭。

  「阿醜,你怎麼才來,嚇死我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嬌柔的身子,在董俷的懷中瑟瑟發抖。

  這不由得更讓董俷怒火中燒,扭頭厲聲喝道:「小鐵,膽敢放過一個賊人,提頭見我!」

  董鐵從馬背上騰空而起,應了一聲之後,手中猛然出現了一對短劍。

  殺法更加的凶狠,全都是貼身肉搏的招數。他這一發狠,武安國和巨魔士們,也變得瘋了一樣。隨杜遠的人馬,也就二百多人。瞬息間殺過來,只看見血肉橫飛。

  片刻功夫,地上看不見一具完整的屍體。

  而這個時候,王戎也帶著人衝進了絕澗。四頭雪鬼,在屍體堆中仰天發出厲嘯。

  董俷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緊緊的抱著蔡琰。

  而蔡琰這會兒也鎮定了下來,用力的抱著董俷的脖子,險些令董俷窒息。

  巨魔士鴉雀無聲,靜靜站立。

  突然間,遠處人聲鼎沸,從絕澗的另一頭,一隊鐵騎疾馳而來。

  董俷心裡咯登一下,抱著蔡琰翻身上馬,厲聲喝道:「巨魔士,接陣……鑿穿!」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11-1 01:39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11-3 18:51
第二一四章 昭寧大事記(一)

  昭寧,是漢帝劉辯的第二個年號。
                                                                                   
  初登基的時候,何進建議把年號定為光熹,劉辯雖然不甚滿意,最終還是同意了。但心裡面總覺得很彆扭,覺得何進插手的事情太多了。

  如今何進死了,辯心裡很難過。只有真正面對整個大漢天下的時候,他才知道當初何進為他擋下了多少淒風冷雨。有些時候,直到失去了以後,才知道原來擁有的,是多麼的珍貴。

  辯的心情很低落,對於朝政也就無甚興趣。

  而這一切落入在一旁暗中觀察的董卓眼中,就變得更加不是味道了。

  兩天裡,這已經是第四次來看望蔡邕了,可是蔡邕自從朝堂中的事情穩定下來後,就病倒了。

  一個老邁文士,在危難時支撐著整個朝堂的正常運轉。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天時間,可就是這一天,整個洛陽城卻發生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情。

  外兵入京,洛陽城外,涼州軍、并州軍相互對峙。

  而城內,失去了何進之後,各路人馬都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況,紛紛被人吞吃下去。

  北軍被瓜分的七零八落。如今屯騎、越騎和長水三軍因不在洛陽,得以保全了編制。而步軍、射聲兩軍,已經成了一盤散沙。羽林軍左騎,因何苗之死,而變得潰亂不堪,右騎雖然還沒有被瓜分,可已經出現了混亂的苗頭。整個洛陽,只有北宮衛沒有出現半點混亂。

  就連那西園新軍,除了張繡率本部人馬回歸董卓麾下之外,其餘七校,還在觀望。

  這麼混亂的局面,對於蔡邕而言,顯然是有一些窮於應付。

  最重要的是,因為他的緣故,造成了大宅門的防衛空虛。女兒被掠走,雖然女婿已經帶人追下去了,可依舊對蔡邕造成了非常大的打擊。疲憊,驚嚇,愧疚,牽掛……

  種種事情匯在一處,蔡邕在董卓入京的第一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

  幸好有濟慈在,老爺子算是保住了性命。可是病情卻不斷的反覆,時而糊塗,清醒的時候,也是不停的詢問蔡琰是否回來。要麼就是抱著小文姬,在榻上默默垂淚。

  濟慈說:「伯喈先生的病根子還是在心裡,只怕一時半會兒的好不了。」

  這如果是在平時也就罷了,可如今董卓正需要人為他參謀一下,但身邊可以參謀的人,卻一個都沒有。李儒沒有隨行,士孫瑞也不在身邊。唯一能給他出主意的蔡邕,如今變得糊里糊塗。而最為信任的兒子,卻在為他的媳婦奔波,董卓非常無奈。

  在議事大廳中坐著,董卓閉目沉思。

  典韋那天把一封詔書交給他,說是蹇碩臨死前讓他轉交。

  裡面的內容,典韋並不是很清楚。本就認不得幾個大字,除了能把名字寫出來,那詔書裡的字,典韋認識不了幾個。而且他也沒放在心上,詔書和他沒關係。

  再說了,蹇碩說的,把詔書給董卓。

  而董俷來去匆匆,他幾乎沒有時間和董俷說話。當然,還有一方面,在典韋看來,董卓是自家兄弟的父親,東西又是人家點名指姓的要交給董卓,也沒什麼大不了。

  所以,把詔書交給了董卓之後,典韋也就把這事情拋在了腦後。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特別是那勾結賊人,洗掠大宅門的幕後黑手,隨著班咫等人的盤查,漸漸的浮出了水面。只是那人為大漢名士,典韋經過了這一次事件之後,深深的明白了一個道理。打蛇要打七寸,對待敵人,必須是一擊致命,一網打盡。

  命令龍騎嚴密監視那人的動向,典韋等人,則開始搜集那人的證據。

  大宅門如今守衛森嚴,整條迎春門大街,駐紮了數百名涼州精騎。所以,當董卓在沉思的時候,靜悄悄的,沒有人前來打攪。

  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董卓不快的抬起頭……

  「叔穎,你急匆匆的這是怎麼了?」

  從外面走進來的人,正是董卓的兄弟,董旻。

  他驚喜的說:「哥哥,你可知道我剛才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人?」

  董卓一愣,「什麼人!」

  「是景伯公的兒子!」

  這景伯公,指的是已故司徒种暠,曾擔任度遼將軍,先後在涼州、并州擊潰匈奴,平定過羌亂。董卓早年在涼州從軍,多虧了种暠的賞識和提拔,才能步步高陞。

  後來种暠離開涼州時,董卓正擔任戊己校尉,沒能前去送行。

  种暠回洛陽不久,就因病而亡故。董卓更是連最後一面都未能見到,深以為憾事。

  故而當董卓聽到是种暠的後人,呼的一下子站起來。

  神情有些激動,大聲道:「快快有請。」

  董旻連忙轉身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從外面帶進來了兩人。一個年紀和董卓差不多,在四十多歲的樣子。而另一個,卻顯得很年輕,大約有二十四五歲左右。

  「是……穎伯?」

  董卓瞇著眼睛,上下的打量來人,片刻後叫出了對方的表字。

  种暠有兩個兒子,長子种岱,表字公祖,不過因病在光和年間就已經病故了。

  而次子种拂,也就是眼前的中年人。年紀和董卓差不多,當年曾在涼州有一面之緣。

  种拂的表字是穎伯,董卓直呼其表字,以示親熱。

  「仲穎,許久不見,這可是越發的精神了!」

  董卓大喜過望,健步如飛走過去,一把抓住了种拂的手,「穎伯,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什麼時候到的洛陽?我聽說,你早些時候不是在益州牧劉焉麾下做事嗎?」

  「哦,兩個月前,我接到了詔書。可沒想到……」

  种拂說著,伸手將身後的青年拉過來,「申甫,還不過來拜見你董叔父。」

  「种劭參見董叔父!」

  青年身體魁梧,文質彬彬中,卻有一股子剛烈之氣。董卓不僅恍惚,隱約覺得站在眼前的种劭,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和种暠重疊起來。忍不住輕聲道:「像,真像!」

  「這是我大哥的兒子,早先曾在劉幽州麾下效力,擔任北城長。」

  「北城長?」

  這可不是一個什麼大官,甚至說,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官職。所謂城長,僅在門伯之上,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官位。而且幽州北城,直面鮮卑和烏桓的攻擊,很危險。

  董卓有點不滿道:「劉幽州怎能如此做?」

  种劭忙開口,「叔父莫要見怪劉幽州。事實上劉幽州並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之所以去那裡,是因為家祖曾為度遼將軍,擊胡於塞外。小侄並不想依靠祖父的威望,故而改名換姓,是想從最小處作起。直到月前,劉幽州才知道了我的身份。」

  董卓讚賞不已,連連點頭。

  「申甫,果然是國之棟樑。」

  「怎比得叔父膝下虎狼之將的威名,如今連塞外烏桓的人,都知道了西平的名字。」

  「申甫過譽了,過譽了!」

  董卓忍不住捻著鬍鬚哈哈大笑起來,但那神情間的得意,卻無法掩飾。

  待招呼二人落座,董卓和董旻也都坐下來。

  种拂道:「若非今日在街上碰到叔穎,險些都無法見到仲穎呢。」

  董卓神色黯淡,輕聲道:「不是我願意如此囂張行事,只是……穎伯,我也不瞞你,我那兒媳婦,被人擄走,我兒率領人馬,朝函谷關追擊。早先,我還以為我兒在洛陽過的春風得意,可今日才知道,我那獅兒,竟遭許多人的嫉恨。連帶這迎春門內諸多官宦,也受到了牽連。可惜我找不到證據,否則定不會饒了那人。」

  种拂眼中閃過複雜之色,歎了口氣,「朝中小人當道,竟然出了這種事情。其實,仲穎你何必要強找那證據,以你現在的手段,大可將其人揪出來,嚴刑詢問就是。」

  董卓一拍手,大聲道:「是啊,我怎麼這麼糊塗?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他先下手對付我,我又豈能束手待斃?叔穎,你立刻通知君明,把那人給我揪出來。」

  「喏!」

  其實,大家都知道那人是誰,不過卻不說破。

  早先朝堂上已經出現了流言,事情是誰做的,大家也都清楚。

  董旻急匆匆的離去,种拂沉吟了一下,卻突然問道:「仲穎可曾聽說了那流言嗎?」

  董卓一愣,「什麼流言?」

  「這兩日洛陽街頭,有民謠傳唱說: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不知仲穎可曾聽說過,又有什麼想法嗎?」

  董卓沉默了……

  片刻後,他輕歎了一口氣,「我自然聽聞過。說實話,我這兩日也在為此事而發愁。」

  「發愁?」

  「穎伯,你也非是外人,我不妨直說。我手中有先皇詔書,曾命我協助驃騎將軍董重,支持陳留王登基。說實話,陳留王天資聰慧,臨大事時卻絲毫不亂,比之當今聖上,更有天子之相。可是董驃騎身亡,我雖有詔書,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种拂笑了,「仲穎你未免有些拘泥了……你手握詔書,有輔政的資格,若先皇真的有這個意思,支持陳留王想必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你素來果決,為何此事卻猶豫起來呢?」

  「這個……」

  董卓不由得意動。

  沒錯,我手裡有詔書,也算是托孤的大臣,有什麼好怕?

  再說了,當今聖上與我沒有關係,上面又有一個太后,很多事情確實有些不好辦。

  而陳留王卻無靠山……若我設法令其登基,豈不是就成了他的靠山?

  有些時候,一句話,能將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慾望完全激發出來。想起當年所受到的種種冷遇,董卓心中的憤怒一下子被點燃了。若我行廢立之事,當效仿伊尹、霍光之舉。當年所有辱我的人,都會乖乖的前來依附,到時候看他們還敢囂張?

  那何進,不過一屠家子,卻能手握天下兵馬。

  我的出身絲毫不比他差,為何不能做一個大將軍呢?

  董卓越想,越覺得應該行廢立之事。不由得嘿嘿冷笑起來,拳頭也不知不覺的握緊。

  不過,他忽略了一件事。

  事實上包括种拂,也是在故意忽略這件事。

  何進能成為大將軍,是他佔了外戚的身份。而董卓,似乎沒有這麼一件光鮮外衣。

  「穎伯,我擬請你為我軍師,不知可否?」

  种拂聞聽,先是一愣,似乎有些猶豫。

  董卓不由得神情黯然,「莫非穎伯也和那些人是同樣的想法,覺得我粗鄙,不屑輔佐?」

  「仲穎這話說的……也罷,我如今尚是白身,若仲穎你不嫌棄我的智謀短淺,我願效力。」

  种拂起身,深施一禮。

  董卓也連忙站起來,把种拂扶住。

  心裡樂開了懷,咧開大嘴笑道:「我得穎伯,實乃三生有幸。」

  說著話,看了一眼在一旁沉靜端坐的种劭,「申甫歷練回來,正應大展身手,為朝廷效力。不如這樣,明日我奏請皇上,封申甫為侍中,不知申甫意下如何呢?」

  种劭連忙謙讓:「只怕小侄才能淺薄,不足以擔當大任。」

  「申甫切莫妄自菲薄,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只是,我奉先皇旨意,不知道朝中大臣,會如何看待?」

  「非常時行非常事,董涼州何必在意太多?不如今晚宴請諸公,探探口風如何?」

  董卓沉吟一下,點頭道:「理應如此。」

  ……

  當晚,董卓在大宅門內擺下了酒宴,邀請朝中大臣前來赴宴。

  如今洛陽城內,董家勢大。

  丁原雖然也有兵馬,卻比不得董家的蒸蒸日上。故而雖在邀請之列,卻不甚快活。

  想他堂堂并州刺史,本來和董卓是平起平坐。

  如今呢,到了洛陽城內,卻變成了一個執金吾。表面上風光,可卻比不得董卓。

  若非他手中尚有人馬,只怕董卓早就把他幹掉。

  坐在酒席當中,悶悶不樂的喝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卻聽董卓開口:「我有一言,請諸公評定。」

  坐在次席中的种拂,順勢迎合:「不知董公有何高見?」

  「天子為萬民之主,無威儀則不可以奉宗廟社稷。當今聖上懦弱,自閹寺禍亂之後,卻少理朝堂之事,整日裡只知傷感。陳留王聰穎,當為明主。先皇亦曾有旨意,欲由陳留王繼承帝位。此乃先皇詔書,我欲請諸公見證,行廢立之事,可否?」

  說著,有人呈上了漢帝詔書,傳遞下去。

  所有人都驚住了……

  誰也沒有想到,董卓會在酒宴中提起這件事情。不由得一個個心中惶恐不安起來。

  詔書傳入手中,看了幾眼,確實是真的。

  可這在座的,都是道德之士,心裡說:你董卓不過是個良家子,有何德行做這種事?

  但這些話,誰又敢說出來。

  丁原在下面勃然大怒,待詔書傳到了他的手中,一腳踹翻了酒案,站起來把詔書撕的粉碎。

  「董卓,你不過是個良家子,竟大言不慚要行廢立之事!天曉得,這詔書是真是假,你無德無能,膽敢如此?當今聖上,乃是先皇嫡子,登基為帝,本就是天經地義。且登基之後,又沒有失德之處,你怎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之言,實不為人子。」

  其實,丁原說的也沒有錯。

  可如果他能把話語說的婉轉些,董卓說不定還能考慮一番。

  他撕了詔書,而後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指著鼻子怒斥董卓,卻又讓董卓的面子如何保全。

  丁原心裡本來就有火,說起話來更是非常刺耳。

  董卓大怒:你罵也就罵了,怎麼還敢把詔書撕了?你以為,沒了詔書,我就不敢嗎?

  呼的站起來,厲聲喝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股子在涼州養成的野性發作,董卓手扶寶劍,怒視丁原。

  种拂連忙勸阻:「今日酒宴,只談風月,莫談國事。丁建陽想必是喝多了,董公何必在意。」

  丁原怒道:「种穎伯,助紂為虐,必不當好死!」

  董卓聞聽更怒,就想殺了丁原。酒宴中的文武大臣連忙上前勸阻,同時又讓丁原離去。

  這本來也沒什麼事了。

  董卓氣消了,自然不會在意。

  哪知丁原在回家的路上,卻遇到一行兵馬押著一眾犯人。

  火光中仔細看,丁原不由得大吃一驚。那被繩索捆綁的人,竟然是王允。連帶著王允身後八十九人,全都是王府中的家眷。而押送的兵馬,卻不是大理公差,反而是北宮衛。

  連忙上前阻攔,卻見為首一員大將,手持三尖兩刃刀,盯住了丁原。

  「北宮衛辦事,來人止步!」

  「爾等怎可如此大膽,為何捆綁王大人!」

  「王允勾結太平道反賊,血洗迎春門大街,殺人無數,奉鄂侯之命,特押送審問。」

  「胡說八道,王大人怎麼可能勾連反賊?」

  這時候,王允大聲喊道:「建陽公,休要聽他們胡言亂語。朝中奸黨再起,董卓大逆不道,擅捕朝中大臣,有謀逆之心。我王允一腔熱血,定不會向他們屈服。」

  過來兩個北宮衛,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把個王允打得頭破血流,滿臉的血污。丁原看著不忍,想要上前阻攔。

  那員大將一振兵器,「再不讓開,休怪我心狠手辣……」

  丁原前來赴宴,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所帶的只有十幾個親衛。而北宮衛卻有數百人,為首的將領,更是面目醜惡,看上去好似凶神惡煞一般,大刀寒光閃閃。

  酒亦醒了,丁原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把王允一家大小押走,可心裡的憤怒,卻不可抑制。

  逕自出城,來到大營裡。坐在中軍大帳,丁原越想,越感到憤怒。

  董卓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涼州刺史而已,為何如此大膽妄為?談廢立之事,還擅自抓捕朝中大臣。長此以往,這董卓遲早會成為漢家江山的心腹大患。要說起來,丁原對漢室還是有感情。特別是袁家的不作為,讓他感到非常失望。你們把我從并州調過來,又不讓我輕舉妄動,難不成就是要我受那良家子的欺辱不成?

  喝了一肚子的悶酒,在天亮時分,丁原召集麾下將領。

  「我等來洛陽,實為掃除奸妄。如今閹寺雖滅,朝中卻出了一個王莽之流……我擬興兵討伐,不知諸君可願隨我一起除奸?」

  呂布忍不住問道:「義父,敢問那王莽之流,何人?」

  「涼州董卓!」

  呂布的眼睛頓時雪亮,殺意凜然。

  當初敗給董俷,呂布本來就不太服氣。可後來丁原隱忍不發,看著別人撈好處。這心裡面啊,是非常的不痛快。

  如今丁原要打董卓,呂布第一個出面贊成。別看呂布只是并州軍中一個小小的主簿,可究其勇武之名,卻是全軍皆知。呂布麾下有六健將,分別是高順、郝萌、曹性、魏續、侯成和宋憲。都是勇冠三軍的人物,一向都是以呂布為馬首是瞻。

  見呂布表態,六將立刻道:「願遵大人之命。」

  不過這大帳中,卻有一員小將,似乎有些猶豫。

  這小將軍,大約在二十上下,身高八尺,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生的是儀表堂堂。

  丁原一蹙眉,「文遠為何不說話?」

  「主公,我等如今只有八千人馬,而董卓收攏了北宮衛之後,人馬已近萬人。其麾下猛將如雲,如果我們冒然出戰,只怕……以小將之見,再過些日子,李通會帶領我并州大軍抵達。到時候我們兵馬合為一處,要殺董卓,剷除奸佞,定非難事。」

  丁原一愣,也不禁有些意動。

  可是呂布卻不願意了,「文遠也忒小心了,區區涼州人馬,還不放在我等眼中。我麾下有大將高順,陷陣營雖然只有七百之數,卻可以抵擋萬人。義父,我們等兵馬支援,那董卓何嘗不是在等待支援?孩兒願意為先鋒,斬了那董卓的人頭奉上。」

  一聽,確實有道理。

  「我兒言之有理,就依奉先所說。」

  張遼還想勸阻,但是在呂布那如刀一般的目光凝視下,卻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也罷,既然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也唯有死戰。

  丁原當下點齊人馬,率八千人馬衝出軍營。

  董卓這時候剛起床,在院中騎了會兒馬,正準備上朝議事。

  突然有人來報,說是丁原聚集人馬,在城外叫罵。董卓頓時想起了昨日的事情,火冒三丈。

  好你個丁原,我不找你麻煩,你卻自己來送死?

  立刻召集麾下眾將,登上正陽門城樓。卻見城下一員大將,身著唐猊寶甲,身披大紅色麒麟披風,內罩百花袍。手持方天畫戟,胯下一匹純血的渾紅馬,盤旋馳驟。

  董卓覺得,這個人有些面熟,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人?」

  卻聽种拂說:「這人我倒認識,乃丁原的假子,呂布呂奉先。傳聞此人在并州有飛將之名,有萬夫不擋之勇。」

  种劭也說:「沒錯,我聽說這個人,早先曾和禳侯惡戰,若非禳侯馬好,險些不是對手。」

  這一句話,卻頓時惱了董卓身後諸將。

  要知道,西涼諸將,素來以董俷為傲。聞聽這种劭貶低董俷,都不禁勃然大怒。

  「小白臉,休要胡說八道,禳侯之勇,豈是你這等小子能夠評論。」

  曾經在董俷麾下效力的雅丹怒吼一聲,上前請命道:「主公,我願出戰,斬敵首級。」

  董卓心裡也不甚痛快,當下點頭答應。

  雅丹立刻提槍上馬,帶領部曲衝出城門,在馬上一聲怒喝:「呂布,爾不過是我家公子手下敗將,居然還敢出來耀武揚威。丁原假子,何不更名叫做丁布,省得羞了你的祖宗。」

  這一句話,說的呂布頓時滿臉通紅。

  這人的嘴巴可真是太毒了……若不殺他,實在是難消我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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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按:
 种暠有二子,种岱、种拂。种拂有子,种劭。
 維基誤將种劭作种邵,並誤植為种岱之子,與後漢書所載不符。庚新可能取材自此而誤當种劭為种岱之子,實為謬誤。今已將維基同時作修正。
 
 呂布麾下,一般被稱為八健將者:張遼,臧霸,曹性,郝萌,魏續,宋憲,成廉,侯成。其中臧霸乃呂布奔徐州時加入,非上下直屬統領,偏向聯盟關係;而高順加入較晚,有一說為呂布在兗州時加入。
 高順為人清白有威嚴,少言辭,將眾整齊,每戰必克。統御力極強,麾下陷陣營乃三國時期著名強兵。高順堪為呂布臂膀,多獨立領軍作戰,地位在八健將之上。
 本章庚新選用六健將,可能純為行文方便。因高順既不在健將之列,從時間上來看,此時亦尚未加入呂布陣營,當然更沒有高順的本部軍隊陷陣營。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11-3 20:37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11-5 14:42
第二一五章 昭寧大事記(二)

  有一句老話,叫做: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呂布當初之所以拜丁原為義父,說實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想那丁原,性情剛愎,並不是一個很容易相信別人的主兒。而呂布身上有一半胡人的血統,更令他在并州軍中的地位非常尷尬。事實上,就算是拜丁原為義父之後,這尷尬也沒有減弱。

  呂布隨的是母姓,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死了。是個孤兒,老子也不知道是誰。

  背著一個雜種,野種的名頭四處奔求。呂布心裡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有朝一日,能找到殺死母親的兇手。期間,為學武藝所受到的種種屈辱和苦難,實難一言道盡。

  雅丹的話,揭開了呂布的傷疤,令這個後世背負了罵名的人,再無法保持冷靜。

  一聲怒吼,催馬就撲向了雅丹。

  掌中方天畫戟撲稜稜顫抖,化作滿天戟雲,向雅丹衝去。

  呂布胯下的渾紅馬,是一匹大宛寶馬,個頭高大,速度驚人。當年丁原耗費千金,才從別人手中購買過來,一直把這渾紅馬當作寶貝一樣的對待。可今天,丁原也知道,呂布沒有好馬,恐怕很難佔到便宜。這才狠下心來,把渾紅馬送給呂布。

  有了一匹好馬,呂布立刻就顯得不一樣。

  馬似蛟龍,人若猛虎,在怒嘯聲中,宛若一抹紅雲,眨眼間就撲到了雅丹的面前。

  要說起來,這渾紅馬確實是一匹異域良駒。

  雖比之象龍要差一些,可就算是在西涼軍中,也沒有幾個人能配備如此好馬。

  大宅門裡面,任紅昌有一匹渾紅馬。沙摩柯有一匹……就連典韋,也只能騎略差一些的鐵驊騮。而西涼軍當中,也只有董卓的那匹赤兔比渾紅馬強,其他人嘛……

  呵呵,閒話少說。

  雅丹正罵的痛快,呂布就到了跟前。

  挺槍就刺,哪知呂布瘋狂的勁頭兒起來,視雅丹的大槍如無物一般,在馬上輕輕一側身,啪的將方天畫戟鉤住了槍桿。好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了槍頭上,雅丹嚇了一跳。剛要收招,卻見呂布的方天畫戟順著槍桿一滑,快如閃電一般,噗的將雅丹斬於馬下。

  這當真是說時遲,那時快。

  董卓在城頭上還沒有看清楚呂布的招數,那雅丹就被殺了。

  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剛要開口,卻見城頭下又有兩人搶出本陣,向呂布撲去。

  呂布的健將正準備過去阻攔,卻聽呂布一聲怒吼:「都給我讓開!」

  大戟一探,劃轉了一個奇異的弧形,把那兩員大將圈入其中。那二將是董卓在涼州招攬的猛將。一個叫做李蒙,一個叫做柳杉。二人馬打盤旋,聯手夾擊呂布,可沒有三個回合,就見呂布一招夜戰八方,大戟在手中詭異的回轉,就把兩將挑殺。

  「好厲害的呂奉先!」

  董卓忍不住讚歎,「非我家獅兒,只怕無人能敵。」

  話音未落,就惹惱了一人。身高過丈,赤面黃髮,沙摩柯厲聲喝道:「伯父怎能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何必事事煩勞二哥出面,沙沙不才,願出城與之一戰。」

  這武將的心氣,是一個比一個高傲。

  沙摩柯也是如此。

  生平只服氣兩個人,一個是他大哥典韋,第二個就是董俷。

  董卓剛要阻攔,卻見沙摩柯已經殺出了城門。典韋和呂布交過手,深知此人的厲害。

  忙開口道:「伯父,我與沙沙觀陣。」

  「君明小心!」

  典韋轉身下城。可這一轉身不要緊,董卓身後的戰將,一下子就少了一小半。

  麴義、班咫、晏明、史渙、張郃幾人跟著典韋就走下了城樓。种劭看了一眼,突然笑道:「禳侯麾下,猛將竟如斯之多嗎?」

  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董卓心裡咯登一下。

  目光複雜的看著那一干將領,董卓心裡也在猶豫:是啊,怎麼阿醜的麾下,盡是猛將?

  扭頭看看,身後一干將領,怕只有華雄、韓猛、張繡三人還能拿出手來。

  難不成,將來要讓別人說,我董卓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全都是靠了阿醜的本領嗎?

  再想想,阿醜如今確實成了大器。

  武有典韋、沙摩柯;文有蔡邕在後面撐腰。

  這心裡面感覺很不舒服,雖然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可是卻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种拂和种劭相視一眼,都不再說話。

  城下,沙摩柯跨坐渾紅馬,手持鐵蒺藜骨朵衝出城門。緊跟著,典韋帶領北宮衛列陣城外。

  呂布見過沙摩柯,那一夜沙摩柯在宮門外的一擊,至今記憶猶新。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呂布厲聲喝道:「醜鬼,上一次你佔了馬匹的便宜,今日且看你家爺爺如何殺你。」

  沙摩柯更是直接,一句話都不說,催馬就衝向了呂布。

  二馬照面,沙摩柯掄圓了鐵蒺藜骨朵,嗚的一聲,帶著一股勁風砸向了呂布。

  呂布雖然嘴巴上說的囂張,可是心裡面卻沒有半點輕視。抬戟向外一挑,只聽鐺的一聲,兩匹渾紅馬唏溜溜連連長嘶。論力氣,二人不相上下,呂布不由得大叫一聲:「好醜鬼,再接我一招。」

  「何止一招,百招千招,爺爺也不怕你!」

  鐵蒺藜骨朵舞的影影憧憧,帶著一道道、一條條、一股股殘影兇猛的砸落下來。

  呂布亦抖擻精神,見招拆招。

  畫戟上下翻飛,鐵蒺藜骨朵殘影重重。兩匹渾紅馬,更是興奮的連連暴嘶,連踢帶踹,四蹄翻飛,二人眨眼間,就鬥了百餘回合。呂布心中暗讚:「好一個醜鬼!」

  沙摩柯也是佩服,「這傢伙怎麼比我二哥還要難纏?」

  這一場龍爭虎鬥,讓觀戰眾人看的是眼花繚亂。即便是不懂得其中凶險的种家叔侄,也不禁為之驚叫連連。戰鼓隆隆,震天價響。

  丁原在一旁觀戰,也是連連寒蟬:若非奉先,此人之勇猛,恐怕無人可以抵擋。

  漸漸的,沙摩柯有點支持不住了!

  典韋看的分明,哪裡還能坐的穩。一催胯下鐵驊騮,高喝一聲:「三弟休慌,我來了!」

  人伏馬上,貼著地面就竄了出去。

  那速度快的驚人,呂布剛逼開了沙摩柯,典韋的馬就到了。

  又是一個高手!

  呂布熱血沸騰,忍不住大叫起來,「黃臉漢子,你叫什麼?」

  「某家典韋,吃我一招。」

  典韋在馬上突然長身而起,雙鐵戟在半空中劃出兩道新月般的弧光,奇詭的斬向呂布。

  呂布亦抖擻精神,方天畫戟撲稜一顫,一招姜太公釣魚,大戟探進了那一對新月當中,突然極速的旋轉。一輪圓月彷彿自戟雲中飛出,鐺,崩開了典韋的雙鐵戟。

  這叫做畫戟破雙月!

  典韋被震得手臂發麻,呂布雖破了雙月戟,卻也將力量使到了老。

  那邊沙摩柯催馬過來,劈面就是一擊。呂布不得不抬戟封擋,震開了沙摩柯之後,典韋也再次衝上來。論起力氣,呂布比典韋大,和沙摩柯在伯仲間;論招數,沙摩柯最差,可是典韋卻不比呂布弱。而兄弟二人相識多年,一起練武,一起走天下,早已經養成了默契。一見此情況,沙摩柯一力降十會,典韋雙戟妙招連出。

  把個呂布打得是手忙腳亂,隱隱露出了敗相。

  丁原本陣中,魏續和呂布的關係最親,說起來還是呂布的小舅子。

  當下催馬就衝了出來,揮槍撲向典韋,厲聲喊道:「奸賊無恥,竟以多欺少,我來也!」

  而另一邊,史渙大吼一聲,衝出本陣,攔下了魏續。

  一個曾經是遊俠,會盡天下英雄;一個追隨飛將,曾在草原上斬將奪旗。

  二人馬打盤旋,戰在了一處。丁原陣中再次衝出兩員大將,一個是侯成,一個是宋憲。

  晏明、班咫,飛馬衝出,將二將攔住。

  一時間,戰場上分成了四波人馬,打在一處,好不熱鬧。

  丁原陣中,曹性一蹙眉。拈弓搭箭,瞄準了典韋就是一箭。而城頭上,卻見韓猛摘下大弓,抬手一箭飛出,鐺的正撞在曹性的箭上。兩人相視,不由得暗自佩服。

  這時候,戰陣中卻已經分出了勝負。

  呂布被典韋、沙摩柯夾擊,已經抵擋不住。

  張遼一瞇眼睛,扭頭對身邊那神色肅穆的青年道:「高順,陷陣營正是出戰之時!」

  高順點頭,領兵出陣。

  而另一邊的麴義,也耐不住寂寞,指揮人馬,迎上前去。

  這兩支人馬,如同兩股洪流,在戰場中撞擊在一起。雙方都無人喊喝,可是那強行壓抑聲息的景象,卻令人感到一陣陣心驚肉跳。只見血肉橫飛,殘肢臟器灑落地面。

  誰也不肯退讓半步,麴義和高順二人帶領本部人馬,戰在了一起。

  論戰鬥力,高順的陷陣營非常強悍。那可是久經考驗,曾在無數次戰鬥中得到驗證。

  麴義也絲毫不差,北宮衛雖然比不得陷陣營的精銳,可是卻勝在裝備精良。

  兩支人馬甫一接觸,頓時讓戰場中所有的拚鬥,都變得黯然失色起來。

  董卓不由得嚥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問道:「此軍是何人所練,竟然是如此的凶悍?」

  知道高順的人不多;同樣地,對麴義瞭解的人也不多。

  華雄只知道,那麴義是董俷非常看重的一個人,輕聲介紹道:「此為公子麾下大將,麴義。」

  种拂已經被那血肉橫飛的景象,驚得有點說不出話。

  看了一眼种劭,見种劭也是一臉的震驚。要知道,种劭可是曾在北疆真刀實槍的歷練過,由此可以看出,這一場廝殺又是何等慘烈。

  怎地天下猛將,都歸了那董家子?

  心裡正在疑惑,丁原陣中的張遼抬腿摘槍,大聲道:「主公,此時正當衝鋒!」

  城頭上的董卓,亦是這種心思。

  兩支人馬發出一陣喊殺聲,一個個如同猛虎下山,朝著對方衝殺過去。

  飛熊軍的人馬佔據多數,雖在局部有些處於下風,可是在整體上,卻佔據了優勢。

  只見那張遼,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一隊鐵騎隨著他在戰場上奔行,好似一把利劍,將涼州軍分割成了幾塊。

  董卓忍不住道:「好一員大將!」

  相比之下,華雄和韓猛雖然勇武,卻沒有張遼那種大將之風。董卓一咬牙,正準備派出張繡。卻在這時侯,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呼號聲。從孟津方向,蕩起漫天的煙塵。

  卻見有一員大將,黑面無鬚,手中一口象鼻子古月大刀,帶領一軍,風馳電掣般殺來。

  「君明大哥莫要擔心,龐德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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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按:
 震天價響,讀音:震ㄓㄣˋ 天ㄊㄧㄢ 價ㄍㄚ‧ 響ㄒㄧㄤ✔,出自水滸傳˙第四回:「只聽得一聲震天價響,那尊金剛從臺基上倒撞下來。」
 價(ㄍㄚ‧)為助詞,意為『的、地(ㄉㄜ‧)』。因「價」簡體為「价」,故而常見有誤用 震天介響 之訛字。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11-5 20:17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11-5 15:42
第二一六章 昭寧大事記(三)

  自從和董俷分開之後,龐德並沒有急於趕赴洛陽。

  相反,他放慢了行軍的速度,一路上整備軍紀,操練人馬。與臧霸的接觸之後,龐德有一種深深的危機感。丹陽精兵的確是很精銳,但也要訓練出來才堪大用。

  這一次如果不是董俷用計,如果不是有盧植坐鎮,還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局面。

  而且,董俷把人馬都交給了龐德,無疑表明了態度:對你,我很信任,我可以把家底兒都交給你!

  這種信任,讓龐德生出為知己者死的念頭。

  雖然抵達洛陽晚了幾天,可時機卻是恰到好處。

  早有探馬前探回報,說明了洛陽城的情況。龐德、潘璋、凌操為前軍,親率一千鐵騎抵達。隨後有尹禮和吳敦二人坐鎮中軍,指揮七千步軍隨後掩殺。尹禮、吳敦,追隨臧霸可是有年頭了,對於用兵,也有其獨到之處,七千人馬組成了極有層次的陣型,跟在騎軍之後,猶如一台推土機一般的直接就撞入了丁原的後軍之中。

  剎那間,并州軍陣腳大亂。

  龐德一馬當先,左右跟隨著凌操和潘璋。

  三人率領騎軍殺入敵陣當中,令并州軍頓時慌張起來。

  誰也不知道這支人馬是怎麼來的,更不曉得對方究竟有多少人。丁原大驚失色,心道一聲:不好,定是中了董卓的埋伏。

  在他看來,這支人馬應該是董卓埋伏在城外的一支奇兵。

  他這一慌亂,中軍陣型也變得不再圓轉。與此同時,龐德也看出了戰陣中的形勢。

  那張遼,就是關鍵。

  呂布被典韋、沙摩柯纏住,無法脫身出來。其餘眾將,也難以分心出來迎敵。張郃擋住了曹性,隱隱佔據了上風。而華雄韓猛兩人夾擊丁原,也讓丁原無法分身。

  只要擋住張遼,則大局當定。

  龐德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張遼就撲了過來。

  張遼正在分割西涼兵馬,哪知道龐德突然殺出。迎面照頭就是一刀,刀疾馬快,勢大力沉。那象鼻子古月刀本來就帶著一股迴旋的力道,震得張遼險些大槍脫手。

  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叫,剛要反擊,卻見龐德身後殺出兩員大將。

  論武力,潘璋和凌操都略低於張遼。可二人有生死之交,一起坐過監牢,可說是關係極為密切。這兩人一聯手,就不僅僅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的算數結果。

  張遼頓時被纏住,手忙腳亂的抵擋二人。

  龐德一刀令張遼停住,隨即催馬就殺入了敵陣當中。主將被擋,其後的軍卒立刻亂了套。不知道是該繼續衝殺,還是擋住龐德的一千鐵騎。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龐德把張遼的騎隊就切割成了好幾段,隨後吳敦率人掩殺過來,并州軍大亂。

  「撤退,撤退!」

  呂布一見這情況,就知道再無回天之力。

  拼著被沙摩柯在二馬錯蹬時槍裡加鞭,抽的甲葉粉碎,口吐鮮血。

  方天畫戟從典韋胯下的鐵驊騮脖子上掠過,那鐵驊騮慘嘶一聲,跌倒在血泊中。

  典韋被摔下了馬,卻絲毫沒有驚慌。

  雙鐵戟雖然脫手,卻一把揪住了一個并州軍的脖子,掄起來將一個并州騎兵砸下了馬。

  翻身上馬,抬手飛出四五支小戟,逼退了并州軍,順勢從一人手中搶過一桿大刀,咆哮著就是一陣劈砍。呂布趁機殺出了重圍,忍著傷勢,逼退了史渙、晏明二人,將魏續等人救了出來。

  「義父,撤退,快點撤退!」

  丁原也知道,無法再打下去了。

  比鬥將,不是對手;拚鬥陣,也是旗鼓相當。現在董卓的伏兵趕到,如何是對手?

  帶著殘兵敗將,朝伊闕關方向就跑。

  董卓也沒有弄清楚龐德這一支人馬究竟是從何處來,不過這時候不追殺,未免對不起自己。

  當下命張繡點齊本部人馬,乘勢一陣掩殺。

  不過呂布雖然戰敗,卻沒有失去冷靜。相反,被沙摩柯打傷之後,頭腦變得很清晰。

  親率六健將在後壓陣,張繡趕來,卻被呂布所敗。

  這一陣,并州軍敗退三十里,方穩下了陣腳。八千軍兵,卻整整折了一半還多。

  與此同時,張遼被圍陷入戰場當中。

  華雄等人前去殺敵,可是典韋等人卻收攏人馬,把張遼團團圍住。

  想想看,周圍儘是一時虎將。典韋、沙摩柯、張郃、晏明、龐德等人虎視眈眈,看著潘璋和凌操夾擊張遼。把個張遼嚇得提心吊膽,一邊抵擋潘、凌二人,一邊還要擔心其餘眾人的隨時出手。那些人當中,可是有不少人能和他鬥個旗鼓相當。

  更何況典韋和沙摩柯那種……

  董卓率人也來觀戰,見張遼雖陷入苦戰,卻仍是臨危不亂,不由得心生喜愛之意。

  「那將軍,可願歸降於我?」

  此時,戰場上的并州軍非死即傷,剩下的大多成了俘虜。

  張遼暗自叫苦,猛然奮起餘威,一馬三刀,逼退了潘璋、凌操之後,大喝一聲:「住手!」

  潘璋和凌操相視一眼,退回了本陣。

  張遼看了看周圍,又朝董卓看了一眼,突然一聲長歎:「董公,張遼願降……」

  這句話,說的好生苦澀,帶著濃濃的不甘之意。這一仗,打得可真他媽的憋屈。

  連對手的虛實都沒有弄清楚,打個屁啊!

  「只是張遼有不情之請,還請董公莫要屠殺俘虜。」

  今天這一仗,董卓同樣是很憋屈。從頭到尾,都是阿醜的人出力,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聞聽張遼願降,董卓很高興。

  要知道,涼州軍也好,并州軍也罷,都有不好的習慣,那就是殺俘。故而張遼此說,更證明了此人是個有情意的人物。當下大笑道:「若將軍降我,我又怎會殺俘?」

  典韋等人聽得一皺眉,心裡不免感到不快。

  合著,我們都白打了不是?

  也不知道董卓是無心,還是有意,在當晚的慶功會上,刻意的沒有去褒揚典韋等人。反倒是對張遼很親熱,讓典韋等一干董俷的部下,心生怨念。

  華雄等人還好,可張遼卻就倒了霉。典韋等人看他的目光,就如同看仇人一樣。

  張遼心裡還奇怪:這董卓麾下,怎麼都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

  ……

  洛陽戰事結束的時候,董俷正欣喜若狂的抱著一匹戰馬的脖子,不停的發出傻笑。

  那戰馬,高八尺,長丈二,生的是雄駿至極。脖子上長著好似獅子一樣的黃色獅鬃,雙眸散發出五彩般的迷幻光芒。在校場中生龍活虎,暴嘶不停。

  週遭戰馬,就連象龍都不敢靠近半分。

  董俷抱著它的脖子,不停的叫著:「阿醜,可想死我了!」

  旁邊,李儒、蔡琰微笑看著這一人一馬,不時的發出了會心的笑意。

  李儒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說起來,可就有點長了。

  當日董卓屯兵於澠池之後,率領五千精騎先行出發。而李儒、徐榮在整兵之後,在董卓離開的第三天,向洛陽開進。從澠池抵達洛陽,需經過新安、函谷關,方算是進入了京畿。

  那一日,李儒正抵達函谷關的時候,突然聽聞絕澗中有人馬廝殺。

  據斥候形容,一方主將的模樣,聽上去很像是他那小舅子。李儒立刻就帶上人馬,趕來接應。

  不過抵達絕澗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

  李儒看到董俷,自然是非常的開心。當晚就讓董俷帶著本部人馬,在函谷關修整。

  這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追趕,即便是巨魔士,也非常疲憊。

  董俷也累,不過卻還要安撫蔡琰。

  別看蔡琰被囚禁在篷車裡,但是對杜遠和廖化的對話,卻也聽出了一個端倪。沒想到,居然是王允在這裡面作梗?

  蔡琰這心裡的憤怒,自然是可想而知。

  好歹我老爹也是當今名士,你王子師自詡為仁義君子,卻幹出這樣的事情。還要把我賣給胡人……若非阿醜趕來救我,只怕你們的詭計就要得逞。既然你不要臉面,可休怪我也不講臉面。

  不過,蔡琰連日來擔驚受怕,也真的是累了。

  這一覺,足足睡到第二天正午。醒來時,發現董俷不在身邊,蔡琰頓時驚恐起來。

  好在看到了董鐵,否則真不知道會生出什麼狀況。

  詢問了董鐵之後,才知道李儒晌午神神秘秘的拉著董俷,跑去了校場中。

  蔡琰這會兒是覺得,只有待在董俷身邊,才最安全。立刻就央求著董鐵帶她過去。

  可沒想到……

  「姐夫,怎地把獅鬃獸也帶過來了?」

  李儒笑道:「這次我們舉兵前來洛陽時,途經敕勒川牧場。奶奶說阿醜已經到了馳騁疆場的年紀,若再留在牧場裡,只怕會耽擱了它的好時光。故而讓我將它帶來洛陽,順便還有西平的兵器……呵呵,奶奶說,西平不使錘,那才是辜負了巨魔士的名號呢。」

  「西平的兵器?」

  蔡琰不禁覺得有些好奇。

  就在這時候,看見徐榮騎馬進入校場,又有武安國趕著一輛大車,跟著徐榮進來。

  「西平,去看看車上裝的是什麼?」

  董俷幾年都沒有見到獅鬃獸了,如今重逢,心裡面的那個快活,簡直無法形容。

  聽到李儒的叫喊,他不由得感到詫異。

  才發現武安國看他的目光,顯得非常的古怪……

  趕著車進了校場,苦笑著說:「主公,武安國今日才算知道,什麼叫做天外有天。」

  董俷鬆開了阿醜,奇怪的來到車仗旁邊。

  掀開了車簾,卻見那車上擺著兩個木箱子。

  「姐夫,這是什麼玩意兒?」

  李儒大笑道:「你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裝神弄鬼……」

  董俷跳上馬車,打開了箱子蓋兒,往裡面看了一眼之後,卻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那驚呼聲中,帶著無盡的喜悅。

  他探手進入了箱子,氣沉丹田,雙臂用力,大吼一聲,雙手在箱子裡一振,只聽嘩啦一聲,木箱粉碎。兩柄沉甸甸,金光閃閃,帶著八角菱形平面的擂鼓甕金錘,赫然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只看那大錘的個頭,蔡琰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是阿醜的兵器?」

  武安國嘀咕道:「那玩意兒……太嚇人了。我過去才掄了一下,差點自己把自己砸死。」

  擂鼓甕金錘,正版的伏波遺寶。

  如今在董俷手中,份量卻是剛剛合適。

  雙錘在手,只覺豪氣沖天。這才是最適合我的兵器,持此寶貝,呂奉先又有何懼?

  董俷忍不住一聲厲嘯:「來人,給阿醜配上馬鞍……姐姐,且看我舞錘。」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11-5 16:20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11-5 20:04
第二一七章 昭寧大事記(完)

  并州軍和涼州軍的火拚,已經落下了帷幕。

  西涼人馬,大獲全勝。但實際上,真正對洛陽產生影響的,卻並非這簡單的勝負。

  雙方所展現出來的驚人戰鬥力,讓洛陽人感到心驚肉跳。

  西園軍在董卓獲勝之後,徹底投向了涼州軍一方,使得洛陽原本處於微妙的平衡狀態,隨之打破。

  這是一件好事,至少董卓在洛陽站穩了腳跟。

  可是作為當事人的董卓,並不覺得開心。相反,隨著大戰結束,他陷入了沉思。

  今日這一戰,幾乎完全是依靠董俷的人馬,才取得了勝利。

  這在許多人眼中,無疑是一件好事。但在董卓的眼裡,卻好像變了味道。

  隨著地位越來越高,隨著手中的權利越來越大,董卓不喜歡那種無法控制的感覺。

  阿醜羽翼豐滿,這的確是一件好事。可即便是親生兒子,過於強大的話,也難免會有些擔心。士族門閥,不乏那種弒父奪位的事情發生。所謂平衡的手段,不僅僅是針對皇室。在一個家族當中,過於強勢的存在,總會造成一些不和諧的因素。

  可以看得出來,阿醜的部曲,很難收買。

  一個許久之前就存在,但是這些年來已經被淡化的問題擺在了董卓的面前。

  阿醜和他雖然是親父子,可如果有了衝突,會出現怎樣的情況?董卓輕輕的敲擊著額頭。當初,因為女兒董玉的事情,使得父子能夠和好。可隨著董俷的長大,他還能如以前一樣的聽話嗎?還是那個老問題,母親在,董俷可以使用。可老夫人畢竟七老八十的年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到那個時候,董俷還會聽他的話嗎?

  有時候就是這樣,本來挺好的關係,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雜念,就會衍生諸多猜忌。

  种劭在城頭的那一句話,挑起了董卓心中那根最脆弱的心弦。

  把一切都控制在掌握之中,是董卓的性格。出現了不和諧,就必須要去學會捨棄。

  可偏偏,那是他的兒子。

  涼州軍體系當中,華雄、韓猛、徐榮都偏向於董俷。

  遲早有一日……

  董卓不敢再想下去,因為那結果,讓他感到心神恐慌。不行,必須要給予阿醜一些制約。讓他明白一個道理,這董家唯有一人可以做主,那就是他這個老子。只要他董卓還活一日,董家就沒有第二個可以話事的人存在。可是要想做到這一點……

  董卓的思緒,頓時混亂起來。

  書房門被敲響,抬頭看去,卻是他的侄子董璜,站在門外。

  經過了在北地的磨練,董璜看上去比以前穩重了很多,眉宇間越發有大哥董擢的影子。

  董卓一笑,「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休息?」

  「叔父,是种先生求見。」

  「哦?」董卓起身,「快快請他進來。」

  「不用請,呵呵,我已經不請自到了……」

  話音未落,就見种拂出現在門口,「我看卓公在酒宴散去時,有些悶悶不樂,故而前來詢問。不想在門口遇到的董璜……這孩子,長得可真是和大哥非常相似啊。」

  种拂口中的大哥,也就是董擢。

  董卓笑了笑,肅手請种拂進來,而後對董璜說:「天不早了,早點去休息吧。」

  董璜答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董卓坐下來,「穎伯,卻是知我心思啊。」

  种拂笑道:「其實卓公你的心思不難猜測,想必是日間那呂布之勇,令卓公心動。」

  董卓一愣。

  呂布之勇,卻是讓他很喜歡,但是說心動,卻不免有些誇張。他麾下不缺猛將,且不說自家兒子董俷武力未必弱於呂布,單是典韋和沙摩柯,也不見得比呂布差太多。

  不明白种拂之意,卻又不方便詢問。

  种拂說:「我還以為卓公想要招攬那呂布,難道卓公不是為此煩惱嗎?呂布此人,勇武絕倫,堪稱天下無敵。若能招攬此人,加之其麾下將領,誰還是卓公敵手?」

  天下無敵?

  董卓心中不由得冷嗤了一聲,心道:我家獅兒,未必就比那呂奉先差。

  突然間,心裡面生出了一個念頭。

  獅兒能有如此成就,卻是因其勇猛無人可敵。若有一人可以制約,豈不是能讓阿醜驚醒?并州軍的確是勇猛,而且那張遼也說,呂布麾下有健將六人,皆虎狼之士。

  觀今日之戰,當可以和阿醜的麾下旗鼓相當。

  眼珠子一轉,董卓計上心來,「穎伯,那呂布是丁原之子,如何招攬?」

  种拂道:「我觀呂布,不過是個有勇無謀之輩。其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統,而胡人嘛……見利忘義,想那呂布也是如此。曾聽聞,呂布雖認丁原為父,可是在并州軍內,地位卻極為尷尬。其勇武之名,并州婦孺皆知,可為何只能擔任主簿一職?」

  董卓一驚,「你是說……」

  「剛才我與文遠交談,得知呂布麾下健將,皆是他引薦與丁原。可如今呢,高順等人的軍職,卻高於呂布。卓公,丁原或許可以識人,但卻沒有用人的本領。呂布,恰似猛虎,唯有卓公這等人物方能駕馭。不知卓公對我這話,可有什麼意見?」

  廢話,這馬屁之語,董卓如何能有意見。

  輕輕點頭,「那該如何招攬此人呢?」

  「何不請一能言善辯之士,潛入并州軍中,說動呂布來降。」

  董卓想了想,「我門下有一人,名李肅,好像和呂布是同鄉。此人的口才很好,應該可以說服呂布。只是若無大利,恐怕也不好說降呂布這個人吧。」

  「武將愛馬,我觀卓公坐騎,極為神駿,何不捨一騎,而覓虎狼之將乎?」

  董卓的坐騎,就是那匹赤兔馬。

  原本董卓是想要把這匹戰馬送給董俷,可因為董俷有象龍馬,故而也沒有提起。

  一蹙眉,不禁感到肉痛。

  可再一想,又覺得非常划算。

  一來可以給董俷一個警示,二來則能平衡涼州軍一系的內部,不使阿醜一家獨大。

  當下拍案而起,「就依穎伯之見。」

  ……

  當晚,李肅悄然來到了呂布的營帳,順利說服了呂布。

  事實上,此時的呂布,也正在尷尬之中。其無敵的神話,先後被三人打破,丁原的態度,也似乎有了一些轉變。雖說過些日子有李通帶兵趕來,可誰都知道,董卓的人馬也正在開進。相比之下,并州軍士氣低弱,恐怕再打起來,也難以獲勝。

  甚至,連丁原麾下的智將也被俘虜。

  僅憑這些人,真的可以抵擋住勇猛的涼州鐵騎嗎?

  人一旦出現了畏懼,這考慮的事情也就變得多了起來。就在這時候,李肅的出現,對於呂布而言無疑是指明了一條光明之路。那赤兔馬,更是讓呂布感受到了董卓的誠意。

  當晚,呂布擊殺丁原,率部投靠董卓。

  而董卓也非常的開心,當日就表奏漢帝,加封呂布為溫侯,虎賁中郎將,守護南宮。

  這個消息傳開,令洛陽城頓時轟動。

  董卓部下之勇猛,為世人所見,如今又有了呂布,天下還有誰能是他的對手。

  一時間,有許多名士前來投靠。

  董卓志得意滿之下,再次提出了廢立之事。而這一次,滿朝文武,竟然無人阻攔。

  漢帝劉辯,在朝堂上被武士拉下了龍椅,架著離開了嘉德殿。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被董卓所看重的袁紹,在朝堂上拔劍怒斥董卓這種行為大逆不道。

  說實話,董卓本來有詔書,還能佔住一些道理。

  可是那詔書被丁原撕毀,如今竟沒有人可以站出來證明。雖有种拂口口聲聲的說,的確有這麼一份詔書。但真正相信的,又有幾人?只是大家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當晚,袁隗登門為袁紹請求。

  這不禁讓董卓更加得意。想當初,他第一次進入洛陽時的遭遇浮現腦海中,言語間雖然很尊敬袁隗,但是語氣卻是顯得咄咄逼人。而袁隗,竟跪在董卓面前痛哭。

  那袁隗是什麼人?

  先不說他四世三公的身份。雖然漢靈帝末年,他的官職被撤銷,可威望依然存在。

  把個董卓得意的大笑不已。

  可在旁人的眼中,卻變成了另一個味道。

  先有擅自抓捕朝中大臣,如今竟然讓一個垂垂老矣的名士跪在地上,其作為實在可惡。

  廢立,你董仲穎有什麼資格,提廢立之說?

  只是礙於董卓勢大,滿朝文武,無人敢站出來說話。

  袁家服軟了,董卓自然也要表現出大度來。不但沒有追究袁紹的頂撞之罪,相反還加封他為渤海太守。這也是袁隗為袁紹求來的官職,用他的話說,渤海是貧瘠之地,讓袁紹過去,好生的反省一下,到時候自然就會明白,他所犯下的罪行。

  漢帝,不,應該說是廢帝,劉辯,與何太后被關進了永安宮,日日以淚洗面。

  何太后怒斥董卓是一頭豺狼,並詛咒董家人不得好死。按道理說,劉辯也應如此。

  可偏偏很奇怪,此時的劉辯,一下子變得很堅強。

  「母親放心,董卿一定會來救我們!」

  何太后不禁罵道:「皇上,你怎麼到現在,還相信董家的人?那董家,沒一個好東西。」

  「不,董卿是好人,他一定會救我!」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如此想?」

  劉辯握緊了拳頭,看著何太后道:「我相信董卿,我知道他會來救我。而且每次我遇到危險,董卿都會出現,從未讓我失望過。母后,當年我在校場隨董卿練武的時候,董卿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個人復仇的故事。那故事的最後,主人公曾說了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從未忘記過。」

  「是什麼話?」

  何太后不由得好奇的詢問。

  他很想知道,那董家子究竟說過什麼話,竟然可以讓兒子對他懷有如此強烈的信心。

  不過也難怪,好像以前劉辯遇險,董家子確實沒有讓他失望過。

  劉辯的眸光閃亮,輕聲道:「董卿說,人這一生,最寶貴的財富有兩樣:忍耐,還有希望!」

  何太后咬著嘴唇,靜靜的看著劉辯。

  辯走到窗口,看著外面已經飄飛的白雪,好像是在堅定信念,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朕知道,你不會負我……朕知道的,哪怕是天下人都負了我,你也不會……是不是,董卿?」

  兩行淚,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滴在了辯的胸前。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11-5 20:12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11-6 12:47
第二一八章 孺子心歹毒(一)

  大宅門書房中,已經被加封為太師的董卓,正翻看那本由蔡琰整理出來的《敕勒川文集》。

  董旻悄悄的進來,一聲不響的坐在了太師椅上。

  「怎麼樣?」

  董卓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董旻輕聲道:「沒什麼動靜,從昨天開始,他下朝後就回家,沒有任何奇怪的舉動。」

  「可曾和別人接觸過?」

  董旻搖搖頭,「未曾……那叔侄二人,如今為士子所唾棄,幾乎無人理睬。」

  董卓放下了書,靠著椅背,陷入沉思。

  董旻感到奇怪,但又不敢多問。對於這位兄長的心思,他實在是揣摩不出來。

  「叔穎,你可是在奇怪,我明明請他做軍師,為何又要對他行監視的事情?」董卓笑著說道。

  董旻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景伯公對我有知遇之恩,這一點我非常感激。可這並不代表,我就能因此而相信穎伯叔侄。不管怎麼說,景伯公都是士人出身,种拂叔侄,更有美名傳揚天下。如今突然投靠我,我欣喜之餘,不免有些奇怪?穎伯,也是個很桀驁的人啊。」

  董旻想了想,「兄長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

  「我此次進京,原本沒有想到會遇到這麼複雜的事情,所以連文開都沒帶在身邊。伯喈先生又生了大病,我身邊確實也沒有人可以使用。种拂叔侄有大才,不可以不用,但是也不能重用。這幾天,若非种拂叔侄相助,我還真的會感到頭疼。」

  董卓說著話,站立起來。

  「但對這叔侄二人,我總覺得有些不對。不是在於別的,而是他辦事太過熱心。這實在不像是我所認識的穎伯……人常說從小看老,我與穎伯相識的時候,他已經過了弱冠的年紀,要想改變性格,卻是很困難的事。叔穎,我兄弟有廢立之功,卻處於狼虎之地。所以才要更加小心,步步為營。你給我盯著他,但別太明顯。」

  董旻起身,「兄長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說到這裡,董旻欲言又止。

  自家兄弟的心思,董卓又怎能不清楚?不由得笑道:「叔穎,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此次兄長能有廢立之功,全賴西平麾下猛士,為何兄長卻……」

  董卓聞聽,臉色不由得起了變化。

  「兄長若是有難言之隱,不說也沒關係。」

  董卓苦笑道:「叔穎,你我兄弟,事無不可言。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其實,很怕!」

  「怕?怕什麼?」董旻不禁奇怪:「難不成兄長害怕西平會……」

  「那倒不太可能。西平這孩子,有時候腦瓜子很死,但卻不是做那大逆不道之事的人。」

  「那兄長你怕什麼?」

  董卓猶豫了一下,「古人曾說,家國天下,與皇上而說,這天下就是國,與我們而言,這家就是國。治家和治國一樣,需要手段,軟的,硬的,必須要保持平衡。」

  董旻道:「兄長所言極是。」

  「說實話,西平能有如今的成就,我很開心。但你有沒有發現,那日擊潰了并州軍之後,我在慶功宴上一眼看去,全都是西平的部曲建功。西平能聚集這麼多奇人異士,說穿了只是憑他虎狼之將的名氣……可如果有一日,一旦有了利益的衝突,這些人勢必會出現波動。那時候,我整個董家就是靠這些人支撐,豈不是危險。」

  「利益的衝突?」

  「沒錯!」董卓沉吟片刻,「張繡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董旻點頭,「我聽說了。」

  「我當初很看好此子,所以才讓他來跟隨西平。可誰想到,這小子後來居然……嘿嘿,這次他聰明,沒有隨便下注,歸順於我。但若想我再大用他,卻不可能。」

  「我明白了!」

  董旻道:「兄長是害怕那些人將來和張繡一樣。」

  董卓點頭,「試想,如果再任由西平的勢力發展下去,這些人將成為我董家的枝幹,一旦枝幹比我們的主幹還要粗,所造成的結果,就如同今日的漢室江山一般。所以,我必須要給予他們壓制,讓他們知道,唯有跟隨西平,才有出頭之日。同時我必須令主幹更加粗壯,方能令這些枝幹不會胡思亂想,我董家才能安享富貴。」

  董旻說:「兄長,我全都明白了。」

  「好了,此事西平若是能看得出我的心思,定會有所行動。但如果他沒有看出來,我再設法補救吧。不過這樣也就說明,西平還遠不足以擔當我董家未來的基業。」

  說著,董卓走到了門外,看著滿天飄揚的雪花,久久不語。

  而這時候,董璜從前院的夾道中走過來,躬身向董卓一禮道:「叔父,客人們都到了。」

  ……

  董卓要大宴賓客,同時也是為了解決一些事情。

  隨著呂布的歸降,董卓將京畿之軍全部吞併,納入西涼軍中,在洛陽無人可抗衡。

  同時,探馬傳來消息,昨日李儒所率領的五萬大軍,已經抵達谷城。

  一切都已經穩定了,是時候要解決一些問題了!董卓決定擺下酒宴,邀請洛陽大小官員。

  正午時分,賓客們都已經抵達。

  只看那大宅門外車水馬龍的景象,就知道是何等的熱鬧。

  自從董卓來到洛陽,就把這裡當作了家。不過由於大宅門內太過於熱鬧了,不適合傷者養病。故而濟慈建議,把女眷、傷病全都搬遷到蔡邕的家裡。

  李信和司馬香兒的鸞衛營,因為廢立的原因,也從北宮撤離,駐紮於谷城門,和蔡府相隔一條大街。也正是濟慈這個出於醫者角度的建議,省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前來大宅門赴宴的,自然都是名動一方的名士。

  司徒楊彪,太尉黃宛,光祿大夫荀爽……諸如此類的人物,不斷的抵達大宅門。

  董卓宴請,誰又敢拒絕呢?

  午時過,酒宴開始。

  只見美酒佳餚不斷的奉上,董卓居於主座,談笑風生,看上去極為和善。

  可明眼人卻發現,大廳四周,到處是甲士。門外有典韋、沙摩柯二人守衛,董卓身後,尚有華雄、呂布扶劍而立。那目光如鷹隼般的銳利,不時在宴會場中掃過。

  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荀爽心中疑惑不解,向董卓看去,卻發現他的目光,不時的從一人身上掃過。

  酒過三巡,董卓放下了酒杯。

  大廳裡的眾人也都急忙放下酒杯,心中忐忑的向董卓看去。這是有話要說,今天的戲肉,才剛剛開始。

  卻在這時侯,只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緊跟著有野獸般的馬嘶傳來,引起了大宅門外一陣騷亂。

  好馬!

  呂布眼睛一亮。只從這馬嘶聲中,就可以知道,那絕對是一匹好馬。身為武將,雖已有赤兔馬,可又有誰會介意再多一匹戰馬呢?只是不知道,那馬匹的主人是誰。

  董卓也是一愣,因為那馬嘶聲實在是熟悉。

  馬嘶聲過後,傳來了牛吼。沙摩柯呼的站起身來,驚喜的叫喊道:「是丹犀,是丹犀!」

  話音未落,腳步聲騰騰響起。

  只見從大廳外衝進了一人,身高過丈,生的好一副凶神惡煞般的相貌,殺氣騰騰。

  大宅門內的衛兵,見到此人,立刻躬身行禮。

  而那人理也不理,衝進了大廳,大聲喝道:「父親,你怎能做如此事情?」

  沒等董卓反應過來,外面又跟進了一個清瘦的男子,抓住了那人的胳膊,「西平,冷靜,冷靜!」

  這男子,正是董俷。

  和李儒匯合之後,第二天就隨大軍出發。

  在董俷看來,董卓並沒有流露出什麼謀逆的心思,那麼歷史上的廢立,應當不會發生。

  可不成想,大軍抵達谷城時,董俷就聽到了廢立皇帝的消息。

  先是李儒神色大變,跺著腳連連道:「不好,不好……只怕岳父這下子要有危險。」

  而董俷更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苦心經營了這麼久,怎麼還是發生了廢立的事情。

  若董卓沒有廢立之舉的話,則天下人對其就算是憤怒,卻沒有什麼藉口。可廢立之舉一起,就等於把董卓推到風口浪尖之上。難道,歷史又要回到原來的軌跡上?

  董俷星夜離開谷城,率領巨魔士奔赴洛陽。

  大軍有徐榮帶隊,也加快了行軍的速度,向洛陽趕來。

  沒想到,正好遇到了董卓在家中大擺酒宴,董俷心急火燎,大步流星的就衝進議事大廳。

  典韋和沙摩柯,本來很高興的想要迎上前。

  哪知道董俷進門,二話不說就指責董卓。要知道,董卓也是個好面子的人,本來挺開心,被董俷這麼當眾指責,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西平,你怎麼和我說話呢?」

  「我是說……」

  李儒看出了董卓的臉色不對,連忙拉住了董俷的胳膊,硬生生打斷了董俷的話語。

  「小婿李儒,叩見岳丈太師。」

  董卓的臉色,這才算是緩和了一些,微微一笑,「文正,一路辛苦!」

  李儒趁機拉著董俷,「西平,有外人在,莫要自家起衝突,讓那些人看咱們的笑話。」

  董俷這才算是穩定了一下心情,上前一步,拱手道:「孩兒見過父親。」

  董卓笑了,「我兒快快起來,不知道此行追擊,可還圓滿?」

  心裡升起了暖意,董俷聽董卓詢問蔡琰,不由得覺得舒服了一些,當下點頭道:「孩兒於函谷關追上了賊人,並將其全殲。昭姬亦得以解救,只不過怕是讓有些人失望了。」

  說著,目光一掃,想要尋找王允。

  可找了半晌,卻沒有見到王允的蹤跡。心裡不免感到奇怪,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典韋上前低聲道:「二弟,幕後黑手已經被我們查到,就是那個王允,業已看押。」

  已經抓起來了嗎?

  董俷心裡頓時殺機湧動,點點頭,「大哥辛苦了!」

  目光一轉,落在了呂布的身上。細目微微一閉,閃過一抹精光。

  此時,呂布先是向董卓告罪,而後站出來躬身道:「禳侯,布先前多有得罪,如今同在太師麾下效力,以後還請禳侯多多關照。」

  呂布不是傻子,和董俷三兄弟鬥了三場。

  刨去第一場於北宮衛和典韋二人的比拚之外,第二場和董俷比拚,卻是個平手。但第三場的拚鬥,卻是真的敗了。這三兄弟,一個賽過一個兇猛,當是得罪不起。

  更何況,董俷是他頂頭上司的兒子,自然言語間多了些謙讓。

  呂布對董俷雖然不服氣,但也不能說完全的不服氣。武人之爭,比的是勇武,比的是誰的拳頭大。拋開馬的因素而言,呂布自認雖能略勝董俷半籌,但也不會輕鬆。

  董俷本來對呂布是看不順眼的。

  可人家笑臉相應,總不成他橫眉冷目。

  當下一抱拳,「呂將軍客氣了,早先我們各為其主,也說不上什麼得罪。」

  董卓在座上看著,不由得會心而笑。

  有并州飛將,又有我家獅兒,天下何人能與我爭鋒?至少從董俷的表現來看,他能給予呂布足夠的尊重,說明他並沒有太驕狂。希望,他能明白我之前的那些舉動。

  若是兩方能精誠合作,嘿嘿……

  董卓想到這裡,不由得仰天大笑起來。

  大廳中的人,全都長出了一口氣。就連華雄,也忍不住鬆了口氣。呂布也好,董俷也罷,都是他很佩服的人。他沒有那麼多的想法,雖然呂布投靠分了董卓的信任,可從另一方面而言,華雄又被封為漢安都護,總領西部軍事,說明董卓並未看輕他。

  身上都有董氏一族的烙印。

  董家越強大,越興盛,他華雄的好日子就越長……

  哪知,就在眾人放下心的時候,坐在董卓下首位置的种拂突然開口:「禳侯剛才進門的時候說,太師做的過分……不知道禳侯所說的過分,又是指的什麼事情?」

  一句話,卻將話題轉移到了早先的局面,令客廳中的氣氛,頓時再一次變得緊張起來。

  董俷細目微閉,問道:「你是何人?」

  董卓也看了种拂一眼,「西平莫要無禮,此乃我恩公种暠的公子,种拂种穎伯。論輩分,穎伯算是你叔父,怎能用如此態度說話?還不過去給穎伯先生道歉。」

  董俷目光一冷,卻讓种拂不免心驚肉跳。

  他沒有和董俷有過太多接觸,只知道這個人兇猛殘暴,有虎狼之姿,是個狠角色。

  早先,种拂還真的不甚在意。

  可沒想到今日見了,被董俷的目光這麼一掃,心頓時撲通通的直跳。

  李儒掐了董俷的手一下,示意他不要說話。目光陰冷的看了种拂一眼,突然冷笑起來。

  「穎伯先生的好奇心,可真是重啊!」

  一句話,讓种拂的臉色微微一變,哈哈笑了兩聲之後,卻不言語。

  一個是當今名士,一個卻是追隨董卓多年,被稱之為西涼第一陰謀之士的李儒。

  很顯然,李儒對影響到他地位的人,開始發動了反擊。

  楊彪、黃宛還想站出來緩解氣氛,卻被荀爽一把抓住,輕輕的搖了搖頭。

  李儒並沒有過於和种拂糾纏,而是大聲道:「太師,西平今日之暴怒,確是因為您的緣故。想當初,您曾經說過,定會取了那韓遂的人頭,但是……我們在西涼剿滅反賊,不想朝中卻有人暗中和反賊勾連。於北地鬆開了一個口子,令我們的剿殺計劃,最終功虧一簣。韓遂趁機衝出石嘴山,逃往朔方……太師,此等奸佞,怎可高踞於朝堂?」

  眾人聞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目光全都不自覺的向張溫看去,只見張溫,臉色蒼白如紙,坐在席間卻是汗流浹背。

  种拂一愣,詫異的向張溫看了一眼,暗叫一聲不好。

  董俷則二話不說,衝過去一腳踹翻了酒案,一把揪住張溫的領子,拖到了大堂上。

  有張溫的隨從在外面發現情況不妙,立刻想要上前阻止。

  典韋在門口一聲厲喝:「來人,還不把這些狗賊拿下!」

  早有甲士蜂擁而上,把張溫的隨從亂刀砍成了肉醬。一剎那間,原本和和美美的大宅門內,竟瀰漫著濃濃的血腥氣。而呂布和華雄,鏘的拔出佩劍,掃視大廳中的眾人。

  這時候,誰還敢再站出來說話?

  董卓的面色陰沉,長身而起,拱手道:「諸公,非是董卓不敬諸公,而是……我兒常說,一顆老鼠屎能壞了一鍋好湯,又說這世上總有害群之馬。張溫,就是這種人。我在西涼,與羌人苦鬥,苦心佈局數年,眼看著能將逆賊一網打盡,不想張溫賊子,眼紅我的功勞,竟暗中和逆賊勾結,擅自讓開北地通路,使得逆賊逃竄。」

  黃宛驚叫一聲,「真有此事?」

  「那石嘴山守將,名叫周慎,是張賊的部曲。我曾審問此人,卻說是張賊下令。」

  周慎,是司隸所部的名將,也是張溫的部曲,這一點所有人都清楚。

  既然董卓把人都點出來了,自然不會再有錯誤。

  董俷厲聲道:「我當將此獠千刀萬剮……再請父親下令,孩兒願率一軍,掃平朔方。」

  不等董俷說完,呂布也躬身請命,「末將願為先鋒!」

  典韋和沙摩柯同時請命道:「請太師成全,不殺韓遂,如何能令大姐瞑目?」

  一時間,竟然是群情激奮,董卓的部曲,一個個站起來大聲的喊叫,誓要掃平朔方。

  「如今洛陽還不穩定,諸君當暫忍之。西平,我知你與玉兒姐弟情深,但如今中原尚在動盪,實不宜出兵。待京畿事定,我當親率兵馬,到時候你為先鋒,掃平朔方。」

  說完,厲聲喝道:「來人,把張溫拖出去,斬了!」

  要說張溫,不但是大臣,而且曾為太尉,可說的上是頗有威信。可這時候,卻無人出來。

  張溫也知道自己必死,當下破口大罵。

  呂布過去一頓耳光子,打得張溫滿臉是血,牙齒全都脫落。

  董俷這才說:「我在解救昭姬時聽說,朝中還有人與逆賊勾連。此人也是當今名士,就是那王允……他勾連白繞軍,屠殺迎春門,罪大惡極,當處以極刑才是。」

  董卓一笑,當下答應,命董俷全權處理。

  大廳中的官員,一個個噤若寒蟬,許久也不見人站出來說話,而种拂,則面色鐵青。

  李儒看了种拂一眼,心中冷笑不停。

  穎伯先生,這一陣看起來你贏了。但我尚有後招,你慢慢的等著吧,定不讓你如意!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4-11-6 13:06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4-11-6 13:36
第二一九章 孺子心歹毒(二)

  王允和張溫的死,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動。

  畢竟兩人所做的事情,聽上去的確是有些不地道,誰又會站出來說話呢?

  按照李儒的想法,應該把這二人的罪行昭告天下,唯有這樣,才可以算是師出有名。

  不過沒等董卓答應,洛陽卻發生了一件事,令人們將此事拋在了腦後。

  蔡邕在蔡琰歸來之後,病情一下子好轉起來。可是當他聽到董卓行廢立之舉,卻勃然大怒。也不顧家人的勸阻,拎著寶劍要跑去找董卓算賬,鬧得董卓不得不閉門躲藏。

  董卓怕蔡邕?

  當然不是,可問題在於,蔡邕是他的親家,就算是說了什麼過分的言語,他難不成還能砍了蔡邕的腦袋?可見面,肯定說不過蔡邕,那老頭的脾氣,可不算小。

  最有效的辦法,就只好閉門不見。

  等過些時候,董卓自然會把裡面的內情說明,想必老頭子也能明白他的苦心。

  董卓可以不見蔡邕,可董俷卻不能不去見。

  蔡邕一肚子的怒火一下子傾瀉出來,指著董俷的腦門罵道:「你們董家有什麼資格去行廢立之事?你們又有什麼德行,能讓天下人信服?董仲穎糊塗也就罷了,你怎麼也跟著犯糊塗?這種事一出,在大義之上,你們也就難以在站穩腳跟,懂不懂!」

  董俷愁眉苦臉,這事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可老爺子正在氣頭上,也只能聽他的訓斥。還是蔡琰有些不忍,站出來說公道話。

  「父親,這事情和阿醜可沒有關係。」

  「和他沒有關係,和誰又有關係?別人都知道,他是董仲穎的兒子,怎麼可能沒有關係?」

  蔡琰抗聲道:「可是阿醜當時不在洛陽,他去救我了啊。」

  蔡邕的氣多少散了一些,「如果出了事情,誰還會管他當時在什麼地方?只需要知道,他是董仲穎的兒子,那就是幫兇,那就是罪人,那就要被千夫所指,明白嗎?」

  蔡琰也不說話了,和董俷並排跪在蔡邕的面前。

  「算了,事情既然發生了……仲穎手裡又有先皇的詔書,也算是佔住了大義。不過,我覺得這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你們還要小心。西平,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請岳父吩咐!」

  「保護好弘農王。」

  弘農王,說的就是廢少帝,辯。董卓雖然廢了他的帝位,但是並沒有過於虧待,至少還封了一個弘農王的頭銜。雖然不能走出永安宮,可也說得上是衣食無憂了。

  董俷正色道:「岳父放心,我定會保護弘農王周詳。」

  「也罷,既然你已經答應了,那我就放心了……我決定,明日就啟程回圉城老家。」

  蔡琰一聽,頓時急了。

  「爹,這時候你怎麼要走?」

  蔡邕歎了口氣,「眼見著老友們一個個的都走了,子幹回家了,元卓也請辭了。我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就如同西平說過的話,江水後浪推前浪,先皇故去,我也心如死灰。若非是要撐著這口氣,早就回家了。現在,親家來了,就由他吧。」

  言語間,還是對董卓存著濃濃的恨意。

  董俷苦笑,和蔡琰又是好一陣子的苦勸,甚至把小文姬也抱過來,總算是挽留住了蔡邕。

  ……

  解決了老爺子的問題,董俷又要安撫部曲的心思。

  董卓至今未對典韋等人有所封賞,雖然典韋沙摩柯不在意,可不代表別人不在意。

  聽完了典韋的話,董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老爹是遊俠出身,素來敬重勇武之人,為何這一次卻一反常態,又是什麼意思呢?

  蔡琰抱著文姬,董綠抱著董冀,在一旁陪坐。

  片刻之後,蔡琰啊的叫出聲來,「阿醜,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公公的意思,只怕是想要你出面,來收攏人心。」

  「哦?」

  董俷詫異道:「該如何收攏?」

  「笨啊,自然是你出面,為他們去討封賞啊。公公的心思,恐怕是擔心你的麾下,都是桀驁之徒。投靠於你,固然是因為你的勇武之名,可若沒有利益的牽扯,將來勢必會對家族造成危害。所以公公設法收服了并州諸將,就是為了敲打他們。」

  董俷沉吟片刻,也想通了其中的奧妙。

  不禁笑道:「姐姐果然聰明,我想了這麼半天都沒想出結果,可你一下子就想到了。」

  說罷,又問:「姐姐以為,諸將當如何封賞?」

  蔡琰想了想回答:「大哥與你有結拜之情,而且先後曾擔任下軍校尉,北宮校尉,更在動盪時保證了北宮不失。他的勇武,已經為天下人所知,可向公公請求封侯。」

  「封侯?」

  「對,而且還不能小了,這樣你對其他人的封賞,也就好辦了。」

  董俷心想:大哥跟隨我這麼久了,而且更因為我,連嫂嫂都喪了命,理應封侯。

  想到這裡,當下在書桌上鋪開了奏章,寫下了典韋的名字。

  該封做什麼官職呢?

  董俷沉吟片刻,在典韋的名字後面,寫下虢亭侯三字。這虢亭,位於司隸滎陽以南,是個極為富饒的地界。把典韋封為虢亭侯,倒也不算辱沒他的勇武。而後又寫下沙摩柯的名字,這是他三弟,典韋既然有了封賞,自然也不能忘記了沙沙。

  按照典韋的級別,董俷為沙摩柯求邵亭侯。

  這邵亭,則是位於王屋山腳下的一個小地方,也是屬於京畿繁華之地。

  而後,又有麴義、龐德、張郃等人,一一記下功勞,而後命人載成冊子送去大宅門。

  待一切事情都處理完畢,也已經是深夜時分。

  董俷躺在榻上,卻沒有半點睡意。翻來覆去的輾轉,始終無法入睡。

  他這一折騰,卻讓蔡琰也睡不著了。天氣很冷,小文姬就睡在旁邊,屋子裡還燃著火盆。

  「阿醜,有心事嗎?」

  蔡琰披著錦襖,忍不住坐起來,輕聲的詢問。

  董俷也坐了起來,只穿著單衣就下了榻,在炭火盆旁邊坐下,沉吟了許久,輕聲道:「姐姐,我在想,等天亮了,我是不是應該去永安宮走一趟,看看弘農王。」

  蔡琰輕手輕腳的走下地,點上了燈。

  「想去,就去啊。」

  「可是,我該怎麼去面對辯?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是應該叫他皇上,還是應該稱呼他做弘農王?雖然父親廢了他,可在我心裡,他始終都還是皇上。」

  這的確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一個處理不好,會讓辯陷入尷尬之中。

  蔡琰雖然聰慧,可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此事,只好陪著董俷枯坐,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董俷最終還是決定去見辯!

  不管怎麼說,君臣一場,辯對他不錯,甚至可以用深信不疑四個字來形容。

  回來洛陽已經有些天了,如果不去看他的話,真說不過去。或者說,這洛陽城誰都可以不去看辯,唯有董俷不行。因為從某種程度而言,董俷就如同是辯的老師。

  如果連董俷都不去看望辯的話,那也未免太讓人傷心。

  所以,天亮之後,董俷只帶著董鐵,騎上獅鬃獸,向皇宮而去。獅鬃獸的成熟,代表著象龍就要退出舞台。可說心裡話,董俷真的不希望象龍就這麼成為過去式。

  畢竟,那代表著一段回憶,代表著一段親情,更代表著他成長的過程。

  正好典韋的戰馬死了,選了幾匹馬,典韋都覺得不合適。見象龍無事可做,典韋乾脆把象龍要了過去。而沙摩柯的渾紅馬,也因為丹犀的到來而退出了歷史舞台。

  作為禮物,董俷把渾紅馬送給了麴義。

  對於這樣的一個贈送,或者說是獎賞,令許多人都感到眼紅。

  而麴義絲毫沒有因為這是沙摩柯不要的馬而不快,相反還顯得非常開心。畢竟,整個西涼軍中,也只有董卓和華雄配有這樣的坐騎,對一個武將而言,這無疑是一種肯定。

  麴義在洛陽城外的表現,董俷聽典韋和張郃講述過。

  他知道麴義練兵很有一套,卻沒有想到居然有這樣的本領。最令他感到驚奇的,還是呂布的軍中有高順這樣一個奇才。演義中,對高順的記述並不是很多,若不是白門樓表現出的那種忠烈剛硬,董俷也許根本無法記住這樣一個人。麴義,默默無聞;高順,聲名不顯;陳到,董俷也沒有印象。一部演義,究竟埋沒了多少真相?

  董俷已經不再堅信演義中的那些事情,也因此,對許多在演義中可能根本沒有出現過的人,更加重視。就比如賀齊、還有盧植介紹的氏儀、法衍,相信都不簡單。

  懷著複雜的心情,董俷來到了北宮。

  當值的將官,是班咫。一絲不苟的驗明了董俷的腰牌,班咫這才放行通過。

  要說講起來,班咫的行為也沒有什麼過分。可不知為什麼,董俷總覺得他這樣做,有點故意做戲的架勢。好在他這會兒沒心情計較,否則的話,定要好生訓斥一番。

  永安宮佔地不小,看門的小黃門,正是楊謙。

  又如何不認得董俷,楊謙連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朝著董俷行禮。

  「皇……弘農王在做什麼?」

  董俷險些順口就叫出皇上,不過馬上就意識到了錯誤,隨即改變稱呼。楊謙是什麼人,曾經跟隨大將軍何進,在十常侍身邊當了多年的奸細,那眼光可是毒辣的很。

  眼睛不由得一亮,但神情還是非常的平靜,彷彿沒有聽到董俷的口誤。

  「王爺今早起來,正在裡面練劍!」

  董俷點點頭,邁步想要進去。可想了想,又收回了腳步,「請代為通稟,就說董俷求見。」

  「是!」

  楊謙算是看出來了董俷的心思。

  也許在他的心目中,裡面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皇上吧。說起來也奇怪,這位的老子,把裡面那位從皇帝的位子上趕下來,可偏偏這位又好像不太認可這樣的行動。

  在深宮中活了這麼多年,楊謙有著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學。

  大風大浪經歷的也算是不少,只是董俷這一個簡單的舉動,他卻看到了一種希望。

  只要有這位在,說不定裡面的那位,就還有希望。

  皇室當中,最討厭的就是改換門庭。楊謙作為何進的人,自然要守在辯的身邊。

  同時他也知道,就算是他改換門庭,又有多少人能看重他?

  楊謙身上,何進的烙印太深。漢帝劉協斷斷不會用他,更不要說董卓等人。那天,辯與何皇后的對話,他在門外聽的真切。董家子說得不錯,忍耐和希望,也許是人一生最寶貴的財富。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楊謙伺候辯與何太后,從未有過懈怠。

  不一會兒,楊謙從裡面出來,「王爺有請!」

  董俷點點頭,邁步走進了永安宮。

  諾大的宮苑中,亭台樓榭,佈置的非常雅致。那一池清泉,蒸騰著一股霧氣,籠罩在永安宮中。四周是白皚皚的雪,看不到半點綠色,那霧氣並沒有增添韻味,相反卻給這裡多了一些空洞和寂寥,令人走在其中,忍不住心裡生出了許多的感慨。

  「禳侯前來,是要取我母子的性命嗎?」

  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只見那池旁水榭中,一個白衣麗人正冷冷的看著董俷。

  她年紀大約在三旬出頭,眼角有淡淡的魚尾紋,可是卻透著一種冷艷的端莊與華貴。

  那比之青澀少女的成熟風韻,確實令人心動。

  董俷一見這人,立刻緊走兩步,叩首道:「臣北宮校尉董俷,見過太后!」

  何太后的臉色有些緩和。

  董俷若是自稱什麼虎賁中郎將之類的官銜,她或許會很不屑。但是董俷的這種稱呼,卻是從某種意義上表明:我的父親雖然做了那件事,可是我,還是忠於辯。

  北宮校尉,是當年董俷和辯相識時的官職。

  此後和辯相處多年,始終都是北宮校尉,乃至於雍丘救駕時,也沒有過變化。

  何太后的眼中寒冰有些融化,看著董俷,突然輕歎一聲:「董卿,你來的晚了!」

  「臣,該死!」

  「辯總是對哀家說,你不會負他。雖然你父親……可哀家就想知道,辯錯了沒有?」

  「臣牢記當年在雍丘時的誓言:臣在一日,定不會傷害弘農王。」

  何太后輕輕的歎了口氣,「有你這句話,哀家總算是放心了。弘農王在宮內練劍,你去找他吧……這人情冷暖,哀家終於明白了。你是自弘農王遷入永安宮後的第一個客人,這份情意,哀家心領了。」

  說完,何太后扭頭進了水榭。

  董俷恭敬的叩首,這才站起來,轉身走進了永安宮的宮殿中。

  進來就看見辯正持寶劍,在大殿中練習。那劍法雖然很生澀,可看得出來,他很用功。

  至少在董俷這種行家的眼中,辯的劍法似乎比以前進步了。

  「皇上……」

  董俷在外面,尚努力的克制。

  但是進了大殿,終於忍不住,呼喚了一聲皇上。

  辯的動作猛然僵住了,寶劍鐺的一聲掉在地上,轉身看去,努力的讓自己平靜。

  他笑著說:「董卿,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我的。」

  那眼眶中飽含熱淚,卻又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辯站在原處,一動不動的看著董俷。

  辯,終於長大了!

  董俷也非常的激動,三步併作兩步,壓低聲音道:「臣說過,此生絕不會負皇上。」

  辯也彎下腰,扶住了董俷的身子。

  「朕也說過,此生定不會負董卿!」

  二人目光相視,突然間,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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