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熾焰戰神 作者:甲子(已完成)

 
solove 2013-10-2 23:47:3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 45335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6:56
第十二集 殺紫內哄 第四章 內哄

   
    忽然,一道白光劃破長空,天亮了!

    夜魈從巨豹身上跳了下來,凝視著赤熾,淡淡道:「天亮了,也許可以找到些東西,上路吧!」

    赤熾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眼睛有些紅腫,眼白處泛著紅絲,精神倒是不再萎靡不振了。

    他殺氣騰騰地望向東方,對於黑暗力量的憤怒已經到了頂點,過去的事情也許不能挽回,但那個引發一切的源頭,必須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凝思片刻,他一聲不吭地跳上巨豹,火焰韁繩也再次回到巨豹的脖子上。夜魈收回鬼術,輕輕抱住赤熾的腰部,卻發現他的身軀竟然寒冷如冰,一夜狂風吹到這種境地竟一聲不吭,可見赤熾的精神已經徹底麻木。

    對於一個早已習慣殺戮的鬼人而言,赤熾的情緒是一件很難明白的事情,更無法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感情。

    巨豹一路迎著朝陽飛奔,北風雖然猛烈,卻無法吹散凝聚在空氣中的焦味,進入魔人大軍所在的區域後,感覺更是如同進入煉獄一般。

    到處都是被大火燒焦的屍體,甚至還殘留著死時的狀態,有人向天伸出手臂祈求拯救,有的縮成一團,有的相互擁抱,地面上還有些血肉被燒化後留下的骨頭。

    赤熾驚呆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戰場,即使是定陽之戰也無法與眼前的慘狀相提並論,雖然他沒有一絲後悔,卻不能不為自己製造出的煉獄焦土而感慨。

    「成果非常好,這麼一大片焦屍至少也有上萬名魔人,如果用刀砍,不知要死去多少士兵才能得到如此輝煌的戰績,熾,你是英雄!」

    「英雄……」赤熾仰頭望天,第一次感覺到「英雄」二字竟是如此可悲,如果早知代價那麼大,不如讓給別人算了。

    「你難道現在才知道,英雄之路是由屍體堆出來的?」

    「啊?」赤熾吃驚地看著夜魈。

    「你一直只活在自己的英雄世界裡,並不瞭解許多英雄寶座都由無數的屍體築成,就像你信奉的武神,難道他的手上沒有沾血?」

    赤熾無言以對。

    世上清楚武神生平事跡的人不多,而他卻是其中一個,當然知道死在武神手中的人多不勝數。

    「武神的故事我知道的不多,不過在這樣的時代,如果想成為英雄,雙手就不可能不沾血。你的運氣很好,因為你遇到的不是四界之內的戰爭,也不是國與國的戰爭,是世界戰爭,你殺戮的是另一個種族。」

    是啊!自己比很多人都幸運,不用考慮向同胞痛下殺手,更不用擔心背負自相殘殺的惡名。前方是一群以人肉為食的惡魔,殺了他們,整個世界都會為自己喝采。

    沒錯,要殺,要衝在最前線殺入敵陣,把魔人驅逐出這個世界。

    赤熾的思緒飛轉,巨豹放慢了速度,突然一口咬住焦屍,幾下就吞進了腹部。

    「小夜姐,留意有沒有……人類的屍體!」

    現實已經無法改變,他們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那批不知所蹤的人類,哪怕只是屍體也好。

    但要在數以萬計被燒成焦炭的屍體中找到一具人屍,簡直就像大海撈針。人類的身形小,極有可能在大火之中燒成碎骨散落地面,肉眼很難從焦土之中辨別出人骨。

    由西往東一路搜尋,他們赫然發現一個現象。

    草原中竟然出現一個個沒有被燒的圓形草地,彷彿有人在草地上劃了一個圓圈,烈火無法進入其中。二人都被這一奇觀吸引,直接躍上草地。

    「這是……」夜魈眼尖,很快就從地面上找到被吃剩的人骨,骨頭呈白色,明顯沒有被燒過,換言之,有一批魔人縮在這個圓圈內避火。

    赤熾則望向四周,雖然地面上也有些焦屍,數量卻少得可憐,而且姿態相當怪異,頭都是往圓圈的方向,甚至可以看到死去的魔人把手伸向圓圈,無疑說明草圈內有魔人值得他們伸出手。

    「看來有人運用了特別的力量,在草原上製造出一個個圓圈讓魔人躲進去,危急之中還有這種手段,敵人的力量非同小可。」

    赤熾卻在恨,如果成功殺死眾多魔人,心裡的怨氣或許可以排解一些,如今看到敵人竟然想到辦法逃了,心裡的烈焰又被點燃。

    「跑不掉的,一定要宰了他們!」

    但夜魈更加冷靜,圍著草圈走了一圈,不時蹲下身子摸摸草地,又撿起一些東西仔細檢查,最後回到赤熾身邊給出答案。

    「蛇騎兵?」

    「應該是,我們都見過蛇騎兵噴灑雪珠,也只有他們才能在短時間內製造出這樣的草圈。你看,這些草圈的分佈並不規則,如果是人為力量,他們可以聯合起來製造一排隔離帶,阻止烈火。但他們沒有這麼做,十有八九是蛇騎兵的座騎害怕大火,因此噴出冰雪,完全是種潛意識的自衛。」

    赤熾在巨豹背上站了起來,瞭望四周,果真如夜魈所說,一個個黃色的草圈就像黑色大地上的斑點,分佈沒有任何規律,顯得雜亂無章,同時也說明大蛇的力量。

    「我們的運氣還不錯!」

    赤熾瞪了夜魈一眼,隨即苦笑著搖搖頭,心裡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蛇騎兵有組織地組成一排,用冰雪壓著火勢,那麼大多數魔人就可以躲到防線後面,如今的局面已經很不錯了。

    「再往東走,情況大概也差不多。魔人很幸運地帶上蛇騎兵,而我們也很幸運地看到敵人沒有組織蛇騎兵進行防禦,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魔人唯令至上,只要有一個命令下達,就算面對大火,他們也能有效地組織出防線。我猜指揮者可能出事了,或許就是另一路人類武士擊殺的。」

    赤熾沒有響應,除非那一路武士依然活著,否則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會成為千古謎團,然而,這樣的場面再想找到那批人簡直就像是大海撈針。

    「按腳印看,火滅之後,敵人往北撤走了,丘陵和雲河盆地在短時間所受到的威脅已經減弱,我們的目標達到了。」

    「是啊!目的達到,我們也該走了。」

    赤熾望著西方,用力咬了咬下唇,彷彿只有疼痛感才能讓心舒服些,如果不是發生了悠鷹的事情,他此刻一定在趕往雅安港的途中。

    但現在,他只能望著西北方長歎一聲,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初雪的降臨意味著冬天來臨,恰如其分地展現人類世界的變化。

    這個擁有悠久歷史、無盡光華的種族也踏入了酷寒深冬,沒有人知道春天幾時才會重臨,或者還會不會重臨。

    按照原先商議好的計劃,二人先行退入丘陵地帶,沿著蜿蜒起伏的山路一直西行,最終進入盆陵地帶的五座關隘之一──龍口關。

    如今北方大敵當前,這座龍口關也突然變得重要起來。大量士兵從南方而來,還有許多北方的潰兵也逃入關內,關內關外到處都是士兵,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就連兩側的山崗上也滿是兵營。

    只是氣氛有些低沉,士兵們的臉上也看不到任何戰意和鬥志。或許敵人來得太突然,而且一下就把人們驚懵,反應不過來這是一場什麼樣的戰爭。

    這種氣氛,正好呼應了赤熾的心境,感覺越發沉鬱。

    走入城門,一個身子就從左側的山石上跳了下來,藍色雙槍是最明顯的標記。

    「歡迎大英雄回來!」

    赤熾漠然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默默地繼續往前走。

    遙獵呆了一呆,燦爛的笑容頓時僵住,退到夜魈身側,好奇問道:「這傢伙怎麼了?像是被人拔了毛的公雞,一點氣勢都沒了,沒發生什麼大事吧?」

    夜魈冷冷瞥了他一眼,淡道:「想知道就自己去問他,我是什麼也不會說的。」

    遙獵一聽就知道出事了,雙手抱著後腦勺嘻嘻一笑,心中頗感好奇,很難想像什麼事情能讓樂天的赤熾變成這樣,「好吧!

    等見了大家再問。」

    穿過喧囂的人群,赤熾就像一團烈焰,所到之處人人退避三舍,在擁擠的大街上硬生生劈開一條通道,引起巨大的騷亂。

    許多人都停下腳步,看著這個騎著巨豹肩扛大劍、留著紅色長辮的怪人。

    「這是什麼傢伙!」

    「啊,豹子,不會是敵軍吧?」

    「好怪的傢伙。」

    赤熾平常遇到這樣的情況都喜歡故意擺弄一下,如今卻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看得遙獵嘖嘖稱奇。

    穿過兩條長街,在人們驚訝的目光注視下,三人來到一座軍宅前。這原本是一位軍官的住宅,宅子頗大,由於敵軍從北方攻入,家眷已經被遷往西方,因此屋子空了下來,籐忍便以皇親的身份臨時徵用。

    一夜辛苦換來大火焚敵,人們依然沉浸在勝利的狂喜之中,看到赤熾和夜魈平安歸來更是高興,氣氛如同火上加油,越發熾熱。

    殤寒、乂義等人一下子便湧到門口,興高采烈地向二人道賀。

    「回來就好,這下你們可立了大功,一舉燒死那麼多魔人,那場面真是壯觀,真是解氣!」

    「是啊!你們做的太棒了,效果比我們想像的還好。」

    就連籐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這一回殺紫揚眉吐氣,立下不朽功績,經此一役,沒人再敢小覷他這個龍館兼殺紫的主持人了。

    看著意氣風發的籐忍,夜魈不禁皺了皺眉,目光轉向魅幽羽,見他也是一臉笑容,似乎也在為這次的行動成果興奮,她的眉頭鎖得更緊了,這些表情無疑更加刺激赤熾的心情。

    然而,有些人卻並不在意赤熾的功績。

    廉季惟似乎有意冷淡赤熾帶來的熱烈氣氛,朝著書清言拱手笑道:「這一切都是書大人的功勞,沒有你出謀策畫,哪有這麼好的收穫,在下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哪裡,我不過是動動嘴皮,真正辛苦的是大家,尤其是赤熾和夜魈,他們才是最大的功臣。」

    「是啊、是啊!」

    眾人齊聲附和,讚美的聲音和目光同時投向他們口中的功臣,然而,兩個功臣的反應實在太出人意料了。

    如果說夜魈素來冷漠少言,不聲不響還說得過去,但張揚開朗的赤熾竟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一樣沉默,所有人都露出驚訝之色。

    承受眾多目光,赤熾也不是沒有反應,聳聳肩道:「我沒做什麼,殺人放火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遙獵故意伸手摸了摸赤熾的額頭,「沒發燒啊,難道有人假冒?」

    赤熾隨手撥開,卻沒有發作,神情只是淡淡的。這一下人們都知道他心裡有事了,而且不是小事,於是目光同時轉向夜魈。

    夜魈視若無睹,抱定了赤熾不開口、她也不開口的主意。

    原本熱烈的氣氛遇到了意外的寒流,籠罩所有人的心思。能讓赤熾如此落寞的事情絕非小事,何況連夜魈也三緘其口。

    魅幽羽心細如髮,赤熾的反應大家都能看到,但夜魈的反應卻並非所有人都瞭解。沉默並非不想說,而是希望赤熾自己說,換言之,事情只與赤熾有關,對大局並無影響。

    「各位,他們兩個都累了,也該休息一下。我看,還是先商議接下來的行動吧。」

    籐忍也不願看到原本興高采烈的氣氛因為赤熾而改變,順著話題含笑道:「魔人軍力受損,想必短期之內還不敢南下,雲河盆地有足夠的時間做出應變。」

    「我們還是撤吧!軍方集結了這麼多軍隊,或許能守得住。」

    「軍方的舉動我們無法控制,不過……黑暗雲海明顯正往南方飄動,大火不會對它造成任何影響。我擔心的是,一旦黑暗雲海移到丘陵上方,甚至移到雲河盆地上方,這裡就算佈置再多軍力,也於事無補。」

    氣氛又是一沉,就算再大的勝仗也無法改變黑暗雲海的變化,無力感對信心造成很大的衝擊。

    沉默已久的夜魈此時忽然開口,淡淡提醒道:「魔人在黑暗雲海的範圍內和範圍外,實力有一定的差別,如果能把他們誘出雲海或許還有機會,可一旦進入黑暗雲海,他們就像是被注入了特殊力量,能避就避吧!」

    「真有此事?」

    「應該不會有錯。」

    籐忍沉吟道:「若是如此,倒還有一搏的機會,不過,大火之後敵人未必敢隨意離開黑暗雲海。」

    「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敵軍,而是黑暗雲海。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麼力量讓它從北向南一直移動。」

    「我知道一點。」

    眾人不禁側目,不是因為答案,而是因為說話的人。

    「熾老弟,你知道?」

    赤熾平靜地點點頭,雖然心情不佳,但這關係到千萬人生死的事情,不能知而不言。

    「知道一點,不過沒有證據,只是猜的。」

    一聽是猜測,眾人的期待感大為削弱。但赤熾消失了一段時間,又騎著從敵人手上搶來的巨豹,對敵人的瞭解最多,倒也沒有人敢質疑他。

    「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吧!」

    赤熾整理一下思緒,壓抑了情緒,沉聲道:「我覺得,那是一股正在移動中的力量。」

    「什麼!」剛剛感到失望的人們突然跳了起來,這絕對是突破性的發現,「你說清楚點,你是說,魔人控制著這股強大的力量在移動?」

    「只是猜測,而且……」

    「而且什麼?」

    赤熾想了半天,才道:「我更懷疑是那股力量控制著魔人。」

    「什麼意思?力量控制人?你是說,世界有一種智慧的力量?」

    「猜測而已。」

    「猜測?」

    縱使籐忍那樣追求氣度的人,都忍不住翻起白眼,而廉季惟等人都露出訕笑。

    遙獵認真地看了赤熾片刻,小聲問道:「你這傢伙是認真的嗎?」

    「廢話!不信就算了……小貓,我們走!」赤熾拍拍坐在身下的巨豹,頭也不回地甩門就走。

    夜魈淡淡一笑,也如鬼魅般消失了,把在座眾人弄得無比尷尬。

    「喂!反應不用這麼大吧?問一下也很正常啊!」遙獵看看左右,無奈地聳聳肩。

    「熾老弟的情況真的很不尋常!」

    廉季惟淡淡道:「黃龍之子也應該有武神的氣度,這樣的行為似乎有損前人威名,真正不知所謂。」

    「不錯,赤熾的行為實在讓人失望!」

    遙獵忍不住翻起白眼道:「什麼亂七八糟的理論?武神的氣度,你見過武神嗎?人家好歹是武神的子侄,評論誰像不像武神,人家比你更合適,不想聽你們在這裡胡說八道了,走人!」

    又一個甩門而走,留下的卻是一張紫僵的面孔。廉季惟氣得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最後,他目光一橫,盯著籐忍問:「大人,你怎麼不說句話?這裡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到底還有沒有制度章法!」

    沒等籐忍說話,乂義先發作了,「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我也不喜歡你的語調。武神關赤熾什麼事?張口武神閉口武神,如果他是武神還用得著坐在這裡?你連武神是什麼來歷都不知,就胡說八道,才是不知所謂。」

    「你!」

    裁尉光橫手攔住怒目相向的二人,淡淡道:「現在是我們拿自己的命來拼,與別人無關,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不要多管閒事。」他表面上是對乂義說,但實際上,誰都聽得出來是在指責廉季惟多管閒事。

    籐忍和書清言面面相覷。大捷後士氣正盛,原想著趁勢出擊,或許還會有更大的收穫,沒想到赤熾一回來,就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原本團結一致的氣氛蕩然無存,甚至還出現內部對立的危機。

    「魅殿主,你怎麼看?」

    事實上,當籐忍招收廉季惟這批人的時候,魅幽羽早已料到會有內部的問題,還未引爆是因為外敵太強,每個人都必須把全副精神放在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上,矛盾因此暫時被壓住。

    現在大勝得歸,敵軍氣焰削弱,眾人信心大增,原本潛藏的矛盾也隨之浮上。

    見籐忍開口詢問,他先瞥了一眼臉色紫漲的廉季惟,然後輕輕一笑,聳肩道:「什麼怎麼看?意見不合很正常啊!任何團體內部都有意見不合的時候,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事,對接下來的行動也沒有任何影響,如果一心為正,就算爭吵也不會往心裡去。」

    聽了這話,爭吵的雙方才怏怏坐回原位。其實魅幽羽知道冥人直率,不動心眼,乂義平時很少發表意見,一旦說話便是必說之言。

    正如他所言,廉季惟等人因為黃龍大旗而來,對武神的景仰之心必然極重,那當然不是什麼壞事,只是過於執著昔日英雄,做事多少缺點彈性,對赤熾的要求也過於苛刻。

    「各位,現在是非常時期,草原之火的效果大家也親眼見到了,那是大家團結合作的成果。我身為首領,在這裡嚴正聲明,誰有意起內哄,我絕不饒他,全人類都饒不了他!」

    籐忍強大的氣勢壓倒了一切,在座的人默不作聲,氣氛漸漸平靜下來。

    然而他心裡明白,要讓大家心服口服並不容易,因此只得讓各人回去休息,把書清言和魅幽羽留了下來。

    「情況真糟!」

    魅幽羽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輕笑道:「沒什麼,可以預見的情況,現在爆發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接下來的行動是最關鍵的,讓心態不穩的人們看清自己在這個團體中的意義和作用,未來才能更加團結。」

    書清言喃喃道:「熾老弟的狀態太奇怪,到底草原上發生什麼事?」

    「該說的時候他自然會說,其實他很清醒,否則也不會說那些話,只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臉上。」

    「你是說……」

    「在那種情況下還能說出自己的意見,可見他只是因為一些特別的事情導致情緒低落,卻並不影響他的判斷力。大家指責的卻是他的判斷力,明顯是不信任他,這才是他甩門走人的原因,如果換成是你們,拚命才換來的經歷被人懷疑,你們恐怕比他還要生氣。」

    籐忍倏地一愣,驚問:「莫非你相信他所說的?」

    魅幽羽沒有直接響應,意味深長地道:「進入人界以後,赤熾是我看到的人中,最獨特的一個。像他那麼年輕,又知悉四界之事的人屈指可數,擁有黃龍之子、王爵的身份,卻不在玄武國享受榮華富貴,卻背著一把大劍到處遊逛,你們真的覺得,他只是一個普通青年嗎?」

    「這……」想到赤熾特異的形象,幾乎沒有人把他和王爵這種尊貴無比的爵位聯繫在一起。

    「人都是有情緒的,整天看見他大聲笑,你們就沒想過他也有哭的一天?我一個冷冰冰的鬼人都有喜怒哀樂,何況一個才二十歲的青年。」

    籐忍笑道:「好啦!我只是擔心他這麼下去會影響所有人的鬥志,不能不防啊!」

    「很簡單,給個任務讓他出去就是,也許回來之後心情就好了。」

    「這倒是個辦法,可眼下……」

    魅幽羽臉色一正,壓抑著聲音道:「我倒覺得他所說的話不能不重視。如果敵人真是一種可以控制魔人的力量,那麼它一樣可以控制人類,到那時事情就更麻煩了。

    「敵人雖擁有軍力和智慧,但和我們的模樣相差太遠,根本無法潛入人類世界,如果有人類受到控制,那麼真正的腥風血雨將會來自人類內部。」

    「難道你想……」

    魅幽羽換上燦爛的笑靨,頷首不語。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6:56
第十二集 殺紫內哄 第五章 放逐

   
    「什麼?去玄武國招募武士?不去,打死我也不去,誰想去誰去!」

    看著暴跳如雷的赤熾,負責傳達消息的書清言大為驚訝,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夜魈默默地站在側方,赤熾拒絕的理由只有她清楚。

    他一直對放火之事耿耿於懷,因為雅安港在那裡,讓他不安的源頭也在那裡,別說回玄武,就連朝西北方望一眼他都會覺得心怯。

    面對書清言投來的求救目光,她默默搖頭。

    這是心結,是紮在心上的刺,只能自己解開。其它人別說是勸,就算碰一下,赤熾也會疼痛不堪。

    書清言只得無奈地退出赤熾的房間。赤熾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說出自己的意見,因此沒有理由逼他離開,但若這團烈火在燒燬敵人之前,先燒了自己人,事情就麻煩了,更可怕的是,沒有人可以預料這團烈火帶來的破壞力。

    「怎麼樣?他不肯去?」殤寒拍了拍他的肩頭,問道。

    「大哥,我實在沒轍了。他反應太大,一點即著,差點沒把我轟出來。」書清言兩手一攤,活像個被趕出家門的委屈媳婦,一臉無奈。

    殤寒沉默片刻,忽道:「老三,我一直在想,我們是不是太武斷了?」

    「什麼意思?」

    「大家都知道熾老弟一人與幾萬魔軍周旋,殺了敵人統帥,還搶了座騎,但為什麼就沒人相信他對敵情的判斷?只因為他剛才的情緒不穩?」

    書清言茫然地看著義兄,一時無法切中話題的重點。

    「其實,大家打從心眼裡看不起赤熾吧!」

    「哪有這事!」書清言忍不住拔高音量,感覺到失態又連忙壓低聲音,「我和二哥在定陽城時,就已經很欣賞他了。」

    「欣賞他的實力,並不是人。」

    「怎麼說?」

    「其實大家都看不慣那古怪髮型,還有他那條男不男女不女的辮子。」

    「這話從何說起!」

    書清言笑了,卻見義兄異常地認真,意識到這句話並不是在開玩笑,這才開始細細思索。

    論外型,赤熾的確過於特殊,並非常人能夠接受。尤其地位越高,越會讓人計較這種小事。

    新來的那些人明明知道赤熾是黃龍之子,與他們信奉的力量同出一源,偏偏心裡卻不認同他,甚至有種奇怪的敵視態度,這一切的原由,恐怕就是那頭紅髮和長辮。

    以貌取人是可恥的,但平心而論,並非任何人都能接受怪異的裝扮,然而赤熾卻從不在意這些,甚至以奇服、長辮為傲。

    「我並不想指責任何人,只是大家其實還未真正接納彼此。簡單的說,我們還不是一個整體,又或者說,赤熾在力量洞窟修煉了一年才來,他在這個團體中的位置已經模糊了。

    「人們看到一年以來沒有他的存在,一切事情都有條不紊,而他來了卻帶來這樣那樣的爭執,潛意識裡都豎起敵視,認為他是秩序的破壞者。」

    書清言原本不以為然,但看了廉季惟等人對待赤熾的態度,突然意識到赤熾的形象,與人們心中的武神形象有太大差距。

    他們潛意識裡無法認同赤熾黃龍之子的身份,若沒這個身份,誰也不會在意赤熾到底長什麼樣子。

    「難怪他一直否定黃龍之子的身份,原來那個名號竟帶來這麼大的壓力,不是你我能夠想像的。」

    屋側,遙獵默然而立,呆望著地面。兩個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傳入他的耳中,感覺極其震撼。

    「大家都羨慕能夠擁有黃龍山那桿大旗,想不到拿旗的人竟然這麼累,紅毛猴子還真是可憐。」

    一隻大手突然拍上肩頭,遙獵倏地一愣,發現是殤寒,隨即還以苦笑。

    「聽到了?」

    「嗯!」

    「別看赤熾一天到晚笑聲不斷,他所承受的壓力,我們大概一輩子也無法明白。」

    「你是說,他被壓力擊倒了?」

    殤寒搖搖頭道:「能讓他的情緒如此低落,我想,那件事情已經觸碰到他最脆弱的一部分了。你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應該比我更清楚。」

    但遙獵只低頭沉吟,一直到殤寒離去時,都沒再說過話。

    直到夜深,事情的發展果然如魅幽羽所料,內部開始出現分化。廉季惟一批人為一黨,擠在一間屋子裡密議,三巨頭依然在籐忍的房裡為將來制定計劃,而遙獵、殤寒等雖各自回房,但心裡一直記掛著赤熾的反常。

    夜魈一直留在赤熾房中,但一個字也沒有說,一個人在床上修煉鬼術,任由赤熾在屋內走來走去也無動於衷。

    半晌後,赤熾終於忍不住了,看著被綠光包裹的曼妙身姿,眉頭微微一皺,喃喃問道:「我是不是該去一趟雅安港呢?」

    光芒驟然收攏,夜魈冰冷的眸子裡多了一份理解,「問你的心。」

    「可是我要怎麼面對姐姐呢?難道要告訴她,我放火燒死了她父親?」

    「如果你害怕,那就算了。」

    赤熾無言以對,心裡的確懷著深深的懼意。

    忽然,一陣敲門聲過後,外面傳來殤寒的聲音,「熾老弟,籐館主請你去一趟。」

    「真煩!」赤熾晃了晃腦袋,不情願地開門。

    殤寒一臉的肅容卻讓他有些不安,擔心發生什麼事情,快步走入籐忍的房中,赫然發現除了夜魈和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到場了。

    「有事嗎?」

    籐忍含笑道:「是好消息,根據軍方統計,此次火攻一共燒死了七千六百八十九人,是敵人入侵以來的第一場大捷,意義重大。報告已經送往朝廷,各位都會有封賞。」

    「就是這事?」提到那場火,赤熾心裡便覺得彆扭,以結果來論,人界大勝,魔人大敗,可他心裡仍舊耿耿於懷,想著該如何面對悠檸,就像惡夢一樣困擾著他的思緒。別人笑得越高興,他心裡越是鬱悶。

    「赤熾,我們也要往朝廷送報告,因此要詳細記錄過程,希望你和夜魈能說清楚一些。」

    赤熾心頭一震,對於人界而言,那或許是一段光輝的歷史,卻也是他的惡夢。他右手一推,淡道:「沒什麼可說的,點火的過程大家都見過。」

    籐忍皺起了眉頭,「怎麼也要說一點,不能只給皇帝幾個字。」

    「那就去問小夜姐吧,反正我是無話可說。」赤熾看了看左右,自己固然有座位,但豹子太大,竟找不到置放的空間,轉身便離開了。

    玉明卿憤然道:「這個傢伙太目中無人,連給皇帝送報告都無視。」

    「他有這個資格。」遙獵輕聲冷笑。

    「君臣有禮,就算他是玄武國的人也不能藐視朝廷。」

    「他是玄武王爵,不受青龍管束,就算皇帝也管不了他,甚至還要奉若上賓!」遙獵突然一瞪眼,拍著桌子冷喝道:「我已經忍無可忍了,你們這些傢伙到底要幹什麼?玩這種小把戲!帶著豹子有什麼大不了,犯得著和一隻畜牲過不去嗎?」

    「你……」

    「別以為我們是蠢人,椅子放得這麼整齊幹什麼?還不是為了不給赤熾的豹子留下空間!」遙獵的聲音越來越大。

    廉季惟淡淡地道:「這是正式會議,有既定的章程和規則,之前多少次會議不都是如此,為什麼只有他可以例外?」

    「因為那只豹子離開赤熾,就會把你們咬死。」夜魈帶著一抹寒氣,踏入屋內。

    正說著,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籐忍、書清言幾人早已被屋內鬧得煩了,聽了更不耐煩,齊聲喝問。

    「赤……熾的那只豹子吃了軍隊的一匹戰馬,龍口關的守軍要找我們算帳,正在外面叫囂呢!」

    滿堂嘩然,就連籐忍也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他媽的……」

    事情看上去很大,其實也就是一匹馬的問題。

    赤熾心緒不寧,又碰上內部同伴的針對性舉措,心裡更是倒了七八十斤陳年酸醋,酸楚苦澀不斷湧上,渾身都不自在,渾渾噩噩騎著豹子在關城內的大街上散心,沒想到卻迎面遇上一隊人類士兵。

    換成普通士兵絕不會招惹他,偏偏這隊人是鎮東督帥派來監軍的親衛,才剛到達。

    巨豹狂奔了這麼久,肚子早就餓了,只是赤熾心不在焉,忘了替牠尋找食物,看到眼前活生生的馬匹,口水都流下來了,突然一聲大吼,戰馬立時受到驚嚇,在原地亂蹦,一下便把騎手從背上掀了下來。

    儘管北方大軍壓境,情勢岌岌可危,然而人性還是會出現無可救藥的一點──不見棺材不掉淚,即便在危急之中,有些人還是喜歡擺架子扮高傲,故意露出趾高氣揚的姿態。

    落馬的士兵見赤熾只有一人,立時衝上來要打要殺。

    赤熾已經鬱悶到極點,哪還忍得住,一陣拳打腳踢就把人打得滿地找牙,最後還放任豹子吃了一匹戰馬。看著血淋淋的場面,赤熾的心情似乎才好轉了些,竟坐在一旁看著豹子大口大口吃肉。

    看著這場面,籐忍氣得差點暈過去,廉季惟等人更是冷笑連連,似是在說「看到了吧!這就是黃龍之子,嘿嘿」。

    籐忍極力壓抑著心頭的憤怒,沉著臉低聲斥問:「赤熾!你到底在做什麼?還嫌事情不夠亂嗎?」

    「看不到嗎?我在餵我的豹子。」赤熾頭也不抬,撫著豹子的腦袋回道。

    「那是戰馬!」

    赤熾冷冷地抬眼瞥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住,所有人都瞪著自己,只有殤寒、遙獵幾人滿臉苦笑,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你個赤熾,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大敵當前,你不做事也就罷了,還在這裡搗亂,籐大人,我建議驅逐此人。」

    籐忍將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殺氣騰騰的目光凝視赤熾,實在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想法。

    說話之間,喝得微醺的監軍心急地趕來,身邊還有一群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親衛,一看到血淋淋的場面越發憤怒。

    「大人,您看到了吧?他是有意藐視您的權威。」

    「打狗還得看主人,他這麼做,分明就是有意針對大人。」

    監軍微胖的臉頰氣得直顫,冷冰冰地掃了籐忍一眼,卻礙於身份不敢立即發作,冷笑道:「大人,您是皇親,他又是您的人,還是您來處置吧!」

    籐忍哼了一聲,這個團體要壯大,必須豎立起形象,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護短,於是聲音突然提高,喝道:「私殺軍馬是軍中重罪,你雖然不是軍人,但觸犯了軍律也必須負責,你有異議嗎?」

    「不殺也會成為魔人的食物,留給這些廢人還不如餵我家小貓。」

    被赤熾一頂,籐忍心中的火苗也竄了起來,跨前一步正想發作,一隻手從側方攬住了他,轉眼一看,卻是那張冷艷的面孔。

    「敢動他,我殺了你!」

    沒有人敢懷疑夜魈的話,因為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也因為那把閃爍著寒光的雙刃巨鐮。

    堂堂領袖竟被屬下威脅,還當著許多外人的面前,籐忍臉上突然充血,漲成了紫紅色,氣得幾乎心臟都要爆了。

    偏偏監軍不識趣,要在這種場合耍一耍權威,冷嘲道:「嘿嘿!都說龍館是青龍國的精銳,想不到還真是精銳,哈哈!」

    幾名親兵也陪著笑了,幸災樂禍的樣子絲毫沒有大敵當前的危機感。

    籐忍正想說話,一道火光先做出了回應。

    「啊──」監軍突然捂著下體像兔子一樣又蹦又跳,臉部擠成了一團,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籐忍又氣又急又驚,赤熾竟然攻擊監軍,這等於是對整個龍口關的大軍作出挑釁,連帶自己一行人都會遭殃。

    赤熾收回冷巨,拍拍吃飽的巨豹,然後站了起來,旁若無人地伸了個懶腰,跨上巨豹作勢要走,卻被士兵們攔住去路。

    由於害怕巨豹,士兵們都拔出了兵器。

    他把冷巨扛上肩頭,輕輕一哂,滿不在乎地道:「不就吃了一匹馬嗎?反正過不了多久,這裡所有生物都是魔人的食物,犯不著大驚小怪吧?半夜三更這麼多人不睡跑出來管閒事,還真是悠閒。」

    許多人都被這倨傲不恭、外型古怪又行事瘋狂的青年給激怒了。

    監軍身上的火已經被弄熄了,胯下一片焦黑,這還是赤熾手下留情,否則連命根子都保不住。

    「抓住他,給我抓住他……」

    話未說完,兩片鋒利的刀刃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還是夜魈!

    「再嚷一聲,你的腦袋就飛了。」

    監軍嚇得臉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冷冷的語調使他無法懷疑冰美人的警告。

    巨豹蹲下身子,輕輕一躍便跳到側邊的屋頂上。赤熾居高臨下俯視眾人,冷笑道:「北面還有二十幾萬魔人,你們有時間為一匹馬鳴不平的話,還不如想想魔人殺來後怎麼逃吧!」

    「籐大人,這事我一定要向皇上稟告,我要告你們……」

    啪!輕脆的耳光印在監軍的臉上,不但留下五個指印,幾乎連頰骨都差點打斷。監軍的臉立刻腫得像饅頭一樣高,連話都說不清,支支吾吾指著夜魈說了半天,也沒人聽懂他在說什麼。

    「不要以為他走了就是怕了你,一個破監軍,他說宰就宰!就算把你們這些人都宰了,你們的皇帝也動不了他一根頭髮。

    人家是玄武國王爵,你是什麼東西?你們皇帝都不敢動他一根頭髮了,更別說是你,滾!」

    周圍一片嘩然,這紅髮青年竟然是玄武國的王爺,原本叫囂的人都自覺地閉上嘴巴。他們再蠢也知道皇帝不會為了一個小官與玄武國翻臉,許多人都悄悄往後退去,就連監軍也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只能把氣出在惹事的部下身上,一人打一個巴掌,然後捧著腮幫子憤憤離去。

    籐忍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臉色幾乎比黑暗雲海還要黑,沉著臉一直盯著夜魈。

    魅幽羽站在人群的最後,若有深意地看著同伴。

    這是這個組織最關鍵的時刻,如果不能再度凝聚成團,將會土崩瓦解。

    「夜姑娘,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廉季惟大聲斥責,依然是那副道貌凜然的神色。

    夜魈冷眼回望,森然道:「你們也想藉故找碴?」

    廉季惟為之一窒,呆了片刻才道:「這不是找碴,妳的行為影響我們整個團隊與軍隊之間的關係,而赤熾的確犯了軍律,這是不爭的事實。」

    「你的意思是要替馬報仇,殺人?」

    「我的意思是,不能再放縱他了!」

    「廢話!你為他做過什麼?他又為你們做過什麼?」

    「什麼意思?」

    「你殺了幾個魔人?你救了幾個人類?你去無名軍塞問問,那幾千個被救出來的人會不會同意你動他?為了一匹軍馬,你居然要指責冒著生命危險、獨自一人誘開幾萬大軍的功臣?

    「憑你這廢渣,遇到那樣的場面估計早就嚇得尿褲子了,救人?算了吧!先救救你自己那無可救藥的蠢豬腦袋,別以為人家都是豬!」

    夜魈原本只是不想眾人為難赤熾,但看著咄咄逼人的情勢,越來越憤怒,說到最後也拂袖而去。

    「館主大人,你必須有所交代……」

    廉季惟話未說完,殤寒忽道:「她說的沒錯。」

    「怎麼殤將軍也替他們說話!」

    殤寒淡淡道:「在定陽,赤熾和夜魈冒險去偵察獸羊人大軍;在定陽,他們留守到最後,而我們逃了;在草原,沒有他們兩個,火也燒不起來,沒有他們兩個,那幾千平民就會成為魔人的食物,會死得極為淒慘。

    「這就是事實,用生命和鮮血寫下的戰績,而我們這些人,加起來幹的事情還不到十分之一,我不覺得有什麼資格去批評他們。」

    殤寒以直言聞名,當日在朝堂上便是如此,就連魅幽羽也挺佩服他這一點。這番話一出,所有人都無話可說,尤其是廉季惟等人,他們來得最晚,更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

    籐忍原本已經下定決心要把赤熾趕出殺紫,沒想到殤寒居然也站在赤熾那邊,不禁也猶豫起來。殤寒的鼓動能力極強,在武士軍團中的份量極重,無論如何也不能漠視他的意見。

    「籐大人!」殤寒突然轉移了目標。

    「什麼事?」

    「我覺得最近氣氛很不好,雖然三弟大膽的計劃燒死了數千魔人,但我並不認為,只有策畫者才是功臣。」

    「這是自然。」

    殤寒掃視著每張面孔,沉聲道:「可我覺得最近有股不好的風氣,大家都想盡辦法尋找破敵良策,這固然是好,但過於注重計劃,而忽略了執行,太多紙上談兵,太少實踐,而且很多計劃都是把魔人和人類放在對等的位置上,不切實際地提出建議。」

    他的批評非常嚴厲,許多「策畫者」都勃然變色。

    「昨天之前,我們誰也沒有見識過魔人的實力,竟然可以制定出各種作戰計劃,現在想想都覺得可笑,連知己知彼都做不到,談什麼計劃,又談什麼殺敵?

    「真正能做到知己知彼的人只有赤熾和夜魈,可誰又在意過他們的意見?不重視實際參與者的意見,只會憑空想像,再完美的計劃也只是一堆破紙,而我們卻要用那堆破紙讓我們的同伴拚命,甚至是送死,這樣的事情公平嗎?

    「不,絕不公平,我們必須讓冒著生命危機執行任務的同伴,感受到所有人的尊重。」

    「我同意!」遙獵挺身而出,憤慨地道:「赤熾、銘老二還有我,我們都是純正的武士,不喜歡謀略軍略,但所有情報都是我們拚命得來的,看銘老二現在的樣子,誰敢說我們不拚命?憑什麼策畫者就高人一等?」

    籐忍和書清言都露出驚色,沒想到一場對赤熾的批判大會卻變成了指責大會,殤寒、遙獵等人平時不常對制定計劃的人發表意見,但現在卻都忍不住衝口而出,可見都是心聲。

    遙獵越說越激憤,忍不住罵了出來:「他媽的,都說黑暗雲海,只有我們四個去過。那裡下著我們肉眼看不見的灰雨,天知道哪天就死在那雨下了,可我們還是一直前進。

    「我們拿命來拼,你們卻坐在安全地方橫加指責,世上還有比這更卑劣的事嗎?混蛋,越說越氣,我也要走了,你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魅幽羽忽然閃身拉住遙獵,含笑道:「有什麼不滿說出來就是,何必走人?」他深知赤熾和夜魈離開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遙獵不同,放他離去,整個組織就會崩潰。

    「這麼說,是我們錯了?」廉季惟憤怒地問道。

    遙獵冷笑道:「只要你們用評價赤熾的標準,評一下自己,答案就清楚了。」

    「什麼意思?」

    「你們不是討厭他的辮子,討厭他的行事風格嗎?那就用你們的風格去看看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對同伴橫加指責的人,永遠都是最卑鄙的!」遙獵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憤憤離開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搖了搖頭,默默回到了宅內。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6:57
第十二集 殺紫內哄 第六章 阻敵

   
    經此一事,無論是誰,都感覺到這是殺紫建立以來前所未有的危機,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站在殺紫的立場上思考,是正確的,因此沒人主動讓步,氣氛也越來越緊張,甚至到了劍拔弩張、一言不合就要火並的情況。

    「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看著兩個同伴,書清言的眉頭皺得很緊。

    「都是赤熾,拉完屎還要我們擦屁股,自己不知道跑哪去逍遙了。」籐忍憤然拍桌,銳利的目光突然指向魅幽羽,「這兩天很少聽你發言,是不是別有想法?」

    「不愧是籐忍。沒錯,我是有意讓他們吵。」

    籐忍愣了愣,緩緩坐下來,卻沒有問,靜靜思考片刻後,才若有所悟地問道:「你覺得,現在是讓分歧浮上檯面的時機?」

    魅幽羽微笑頷首。

    「我大哥今天的話不是沒道理,我們是不是太注重培養策畫者,缺少了對執行者的重視?連遙獵都忍不住了,看來我們的安排有很多不妥之處。」

    招收新人進入管理層,是籐忍的決定。因為控制的人數不斷增加,而赤熾等人都不是商議策略的好對象。他們確實有點忽略實戰,自從回到雲河盆地後,也一直處在軍隊背後,沒有機會與敵人接觸。

    「好吧!我承認是我的疏忽,沒有在意前線執行任務者的感覺,但我沒有不重視他們。」

    「我們當然相信,但新來的人不知道。他們一來就看到遙獵還有我二哥整天閒著無聊,不是修煉便是喝酒,完全不參與決策,就像是掛了虛銜,因此從一開始就沒有重視過他們。」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讓新加入的人明白這一點,氣氛就會緩和?」

    「眼下好像也只有這個辦法,畢竟這已經不只是赤熾的問題了。二哥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想到他那麼拚命還要被人輕視,我的心裡也不舒服,更別說是出生入死的赤熾和夜魈了。」

    籐忍大吃一驚,愕然凝視書清言,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不只是小看了事情,而是過度專注於應付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敵人,沒有考慮過同伴的感受。書清言沒有說話是因為不想影響氣氛,並不是沒有怨言,連他都有怨言,其它人的心思就可想而知。

    魅幽羽默默看著兩人,人類最大的優點就在於反省能力,而鬼人則會習慣性地掩飾錯誤。

    「赤熾始終是麻煩的源頭,又與軍方交惡,這該如何處理?」

    書清言滿不在乎地道:「一個龍口關而已,算不上什麼軍方。而且現在我們心裡都有數,魔人絕不是軍隊能夠應付的,只有武士才有足夠的殺傷力,眼下倒也不用擔心他們。」

    突然,書清言皺起了眉頭。他依然不瞭解赤熾的情緒為何如此波動,開口道:「魅殿主,你和夜魈那麼熟,不能問一問?」

    「那個女人現在只聽赤熾的,別忘了剛才她是怎麼對籐館主的,我去的結果不會有什麼區別。」

    想到剛才被一個女人赤裸裸地恐嚇,籐忍的臉又黑了,但他很快恢復正常,淡淡道:「還是那個辦法,讓赤熾和夜魈暫時離開這裡吧!」

    魅幽羽忽道:「我倒有個提議。」

    「說!」

    魅幽羽笑而不答,只是指了指東方……

    天亮後,第二場雪又飄了下來。

    雪不大也不密集,只是寒氣逼人,誰都不敢待在室外,關口卻竄出一隻豹子,像流星一樣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定陽─一個幾乎所有人都忽略的地方,依然牽動著人界大地的局勢。這段日子消息全無,如果獸羊人和魔人同時向人類發動攻擊,後果非同小可,一個強大而又被大多數人忽視的力量,甚至比魔人更加危險。

    只要不去西北,赤熾的反應就相當正常,當書清言一提議,便毫不猶豫地接受命令,爽快的讓魅幽羽和籐忍都大為驚訝,至今仍覺得匪夷所思。

    「這傢伙,難道心情又變好了?」

    「我看不像,也沒見他笑過。反正他暫時離開也不會再挑起事端,剩下的就輪到我們出手了,這一次,一定要好好整理一下內部。」

    赤熾沒有選擇進入盆地再轉往落鳳峽谷,而是選擇了北行,沿著丘陵和草原的邊界一直往東,然後順著六華山脈往南再到落鳳峽谷。夜魈依然坐在他身後,就像影子一樣跟著。

    「終於被流放了。」

    「流放?」

    「難道我們現在不像嗎?」

    夜魈啞然失笑,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不過看他認真的表情,又似乎真有被流放的苦澀,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流放並不是什麼壞事,赤熾也很想去看一看獸羊人的狀態,要真是再次面對那片焦土才是痛苦所在。

    思及至此,他雙眸之間又流露出悲傷,心裡清楚應該確認一下悠鷹的生死,但此時此刻,他實在沒有心情和勇氣去面對。

    面對十數萬魔人也毫無懼色的勇士,此刻卻顯得畏首畏尾,連夜魈也看不懂他的心。

    往東一路前行,大地由黑色變成黃色,還夾雜了一些白色,雪色漸漸成為草原的主宰,冰冷的冬天似乎暫時凍結了赤熾心中的傷處,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從龍口關到六華山脈的時間,黑暗雲海似乎也在加速前進。當赤熾到達六華山脈的山腳時,黑暗雲海又往南方移動了一大段距離,邊界甚至已經觸及焦土地帶的北部。

    而站在六華山脈之下仰望山頂,高聳入雲、連綿不絕的山峰已被黑暗鯨吞了將近一半,雖然看不到那氣勢恢弘的黑暗漩渦之柱,但明顯能感覺到那股強大的力量越來越近。

    「丘華關」是整條丘陵帶最大的關城,夾在六華山脈與丘陵山帶之間,駐紮著十幾萬大軍,從無名要塞退下來的大軍也大都進入此關,就軍力而言,可以算得上是東方第一城。但當赤熾和夜魈來到關下的時候,卻發現關前冷冷清清,城上雖然旌旗搖曳,卻看不到一個士兵。

    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即收斂心神,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空氣中竟然飄散著血腥氣,丘華關頭人影零落,淒涼的景象都說明出事了。

    「停一停!」

    赤熾喚停豹子,愕然回首,卻見夜魈跳下豹背,仔細地看著草面。雪還沒有大到染遍整個草原,因此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草地上的變化。

    「腳印!」

    夜魈點點頭,神色凝重地望了一眼北方,沉聲道:「地上有狼、豹、蛇三種騎兵留下的印記,丘華關應該受到攻擊。這場戰爭並非偶遇,而是有計劃展開的進攻。」

    赤熾臉色一白,遙望關頭,披著雪花的城頭多了一分殺氣。三種騎兵同時出動,這還是敵人出擊以來的頭一回,看來他們很重視這座軍事重鎮。

    「進城看看吧。」

    帶著滿腹疑惑,二人衝到關口。

    關門大敞,裡面卻靜悄悄的,一片血漬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更準確的說,是一片血池已經結出了冰皮。

    二人赫然對望,眼神都在說「魔人勝利了」。

    巨豹舔了舔地面的血色冰皮,似乎受到血腥刺激,朝天咆哮了一聲。

    赤熾心中一緊,連忙攥緊冷巨,卻意外地發現城內沒有任何動靜,偌大的丘華關竟是一座空城,這著實讓他們驚愕不已。

    跨過血池穿過關門,城內的景象映入眼簾,到處都是血跡斑斑,就像有人在街道上潑血,整片青石板路都染成紅色。其中有一些綠色血液,而且量也不少,卻沒有看到任何屍體。

    二人並不驚訝,魔人噬肉,絕不會放過任何人類。

    赤熾用力咬了咬牙,駐有十幾萬人的城池竟如此輕易便被攻破了,人類真的如此脆弱嗎?

    夜魈忽道:「情況好像不太對勁。雖然到處都是血,但是十幾萬人再加上魔人大軍,就算流血也不會只有這些吧?恐怕是一條血河了。」

    赤熾倏地一愣,隨即點頭。關城內血腥滿地雖然恐怖,但這樣的程度絕不是十幾萬人廝殺的戰果,更像是小股士兵與敵軍的遭遇戰。

    「我覺得這像是突襲戰,魔人派出精英部隊突然殺入城中,屠殺了一些人類士兵便離開了。剛才在城外,我看到城牆上結滿了冰,一直在想會不會是蛇騎兵留下的痕跡。」

    赤熾很快就捕捉到夜魈的思路,踏上空無一人的城牆轉了一圈,很快便在南方看到很多馬蹄印和車軸痕。情況似乎是人類大軍受到魔人突襲,造成一定傷亡,人類軍隊畏懼魔人的戰力,隨後大舉撤退,留了一座空城。

    「快走吧!如果魔人發現這座空城,一定會派兵佔領。」

    赤熾身子突然一顫,喃喃地道:「不對,事情有些古怪。」

    「什麼古怪?」

    「魔人既然知道這裡,也必然知道這裡是人類聚集的地方,那些傢伙從來都沒有把人類放在眼中,雲浪長堤上有那麼多人,他們一樣發動進攻。

    「但面對這麼一座大城,這麼多人類士兵,在他們看來就等於食物工坊,可居然沒有派大軍前來,而是只派了精英部隊突襲一下就走,妳不覺得奇怪嗎?」

    夜魈愣了愣,隨即陷入沉思。

    魔人絕對不會懼怕人類,也沒什麼力量能阻止他們殺戮,唯一的可能就是……

    「火!」二人同聲驚呼。

    「沒錯,一定是那場大火。魔人早就探聽到這座城的消息,那批魔人大軍並不是隨意遊蕩,而是準備強攻丘華關,因為是攻城所以需要步兵。」

    「所以那一大批魔軍都是步兵,強大的狼騎和豹騎都沒有隨行。」

    「蛇騎兵會出現在步兵群中,是因為大蛇可以攀城,而冰雪也可以直接攻擊城頭。」

    「他們還有投石車部隊,那也是攻城的利器!」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整件事的脈絡整理出來,這才意識到那場大火的作用不僅僅燒死了幾千魔人,而是瓦解魔人一個重大的軍事計劃,因此迫於無奈才動用騎兵突襲,同時試探騎兵在攻城方面的作用。

    「小夜姐,妳信不信,從火場逃生的魔軍正繞道六華山殺往這裡?」

    「我也是這麼想,只有貼著山走才可以躲開草原大火,他們一定不知道那把火是人為的。」

    「如果魔人一舉突破了丘華關,便可以直接殺入雲河盆地,南方將再也沒有關隘險阻,到時候,整個雲河盆地將成為他們的獵場。」

    「以豹騎兵的速度,恐怕兩天之內就會殺到樂華城下,軍隊肯定來不及回防。」

    彷彿在為這話做註解似的,北方突然出現了海,黃色大海一下子便佔據了天邊。

    二人臉色一白,知道敵人果然來了,而且比想像中更迅速。

    大火並沒有燒退敵人的意志,只是延緩了一下行動而已,若非如此,丘華關恐怕已是一片血海。

    「走吧!」

    赤熾咬咬牙,朝北方的黃色浪潮凝望片刻,突然一拍豹子,飛快地跳下城頭往北方衝去。

    「你要幹什麼?」

    「老辦法,用火壓一壓敵人的攻勢,幾十萬大軍封不住丘華關,我們來封!」剎那之間,赤熾就像變個人似的,全身上下都充滿力量,強大的戰意和鬥志化成烈火熊熊燃燒。

    夜魈幡然醒悟,現在縱使全力往南,敵人一定不會滿足於一座空城。十數萬魔人將以洪水之勢殺入雲河盆地,而盆地內毫無防備,又沒有警示,遇上魔人就會變成第二個沼港。赤熾這是要為後方的人爭取更多時間,更令她欣慰的,還是赤熾竟然主動想起點火。

    一豹二人,迎著奔騰而來的巨潮衝了過去……

    瀧城。

    幾天前還是雲河盆地的一個軍事重鎮,大部分的軍隊都通過此處,再前往各處關口要塞,糧草車隊源源不斷送到此處,再從這裡分運給各地,到處都可以看到揮汗如雨的忙碌身影。

    但事隔短短數日,情況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如今,瀧城像是死城一樣,所有軍隊都已經離開,城內的八成平民也散至各處。城外的貨場上甚至可以看到一堆堆準備送往前線的糧食和草料,可見軍隊恐慌的程度已經到了頂點。

    「啪啪!」籐忍用力拍了拍整整齊齊堆在一起的糧袋,臉色比天空還要陰沉。就算事情再緊迫,也不能把這些東西送給敵人,丟下如此重要的物資根本就是利敵之舉。

    「百萬大軍、百萬武士,到頭來敵人還沒殺到,他們都先跑了,人類還真是愛吹牛的種族。」

    若是鬼人或冥人說這話,或許還會有人反駁。可說這話的是殤寒,一個忠名在外的勇士,誰也無法辯駁。

    草原上的一場小小遭遇戰,帶來的震撼遠遠超越它的規模。第一次與魔人正面作戰,殺紫的成員真正認識到,他們面對的是怎樣一個種族,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士氣還是一蹶不振。

    而龍口關事件,則使得殺紫的決策層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大矛盾。

    由於赤熾的離開,氣氛緩和許多,但從草原回到盆地的路上,依然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各懷心思。

    良久,魅幽羽微微一哂,輕笑道:「現在大概會有人想起我的提議了,放棄千里土地不只是退卻,也是在人類的心中築一堵千里之牆,讓他們的心更穩當些。」

    「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用了,想辦法帶點東西走,我們沒有朝廷的補給,若要建立訓練基地就需要大量資源。」

    書清言苦笑著點點頭。若在平時,這麼做是搶劫國家物資,全都都要處死。他們離開龍口關原本是要往西去與主力會合,但龍口關的守將請他們送封信到瀧口關,因此繞了一段路,沒想到竟然遇上這種事情。

    「赤熾大概已經到落鳳峽口了吧?他那只豹子的速度實在有點恐怖,要是我們一個弄一隻回來,跑路就舒服多了。」遙獵一說話,突然發現氣氛古怪,竟然沒有人響應自己,不禁一哂,「出生入死的同伴,名字竟然變成了禁忌,這是什麼世界?」

    「沒人不讓你說。」倫明冷漠應道。

    「對牛彈琴實在無聊,要是對狗說話,那就是白癡了!」遙獵暗諷一句轉身就走,把倫明氣得渾身亂顫,卻又奈他不得。

    書清看著二人直搖頭,目光轉回籐忍臉上,苦笑道:「還是早點和主力會合吧!等大家都有事做,也就不會鬥嘴了。」

    籐忍沉吟道:「這批糧食不能浪費,敵人應該不會這麼快殺入盆地,黑暗雲海的勢力範圍也還有一段距離,時間應該還夠。」

    「好吧!我想辦法召集人手搬東西,應該還有武士和百姓沒走,但不能拖太久,天知道那些醜傢伙什麼時候殺過來。」

    「三天!我們在這裡駐紮三天,三天之後無論召集了多少人,我們都起程西行。」

    「好!」

    三天並不算很長的時間,然而,籐忍的決定幾乎讓這支小隊陷入絕境。

    就在魔人大舉南下的時候,他們選擇站在洪水的衝擊在線,諷刺的是,那道被他們放逐的烈火卻成為了守護屏障。

    十幾個人各自行動,前往附近的鄉間召集村民,成效倒是不錯。

    許多平民都知道戰爭快打到身邊,卻不知該去何處,或者去了還能不能活下來。畢竟誰也沒有見過異族,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種族,一聽說有官府的人徵召他們西行,並承諾協助他們安居,很快就引起了轟動。

    看著一夜之間十幾萬平民就像從土裡鑽出來一樣,就籐忍也感到無比驚愕。盆地之間竟然藏著這麼大股力量,如果不是想著浪費糧食,也不可能想到,獲得力量比想像中的還要簡單。

    更重要的是,他們手上有大批被遺棄的軍糧,那是足以支撐二十萬大軍半年的軍糧。十幾萬人雖然不少,但他們都有自己的家,都帶著糧食,只要分配得當,帶著這些人往西毫無困難,只是行動上會慢一些,但只要北方沒有敵人騷擾,便可以順利運到西方。

    「我們現在簡直就是軍閥!」玉明卿嫣然笑道。

    倫明點頭道:「拯救平民正好為殺紫豎立形象,我們是為了拯救人界而存在的組織。這批平民如果管理得當,或許能成為我們的後勤保障。」

    「幹活吧!後方一定有大片棄耕的土地,找到合適的地方,我們就可以建立一個龐大的基地,生產糧食、武器,同時訓練武士,到時候,我們會成為東方大地上最堅固的屏障。」

    即便討厭,遙獵也不能不承認,這幾個人在策略上的確有些手腕。這十幾萬隨時會淪為難民的平民,轉眼之間竟成為殺紫的基石,這份能力,他自問沒有。

    第三天清晨,一切已經準備妥當,十幾萬平民也都收拾好家園,扶老攜幼圍在瀧城之外集合。

    籐忍滿意地看著整支運糧隊。有了這批糧食和草料,又帶走了十幾萬人,再加上城內所有可以搜刮出來的其它物資,這次瀧城之行簡直是大豐收。

    北方一如既往的平靜,所有人都相信丘華關的大軍阻擋了魔人南侵,即便懷疑瀧城的異常,也萬萬沒有想過數十萬大軍會棄城南逃,連瀧口關都不要了。

    就在籐忍準備下令出發之時,西北偏北的方向突然奔來一支騎兵,帶著滾滾黃塵飛奔而來,人群紛紛避讓,騎兵們沿著狹長的通道一直奔到了籐忍面前。

    籐忍仔細打量來者,問道:「你們是龍口關的士兵?」

    為首的騎兵勒住座騎,躬身一禮道:「上司命我們前往各城通報,魔人已經開始大舉進攻了。」

    眾人都露出驚訝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敵人來勢洶洶,遲早會攻擊丘陵地帶關口,只是對於他們再次殺出黑暗雲海範圍,眾人感到有些意外。

    「什麼時候開始的?」

    「四日之前。」

    「四……日?」

    籐忍愣住了,眼睛眨了兩下掃向同伴,所有目光幾乎都是一樣。

    四日前他們還沒到達瀧城,也就是丘陵的人類大軍整整守了四天,面對魔人那樣強大的敵人居然不落下風,實在出乎意料。

    「龍口關已經支撐了四日?真是沒想到!看來人類軍隊比想像中更加強大,我們倒是小看了你們,你們真是辛苦了。」

    面對眾多讚譽,騎兵們都露出尷尬之色。為首之人搖搖頭道:「龍口關一個敵軍都沒有,不過,現在整個龍口關的守軍已經全部棄城西退了,我們奉命特來通知各城。」

    「沒有敵軍?」又是一個意外,正感慨人類軍隊的人們,再次愣住了。

    書清言好奇地問道:「那你們怎麼知道四日前有魔人大軍發動進攻?他們攻打什麼地方?」

    「消息是……那個紅髮青年送去的。」

    「赤熾!」所有人都發出驚呼,把騎兵們嚇了一大跳。

    「到底是怎麼回事?」

    「前天,那個紅髮男子突然衝到關內要見你們,但大家說你們已經走了,他就說魔人大軍大舉南侵,龍口關很快也會受到威脅,要我們立即撤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那個傢伙不是去了定陽嗎?怎麼又回去了?魔人大舉南侵,不會是假象吧?」玉明卿撇撇嘴道。

    遙獵龍目大睜,眉尖一挑,「若妳不是女人,我立即抽妳十個巴掌!」

    「遙獵!」籐忍喝止遙獵,冰冷的目光掃向玉明卿,這個女人的確有才華,但性格太狹隘,「妳不是沒有腦子的人,說話要有分寸。」

    玉明卿哼了一聲,憤然撇開腦袋。

    「你們監軍大人不喜歡他,為什麼會同意撤軍?」

    「因為……他渾身都是傷,頭髮披散,全身上下都是魔人的綠色血液,就像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一樣,而他的座騎也滿是傷痕,那種模樣一看就是死戰得逃,我們無法懷疑。」

    眾人都不禁動容,就連玉明卿的眼睛也直了。

    遙獵突然一把揪住玉明卿,滿臉煞氣,惡狠狠地道:「如果紅毛猴子出什麼事,就算妳是女人我也抽妳十個巴掌,本少爺說話算話。」

    「我……」玉明卿並非沒有實力,只是被強大的氣勢壓住,同時也從殤寒、書清言等人的眼中看到同樣的憤慨之色。

    遙獵哼的一聲推開玉明卿,雙手摘槍,準備隨時出動。

    籐忍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又問:「那赤熾呢?」

    「說完話就出城了,好像往北去了,我們都不知道這種時候還去草原幹什麼?」

    「往北!為什麼不往南逃?」遙獵忍不住大叫。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不過,一直跟著他的那個美女沒有一起出現,不知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走,我們去救他!」

    魅幽羽一把按住遙獵,沉聲道:「冷靜點!」

    「可──」

    「別說了,立即起程,魔族估計很快就會殺入盆地,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一直向西,別忘了,我們肩上還有十幾萬人的性命。」

    遙獵像洩了氣的皮球,無奈地望了北方一眼,耷拉著腦袋不再說話。

    「上路!」籐忍大手一揮,糧草車滾滾而動,引領著十幾萬難民往西方退去。

    然而,殺紫的成員卻都不由自主往北方望去。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赤熾一定在戰場與魔人做殊死搏殺,忽然,他們都感覺到北方天空竄起一團烈火,照亮了即將被黑暗籠罩的天空。

    「紅毛猴子,不要死啊!」

    遙獵退到最後,呆呆地望著北方,直到乂義和裁尉光的兩隻手一左一右拍上肩頭。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6:58
第十二集 殺紫內哄 第七章 曹騎

   
    北方,大火連燒了三天,就像一道屏障阻擋魔人的腳步。

    當赤熾和夜魈出現在草原上時,魔人終於意識到前次的大火不是偶然,而是人類的詭計,怒氣在大軍中迅速傳開,充滿怒火的吼叫聲從未間斷。

    為了拖住對手,赤熾不能不迎著強勁的北風點起火,然後用巨豹的風輪絕技往東南山區奔去。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烈火竄動的速度更快,一下子便封死他們回歸丘華關的道路。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遁走山路,卻遇上魔族包抄的軍隊,死拼之下才得以逃脫,但他們無法橫跨焦土,面對十數萬魔人的瘋狂追截,邊殺邊逃,一路西行,才千辛萬苦地進入丘陵地帶。

    火光熊熊,魔人們雖然憤怒,卻也無可奈何。

    這次出擊並沒有蛇騎兵隨行,因為上次大火烤傷不少大蛇,他們不得不把軍隊散成兩翼,希望夾擊赤熾。

    在一處山麓的樹林裡,赤熾跳下受了不少輕傷的豹子,親切地拍拍額頭,如果沒有牠,恐怕自己早就死了。他目光伸前,夜魈像幽魂一樣飄在綠光之中,浸泡在鬼術的力量中讓自己盡快復原。

    又逃過一劫!赤熾呈大字型癱倒在草地上,天空雲層密佈,光線很弱,這就是人界現實的寫照。

    「沒事吧?」夜魈的俏臉突然遮住了天空。

    赤熾一記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晃了晃手臂,笑道:「小傷。我現在的復原能力很強大,都是火的功勞。」

    「沒事就好,我可以走了。」

    「繼續去定陽?」赤熾皺了皺眉。

    「你不想去了嗎?」

    「魔人一路南移,很快就會中斷西部與定陽之間的道路,就算有詳細的消息也無濟於事,何況……」赤熾輕輕一笑,「他們讓我去定陽,也不是為了收集資料。」

    夜魈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看著,知道赤熾已做出最後的決定。

    「走吧!」

    「去哪?」

    「去天邊看看。」

    夜魈呆了一呆,打量片刻後道:「你是想去另一個世界看看吧!」

    「哈哈,還是瞞不過小夜姐。反正人界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什麼,不如去另一個世界看看,或許能有所收穫,不過──」

    「嗯?」

    「這次我還是一個人去。」

    夜魈勃然變色,騰騰退了兩步才站穩身子,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身影。

    「不要誤會,只是有件事想妳幫我跑一趟。」

    夜魈蹙緊眉尖,然而被那雙熾熱的目光盯了片刻後,終於放棄,「好吧,我替你走一趟雅安港,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

    「太感謝了,最多回來給妳帶禮物!」赤熾大喜過望,一把抱住夜魈,拍了拍後背,笑道:「我去完定陽後,直接去他們那裡會合吧!」

    「隨便你,不過……你真的想好要去另一個世界看看?」

    「實話說,還沒有。」赤熾聳聳肩,搶著夜魈說話前又道:「其實上次我已經見識過了,不過,這批魔人讓我對那個世界又生起好奇,還有,黑暗漩渦的力量。

    「大家都懷疑力量為什麼會動也會有思想,但我覺得那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次我只想看一看,沒有時間深入調查,等到人界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我再去,到時候把想去的人一起帶去。」

    夜魈恍然大悟,赤熾如此積極,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論點。

    這舉動關係到人界的將來,將決定對付黑暗力量的方式,或許他的出發點只是為了個人,但效果將影響深遠。

    「你辛苦了。」

    「我騎豹子走,要辛苦姐姐走路了。」

    「這倒沒什麼,你南下的速度要快,否則魔人大軍很快就會殺過去。」

    南下盆地,赤熾沒有前往瀧城,也不知道同伴在那裡幹了件大事。

    他直線往南方奔馳,目標是首府樂華城。在眾同伴中,只有曹騎沒有隨同一起行動,領著大軍鎮守樂華城,按眼下的時局來看,軍方內部混亂不堪,曹騎未必能得知任何有關魔人的情報。

    進入樂華城的範圍,荒涼的景象多少有些好轉。一是由於樂華城是首府,附近屯有重兵;二是樂華城座落於雲河河畔,擁有水利之便,沿河流順行而下,一日之內可以達到百里外的南方。

    當巨豹出現在城門時,立即引起了騷動,再加上赤熾的紅色長辮、巨大武器,讓守門的士兵好一陣緊張,甚至還有人被巨豹嚇得尿了褲子。

    看到這樣的場面,赤熾不禁在想,如果一支豹騎兵突然出現在城下,大概能直接嚇死幾個。

    「曹將軍在哪裡?」

    「你是什麼人?」

    「你家曹將軍的兄弟。」

    半晌,曹騎得到報告,急忙衝到北門,赫然發現赤熾坐在一隻形體龐大的灰色豹子上,原本就已經古怪的形象更是變本加厲,便哈哈笑道:「熾兄弟,你可是越來越神氣了……啊!」

    走到近處,他才發現赤熾滿身血污,豹身上也滿是傷疤,雖然精神奕奕,但明顯經歷了一場艱辛之戰。曹騎勃然變色,一個箭步衝了過去,關懷地問道:「怎麼一身是血,受傷了?快跟我進城。」

    看到曹騎誠摯的目光,赤熾心中湧入一股暖流。曹騎雖是粗人,但是更加真摯坦率,這樣才是肝膽相照的生死之交。

    「沒事,小傷而已,特地來看看你。這裡好像還挺安靜,比其它城市舒服多了,還是你有本事。」

    曹騎嘿嘿一笑,大膽地摸了摸柔軟的豹毛,笑道:「軍隊能調的都往北方調了,一百多萬大軍鎮守在北方,我這裡比以前更安全。要跑也容易,碼頭一堆船,順河而下一天就跑出幾百里,敵人速度再快只怕也不容易追。」

    赤熾不想惹事,也懶得進城,指了指雲河岸堤。曹騎心領神會,朝親兵擺了擺手,跳上座騎便直奔長堤。

    「你還是準備撤吧!」

    「什麼?」曹騎剛跳下馬還沒站穩,身子一個踉蹌幾乎要栽倒。

    「不用指望百萬大軍了,打都沒怎麼打,一起撤了。」

    「撤!我怎麼不知道?北方根本沒有消息傳來,只知道敵人出現了,到底打成什麼樣子我也不清楚。」

    「我不知道實際戰況,反正丘華關一個人也沒有。十幾萬魔人大舉進攻,我用火技點燃了草原大火,阻了他們幾天,此刻大概已經破關了。

    「我以為幾天時間夠撤了,沒想到你這還沒有收到消息,看來軍隊撤得慌亂,根本沒有想到要通知你們。」

    曹騎立時急出了滿頭大汗。大兵壓境,樂華城的駐軍早就被抽走了,由於在防線後方,誰也不擔心這裡受到攻擊。

    如今城中只有三千士兵,連敵軍的零頭都不夠,根本無法防守,重要的是城內還有大批平民,如果敵軍突然殺到,樂華城必然成為地獄。

    「別慌,還有時間!」赤熾慶幸自己來對了,能幫上朋友的感覺很好。

    曹騎從朝日事件開始,經歷了太多不尋常的事情,控制能力越來越好,雖然心中不安,但很快便壓抑了情緒。

    「你這身血,就是和魔人交手留下的?」

    「嗯!」赤熾點點頭,又問:「魔人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曹騎一臉苦笑道:「一無所知,就連魔人這個名詞也是第一次聽到。樂華城太平無恙,氣氛雖然有些緊張,但聽到大軍調往北部後又平靜下來,沒想到他們不戰潰敗。」

    「那就快撤吧!不然真來不及了,那些魔人抓人當食物吃,絲毫不講仁義,城裡的平民一旦遇襲,只會成為他們口中的美食。」

    「吃人!」曹騎臉上的血一瞬被抽乾了,白得嚇人。

    回望自己守護的大城,曹騎彷彿看到異族蹂躪的恐怖場面,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皺著眉頭問道:「如果他們突破了丘華關,幾天內能殺到這裡?」

    「我這豹子就是從魔人手上搶來的,速度不會比騎馬慢,還有一種狼騎兵,耐力極強,可以日夜奔走。不過,他們手上沒有地圖,直線殺來的可能性不高,你還有時間撤退。」

    「你等我,我現在回去下令,然後再回來。」

    曹騎跳馬就往城門跑去,絲毫沒有考慮過擅自下令撤退的危險,只覺得全城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在手上,絕對不能有什麼閃失。

    回到鎮守使府邸,他連下七道命令,遷移令、召兵令、調集船舶令、徵用車馬令……

    親兵們都嚇了一跳,但面對雷厲風行的上司只能照辦。城內的居民被突如其來的劇變驚住了,情緒上還有些牴觸,但當異族隨時會殺來的消息傳出後,整座城突然像車輪一樣高速運轉起來。

    曹騎做了他應該做的,就是讓緊張的氣氛控制在理性層次上。當市面上出現恐慌後的瘋狂時,他下手極狠。幾名搶劫犯直接在搶的店舖前被砍了腦袋;一名惡徒衝入民宅,意圖強姦一直覬覦的寡婦,結果被人抓住,也在大街上先行閹割,然後再砍了腦袋。

    幾度鎮壓下,心懷不軌的人都不敢亂動了,普通平民也得以在平穩的氣氛下準備離開的事情。

    曹騎知道,對於逃難者而言,告訴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和工具逃到安全地方最為重要,因此派了五百人守住碼頭,又派了五百人扣留城內所有的車馬,離開的人必須向鎮守府登記,然後再安排馬車,無論貧富都一視同仁,大大穩定人心,待他回到河堤上時,整個行動已經進行了一半。

    赤熾蹲在河邊休息,見他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不禁一樂,含笑道:「你還真忙碌,大冬天都跑得滿頭大汗。」

    「沒辦法,這可是樂華城,雲河盆地的首府,人口稠密,就算要逃也要好好安排一下。可惜我只有三千人,要是再多點人就好了,可惡。」

    「讓平民自己組織就是,只要讓他們知道北方有敵人來襲,他們自己就知道該怎麼做。」

    「也只能這樣了,我已經讓城中有名望的人組成維護團控制各處,應該不會有大礙。」

    「我和魔人交手多次,估計天下沒有比我更熟悉他們的,用內勁直接攻擊他們的臟腑最有效。」

    「你是說軍隊……」

    「我只知道銘老二領著幾千人,被六十幾個魔人追殺。」

    曹騎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的皮太厚了,用刀劍砍也必須灌入真力才能有效,所以遇上魔人只有逃,拉開距離,或許用強力箭弩還有些效果……」

    赤熾仔細地把知道的魔人兵種及每個兵種特性都說了一遍,而三種特殊騎兵說的尤為仔細。

    曹騎越聽越是驚駭,從軍部得來的消息與赤熾所說簡直是天淵之別,別說兵種,就連敵人的特性也說極為模糊,此時才知道軍隊潰敗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為敵人太強,而是被敵人嚇跑了,實際交鋒的少之又少,而且都以戰敗告終。

    「籐忍他們往西面退走了,具體退到何處我不知道,大概會派人通知你。」

    「你呢?」

    「我要去定陽。」

    曹騎倏地一愣,隨即露出欽佩神色,一把握住赤熾的手,顫聲道:「你辛苦了,這麼危險的行動,每次都是你去執行。」

    赤熾聽得倍感舒服,想不到平時粗魯豪放的曹騎,竟比其它人更清楚自己的功績。

    忽然,身後奔來一隊騎兵,看到曹騎滾鞍落馬,躬身稟道:「參見鎮守使大人。」

    「什麼事?」

    「鎮東督帥大人有令,雲河盆地的所有大軍集結於樂華城,背靠大河,依仗高城與異族一戰。」

    「戰?」

    曹騎臉色勃然大變,剛剛下令撤兵西退,頂頭上司竟然要以樂華城為戰場,分明就是把大軍放在火上烤。

    赤熾同情地拍拍他的肩頭。

    傳令兵行了一禮,便飛快的消失了,卻給曹騎留下天大的難題。如果按赤熾所說,軍隊對魔人的殺傷力微不足道,縱使百萬大軍也未必能佔什麼便宜,不過,依仗高城或許還能擋得住。

    赤熾沒有打擾他,望著寬闊的河面靜靜坐了一陣,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對了,河道作戰或許有利。」

    「哦?」

    「之前用火攻,燒死了幾千魔人,但在雲浪長堤上卻被他們殺潰了幾十萬人。他們不是不可能被打敗,只要選擇合適的方法,一樣可以殺掉他們,不過,他們真正的實力不僅在於軍隊,還有強大的術法之力,我和其中一個人交過手,想盡了方法也沒戰勝他,最後只好跑了。」

    「術法力量?什麼樣的術法力量?」

    「應該和那片黑暗雲海有關,我不知道離開了雲海是不是依然強大,反正你要格外小心穿著打扮與眾不同的魔人,那些人絕對是關鍵人物。」

    「兄弟,不如你也留下吧!有你在,我才有信心。」

    赤熾猶豫了一下,前往定陽的事情並不急,那不過是決策層要把「問題人物」隔離的一種手段而已,去與不去都差不多,倒是這裡頗為關鍵,如果軍方可以阻擋魔人,對人界將有振奮的作用。

    「也好,我就留下,不過普通事情可別找我,我只以朋友的身份幫你。」

    「好!」

    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鎮東督帥發出一紙軍令,樂華城立時成為東方的焦點。

    所有平民都被送到雲河下游,讓他們遠離戰區,做完這件事,曹騎就變得無所事事。

    有了酒,又有了酒友,樂華城短暫的生活倒讓赤熾從抑鬱的心情脫離出來,大碗喝酒,大聲歡笑,只可惜,這樣的生活僅維持了三天。

    魔人殺到了!

    首先出現在樂華城地帶的是狼騎兵。上萬名狼騎兵從北方沿著河東岸一路南下,直逼樂華城,使本已緊張的氣氛越發凝重。

    城內到處都可以見到大批大批的士兵調防,北門的防務猶重。

    曹騎的三千人只做為後備縮在城中,負責管理西碼頭,安全倒是安全,面前就是船,隨時都可以逃走,但是命運也掌握在別人手上。

    享受到幾個月來難得的平靜,赤熾帶著巨豹,一直坐在碼頭邊緣的木台上,除了曹騎誰也不敢接近,都怕了那只一次能吃一頭豬的豹子。

    「北面殺氣騰騰,我們在這裡釣魚玩,老天對我們真好。」

    「聽說只來了一萬左右,這城裡已經聚集了六十八萬人,還有預備隊在南面集結,他們都在商議主動出擊,以逸待勞,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別被魔人殺得措手不及就行了。」赤熾仰頭灌下烈酒,冷巨又伸了出去,上面竟掛了魚線和魚鉤,真的在河岸釣起了魚。

    忽然,北面城頭上傳來震耳欲聾的殺聲,一個個戰鼓被敲響,大地彷彿也開始顫抖,赤熾和曹騎都望著北門方向,表情各有不同,一個淡然,一個緊張。而在他們周圍,士兵們大都露出好奇神色,百萬大軍讓他們對自己有了足夠的信心,都在猜測敵人會以什麼樣的情況敗退。

    看著部下的反應,曹騎頗感無奈,不是沒有提醒他們敵人的強大,只是百萬這個數字壓倒一切,彷彿有這個數字,任何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戰鼓聲戛然而止,響起的卻是驚歎聲。這幾十萬人的驚歎聲,也像雷鳴一樣響亮。

    「果然輸了!」曹騎神色一黯。

    「上鉤了!」赤熾手腕一抖,魚線飛起,帶著一條大魚飛向木板,還沒著地就被巨豹一口接下,然後整個吞了。

    「你這傢伙!」赤熾摸了摸豹背的軟毛,突然站了起來,「我們出去殺一陣。」

    「老弟,你這是……」

    「讓他們看看對付魔人該用什麼辦法。」

    「我的意思是……他們不會讓你出城,城門已經下了嚴令,沒有督帥軍令,誰也不能離開。」

    赤熾呆了一呆,忽然笑了起來,指了指側方道:「我沒想過出城門,走這裡不是更快?」

    曹騎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貼著河岸興建的高大城牆,看上去無路可走,但豹子與馬不同,牠會游泳,如此巨大的身軀更容易浮上水面。

    看著游往北面的身影,曹騎的部下都擠了上來,這些最普通的士兵何曾見過這樣的人物,雖然害怕,但也充滿了好奇。

    「將軍,他要去哪?」

    「殺敵!」

    「一……一個人!」

    「他已經一個人殺了很多場,如果多幾個像他這樣的勇士,人界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好了,你們仔細守住碼頭,我去北城看看我的兄弟如何大展神威。」

    曹騎急切地跳上座騎便往北門衝去,但還沒踏上城頭,就感覺到整個北城城頭都發出哀鳴聲,一張張面孔目瞪口呆地看著城下。

    「出什麼事了?」

    沒有人響應,整個城頭都鴉雀無聲,一個個趴在城頭看著城外一言不發,就連剛才還意氣風發的鎮東督帥也是兩頰慘白,眼含驚色,就像被雷劈中似的一動不動。

    曹騎找了半天,但位置都被人佔滿了,逛了很久也沒找到位置,索性一把按住一個士兵的肩頭朝上一跳,眼線朝外擴散,首先看到一片土黃色的人影,但當他目光下移,也恍若電擊般僵化了。

    城下是一幅血淋淋的場面,戰鬥已經結束了,五萬前鋒在眾人的眼皮底下被敵人一舉殲滅,甚至連援軍都來不及派出去。

    五萬名勇士成了敵人可口的美味佳餚,城頭上的人親眼看到敵人用利斧切開戰死士兵的身軀,甚至還在找尋木柴生火烤肉,感覺可想而知。

    曹騎終於明白為何滿地都是嘔吐的穢物,即便早在赤熾嘴裡聽過有關吃人的消息,也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不久前還活生生的戰友被敵人撕成肉塊下肚,他如何也無法接受,怒火騰地衝到腦門,同時胃部也不斷急促翻湧,弄得胃酸倒流,差一點就吐了出去。

    「殺了他們,不能讓他們這麼做!」不知誰叫了一聲,許多士兵都嚎叫起來,然而聲音聽不出半點自信,也沒有一個敢衝下城頭請戰。

    曹騎看得心膽俱裂,怒火直衝天靈,大聲道:「督帥大人,出戰吧!我們殺出去,不能看著他們這麼做!」

    「出……出什麼戰?」鎮東督帥明顯驚懵了。

    「他們英勇戰死,不能讓敵人用這種方法褻瀆勇士的亡靈,必須把屍體搶回來,何況他們只有一萬多人,我們殺出去。」

    旁邊一員將領卻道:「曹騎,你不要異想天開,剛才五萬人一下就被幹掉了,再去豈不是……一樣……」

    有一將卻站在曹騎這一邊,駁斥道:「應該出戰,我們有幾十萬人,五萬人打不過就出去五十萬!無論如何也要出這口氣!」

    「不行,不行,你們都看到了,刀砍在他們身上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們是不是都練了刀槍不入的神功?那樣的話,就算百萬大軍也無能為力。」

    在場的人都加入爭吵,反倒是曹騎被擠出人群,看著那些只顧爭吵的同僚,他除了焦急憤怒,還有無奈。

    就在此時,一片嘩聲突然響起!

    曹騎下意識探頭一看,一道火線從西面的城牆角落躍出,恍若旭日東昇,一下便點亮了世界。

    紅色身影跨坐在灰色神豹之上,手中高舉熾焰戰刃,如同天神降臨一般殺入敵陣。

    站在城頭看不清面目,但城上諸人見此一幕,都已經被迷住了,一個個心馳神往。

    魔人們都認得這個身影,一看到他就像蜜蜂看到了鮮花,狂吼一聲扔下手中的美食,拾起武器便往赤熾湧去。

    「那人不是瘋子吧……哎唷!」城頭上不知誰說了一句,立即被人揍了一拳。

    曹騎收回拳頭,朝士兵狠狠瞪了一眼,目光又迅速回到城下,眼中突然大亮,一片紅色的鳳凰映入眼簾。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6:59
第十二集 殺紫內哄 第八章 圍觀

   
    幾番與魔人交鋒,赤熾已有了自己的一套戰法。

    面對這些皮粗肉厚的傢伙,刀劍再利也無法讓他們卻步。只有烈焰出現時,魔人才會顯得猶豫不前,因此以弓技「鳳凰」

    發動攻擊,是最理想的方式。

    碩大的火鳳凰帶著無盡殺氣衝向魔人軍陣,狼座騎首先受到衝擊。牠們不像主人一樣擁有厚皮,護身的狼毛很容易燃燒,因此特別怕火,看到烈焰衝來,急忙往左右兩側躲閃。

    藉著這個機會,赤熾跨坐巨豹殺入敵陣,雙手擎住熾焰戰刃,借用衝力隨手一揮,三四個魔人的腦袋就飛上半空,就像切豆腐一樣輕鬆。當一抹綠色飛上天空,城頭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采聲,最大聲的就是曹騎。

    「好!好啊,殺得好,痛快!」

    憋了好久的士兵們總算找到出氣的途徑,發瘋似的叫好,而這些震耳欲聾的叫好聲讓曹騎也倍感自豪,為成為英雄的同伴而驕傲。

    「兄弟,加油,小心啊!」

    赤熾並非為軍隊而戰,只是對魔人有特殊的殺欲,特別是經歷那一夜的痛苦,所有憤怒悲愴都傾注在魔人身上,只有殺戮才能緩和內心的痛苦。

    戰刃劃出一條條火焰長虹,在寒風中飛舞跳躍,魔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卻不妨礙他們的圍攻。當鳳凰消失之後,凶神惡煞的狼騎兵們又圍了上來,斧刀如林,殺氣沖天,魔人們用獨特的狂嘯拉開大戰序幕。

    樂華城下出現了奇怪的一幕,一個人對付萬餘狼騎兵,殺得山河激盪,日月生輝,而數十萬人卻伸長了脖子站在城頭看熱鬧。

    整座城,只有曹騎一人心急如焚。

    雖然他一再催促出兵,但沒有一個人理會他。他想領著三千步卒出戰,但沒有手令無法出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看著赤熾血戰而乾著急。

    赤熾不是為了揚名而來,只不過想殺一陣發洩內心積憤。

    火焰成為自保的力量,雖說敵軍有萬人之眾,但真正圍到他身邊交鋒的只有十數人,因此他根本不必擔心同時受到所有人的攻擊。而且魔人沒有遠程攻擊武器,只要全力控制住這十數個敵人,就能避免車輪戰的危險。

    這是一個人的戰爭,效果甚至比任何修煉場更好。實戰中面對不同的敵人,思緒會因為經歷的累積而產生變化,從而做出各種不同的反應,甚至是領悟全新的力量或招式。

    赤熾一直都是以攻為守,但當人數上處於絕對劣勢時,就必須考慮防禦問題。敵人圍成圈,攻擊來自任何方向,因此防禦也必須是全方位的。

    這一次,他竟然想到了在巨豹背上釋放出天火法陣!

    素來使用法陣的人都是控制範圍、利用幻象加上異力做為主要攻擊,以物體背做為接口,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如此異想天開的舉動,也只有赤熾這樣擁有天馬行空思維方式的人才能想出來,但效果卻出奇得好。

    當敵人攻到面前,就會產生兩種景象──火內和火外。

    許多魔人衝到近處,都會被突然竄起的火焰嚇一跳,但這一愣之差,已足夠赤熾取下他們的腦袋。

    城上的人卻看不到法陣內的變化,只覺得魔人像一堆無頭蒼蠅,只知道不停地往前衝,然後一個個被砍了腦袋,都連連稱奇。

    當然,天火法陣並非絕對,魔人們也不是蒼蠅。當十幾名同伴莫名其妙地飛起腦袋時,後面的魔人很快就意識到巨豹身邊存在著看不到的力量,使赤熾身邊很快便出現了大約半丈的真空帶。

    赤熾心裡明白,這樣的戰爭不可能持久,不僅是體力問題,巨豹也吃不消這種強度的戰鬥,更重要的是,一旦魔人選擇扔出兵器做為遠程攻擊,自己就算不被劈死,也會被一萬把沉重的兵器壓成肉泥,所以眼下這種局勢絕對不能拖久。

    而且他殺了半天,感覺也差不多,抬眼看了一眼城頭,自始至終軍方都沒有派人出來,除了叫好聲沒有任何實際的支持,就連一支箭也沒有射下來,可見他們已經被魔人強悍的戰力嚇怕了。

    這場所謂的「背水一戰」,最終將以人類的失敗告終,赤熾心中一陣感慨,卻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走吧,還是去定陽為妙。」

    他知道曹騎不會逞英雄,守在碼頭的他也有足夠的時間撤離,因此他並不擔心朋友的安危,便舉著冷巨朝城頭示意,然後突然前撲,一口氣殺出重圍,飛快地往東方衝去。

    看到高舉的冷巨,曹騎已經明白了赤熾的意思,仰天長歎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做為朋友,赤熾已經仁至義盡了,再戰下去沒有任何好處,而城內數十萬人也被這樂華之戰瞭解到人類已經沒有希望,好在城中的百姓都已疏散,自己的責任已經盡到,剩下的就等鎮東督帥決定。

    冬天到了,赤熾走了,彷彿把雲河盆地的暖意也徹底帶走了。

    雲河盆地比任何一年都要寒冷,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同時也割在人們的心上,魔人的刀鋒已經劈入了盆地的腹地。

    百萬大軍何其壯觀、何其雄偉,刀槍如林,旌旗若海,喘息聲便已如同雷鳴滾滾,即便面對洶湧澎湃的雲河,也足以投鞭斷流,堆石成壩,列在岸邊更如同大海一樣震撼,試問天下誰敢小覷?

    魔人用他們的利斧和狼嚎做出響應……冷血、殘酷、凶悍,他們就是世間邪惡的化身,因為他們用牙齒咬開人骨,用舌頭舔舐人血。人類是善良的,所以,強大的惡魔是人類無法抗衡的敵人。

    這就是流傳在百萬大軍中的聲音,佔據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背靠大河,又有堅固的城池保護,曹騎卻聽到這樣的聲音,頓時氣得一口熱血噴灑長空。

    軍中不是沒有忠心耿耿的保國之士,然而,經歷了數百年的太平,軍隊上層已被蛀蟲侵蝕,千瘡百孔。有能力的人未必能爬上去,拍馬屁成為比實力更重要的力量,而有能力又會拍馬屁的人,並沒有多少。

    曹騎親身經歷了整個變化,從接下命令,到數十萬大軍齊集樂華城,聲勢震天,不可一世,同僚軍官走在路上,眼神都是瞥向天空,彷彿任何敵人在落眼之間已化為烏有。

    但當一萬狼騎兵屠宰了五萬人類戰士,情況立即發生逆轉。

    手握重兵的大將們人心惶惶,卻不是在憂國憂民,也不是想著樂華城的前途,只想著不要成為敵人口中的美食,那是連死都會從棺材裡蹦出來的恥辱之事。

    不想死最好的方法就是逃,許多人早就領悟了這一招,只不過軍令如山,律法森嚴,誰也不敢以身試法。

    直到有天,他們忽然發現那個能夠下令殺死他們的人居然跑了,就像壓在頭上的黑雲被風吹散,留下一片光明世界。

    百萬精銳凝聚的樂華城,竟被一萬狼騎兵壓得毫無鬥志,簡直就是一場鬧劇。

    而導演這場鬧劇的鎮東督帥,卻在赤熾大展神威後坐船逃往南方,美其名是督促後方援軍,其實誰都知道他的目的。

    「督帥大人跑了,我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跑啊!」

    「快走吧!異族大軍就要殺到了,他們是惡魔,是惡魔!」

    曹騎是堅持到最後的一個,做為樂華城的鎮守使,每一個離開的將軍都會拍著他的肩頭,慷慨激昂地說什麼「兄弟保重」、「大哥會支持你的」,又或是出言恐嚇「你是鎮守使,必須守到最後一刻」、「這是你的城,丟了唯你是問。」

    曹騎總是一笑置之,知道這個罪名定在自己身上了。

    問題在於這些傢伙丟下了幾十萬大軍,回去還有沒有機會推卸責任就不知道了,倒是士兵們的反應更加直率純真。當他告訴士兵們,會陪他們留守到最後一刻的時候,許多人都流下了熱淚。

    在西部重山峻嶺的中腹,有一座山間平地,面積不算太大,只有一座小鎮大小,如今卻成為十數萬難民和數萬武士的根據地。

    山間平地很像雲河盆地的縮影,中央有一條河流穿行其中,周圍群山環繞,沒有大路直接到達,只有走數十里迷霧重重的繞山小道才能到達,幾乎是與世隔絕之地。

    看著數十萬人平安到達,殺紫的人們都長長地鬆了口氣,然而面對伐越、盛宣誠的問題,眾人的興奮感頓時蕩然無存。

    「出什麼事了?熾老弟呢?夜姑娘呢?」

    廉季惟、玉明卿等人不知該如何應付,便默默退開了。伐、盛二人與他們只是同僚,因此沒有太在意,目光一直追著籐忍、遙獵等人,感覺到每個人的眼神都在退縮,心中不禁一慌。

    遙獵踹飛了一塊石頭,怒氣沖沖地瞪著魅幽羽、籐忍,罵道:「你們這些這傢伙,滿口什麼顧全大局,不能因小失大,什麼狗屁理論,老子不管了。現在你們都安全了,愛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可以走了吧?」

    「到底出什麼事了?」

    「紅毛猴子被他們趕走了。」

    「什麼?大人,是真的嗎?」伐越、盛宣誠與赤熾出生入死,交情極深厚,一聽臉都扭曲了。

    籐忍和書清言對視一眼,一旦到了安全的地方,存在的問題就會立即爆發出來,如果不立即處理,這樣的情緒會蔓延到整支部隊。

    魅幽羽淡淡地道:「遙獵,你不用大吵。大家的心情其實和你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是沒說出口而已,因為那十幾萬平民需要我們,而赤熾不需要。」

    「不需要?」

    「赤熾之所以能在幾萬魔人的眼皮底下逃生,那只豹子居功至偉,但我們能跑得掉嗎?一旦捲入戰場,除了戰死,絕對沒有第二個結果。但赤熾不同,有夜魈在旁邊輔助,單人作戰的能力遠比困在我們之中更強大。」

    遙獵被他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想反駁又找不到理由,狠狠跺了跺腳,甩身坐在石頭上生悶氣去了。

    眾人莞爾,但伐越和盛宣誠卻如何也笑不出來,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憂色。

    籐忍對二人的脾氣瞭如指掌,走到二人面前,一手搭在一人的肩頭上,溫言勸慰道:「不要太擔心,事實上你們還不瞭解,赤熾雖然與魔人交手,不過他的實力大進,已經到了我們都看不透的境界,戲弄十幾萬大軍游刃有餘,這次想必也會安然歸來。」

    「那遙獵剛才所說的驅逐?」

    遙獵突然朝正在人群中做事的玉明卿等人冷笑道:「這些傢伙不肯相信紅毛猴子的話,還專門針對他,要求籐忍驅逐紅毛猴子,把他一個人打發到定陽去了。」

    「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伐越再度提高聲量,眼中也現出怒火。

    「絕對不是驅逐,只是不想再起衝突而已。平心而論,倫明、玉明卿等人的辦事能力非常出色,大家都有目共睹,十幾萬平民在他們的安排下有條不紊的進入這片山區,可以說功不可沒。

    「赤熾不擅於政略軍略,他是勇士,是快意恩仇的豪士,把他放在這裡也是一種浪費。」

    伐越和盛宣誠再度對視,大致上明白了赤熾的處境。

    赤熾豪邁不羈的性格的確不適合處理政務。他性格隨和,卻好酒貪色,又是奇服怪發,胸襟不廣的人不容易接納他,想必是這些人看赤熾不順眼,因而產生衝突。

    「可憐的赤熾,好不容易才從定陽回來,氣還沒喘上一口,又奔向雲北草原去了。這兩年來,他總在最危險的地方出現,做著最危險的事情,卻從來都沒有一句怨言,沒想到現在……唉。」

    籐忍和書清言等人都愣住了,就連魅幽羽也微微變色。他們從未想過赤熾一直在最危險的前線奔波,從朝日城開始就一直沒有停頓。

    從定陽、紫色區域,再到異世界,回來之後又馬不停蹄地直奔北方,北部丘陵、雲北草原、雲浪長堤,還深入過黑暗雲海,到過六華山脈,一連串行動都置身於最危險的地域,就連休息的機會都沒有。整個人界都沒人像他那樣忙碌,幾番徘徊在生死之間。

    殤寒搖搖頭,歎道:「是啊,竟然沒有留意他去了那麼多地方,每次都毫無怨言,回來之後,也從來沒有說經歷過什麼樣的苦難,細細想來真讓人汗顏。」

    「慚愧啊!換了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都未必能活到現在。」裁尉光總是用最平淡的聲音說話,但每一次說話都切中要點。

    「嘿嘿!可惜我們回報給他的卻是懷疑和不信任,甚至還有驅逐,人類還真是卑鄙自私的種族。」乂義一再冷笑。

    伐越和盛宣誠齊聲道:「現在安全了,我們願意去找赤熾。」

    「我也要去。」遙獵跳了起來。

    籐忍從未想過赤熾竟有如此大的影響力,讓這麼多人傾心相交,自己似乎太輕視他,一直以來只在乎他黃龍山的來歷,從未想過他自身的優點和特長,只當作一把放在身上的利刃,需要時才拿出來。

    事實上,他不僅僅是一團帶有破壞力的火焰,還是能照亮世界、溫暖人心的心焰,至少在遙獵、伐越等人眼中是這樣。

    「都不能去。」魅幽羽淡淡地道。

    「為什麼?」

    「魔人已經全面進攻雲河盆地,赤熾如果去了定陽,你們不可能在雲河盆地找到他。如果沒去,想必也不會在雲河盆地,更可能沿著丘陵北線往西退,與其白跑一趟倒不如靜心等待,會有好消息的。」

    「可──」

    魅幽羽輕笑道:「你也不要小看那個傢伙,也許哪一天,他就會突然跳出來嚇大家一跳。倒是有一件事他一直在擔憂,如果大家幫他完成心願,或許效果會更好些。」

    遙獵搖著手指道:「心願?那傢伙的心願不就是喝美酒、泡美女嘛,再多就是做個不花錢的英雄,不會有第四個!」

    眾人不禁莞爾,魅幽羽也笑了笑道:「他一直在找一個人,大家或許可以幫幫忙。」

    「誰?」

    「鷹莊大小姐悠檸!」魅幽羽露出優雅的笑容,魅力陡然綻放,閃亮的眸子裡,倒映出同伴恍然大悟的表情。

    黑暗雲海突然加快了速度往南方移動,隨著高度上升,籠罩的面積不斷擴大,南面的邊界已經到了北部丘陵。

    這讓調集大軍駐守丘陵各處要塞的軍隊,不得不放棄據點,一路往西南撤入雲河盆地,在許多人眼中,固若金湯的東方戰線已經名存實亡了。

    雲河盆地再也不是人類的避難所,隨著難民出現,恐慌的氣氛迅速蔓延,到處都是有關敵人的傳說,無獨有偶,人們把突然出現的敵人稱為惡魔人,很快又簡化為魔人。

    魔族,一個全新的名詞出現在人類的字典上,凝聚著人界所有敵視和憎恨的目光。然而,真正見到魔族的人卻少之又少,人們只會隨著那片黑暗雲海而行動,從北到南,從東到西,除了撤退,幾乎沒有任何選擇。

    而另一個名字也出現在英雄的榜單上──曹騎,以樂華大捷掀開人生最燦爛輝煌的一段時光。

    樂華城雖破,但軍隊的損失在他和一群低級軍官的努力下被降到最低,因為他們想到與書清言一樣的方法──火!

    從赤熾口中聽說草原大火的成果,看到北方不斷湧來的敵軍,曹騎知道如果不給敵人打擊,敵人會更加猖狂,也會影響逃亡的成功率。

    正當高級將領紛紛逃亡之時,他開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撤退作戰。在曹騎的控制下,樂華城內被佈置了無數柴堆油堆,到處都是死亡陷阱。

    為了防止魔人逃走,他把東南二門用房屋拆下的石塊和木柴堵住,只留下西門,同時又在西門城上堆滿無數柴草,只等敵軍入城後立即點火扔下,堵死敵軍的退路。

    魔人雖然極有軍事素養,軍命嚴明,但這也是他們的弱點,一旦遇上重大危機,臨時應變能力便有些不足,正如當日扔下數千俘虜去追赤熾一人,又如蛇騎兵在草原上遇著大火,只能自保而不能組織有效的防禦體系。

    當他們面對一座空城,又是弱小不堪的人類留下時,幾乎沒有人懷疑城內還會有伏兵,萬名狼騎兵大搖大擺殺入城中。

    曹騎親自領著從朝日之戰就跟隨在他身邊的死士,守在西城之上,點燃了草團扔下城門,把西門用大火堵死,然後,便看到整座樂華城陷入了火海之中。為了防止敵人竄上城頭逃生,西面上城的道路已被拆毀。

    他們在臨水的城牆上留下繩梯,看到大火後,立即沿著繩梯撤離。

    那一夜,樂華城熠熠生輝,用它最後的生命點亮了光彩的一幕,與至今默默無聞的草原大火相比,用烈火寫下歷史的一頁,成為人類記憶中與魔人作戰最光輝的一頁之一。

    與之相映的,是雲河上數以百計從木筏傳出的歡呼。被將領帶走的自信又從火焰中重生,士兵們用最真摯的聲音迎接著他們的英雄。

    一個小小的鎮守使竟然引領著百萬人大逃亡,如果不是有海一樣的見證者,大概誰也不會相信。

    曹騎就像閃耀的太陽,當將領們紛紛丟下部隊逃走之時,只有他站了出來,給予驚慌失措的部隊足夠信心。

    其實並不只有他,還有許多平時不起眼的低級軍官。在和平時代,他們也許只是庸庸碌碌或是懷才不遇的代名詞,當壓在頭頂的那一層污泥被黃色洪水沖走之後,才開始展露出自身的力量。

    嚴霧、衛何沖、於勇、國子忍……一個個不起眼的名字從流星變成恆星,跳上了歷史舞台,在魔人的利爪下為百萬人爭取到足夠的撤離機會。

    即便如此,雲河盆地的死亡數字也大得驚人。

    以曹騎為首的棄軍指揮部非常清楚,還有大批平民散落在各地,而軍隊根本無法拚力救援,縱使有百萬大軍,沒有戰意根本無法作戰,能逃出來已經是個奇跡了。

    魔人大概也沒有想過進度會如此之快,轉眼之間,千里沃土已納入囊中。但在軍力不足的情況下,要控制如此龐大的地域並非容易的事情,而且他們必須等待,等待黑暗雲海籠罩大地。

    樂華城一役,是真正的時代分割線。

    人類第一次與魔人在正規的戰場上相遇,展現了一場滑稽、緊張、震撼人心而又讓人哭笑不得的戰爭。

    異族從入侵者變成佔領者,此時又成為了統治者。在人類已經看不到的地方,一個全新的國度正在人界大地上萌生。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7:00
第十二集 殺紫內哄 第九章 皇帝


    雲河盆地的價值漸漸喪失後,盆地西部的山脈成為新屏障。

    但就在籐忍一行人安定好基地、越過山巒進入京畿地區時,東方也傳來了巨大的噩耗─百萬大軍在雲河河岸被敵軍擊潰,而曹騎也正領著「棄軍」在雲河盆地尋找西歸之路。

    由於大量高官撤走,他們所到之處便會把一萬狼騎兵吃掉五萬人類大軍的故事「宣揚」出去,凡是他們到過的地方都會引發難民潮,短短數日間,消息已經傳遍青龍國。

    最離譜的消息,莫過於百萬大軍全軍覆沒,存活下來的不到一萬餘人,而整條雲河都被鮮血染成紅色。於是,平民的恐慌情緒提升到頂點,到處都是亂哄哄一片,沒有人對未來還存有信心。

    在雲河下游,一支小部隊正在河岸邊的蘆葦中潛伏,小心翼翼地監視著對岸情況。北方的大半個天空已被黑暗雲海遮住,南方卻是天高雲淡,陽光明媚。在山林外的大道上,密密麻麻的魔族大軍沿著雲河東岸浩浩蕩蕩往南方進軍,黑暗雲海籠罩的大地就是他們的王國。

    令潛伏者們震驚的是,整支部隊行進間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士兵都安安靜靜、有條不紊地前行,完全體現出這支大軍的軍事素質。

    「趴好,別動!」曹騎壓抑著聲音喝道。

    「大人,敵人好恐怖。」

    曹騎咬牙切齒地看著對岸,魔人已經進入雲河盆地南部,只差沒有過河,通往東方的通道被徹底切斷,不禁極度擔心赤熾的處境。

    鑒於前次的勝利,他並不想就此退卻,而且赤熾也曾說過在河道上較為有利,因此他準備了一支伏兵潛伏在西岸,所用的全是火箭。

    「敵軍怎麼還不來?」

    「不來最好,敵人不來我們就回去,犯不著在這種地方送命。」

    「啊,大人,您不是要再打一場勝仗嗎?」

    曹騎笑了笑,再大的勝仗也無法彌補那些失土,必須在後方重整旗鼓才能進兵。但就在他打算撤退之時,對岸突然傳來幾聲巨大轟鳴,就像數塊天石突然墜下,巨大的衝擊波震得河水翻湧,掀起一股股潮水沖到岸邊,把曹騎等人一下衝出數十丈,狼狽不堪地趴在泥漿裡。

    「出什麼事了?」曹騎吃力地跳起來,也不顧身上的泥水,飛快地衝到岸邊,赫然發現昏暗天空中飛舞著幾個奇怪身影,似羊非羊,似人非人,手中提著一把閃著光輝的晶槍。

    這些莫非就是獸羊人?他們怎麼會向魔人發動進攻?難道魔人也是他們的敵人?無數疑團湧上曹騎的心頭。

    隨著魔人軍中發出巨大的喧囂聲,這些疑惑越來越深。如果獸羊人和魔人是天生的敵人,魔人切斷了東西方的結果,卻是使自己腹背受敵,無疑是一個好消息,但這個好消息完全基於猜測,或許一切只是巧合。

    獸羊人不斷騰空,又不斷往地面俯衝,似乎正在向對岸的魔人大軍發動攻擊,每一次俯衝大地都會產生顫動。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曹騎望著東方許久,搖頭道:「走吧,這裡不需要我們了。」

    對於殺紫的成員們而言,戰敗是預料中的事情,唯一沒想到的,是軍隊竟然沒有選擇隔河相對,而是想以絕對的人數優勢背水一戰。當然,沒有人能否認鎮東督帥的勇氣,但他的無知與魯莽製造了數十萬怨魂。

    「軍部那些白癡,什麼時候才能聽別人的建議!」

    「早就說了,這不是軍隊的戰爭,這是武士的戰爭,士兵的戰力不足,勇氣根本不足以彌補戰力上的差距。」魅幽羽比以往更加冰冷,而且越發深沉,眼中永遠翻湧著像暴風雪一樣的寒氣。

    籐忍沉吟道:「大批難民像潮水一樣往東面退過來,如果想擴大武士軍團,倒是一個好時機,伐越他們這段時間做得不錯。」

    屋內坐著十幾個人,但卻只有三個人說話,氣氛之沉鬱可見一斑。

    「館主,外面有人求見。」一名親隨推開了門,躬身稟道。

    「什麼人?」

    親隨用力嚥了口唾沫,吃力地道:「是……皇帝。」

    眾人都驚得跳了起來,皇帝竟然離開都城來到這裡,雖說已經進入京畿地域,但到處是亂哄哄一片,打家劫舍多不勝數,一路上,他們竟然解決了十七股強盜,治安之差由此可見。

    「快,出去迎接!」籐忍急步奔出屋子,果然見到幾名青年慢步走來,走在最前的正是青龍少君,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神色也相對凝重。

    「參……」

    少君擺擺手急步搶了上來,小聲道:「不要行禮。」

    籐忍看了看左右,引著少君進入屋內。

    門一關,氣氛頓時舒緩許多。少君也露出久違的笑容,指著身邊的人道:「這幾位都是剛提拔的人才,他是政事參議兵無華。」

    「兵無華參見大人。」

    在場的人都不禁眼前一亮,像太陽一樣耀眼的身軀,光輝甚至蓋過了皇帝,是個氣宇軒昂、玉樹臨風、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但面對新官覲見,籐忍只是點點頭示意,並未放在心上,問道:「皇上為何突然微服來訪?」

    少君苦笑著長歎一聲,搖頭道:「我也是沒有辦法,朝內亂哄哄,許多官員都棄官,甚至逃到了朱雀和玄武國。朝堂上的人越來越少,各個衙門沒有足夠的人辦事,一切都脫離控制,只能靠無華他們幾個支撐。我雖然想重整朝廷,奈何局勢動盪,希望找到有力之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皇上莫驚,魔人來勢雖猛,一時片刻尚殺不到此處,還有時間。」

    「有愛卿這句話,朕就放心多了。」

    寒暄了幾句,籐忍把少君請上主位,自己則隨眾人分列兩側。看著一群精英,少君臉上的笑容才多了起來。

    兵無華也成為眾人的焦點,不止是他的樣貌和氣質,還有他出眾的談吐,尤其是對於朝廷亂象的分析,連籐忍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許多人都不由自主拿他和赤熾及遙獵相比。或許在大多數人眼中,這樣的男子才能被稱為青年俊傑,像廉季惟等人就對兵無華特別有親切感。

    「……各位,如今的局勢已到了懸崖之側,若不小心,青龍國數百年基業將會付諸東流。在下雖然官卑職小,但為了人界大地的命運,也不能不挺身而出,希望各位抱著救世救國之心,為守護青龍,守護人界而奮戰!」

    兵無華慷慨激昂的陳詞點燃了屋內氣氛,倫明、玉明卿等人紛紛出言,而殤寒、書清言也一樣激情四溢,沉默的大概只有一個鬼人和兩個冥人。做為外人,他們的目標更高更遠,不只是為一國而戰,還要為四界而戰。

    足足聽了兩個時辰的鼓動之辭,乂義終於坐不住了,「你們說了這麼多,難道就沒有實際的提議嗎?」

    平靜的聲音就像一把利刀切開熾熱的氣氛,眾人都突然一愣。

    籐忍沉聲道:「乂義,你是什麼意思?」

    「不好意思,我不想打斷你們,只不過,還是務實點比較好,也許你們很敬重這位皇帝陛下,但對於這場浩劫而言,他暫時沒有任何價值……」

    面對眾人憤怒的目光,乂義絲毫沒有退縮的意圖,「我知道我的話不好聽,但是身為人類的同盟者,我必須提醒你們,如果你們只把它當成青龍國的內部戰爭,人界的下場將會無比淒慘,這是意識問題。」

    籐忍扶著椅子扶手,晃了晃身軀,硬是壓在了座位上。他知道乂義的話是正確的,但現在提出非常不合適,也是對皇帝的冒犯。但其它人可沒有這份器量,許多人騰地站了起來,就連殤寒也怒目相向。

    魅幽羽淡淡一笑,插嘴道:「難道你們認為,青龍國的皇帝比整個人界還重要?」

    「魅殿主,怎麼你也……」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對於青龍國而言,皇帝當然重要,但是對於人界甚至四界而言,皇帝也不過是一個人,我們面對的是四界共同的危機,不是一國一城的小麻煩。

    「如果皇帝能夠發揮影響力,為人界多做些事情,那麼沒有人敢質疑他的權力,但如果他什麼也不做,為了這個世界,我們只能選擇忽視皇帝這個位置。現在坐在這裡的人是要掌控整個戰局的人,沒有那種視野,就不可能引領人類走上勝利的道路。」

    「不許胡說!」少君倒是頗有氣度,朝臣子們擺擺手,制止了他們的躁動,含笑問道:「鬼使不知有何見教?朕也想知道能做些什麼。」

    「我的建議可是能嚇死人的。」

    倫明淡淡問道:「不會又是退兵千里的提議吧?」

    「當然不是,那個已經過時了。而且不用我們動力,雲河盆地以西數百里之地都會成為荒棄之地,我現在要說的是──」

    魅幽羽故意停頓一下,引得眾人都伸長脖子,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道:「四國合併,放棄政權,建立統一戰線,合力抗擊魔人。當然,你還是可以繼續享受皇帝之位的光輝,只是權力必須釋放出來,除非你能證明你的決策力和判斷力不會有錯。」

    所有面孔瞬間變白了,沒有一絲血色!

    「篤篤篤!」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像是一道閃電打破了沉寂的氣氛。

    籐忍正了正神色,高聲問道:「什麼人?」

    「大人,外面有人求見!」門外傳來近衛的聲音。

    籐忍看了一眼少君,心道:這是什麼日子,怎麼突然又有人求見,不知道又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皇上,請容微臣告退片刻。」

    「去吧!」少君含笑揮了揮手。

    籐忍出了門,近衛末衡躬身在外相候。

    關好門後,他沉著臉問道:「是什麼人?不知道裡面有重要人物嗎?下次如果不是重要人物,稍後再通報。」

    「屬下明白了,他們是這次要見您的人。」近衛回身指了指庭院中央。

    籐忍抬眼一看,頓時愣住了。

    店捨的庭院內站著幾個武士,有男有女,看上去風塵僕僕,似乎從遠方趕路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官員穿著的中年男子。

    「找我有什麼事?」

    等待的眾人聞聲,頓時奔至廊下,一起躬身行了一禮。

    為首的中年官員道:「下官來自雅安,這幾位是沼港難民的首領,敵人入侵後,他們便引領著難民撤到雅安,說有些關於敵人的事情要報告朝廷,下官聽說大人在此,便直接來了,還請大人見諒!」

    籐忍倏地一愣,由於赤熾和夜魈回來後並未說起草原之事,因此他不知道悠鷹等人的舉動。沼港是最先受到攻擊的地點,能夠從魔人手中逃出的人一定非同等閒之輩,臉上頓時泛起喜色。

    「好,好,你做得很好,後面幾位朋友就是沼港之人吧?」

    「是!」中年官員轉身,朝後方眾人招手示意。

    一名少女排眾而出,快步走到籐忍面前,清麗美貌讓籐忍眼前一亮。

    「悠檸參見大人。」

    當人類社會徹底被戰爭的陰影籠罩時,一團烈火越過冰原到達定陽。

    「好自在啊!」

    即便前方還有強大的獸羊人,但離開魔人威脅的範圍,赤熾全部的身心都感到輕鬆自在,彷彿獸羊人不是敵人,而是隨時準備歡迎他的朋友。

    冬天的到來,為定陽換上白色冬裝,展現出嶄新的景象。只是定陽高地上竟然生長著繁茂的高草,未因冬天到來而枯死,讓人看著連連稱奇。

    事實上,這是獸羊人的特別能力,可以通過植草控制居住地域的溫度。

    赤熾好奇地打量一陣,眼前景象說明魔人的勢力並沒有影響這個範圍,而三眼巨人也沒有對獸羊人造成致命的破壞,倒是獸羊人在人界站穩腳跟,小小的定陽成了他們極佳的後援基地。

    率先找到獸羊人痕跡的是巨豹。奔走了數日早已飢腸轆轆,牠嗅到野生動物的氣息便立時發出吼聲,這讓原本打算悄悄進入定陽的赤熾不得不打消念頭,催動巨豹飛快竄入草區。

    當赤熾艱難地穿過高草時,東方和南方同時傳來獸羊人尖銳的吼叫。

    他不得不退回原路,因為草實在太高了,就算坐在巨豹背上,視線也完全受阻,而敵人在前,不可能一路砍殺過去,如果在草叢中被獸羊人包圍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但就在他退回山坡之時,獸羊人也已經殺到了。

    望著從高草區竄出來的獸羊人,赤熾的心裡忽然湧出一種親切感,甚至忘了曾在這片大地上與獸羊人做過殊死搏鬥。

    「嘿,大家好啊!」

    獸羊人自然聽不懂他的話,不過許多人都認識這個火紅色的「異族」。

    很快,那個讓赤熾吃盡苦頭的金角獸羊人也出現了,手中依然是那柄晶頭長杖,身邊圍著一大片獸羊人。他看到赤熾時並沒有立即出擊,而是維持著半月形的防禦陣式,倒像是在阻止外人入侵自己的家園。

    赤熾從那一雙雙眼眸中找到了一絲不安,心中頗為好奇,低頭看了看巨豹。一隻豹子似乎還不足以讓頗為強大的敵人如此緊張,似乎還有別的事情影響著他們的情緒。想著,他把冷巨橫放在巨豹背上,空著右手揮了揮,示意自己沒敵意。

    金角獸羊人似乎感覺到他的善意,也把高舉的晶頭長杖放下,儘管不能用言語交流,但平靜的對視,已經一點一點築起兩方的友誼。

    由於無法探知定陽的情況,赤熾也不想與獸羊人發生衝突,思考片刻後便準備催動巨豹離去。

    這時,金角獸羊人突然離開了同伴,獨自接近他。

    「有事?」赤熾依然沒有動兵器,讓後方的獸羊人平靜許多。

    金角獸羊人走到相距一丈左右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著赤熾,似乎是要看穿他。半晌後,他右手持著晶杖輕輕一敲地面,一條光柱頓時升起,把他的身軀包含在內。

    赤熾有些好奇也有些不安,仔細觀察了一陣,忽然發現金角獸羊人在朝自己招手,像是在邀請自己進入光柱之內,不禁又一愣。他先用鬼眼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又猶豫一陣後才咬牙向前。

    赤熾甫一進入光柱區域,一陣強大的力量隨即湧來,全身上下沉浸在這種力量之中,卻沒有任何被攻擊的感覺,感覺相當舒服,甚至就連殘暴嗜血的巨豹也乖得像只溫順的小貓,匍匐在地上動也不動。

    「喂,你讓我進來不會只為了泡個澡吧?」

    金角獸羊人平靜地站著,動也不動,彷彿僵住了。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

    半晌,當赤熾感到不耐煩的時候,對手突然開口了,「朋友……」

    赤熾倏地一愣,滿眼驚訝地抬頭看著高大的金角獸羊人,沒想到羊嘴裡竟然能吐出人話,只不過腔調非常古怪,與普通人大不一樣。

    「不用……懷疑,我在……跟你……學習……你們……的語言。」

    聲音斷斷續續,倒真像是在學習,只是赤熾並沒有說這些字眼,金角獸羊人卻能一一吐出,而且意思完整,讓赤熾更是驚愕不已。

    「真有趣,你到底是怎麼學的?我倒想學學你們的語言!」

    「抽取……你……的聲音……記憶……」

    赤熾臉色一變,如果連聲音都能被抽取,那麼其它記憶也都會被對手奪取,被人窺探秘密的感覺並不好受。

    金角獸羊人似乎知道他的想法,道:「不……用擔心,我沒惡意。」

    赤熾見他說話越來越流利,意識到對手擁有強大的語言學習能力。這種無師自通的本事他實在自歎不如,同時也被對手強大的智慧嚇了一跳。

    「我們不喜歡戰鬥。」

    「我喜歡,不過不想殺人。」

    金角獸羊人笑了。

    「好吧,既然你能明白人類的語言,我也不多廢話了,我來看看這裡的情況,如果你能告訴我,你們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事,我會相當感謝的。」

    金角獸羊人突然沉默了,隨即收起光柱,一切又恢復正常。

    赤熾弄不懂對手的用意,後退兩步以防萬一。

    「東方。」金角獸羊人只說了兩個字,便帶著所有族人離開了,甚至沒有留下監視者,說明對赤熾已經完全放心。然而,赤熾卻感覺到對手欲言又止,似乎有許多秘密想說又不敢說。

    東方?這裡不已經是東方了嗎?是指著另一個世界嗎?懷著滿腹的疑問,赤熾不得不再次上路。

    沿著冰原繼續往東北行進,他很快又接近了那片紫幕,而紫幕之下的冰原卻不見三眼巨人的蹤影,只有一些獸羊人成群結隊地在巡邏。

    難道,獸羊人已經擊敗了三眼巨人族?赤熾對獸羊人已經失去敵意,只留下一點點警惕之心,而對於三眼巨人的好奇心則絲毫未減。

    那也是一個強大的種族,皮厚、高大,表面上與魔人頗有相似之處,他之前一直懷疑兩者之間是否有著某種特別的關係。

    為避免與獸羊人發生衝突,他折往北方行進,一口氣衝到原本上林所在的位置。那裡原本也是三眼巨人的地盤,冰原上殘留著許多巨大腳印,足以證明這一點。

    但令他意外的是,搜遍了方圓十幾里的地域,大地上只留下一些骨頭,像是獸羊人被啃食後的遺骸,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痕跡,甚至連三眼巨人的動向都無法辨認。

    他不得不把目光投向紫色區域,那是唯一沒搜過的地域。

    那些巡邏的獸羊人看到赤熾,但並沒有迎上來,而是主動讓開通往東方的道路。這讓赤熾頗感意外,只能猜測是金角獸羊人下達過命令。

    於是,前往紫幕的道路變得異常順利,不費吹灰之力,赤熾便再次到達紫色漩渦之門,然而展現在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大吃一驚。

    紫色漩渦之門不知何時受到壓制,中央出現了內折,形成兩個折面,像是有一股力量突然襲中了中央部分。

    一道大門變成三道大門,一道通往人界,而另外兩側傾斜的漩渦之門則同樣被神秘氣旋和雷電包裹,傳來的氣息大相逕庭,讓人不能不懷疑,這是通往兩個世界的不同入口。

    難道,還有第三個世界?赤熾頓時愣住了。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7:01
第十三集 聖光之族 第一章 左右

    左還是右?

  矗立在兩門之間,兩種不同的氣息引起了赤熾的注意,一邊是熾熱乾燥的烈風,讓赤熾聯想到紅土世界,而另一邊……

  他轉身正對著左側的入口,沉抑陰森的邪惡氣息像絲絮般飄蕩在流轉的漩渦氣流中,感覺與面對六華山脈的黑色氣旋沒什麼區別,其至那股壓抑心靈的邪氣更強烈。

  赤熾突然用力一拍腦袋,罵道:「笨蛋!這還有什麼好猶豫,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赤熾帶著無視生死的勇氣大步踏入左側的紫色漩渦之門,力量如潮水撞擊在一起,洶湧激盪,世界之間的力量不斷相互衝擊,隨著壓抑感驟然暴漲,一個前所未見的空間出現在他的眼前。

  黑!

  與其說黑,倒不如說是暗,明明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赤熾還是感覺到四周極暗,毫無色彩,整個人有一種莫名力量壓抑著神經的感覺。

  巨豹突然暴吼一聲,把赤熾從迷茫中拉回現實。赤熾低頭行了一眼座騎,凶殘好殺的巨豹竟然露出不安和焦慮的眼神,不時地左顧右盼,明顯也感覺到空間的威脅,或許她比人更能感覺到潛在的危險。

  「乖!別怕!」赤熾輕輕拍打著巨豹的背以示安慰,卻沒有人可以安撫他那波濤洶湧的心境。

  空氣中散發著一種莫名的酸味,似有若無,淡淡的夾雜在山風中。

  赤熾弄不消楚是因為這個世界便是如此,還是這片山頭特有的現象,然而,邪惡的感覺卻是實實在在。只是,進了門後赤熾才發現,這裡的邪惡感與魔人還是有點區別的。

  他仔細端詳周圍的環境,山、水、天地,組合起來就像一幅最傳統的水墨山水畫,乍看之下美景的所有要素都齊備,可惜太像畫反而失了真,心中不免產生了這是夢境還是現實的疑惑。

  其實,展現在赤熾眼前的世界並非沒有色彩,只是整個畫面給人的感覺沉鬱到極點,天地間的景致單看都不差,但融合在一起後給人彆扭的感覺,讓人自動忽略了色彩的存在。

  赤熾自問經歷不少,卻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彷彿全身的毛孔都被不知名的力量封閉起來,連呼吸都不順暢。若不是對這個世界感到好奇,他立刻就想回到人界。

  好不容易調整了心態,他刻意往色彩較為鮮艷的地方望去,然而不到片刻,他又轉回黑白分明的區域——只有簡單的色調才能少些壓抑感。

  擺在赤熾正前方的只有一個天空,漩渦之門似乎座落在一座高山之上,視線平伸出去,除了黑灰色的岩石地面便是崖外的天空。太陽倒是存在,一樣的紅色,只可惜缺少了光彩奪目的陽光。天地之間彷彿存在著某種力量,把光輝都吸走了,只剩下一個無彩的鴨蛋黃。

  到現在,赤熾已經可以肯定,眼前這片天地與紅色的貧瘠空間不是同一個時空,也許只是未知世界的一界,也許是一個全新的未知世界。赤熾再一次意識到世界遠比任何人想像的大,不只是地域,還有層次。

  雖然,他無法確認哪個才是屬於魔人的世界,但人界所面臨的危機己經完全超越了任何人的想像。恐怕就連冥皇和鬼王也絕不會料到,人界同時受到兩個不同時空的威脅,四界中最弱的人界正在面對最艱難的時刻。

  他的思緒又回到最初的問題,這裡到底是第三世界,還是第二世界的另一個「界」?

  看上去簡單的問題,實際上決定了整個人界的命運。如果是第二世界的另一個界,便可以解釋魔人、獸羊人和三眼巨人之間的關係。但如果不是,這片空間將會出現第四批敵人,甚至第五、第六批。

  畢竟自己生存的世界都有仙鬼冥人四界,誰知道另一個世界,會不會也只有四個界,或許還更多。

  現在鬼界正而臨著妖族的挑戰,冥界也在面對著雙月。仙界雖然不清楚,但相信情況不容樂觀。人界如果單獨應付兩個空間無法估算的敵人,勝算還不到一根小指頭的大小。

  赤熾的心情很沉重,卻又同時懷著無限希望,新空間裡的種族不一定會成為人界的敵人。如果這裡生存著一支和平的種族,或許可以成為人界的朋友,協助人界擊敗邪惡的魔人。

  赤熾漫無目的地遊蕩在紫色漩渦之門附近,並沒有意識到不一樣的空間內會有完全不一樣的危機,甚至就連無形的空間,也會造成意想不到的殺傷力……

  風過如雷,山壁間的裂縫就像天然的號角,一遍又一遍吹奏著震撼心靈的樂章,如同引領殺戮的開戰鼓聲重重刺激著心靈。赤熾原本還算平靜的心緒越來越煩躁不安,空氣中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撥弄著他的心弦。

  赤熾徘徊了許久,一直遊蕩的目光突然停了下來。落在天邊的那輪紅日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整個畫面最出彩的就是太陽,最失色的也是太陽,太陽的變化足以說明許多事情。瞬間,他彷彿明白了一些,眼中射出深深的不安。

  太陽是孕育大地的力量,自然中最強大的力量之一,能讓太陽失去光輝的力量至少與世界的力量同級。而人做為世界中的產物,力量根本微不足道,要想抗衡這樣的力量簡直就是做夢。

  赤熾的心突然一陣莫名跳動。他先是一愣,左右回望了數眼,四周平靜如常,但當他目光回到前方,稍稍下移之時才發現,他的前腳已經踏上斷崖的邊緣。再往前便是千丈懸崖。他心中一抖,身子一顫,混亂不堪的思緒也突然清醒了。

  「好……」險字還未出口,赤熾無意地瞥了一眼下方,大地映出的一切頓時震撼了他的心靈。那感覺絕不亞於發現新的空間!

  又是黑色,無盡的黑色鋪滿了大地。乍看之下以為是大地的顏色,然而片刻後,他便發現黑色在動,就像氣勢磅礡的黑潮滾滾而動。

  「咚咚!」

  鼓聲響起,清晰地傳到赤熾的耳中,與呼嘯的風聲截然不同。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發現了什麼,連忙定神朝下方細細張望。黑色的潮水從月形峽谷的谷口涓涓流入,不斷侵吞著原本灰白色的峽谷平原。

  「嗚吼!」

  巨豹狂吼一聲,如破雲之箭,卻衝不破大地的顫動。海浪般的咆哮聲突然從平台下方響起,如無形之龍直衝雲霄,震天動地,雷鳴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它的雄壯與高亢。

  赤熾勃然變色……

  人界。

  悠檸並不是一個會讓人有驚艷感的女子。離開了鷹莊,不再是大小姐的悠檸穿著極為樸素,淡灰色麻衣與白皙的肌膚相比,實在有些不太合襯,卻又給人沉重樸實的感覺。

  籐忍第一眼看到她,就已經明白這個女人哪一點吸引著赤熾。

  火與水,未必不能交融。

  因為赤熾的緣故,殺紫的成員都對這個女子充滿了好奇,盯著悠檸的臉,眼都不眨一下,就差沒有品頭論足了。自然也有敵視者,正如廉季惟、玉明卿等人。

  面對熾熱的目光群,悠檸有些惴惴不安。她來此是為了見籐忍,沒想到籐忍待人如此客氣,沒有一絲貴族的傲慢。她更沒想到籐忍把自己帶進屋子後,又遇上了出遊的皇帝。

  悠檸偷偷看了一眼主位上的男子,論氣質、氣度,皇帝恐怕連魅幽羽和書清言都不如,但皇族高貴的氣息卻極為明顯。

  「坐這!」出於沒能協助赤熾的愧疚,遙獵笑著讓出了自己的位置。伐越、盛宣誠也同樣熱情,一同起身行禮。

  悠檸嫣然一笑表示感謝,卻沒有落座。過多關注的目光讓她極為不安,因為目光中帶著異樣的含意。由於離開鷹莊之時「殺紫」還未成立,在座之人她大都不認識,過多關注的目光讓她有些不安。

  「聽說有些關於敵人的數據,不知是什麼?」籐忍率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切入主題。

  悠檸吸了口氣,調整一下思緒,平靜地說道:「沼港是青龍國第一個受到攻擊的地方,敵人是一個從未見過而又非同恐怖的種族。他們吃人,吃任何動物……」

  「這些我們己經知道了,請妹說點有用的東西……」

  或許是由於女人天生的敵對心,玉明卿頗不耐煩地打斷了悠檸的話。她拍著桌子的囂張姿態立即引來遙獵、伐越等人的怒視。愛烏及屋的他們,把對於赤熾的關心和憂慮都化成了對悠檸的愛護,一時間群情激憤。

  「讓人家把話說完嘛!」遙獵眉尖一挑,呼的便跳起,桌子更是拍得砰砰作響,「皇上都在聆聽,你插什麼嘴?不耐煩可以出去。」

  玉明卿臉色刷地白了,隨即又被怒火染紅,渾身氣得直哆嗦。眾目睽睽之下被同僚如此喝斥,任誰也掛不住面子。

  悠檸沒想到自己竟引起了爭執,不安地張嘴欲勸,卻被遙獵搶了先。

  「檸姑娘不必在意,這女人總是看熾老弟不順眼,故此才針對你。這種不分輕重、不分場合的傢伙,當她亂吠便可。」

  悠檸呆了一呆,這才明白自己受到關注的原因——不是因為自己是沼港的倖存者,而是因為那個男人。

  她的嫩臉不禁一紅,露出小女兒的嬌羞之態,突然綻放的美麗讓不少人都看呆了,角落中還射來兩道熾熱的目光。

  悠檸不經意地望了過去,一名面目俊秀的青年巍然端坐,與在場陰柔秀美的魅幽羽、英姿勃勃的遙獵、高貴的皇帝相比,又是另一種風采。

  兩股人馬爭鋒相對,籐忍看在眼中忍不住鎖緊眉頭,心中頗感無奈。任何與赤熾有關的人或事,都會引發殺紫內部的衝突。

  儘管這樣的無謂爭執沒有傷及筋骨,但總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可是,身為集團首腦的他暫時也想不出什麼解決之道,無奈之下,只能先用凌厲的眼神壓制住幾乎快發作的玉明卿一派。

  少君剛到,所以並不瞭解殺紫內部的矛盾,看著兩撥爭執頗為好奇。坐在側面的兵無華卻是七竅玲瓏心,一眼就洞悉了籐忍所率之軍並不像外表那般堅固,眼神閃爍了一陣又如落日般隕落。

  無端引發了爭執,悠檸茫然地觀望一陣,見眾人都不說話才再次定了定神。提高音量把沼港事件發生的始末,從頭到尾細細說了一遍。

  她動人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都有身臨其境的感覺。面對突出其來的強大敵人,沼港的人怎樣死裡逃生脫離魔掌。怎麼奮力搏鬥,幾乎讓每個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青龍少君坐鎮深宮,還是頭一回聽到如此準確而又詳盡描述人類與魔人的戰鬥細節,感覺尤為深刻,想到凶狠高大的魔人一下把人撕成兩半並塞入嘴裡的畫面,頓時有些坐立不安。

  他臉色略顯青灰,心中驚然,又怕失了顏面,故作笑顏適:「若朕在沼港,還不知道能不能跑得出來,真是千鈞一髮啊!」

  「陛下不必多慮,青龍必勝,陛下必勝,人界必勝。我堂堂上國天朝,豈會亡於宵小之手。」兵無華騰身而起,話說得正義凜然,姿態和氣勢也極為相配,旁人看不出一絲做作,連籐忍也不禁感歎初生之犢不畏虎。

  少君倒是頗有自知之明,深知事態的發展早已到了自己也無能為力的地步。青龍國傾倒之劫迫在啟睫,朝堂上自詡忠心耿耿的大臣們都逃得所剩無幾,能依仗的只有面前這些原本不起眼的人。

  「愛卿所言極是,日後有賴在座各位奮力殺敵。」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只有魅幽羽傲然端坐,絲毫不被室內熾熱的氣氛所感。他嘴裡連連冷笑,直到行禮完才冷冷地開口:

  「沼港不會只有一個。」

  寒氣驟然襲來,幾乎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不約而同地望向魅幽羽。鬼人充滿春天氣息的絕美笑容上滿是寒冰,美麗的眸子下堆滿秋霜。

  「剛才我說的很清楚,這不是青龍一國的內政,而是涉及四界的重大危機。如果連皇帝都不下定決心,用不了多久,連都城也會變成沼港,到時恐怕整個青龍國都會淪為魔人的獵場,我們這些獵物只有被屠的分。」

  所有人都沉默了。悠檸瞪大眼睛驚愕地看著眾人,異族來襲雖然是大事,卻沒有想到竟然大到這種地步。她不禁想起赤熾之前所說,心中一陣忐忑,只是礙於身份不好出言詢問。

  倒是伐越看出了她的疑惑,拉著她走到側面,細細說起了魔人的事情。

  沉默許久,少君毅然起身,雙手合擊,正色道:「朕決心已定,各位愛卿儘管放心去做,朕會全力支持,只是現在朕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好!」魅幽羽啪的一拍雙手,笑著站了起來。「不愧是皇家血脈,做事果然有魄力,既然有這句話,我就直言了。」

  「現在必須壓制魔人的前進步伐。由於我們對魔人所知不多,無法從以前的事情判斷他們的行動規律,因此只有用空間換取時間。

  「先開出數百里的空間,堅壁清野,讓魔人找不到食物。他們遠道而來,食物上必然受到地緣限制,他們的肚子會束縛他們的腳步,當然……餓瘋了也會拚命往西,那種狀態的敵人雖然兇惡,實際戰鬥力卻大打折扣。」

  「有理!然後呢?」

  魅幽羽掃了一眼書清言和籐忍,又看了看殺紫的成員們,淡淡地道:「除了戰敗和逃跑,人類對魔族的瞭解太少了……」

  「有什麼辦法,唯一瞭解的人又被趕跑了。」遙獵兩手一攤,極度輕蔑地聳了聳肩。

  伐越等人的連連點頭與玉明卿等人的不屑一笑,形成鮮明的對比。原本這一切只在意會神交之間,卻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

  「誰?」少君不識趣地問了一句,把眾人都不想公開提及的矛盾抬到了桌面上。

  籐忍無法不可答皇帝的問題。隨著戰事的升級,越來越多的才幹之士會加入這個組織,如果連皇帝都對殺紫產生懷疑,那麼這個組織再擴大的難度就會增加。

  「赤熾?那個黃龍之子?」少君聽完籐忍的解釋後,立即把目光投向魅幽羽。他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就是從鬼使口中,魅幽羽平淡地點了點頭。

  赤熾,一個來歷不凡的小人物,在許多人眼中依然是惹是生非的青年,此刻已經踏上了英雄之路,成為拯救世界的先鋒。

  沒有人想過赤熾會在另一個世界,連赤熾自己也有些懵。尤其是站在漩渦之間的高台邊緣,他整個思緒都被下面黑潮般的壯觀景象給震撼了。

  密密麻麻的黑影不是大海卻浩瀚如海,挪動的速度其實不快,但感覺就像天空漸漸被烏雲遮蓋。壓力越來越大,當黑色填滿了高台下方半月形的巨大山谷,赤熾心中也完全被烏雲籠罩。

  他自問見識過的大場面不算少,唯一能與眼前景象相提並論的,只有百萬屍人佔據朝日的一刻。然而屍人沒有思想,不會發出聲音,也沒有如此整齊的隊列,充其量不過是被魅幽羽控制的一堆臭肉,但眼前……

  赤熾不知道用什麼字眼來形容此刻的感覺,或許是這個世界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人界要做到這一點不難,難的是這股氣魄和氣勢將漩渦之門平台下方的所有空間全部佔滿。迴盪在人潮上方的聲浪相互映襯,真是一幅氣壯山河的雄兵圖。

  赤熾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詞——異域遠征軍。

  世界在變,人界的變化還不至於讓人類無法生存下去,但這個嶄新的世界完全不同,雖然還有花草樹木,雖然還有晴空萬里,但壓抑的感覺卻讓人一刻也不想待下去,這個世界的生存者或許也有相同的感覺。

  平台的兩側是崢嶸的碎石巨坡,巨大的石壁被扭曲堆棧,一看就知道是強烈撞擊後擠壓撕扯而成。一方被擠壓,一方被撕扯,便形成了高台和月谷。由於是突發事件,高低之間沒有一條完整的道路通行。

  被撕裂的石壁都呈巨石狀態,每一塊都像一座山峰,彼此之間的裂縫也相對較大,形成一條條阡陌縱橫的通道,寬的可以讓十幾個人平排通過,窄的便如一線天,如同劍劈斧鑿,殺氣騰騰。

  儘管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但赤熾堅信很久以前這裡一定是個花團錦簇的美麗世界,舊時越美好,現在的感覺便越殘酷。

  天、地、人,三者蘊含的沉抑氣息交織融合,即便月形山谷的人潮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赤熾也有種利刃在頂的感覺,身體更像是被無形的鎖鏈束縛著。

  「嗚吼!」下方又一次傳來咆哮,巨豹顯得坐立不安,也發出巨吼,卻如同石沉大海,沒入人潮之中。

  「麻煩了,如果這支大軍準備入侵人界,青龍國根本擋不住這股大潮,除非四國可以連手……不,那也未必能支撐下去。」

  不一樣的震撼讓赤熾久久不能發出聲音,即便相隔千丈也能嗅到上方翻湧的氣息。人界危急,四界危急,如果不能做出最妥善的安排,人界的歷史會在這場黑潮之下戛然而止。

  赤熾定了定神,駕著巨豹往下方挪了一段,想看清楚聚集的人潮到底是什麼種族,但率先引動他注意的,卻是豁然開朗的正前方,月形山谷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那邊與高台的邊緣相似,都像是被一把利斧劈成,寬度竟達百餘丈,由低至高的斜伸向遠方,有點像落風峽谷的大斜坡,只是傾斜度更大,長度和寬度都不可同日而語。

  在坡道的切面上方,突然有一團團黑色游龍遠遠映入眼簾。赤熾定睛觀望,才發現那是一條條飛旋的黑灰色氣息,從坡道後方的大地蒸騰而上,直衝天際。或許正是這一條條莫名的氣息,把這個世界變得蒼涼陰鬱。

  「邪惡,就是來自那裡嗎?」可以確定這些黑色氣息與六華山脈的黑暗氣旋之柱有異曲同工之妙,赤熾不禁好奇這些蒸騰的黑暗氣息歸往何處。

  大地一陣顫動,咆哮已久的人潮終於有所動靜,位於月形山谷兩側尖部的人潮沿著小峰間的狹縫往高台攀登,企圖穿越漩渦之門進入人界。

  赤熾無暇再去理會黑暗氣息,小自翼翼地停下身子,伏在巨岩上觀望由左側上山的部隊,黑色人潮很快便填滿了許多山隙石縫,站在高處可以清楚地看到不斷往上方蔓延的黑色,似乎整座山都在震盪。

  赤熾原本還打算偷偷埋伏在縫隙後面,但在這樣的氣勢下,他也不敢過於托大,連忙在身邊布下天火法陣,防止任何意外。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7:02
第十三集 聖光之族 第二章 黑潮


    沒過多久,第一批人終於出現在赤熾的眼前,看著一排排黑影整整齊齊地穿過裂縫之間的狹小空隙,素來處變不驚的紅髮青年差點驚叫起來。

  因為那些面孔與魔人截然不同,沒有粗獷的感覺,形象與姿態更加細膩,單以行為方式看,更像是文明度極高的人類,而那碩大的形體則近乎正在六華山脈肆虐的魔人。一時間,他也不知道用什麼字眼來形容這支雄武有力、氣勢浩大的軍隊。

  高鼻、濃厚、大眼,三詞足以概括新種族的面貌特性,除此之外倒也沒有什麼太突出的地方,至少看上去比魔人順眼多了,其中也不乏用人類標準來看頗為英俊的。

  只是整支軍隊竟然分辨不出男女,有些長得像女人,但形體沒有太大的差異,重鎧之下連女性的特徵都無法洞悉。

  黑色鎧甲是這支軍隊的標誌,因為他們的旗幟竟然也印著一副黑色鎧甲,與士兵所穿一模一樣,乍看之下根本分不出普通士兵和將官。赤熾看了很久才找到區別,不是衣著,而是形體。

  形體越高大的地位越高。這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制度,似乎預示著這個種族的形體與他們的實力成正比。

  形體?赤熾不禁想起在人界遇到的魔族,將領們似乎也都非常高大,巨豹原來的主人便是一名巨漢。

  意外的發現讓赤熾更加擔憂,魔人強大的戰力固然可怕,但草原一場大火也說明魔人缺乏某些方面的智慧,這是人類為數不多的優勢,如果魔人進化成眼前這些「人」,擁有與人類相似甚至更高程度的智慧,那麼人類的結局只有滅亡。

  沿著巨大的岩石裂縫往下方滑行,赤熾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花了不少氣力才來到山腰部一處突出的尖石平台上,這裡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山谷內的情況,大軍的情況更加清晰。

  沉重的腳步一排又一排,彷彿一群黑色石像在行走,工整而略顯僵硬,有秩序而帶著煞氣,就像無堅不摧的黑色巨浪,又似堅不可摧的巨大黑盾。直覺告訴赤熾,這些人更像是在建立一道守護屏障,守護世界的入口。

  然而,有一點可以認定,這些人身上的氣息與魔人截然不同,似乎並不是預想中的魔人,而是全新的種族。

  儘管未知的對手沒有展示進攻的態度,赤熾依然不敢放心,月形谷的上空己經被強大的煞氣籠罩,連呼吸都感覺異常艱難——斧!就是他們手中握著的粗糙鐵墨色大斧,一切氣勢全來自於此!

  沒任何雕花細紋,也沒有任何修飾,只是一把純正的斧頭。色澤暗黑,似鐵非鐵,不知道是哪種金屬,給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粗糙二字。然而,正是它產生了無比的沉重感,赤熾甚至可以嗅到斧刃散發出來的血腥氣味。

  更重要的是,斧林所散發的氣息,與黑暗漩渦極為相似。

  莫名的壓力,使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年突然感到深深的不安。仔細觀察步兵方陣後。在六華山脈的經歷一直告訴赤熾,魔人的三個特種騎兵是各兵種中最強大的……當然,山上遇到的那名強人魔人另計。

  眼前的景象推翻了建立好的所有印象,這支大軍才是真正最可怕的。沒有青面撩牙,沒有血腥的外表,震撼卻遠遠超越早己進駐人界的魔族。

  如果這批大軍進入人界,沒有絲毫準備、依然處於慌亂之中的人界根本無法抵擋。

  赤熾觀察又觀察,端詳又端詳,無數次差一點就認定了對手是新種族,最後還是被那一絲疑惑所阻撓了。氣息上的確不同,卻無法排除魔人擁有眾多分支的可能,畢竟魔人更像是來自這個世界,而不是那片紅火地。

  其實,赤熾更期待這是一支全新的種族,一支像人類一樣只會守衛本土、不發動攻擊的種族,否則人界的壓力將無法估量。

  雖然心急如焚,但他不得不壓抑住心中的衝動,這個時候如果暴露在敵人的視線內,這股大軍會像輾石子一樣,把他輾成粉末。

  幸好對方的大軍停止前進,擠在谷內平靜地站立著,沒有咆哮,沒有吶喊,沉默得像一片黑色的石雕群。這讓赤熾大感意外,同時也鬆了口氣。

  等待是漫長而枯燥的,赤熾不敢過分消耗僅有的物資,只好忍著飢渴一直趴在崖邊監視。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天漸漸黑了下來。

  山風越來越大,穿越深谷時,還發出令人毛骨驚然的鬼嚎聲。谷內的大軍依然沒有動靜,也沒有生火做飯,像是一群不懂得飢餓的石頭人,赤熾對他們越來越好奇了。

  命運之神正把這幾片空間推向何方?

  隆冬,青龍國進入了最寒冷的時節,局勢也如凜凜寒風,讓人不寒而慄。以六華山脈為中心,北至北海,南至南海,東至紫色之域,西至雲河的廣大上地,都已被標上了魔土的標籤。

  儘管面積不到人界土地的十分之一,儘管魔人還沒有把勢力伸入海域,儘管絕大多數人依然遠離戰爭,但在人們的心中,遠東不再屬於人界,而原本代表希望的東方,此刻也變成了邪惡與死亡的代名詞。

  大雪封山封路,嚴重阻礙了行軍,留在危險地帶的各路游襲軍己經沒有了活動的空間。而魔人的狼騎兵則絲毫不懼冰雪,許多路游襲軍都因為閃避不及而被狼騎兵撕成碎片。

  噩耗傳出後,曹騎等人只得率部往西面山脈退去。

  復興城——籐忍諸人為新家改了新名字,也將「殺紫」正式更名為「鎮魔兵團」,由一個單純的武士組織變成了集軍政財稅於一身的複雜組織,名義上的領袖便是青龍皇帝,因此在名義上又是一個皇帝直轄的兵團。

  兵團控制了雲河盆地西面的中部山區以及東部的少量平地,名義上還是雲河盆地的管理者,只是為了建造無人的真空隔離帶,雲河盆地內剩下的居民全部撤往東面,成為兵團的基石和生產者。

  籐忍毫無爭議地成為兵團的實際指揮者,新的職位是鎮魔兵團總督帥,都城三傑中的殤寒和銘博拳則分任副督帥,書清言任主簿,其餘各人都有正式職位,而魅幽羽和兩位冥人則以鬼族和冥族的聯絡官身份留在復興城。

  經過伐越、盛宣誠等人的努力,復興城早已有了良好的基礎,剩下的便是建築和修繕。

  有了十餘萬難民,人力不是問題;有了皇帝的支持,財力更不是問題,撿來的大批軍糧也足以支撐些時日。

  眼前最大、也是最緊迫的問題,便是為日後的作戰設定長遠的計劃,畢竟這裡已經是人類撤退的底線了,再往後便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魔人可以直接殺到都城,借助山勢抵擋沒有飛行能力的魔人是最好的選擇。

  之前每次討論未來,總免不了強烈的火藥味,畢竟在場都算是精英,對時局的判斷各有不同,同時又夾雜了性格的因素,要想平衡各方意見是一件極難的事情——何況還有赤熾這麼一個導火線。

  與少君一晤,振奮了籐忍等人的信心。他們不再往西,直接回到復興城,剛剛落腳山區便下起了鵝毛大雪。雪大到連路都看不見,進出的山路完全被封。

  悠檸原本應遙獵、伐越等人的邀請進山暫住幾天,然而,超出預期的暴雪迫使她不得已滯留下來。

  同時,一個意外又不意外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兵大人,你怎麼趕來了?」

  看到滿身雪塵的兵無華,出迎的眾人都露出驚訝之色。剛分別不久,早己是少君親臣的年輕官員這個時候跑到前線來,不免讓人產生遐想。

  「各位不必扣心,本官此來並非為了什麼大事。一是皇上心繫各位大人,對鎮魔兵團十分關心,要我來看一看前線的狀況;二者,我領受了東部巡檢使的新職,負責巡視東部前線。這是我的第一站,只是沒想到雪會下得這麼大。」

  兵無華優雅的笑容如桃花春面,連籐忍都不禁暗自讚歎好一個風采翩翩的青年俊秀。

  「我們也剛到,這裡經過伐越他們的整理,己經有了雛形,只要再努力,很快就可以成為前線最堅固的防線。」

  「我看到了,地形很險,依靠有利地形狙擊魔人,必收奇效,總督帥的眼光果然不同。」

  籐忍笑了笑,問道:「山路己經被封,不知道大人如何進山?」

  兵無華笑而不答。

  籐忍心領神會,也不多問。這種環境下獨自一人進山,又不見座騎,必是擁有奇能異術。亂世果然是英雄俊傑倍出的年代,這個年輕同僚的資質只怕不在魅幽羽之下,比起只會鬧事的赤熾、遙獵之流不知好上多少倍。

  許多人都有類似的想法,再加上皇帝的緣故,對他格外熱情。不喜獻姍的遙獵看著倒不順眼,尤其是兵無華時不時瞥向悠檸的眼神讓他很不爽,也極為擔憂,忍不住用肘碰了旁邊的盛宣誠。

  「我敢打賭,這小子來這裡,只有一半是為了公事。」

  「另一半呢?」

  遙獵朝俏生生站在人後的悠檸,努了努嘴。

  「不會吧!」盛宣誠愕然看了看遙獵,又望向被人群簇擁著的兵無華。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個青年才俊像是被色所迷之人。

  「我一直盯著他。這麼一會工夫,他就己經偷偷掃了檸姑娘七次,那眼神我就不說什麼了,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敢!」盛宣誠拾起袖子就准務上去,皇家血脈的傲氣顯露無遺。

  伐越一把按住他,「幹什麼?」

  「老大,他……

  伐越淡淡地道:「我知道,但人家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我們憑什麼指責?再說這種事情自古便是你情我願,等熾老弟回來再說吧!」

  兩人雖不情願,卻也沒有再做什麼,心裡只叨念著赤熾快點回歸,否則美人沒了,連英雄也做不成。

  夜冷,咆哮的山風代替了黑潮,成為天地的主角,空氣中充滿酸澀的味道,像是天神打翻的檸檬汁灑入世界。

  赤熾已經在這塊突出山崖的平台上坐了七天。初時的緊張不安仍在,卻多了一絲無奈,不知名異族的舉動讓他無奈也無言。

  海一樣的人潮洶湧而來,瞬間填滿了巨大的月形山谷,然而接下去卻是異常的平靜,彷彿這支整裝待發的大軍就是為了填滿山谷而來。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赤熾悠然靠著山壁而坐,嘴裡叼著根雜草,望著無星的天空喃喃自語,活像個設好陷阱等待獵物上門的狡猾獵人,又似是礁石灘上等待難得大魚的漁翁。

  身處異域還能如此悠閒,誰見了都會讚一句「鬼神般的膽魄」。

  然而,赤熾的內心就不如表面平靜了——食物和水都極為有限,周圍還能找到一些植物,但水源根本不存在,異化的地形只留下一個出口。

  「這些傢伙進又不進,退又不退,還擋著我的出路。真是可惡!」

  監視是一件非常無聊的事情。被困在山頭的赤熾感受更深,從日出到日落,唯一的工作就是看著山谷,感覺就像坐在海邊看著海水流動。

  他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因為擔心對手會因他而大舉進攻。但如果敵人一直保持這樣的態勢,他也只能退回人界,取得物資供給才能再來監視。

  本來修煉是打發時間最好的方法,可惜,赤熾擔心修煉會產生力量異動,而火焰法學又是一種相當顯眼的力量,萬一異族中有絕頂高手存在,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過,在這七天之中,他多少瞭解了一些這個世界的基本數據,例如這裡和人界一樣有日出日落,一樣有滿天星辰,花草樹木一樣會生長衰敗。

  異域的天地不可能只容納這樣一支軍隊,或許這只是這個世界中一個國家的軍隊。現在聲勢固然浩大,但如果青龍國發動力量,絕不會在這之下,倒是他太大驚小怪了。

  即便大變革是無法改變的,但誰適應最快,便是最後的成功者,只有適應新環境才能生存到最後,因此這場戰鬥其實就是適應之戰。

  只要打開了這扇門,對於魔族的不安也能隨之減弱。

  魔人固然強大,但他們也絕非必然的勝利者,否則根本不需要進入另一個空間。他們也同樣在適應世界撞擊後的全新環境,既然如此,必然出現許多魔族無法適應的因素,那便是勝利的突破口。

  相比之下,獸羊族的適應能力似乎更強,小小的定陽土地狹小貧瘠,卻可以支撐起那支大部隊,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而且獸羊人明顯適應了人界的環境,這是人類學習的目標。

  又是一陣猛烈的山風,赤熾被吹得縮了縮身子。他抬眼看了一下漆黑的前方,眉尖不經意地皺了起來。

  呼嘯的山風掩蓋了聲音和變化,卻逃不過敏銳的赤熾。為了監視,天黑後赤熾一直使用鬼眼,因此對環境的變化更加敏說。

  他忽然坐直身子,虎眼大睜,像黑夜中搜尋獵物的山貓,緊張地檢視周圍,鼻子輕輕嗅著略帶苦澀的空氣,與空氣接觸的肌膚都彷彿伸出觸手,感應著那細若游絲的危機。

  半響,游離的目光突然一定,直刺前方。正前的黑幕突然閃現出一道晶瑩的光輝,就像燈火下的寶石散發出純潔光芒。

  赤熾不知不覺地站了起來,目光死死盯著火點。

  從高度上判斷,那絕不可能是一顆星星,應該是月形山谷對面的山崖頂峰,比漩渦之門略低一點,比他所在的半山崖略高些。

  因此,答案只有一個——人。

  他知道在這種漆黑的環境下,要從地形複雜的山崖中找出自己的所在非常困難,而且他也刻意隱藏了氣息,如果這樣還能被發現,那對方的實力必然己經達到恐怖的境界。

  「嗖」一道白光帶著破空之聲穿射而來,卻輕柔得感覺不到一絲殺氣。赤熾的潛意識其至已經被麻痺了,憑著那一絲靈氣才微微動了下身子,這一下卻解救了本己踏入死亡的自己。

  「轟隆!」強烈的力量撞擊山壁,掀起了巨大的震動,一時間山體搖晃,大地顫抖。赤熾就像浪尖的小船飄搖在不斷隕落的山石間,有幾次幾乎被巨石翻成肉泥,即便如此,身上也是無數青紫。

  禍不單行的是,這邊無端受到攻擊,山崖頂上也竄起數條黑影,他們無視動盪中的山體,如流星般從高處墜落,目標直指赤熾的藏身處。

  赤熾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不敢停頓更顧不得隱藏實力,雙腿在顫抖的山崖上用力一蹬,身子拔高數丈後旋了半圈,腳底橫著朝飛落的巨石瑞了一腳,身子再度折向壁面,以冷巨點上山壁,又撐著拔高數丈,幾個起落已經竄高了十數丈。

  突然遇襲之際竟選擇迎著敵人而去,不能不說是赤熾天性使然。

  華光逝去,天空再度陷入黑暗,赤熾用起鬼眼,四周的變化頓時清晰可辨。他清楚地看到五條人形黑影一字排開朝自己撲來,身形高大壯碩,行動卻靈活如蛇,手中都持著一把奇怪的兩刃斧刀,斧部與柄部相連,尖部呈刀刃狀。

  「來吧!」度過七天無聊的監視生活,赤熾的手早就癢了。這也是他遇襲反喜的原因,同時也想利用這難得的機會,測試這個種族的戰力。

  「噹!」

  斧刃與冷巨在半空相交,發出巨大的聲響。

  赤熾只覺得一股巨大的下壓力由冷巨傳入手腕,再散至全身,身子隨即往下墜落,但撞擊的力量卻遠比他想像的要弱。

  另外四人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趁著他下墜之勢從左右側共四個方位同時夾擊,似乎要把他擊殺在石崖之上。他們出手的方式並無不同,都是以快致勝,斧刃帶起的迅風一樣鋒利,吹在臉上生生作疼。

  當當四聲,四人捕捉到的機會,都化成了清脆的撞擊聲。

  巨大的冷巨成為堅硬的盾牌,護住了赤熾的身軀,儘管下壓力依然強烈,卻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赤熾從第一波奇襲中成功脫逃,趁著對手被撞擊力反彈開時迅速上竄,卻沒有直奔高地平台,而是如風擺殘荷般立在高崖邊的一處危石上,透過漆黑的夜色掃視起五個敵人,銀白色的眸子深處散射出淡淡心悸。

  儘管五個敵人沒有過人的特殊力量,但一擊失敗,並不意味著敵人容易對付,反而說明對手不是依靠絕對實力戰爭的種族,而是一個充滿智慧、能夠佈置和運用戰術的高手。

  對付一頭碩大無比的牛,要比應付狡猾凶殘的狐狸更簡單。

  五人像五隻靈貓匍匐在山石上動也不動,呼嘯的山風成為他們最好的掩體,可惜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被擁有鬼眼的赤熾看得清清楚楚。

  戰況相當怪異,赤熾也沒想到對手一擊之後便停了下來,目光遊蕩了片刻後突然一抖——鬼眼看不到遙遠的對面山崖,而五人組的突襲完全源於那道白光,如今五人潛伏不動,必然在等待那遙遠控制者的指示。

  既然剛才那道白光能準確找到赤熾潛伏的地點,也就意味著對面山崖有一個擁有強大夜視能力的對手。

  但讓他不解的也在此處,對手既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為何要選擇遠襲,而不是近身伏擊,更沒有動用多達百萬的大軍?

  如果是擔心打草驚蛇,派遣更多高手圍堵山頭更加有效,然而出現的只有五個人,不是對方過於自信便是另有圖謀。

  難道,這撥人和山谷中的大軍不是同一撥?

  他仔細觀望,鬼眼雖然可以看清對手的動靜,卻不適合用來觀察,因為鬼眼中沒有強烈的色彩變化,無法捕捉到對手的眼神和臉色變化。

  「咕咕!」

  山風中突然響起微弱的怪聲,似是某種鳥的鳴叫聲,對於待了七天都沒聽到一聲鳥鳴的赤熾而言,感覺相當怪異。儘管敵人就潛伏在前,他還是選擇分出部分注意力觀察周圍的變化。

  灰白色的鬼眼世界裡並沒有飛鳥,也沒有任何動物出現,倒是五名潛伏者動了,像五隻狡猾的老鼠爬行在傾斜的石壁上,速度不太快,明顯是刻意利用風聲掩飾行動。

  如果換個地方,赤熾並不在意這樣的舉動,這些都是伏擊者必須知道的事情,然而,這幾個人在自己的地盤居然也這麼小心,倒像是他們不想驚動的不是赤熾,而是山谷內的大批軍隊。

  如同狡猾獵狐,銀白色的雙眸間捕捉到流星般閃過的一絲靈光,赤熾的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微微下伏,雙足用隱密的方式輕輕一點,身子朝上拔起了大約兩寸許,強烈的山風立即帶著失重的身體沿著山壁滑去,像片隨風飄零的枯葉順著山壁。往左面落地。

  五個潛伏者對空間變化的洞察力相比較弱,根本沒有察覺到赤熾早已不在原位,固執著朝那片突石圍攏而去。

  赤熾淡淡地回頭掃了一眼,隨即把目光伸向遠處。

  他現在需要觀察的,便是潛伏在對面山崖的高手。如果對方還能準確地認出赤熾的位置,那他再躲也無濟於事。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7:07
第十三集 聖光之族 第三章 絲絮

   
  飄蕩了十數丈,崖壁上的灰影漸淡,赤熾沒有逃的打算,只想試探。

  他瞥見對面山崖至今沒有反應,心中暗喜,飄零的身艇藉著風力在空中一個急旋,腳輕輕一點山崖迅速回竄,靈活的身軀化成一尾游魚迎著逆風往上游衝去。

  當赤熾急速迫近之時,五個潛擊者己經形成一個包圍圈。

  赤熾初時並不知道他們如何在刺耳的風聲中互相呼應,直到那奇特的鳥鳴聲響起,他才意識到對方正用像鳥語一樣的語言呼叫聯絡。單憑這一點,他幾乎可以確認這支伏擊隊並非魔人一族。

  「看來得抓個傢伙做活口……」如果有勢力可以牽制魔人在人界的活動,人類才能有足夠的時間組織起來。赤熾雖然不知道魔人大軍的行動,卻深知魔人不會滿足於一片六華山脈。

  「轟隆」一聲巨響,突然間狂嘯如雷,烈風在山壁上捲了幾個旋,帶起強烈的外扯力由南朝北吹去,本就搖搖欲墜的突石被巨力扯出山壁,夾著巨鳴呼嘯而過。

  赤熾身在空中,急忙一個千斤墜身往下沉,倒著身子,蹬向飛過的突石才穩住身影,可五名匍匐在石壁上的突襲者們就沒這麼幸運了。原本己經打算合擊的五人猝不及防,硬生生被風力從山壁上扯了起來。

  赤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跳回山崖,這才發現目標消失了,只得望著被風捲走的五人連連苦笑。

  他千算萬算,算不到這股怪風,不過,對手竟然扛不住風力讓他極為驚訝。對方的實力絕不止於此,否則不可能悄然無息地摸到自己身後。

  難道,這些傢伙只是為了露個臉?

  苦笑聲未起,一道白光突然又破空襲來,赤熾第一次聽到光的聲音,恍若夢幻,一瞬間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但久歷生死的敏銳度還是讓他搖動手臂,沉重的冷巨在不經意間橫移到身後,像護牆般遮住身子。

  一瞬間,天搖地動,一股超乎想像的強大撞擊狠狠砸在冷巨表面,一直以堅韌著稱的冷巨立刻被壓成彎月狀,緊貼著冷巨的赤熾也結結實實吃了這一下。

  痛,撕心裂肺的巨痛!

  赤熾只覺得兩眼一黑,身子幾乎失去控制。在昏迷前的一剎那,是活下去的勇氣拯救了他,然而身體和腳卻無法行動如常,一口氣上不來直撞趴在地上,冷巨也重重地摔在十丈之外。

  風聲在耳邊強烈迴盪,令他的耳膜嗡嗡作響,心也涼了一大截。隔了一個山谷竟然還有如此強大的攻擊力,若是正面作戰,自己根本禁不起小小一擊。若是此人進入人界,不知道需要多少條生命才能阻擋。

  又是一陣鳥鳴,赤熾心頭猛然一顫——這不是充滿希望的山林鳥語,而是帶來死亡的報喪鳥。他吃力地撇頭回望,五個身影果然出現在平台邊緣,鬼鬼崇崇地朝四周張望。

  「慘了!」赤熾心中哀號一聲,目光移回前方。紫色漩渦之門就在前方,在絕大部分人眼中,這道大門通往死亡,他卻知道此刻這扇天降之門代表了生的希望,只能踏入其中。便能……

  光芒再現,這一次的目標卻是翻騰的巨人漩渦。只有與天地相比,個體的力量才顯得微不足道,儘管光波擊倒了赤熾,卻只能在漩渦之門內撥起一片小小的霞霧。

  不知為何,看到消失於紫色氣霧的白光,赤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但心頭舒坦,連每寸肌膚都彷彿輕鬆了。

  緊繃的空氣並沒有因為心情而放鬆,反而隨著腳步臨近越繃越緊。

  五個高大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朝赤熾匍匐的地方走去,躡手躡腳,似乎還在擔心不知名的敵人隨時發出致命打擊。

  一步,一步,腳步隨著風聲飄散,無情地把緊張粒子留在空中,一點一滴凝聚起來,沉重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五個潛擊者明顯受到情緒的影響,呼吸十分沉重,走起路來也略顯僵硬。

  白光一下下極有頻率地從空中劃過,帶出一條長長的光路,清晰地把赤熾的位置展示出來。五個突襲者根本不用在意漆黑的環境,速度陡然提升,快似白光,幾乎是追著光線,逕自朝赤熾殺去。

  在他們眼中,敵人己經是板上之肉。

  此刻,風聲突然一滯,彷彿用雙手摀住了臉,不願看到赤熾即將遭遇的悲慘畫面。五個突襲者也感覺到一瞬間呼吸停滯,臉部僵化,張大的嘴巴像是在宣揚勝利者的榮耀。

  烈風再次呼嘯,捲了幾圈後揚長而去,風聲中夾雜著另一把笑聲,「幾個笨蛋,不要以為受了傷的就好欺負,本少爺趴著也能幹掉你們。」

  回望五個僵直的身影,赤熾的嘴角溜出嘲弄的笑容。儘管因傷重根本無法起身。儘管身後依然存在白光的威脅,但並不影響他享受勝利的滋味。

  五個人倒不是實力不濟,只是大意了。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受到那樣重擊的人還有強大的反擊能力,更沒有料到這個人並非來自這個世界,施展的力量也是平生僅見,當四周火苗竄起時,他們根本沒有反應。赤熾修煉至今早己進入了另一種境界,以火為力,肉體只是肉體而己。

  一道白光飛逝,五個突襲者的臉第一次映入赤熾的眼簾。

  剎那間。他有種觸電的感覺,世上竟有如此醜陋的面孔,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感覺涼意刺骨。

  那是五張分不清眼耳口鼻的臉,說是臉多少有些美化的成分,刻薄地說,更像是五官被分別摘下來隨手扔在一片泥地上。枯褐色的臉部皮膚疙疙瘩瘩,像小童玩泥巴時弄出的怪物,兩個像眼睛一樣的圓形物體擠在一起,像比目魚,鼻子卻搭在像是眉骨的東西上。

  看到這張臉,赤熾突然覺得造物者有時實在不太公平,魔族雖然凶殘,獸羊人也很古怪,但與這幾張臉相比都算得上是文明生物。

  更重要的是,他感覺這五名所謂的「敵人」與山谷內的大軍有著完全不同的氣息,不像是同一個種族。

  「看來這個空間比我想像中更加複雜,只是他們為什麼不去對付大軍,而來攻擊我呢?」

  背部依然劇痛不斷,無力起身的赤熾只能回頭朝漆黑空間望了一眼,白光再也沒有重現,對面山崖上的強大敵人似乎覺得手下已經完成任務了。

  讓他大惑不解的是,這五個人如果不是山谷大軍的同族,如何能通過那麼龐大的軍隊,又悄無聲息地來到山崖上?對面的強大敵人剛才釋放的,又是什麼樣的力量……

  突然,一片沉重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軍動了?赤熾吃力地運用鬼眼回頭朝斜坡張望。一片深灰突然出現在後面,數日極多,行動非常整齊。

  赤熾不禁心中一緊。他如今身受重傷,別說戰,連逃都不容易。

  思忖片刻後,他毅然決定退入紫色漩渦之門。強大的空間力量才是最好的護罩。但這也意味著他要眼睜睜看著一支強大的大軍威脅人界。

  但,人界做好準備了嗎?

  「絕對不能硬撞,我們還沒做好準備!」魅幽羽陰冷的聲音迴盪在空中。清晰地訴說著人類苦澀的現狀。敵人不斷地出現,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個種族,人類這個人界大地的主人,正從無可爭議的寶座上悄悄退開。

  如今獸羊人在定陽,魔人更是佔據了方圓千里之地。在六華山脈穩穩地站住了腳。人類別說反攻,就連逃命都相當勉強。

  廳堂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思索將來。

  建築前線戰略基地的事情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大目標非常明確,不打倒魔人誓不罷休,然而,在許多細節上卻依然存在嚴重分歧,尤其是眼下的行動方針,是試探性的出擊還是固守基地?亦或是大舉出動,尋找魔人的薄弱處加以攻擊?無論哪一種,都有足夠的理由根據。

  當然,缺少軍事作戰經歷依然是問題的核心。魅幽羽是有軍事戰略才能的人,他的想法自然不是所有武士能明白的,好勇鬥猛的武士此時大都會選擇與敵人決一死戰。

  籐忍明白魅幽羽是對的,但他不能不安撫為數眾多的武士,畢竟這是一個武士軍團,即便軍事化的管理也無法抹去武士的特質。

  在這種時候既要保存實力,也不能讓武士失去鬥志和信心,否則那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因此他的選擇就一個字——拖。

  基地還沒完工成為最好的理由:入冬之後大雪封山、道路難得,又是另一個理由。小規模出動危險太大,大規模出動又行軍不便,如此明顯的障礙,誰也不會說什麼。

  不過,心懷不忿的人很多,哪個選擇留下的人都是為了心中的正義而戰。否則早就退到暫時安全的後方,如今眼看魔人侵吞山河卻坐而不動,叫人實在無法接受。

  拍著桌子大叫「皇上不是讓我們在這裡休養」的人不在少數,氣氛總是因此變得熾熱,隨即又被魅幽羽等人潑了涼水。

  現實的問題就那麼一個——能打得過魔人嗎?

  論單兵作戰能力,武士並不吃虧,這也是眾多武士叫囂著要出戰的根本原因,然而,見識過敵人實力的人卻很清楚,敵人的強大在於整體作戰。

  狼騎兵的凶狠、豹騎兵的剿悍、蛇騎兵的靈動,還有為數眾多的步兵。一個人面對他們就像小石子扔入大海,連個水花都看不見。

  道理很簡單,但要讓粗豪的武士理解卻很難。血性這種東西,有時候也會有反面效果。

  已經連續幾天,關乎國運乃至世界命運的抉擇,沒完沒了地討論著,慷慨激昂發表意見的人此起彼伏,坐看風雲的人也不少。

  遙獵、盛宣誠等人開會開到煩了,索性拿著灑壺蹺著二郎腿,邊喝邊看熱鬧。在他們看來,無視赤熾的話就是自尋滅亡,

  那個總是在前線與敵殊死拚殺的人最有發言權。無論步兵、騎兵都不是魔人最強的力量,真正強大的力量在於黑暗漩渦。

  身為局外人,悠檸越來越心緒不寧。大雪封山,原本打算回去的她被迫留了下來。她幾次都想中途離席,卻又怕惹出更大的麻煩。

  「擔心嗎?」

  聞言,悠檸轉眼朝伐越嫣然一笑,搖首道:「沒什麼可擔心的,籐大人讓這樣的爭執持續下去,其實別有深意。

  「深意?」盛宣誠愕然望向籐忍道:「我覺得他都快被吵瘋了。」

  悠檸又笑了笑,淡淡地道:「籐大人可是穩坐釣魚台,早已到了心若止水的境界,再吵也不會撼動他分毫。」

  「其實吵吵也有好處,憋在心裡更容易產生矛盾,拿到檯面上來,無論怎麼吵都是一心為公,自然就和私怨扯不上關係。何況這種事情原本就是大家都有理,攻有攻的理,守有守的理,誰也壓不倒誰,吵下去的結果也是不了了之。」

  「可時間不會回流,吵一天就拖一天,吵到真的要出兵的那一天,籐大人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會閉上嘴巴,奮勇殺敵。」

  一席話驚得坐在附近的幾個人都愣住了,不約而同望向籐忍。似乎真如悠檸所說,一切都是刻意安排的成果。

  「這麼說,一切都是為了拖?」

  「沒錯,是拖,拖到基地防禦體系建好,拖到基地可以自給自足,拖到魔人忍不住要向人類發動主攻……」

  悠檸瞥了一眼籐忍,心裡挺佩服這個男人,演戲能演到這個地步,很不簡單。

  「好傢伙,這女孩可真厲害。」盛宣誠望向伐越。

  「敏銳的洞察力、快捷的分析力,不簡單啊!難怪能獲得對屍人的第一場勝利,才智只怕不在魅幽羽和書清言之下,熾老弟找到了件寶貝。」

  盛宣誠輕笑道:「那傢伙眼高於頂,別看他一見美女就流口水,真正動心的只怕就這一個。」

  悠檸沒有絲毫得意,意外地陷入沉思。如果站在世界的角度上思考,事情其實很簡單,魔勢太強,在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之前,拉開距離,以空間換取暫時和平的作用十分正確。也保證日後有反擊的機會。

  魅幽羽的戰略無可挑剔,然而正因如此,那些不能從全局看的人才會有意見。他們只為了武士的榮耀或是青龍國的興衰而戰,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成不了大器。

  但是,退讓只能暫時緩解壓力,魔人不會偏安一隅,大軍很快就會向西方進逼。這第一戰非打不可。只有阻擋了第一波魔人,千里的隔絕帶才會發揮真正的作用。

  只是,要打好這艱難的第一戰,談何容易。

  因為地形的緣故,這條山脈很難避免成為人族和魔族大戰的最前線,人類無法再往後退,否則青龍國腹地將洞口人開。魔族若想前進,也只能強攻這條與六華山脈並行的縱向山脈。

  當然,魔人可以選擇從海上繞行,但海戰對魔人的影響更大。如果他們是一個有理智的種族,就不會把力量屯於海上。那會使擁有強大騎兵的魔族失去優勢。而人類的目標將由敵人變成敵船,可以使用的手段更多。

  凝望爭論最激烈的角度,魅幽羽依然高調訴說著理論,但悠檸知道這也是演戲,為的就是製造出不同的聲音,使這場從一開始就沒有意義的爭論延續下去,可謂用心良苦。

  空中拂過一教寒流,驟然間把一切冰凍,正慷慨激昂、侃侃而談的魅幽羽突然閉上了嘴巴,望著窗外微微一笑。

  所有人像是被突然而來的冰冷封住了嘴,屋內鴉雀無聲。

  「那傢伙回來了嗎?」遙獵騰的站起,伐越和盛宣誠緊跟著起身望向窗口,眼中充滿了期盼。

  籐忍皺了皺肩頭,歪著頭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的天空,彷彿要回味突然而來的寒冷。

  「唰!」一個黑影悄然無息地出現在屋內。儘管所有人都望著窗戶,但沒有幾個人看清楚黑影是怎麼穿過窗口進入屋子,感覺就像一個幽靈突然出現,到處是一片驚色——好冷的女人,好美的女人!

  悠檸大概是反應最平靜的一個,黑暗詭異的身法固然讓她吃驚,但更驚訝的還是那女人的容貌。她平生所見,恐怕誰也比不上來人,只是冷若冰霜的神色拒人於千里之外,一個眾人常常提起的名字跳入她的腦海。

  「熾老弟呢?」伐越一開口便問中核心。夜魈就是赤熾的影子。她回來了,那個身影自然也該回來了。

  然而,夜魈的反應卻讓所有人都感到愕然。她輕輕搖了搖頭,逕自走到悠檸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兩眼後,冷冷問道:「你是鷹莊的悠檸吧?」

  冷硬的口氣讓悠檸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溫柔的她還是回以嫣然一笑。「赤熾不敢見你,讓我替他找你。」

  「不……不敢?」悠檸意外一愣。

  夜魈冷冷掃視一圈,心中充滿了不屑和厭惡。赤熾的處境和心情她最清楚,這裡有一半人把他逼到那種窘迫的境地,連想見的人都無法相見,千里漂泊到了另一個世界,而這些人卻待在安全的地方喝茶說話。

  「你父親可能己經死了。」

  「啊!」悠檸呆了一呆,整個人僵化,俏臉白得像雪粉一樣,沒有半點血色,身軀不斷輕顫,彷彿靈魂失落到異空間。

  周圍也是一片愕然,人們略略明白了赤熾性情突然大變的起因,卻又陷入了更深的迷惘。

  伐越溫言勸慰道:「姑娘節哀,她是說可能,還沒有確定。」

  悠檸身子又顫,眼淚嘩嘩的往下流,神智卻清醒多了,她急切地向夜魈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啊,說明白一點。」遙獵也附和道。

  「你們就是兇手,有什麼可問的?」夜魈的口吻越發冷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窟裡的堅冰,狠狠砸在眾人心頭。

  「我們?」

  驚呼不能完全表達他們的震撼。籐忍、書清言等都站直了身子,就連魅幽羽也瞪大了眼睛。

  他們實在想不起來做過什麼能讓一個大活人死去,記憶中也沒有與悠鷹相遇的事情,不禁面面相覷起來。

  然而,夜魈沒有任何說謊的理由。

  「夜魈,說清楚是怎麼回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玉明卿用截然不同的語氣回應,那是冷漠和抗拒。

  可是夜魈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中,連正眼都不看她,這態度幾乎讓玉明卿暴怒。

  「狂什麼狂,一個鬼有什麼可狂的!」角落傳來極輕微的聲音,細若游教,可在場皆是高手。誰都聽明白了。無不勃然變色。

  籐忍心中暗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魈的脾氣比赤熾更烈,只怕不會善罷罷休。

  果,一聲慘叫接踴而至。

  籐忍儘管看到了黑影閃動,卻沒有任何表示。不止是他,魅幽羽和所有做出反應的人都沒有表示,因為他們也覺得說這種話的人該揍。

  「砰!」

  隨著幽靈般的黑光閃動,一道身影被拋了起來狠狠撞在牆上。被襲擊的人倒是硬氣,撞得七葷八素竟然一聲不吭,倒是兩側的人發出驚叫,立即撲上去把他接下。

  「再廢話,剮了你!」

  無論是誰都絕不會懷疑夜魈的話,這個以屍人做為修煉目標的鬼女一身邪氣,沒有不敢做的事情。只要觸怒了她,天王老子一樣照打,何況眼前只是一個不算強大的人類。

  空氣緊張得讓人窒息,許多人此時才看清楚被打之人,都有種無奈感。

  漸朝河——長相頗為清瘦的青年,二十五歲,一手混元鞭頗有名望,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也算是才俊之士,只是有個小毛病,愛哆嗦、愛發表意見,卻又不大聲說,總是絮絮叨叨、自言自語。

  平時大家對此都不在意,但今天他卻吃了大虧,這一撞差點昏了過去,此刻依然是頭昏腦脹。

  夜魈冷冷一笑,沒有再出手。事實上剛才的一擊她也未盡全力,只不過想發洩一下心中不快,否則以鬼術的力量,這防不勝防的一擊。至少能讓漸朝河吐血昏死。

  「夜魈,夠了。」魅幽羽知道不能太過分,閃身擋在夜魈與漸朝河之間,用凌厲的眼神瞪著夜魈。

  悠檸此時才緩過勁來,深深吸了口氣,極力壓抑重傷的心靈,掏出手絹抹去淚花,朝著夜魈一揖到地,懇求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請你務必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過程我不多說,他們為了阻止魔人南侵,在雲北草原放了一把火。當時,你父親正領著人和魔人拚殺……」

  話沒說完,悠檸己經徹底明白了,嚶嚀一聲仰頭就倒。

  伐越、遙獵嚇得面如土色,連忙一左一右伸手把人扶住,平穩地送到椅子上,屋內的氣氛也從緊張轉至淒冷。

  魔人勢如洪水,百萬大軍尚唯恐逃脫不及,悠鷹一介平民竟敢帶人直衝魔人主力。這份膽魄、這份勇氣,誰與爭鋒,偏偏毀在同樣想誅殺魔人的籐忍等人手上,不能不說是上天殘忍的安排。

  縱使籐忍這等冷酷之人都忍不住黯然淚下,感覺就像親手殺了親兄弟一樣。然而,這樣的結果誰也不想看到,只有在這世界劇變的悲情時代,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赤熾就是為了這個,性情大變?」儒雅的奉學算是十三人黨中較為溫和的一個,對赤熾並不存在敵意,只是很少開口,所以人們大都把他當成十三人黨的一員,此時開口多少讓人有些意外。

  夜魈不再發言,倒是遙獵不爽地大聲喝問:「換成是你,你會怎麼想?」

  「可悲,可歎,可憐!」奉學只說了六個字,就閉上了嘴。

  聰明人都知道在這件事上說任何話都是錯,十三人黨從此再也沒有就這件事發表一句看法。

  書清言臉色鐵青地說道:「主意是我提出來的。雖然當時一心殺敵,但事情終究因我而起,不能抹殺這個事實,責任應由我一力承擔。」

  籐忍搖搖頭道:「決定由大家共議,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不知者不罪,當時大家一心殺敵。書大人的辦法是當時最合適的選擇。沒有人知道那樣的風雪中還有人在與魔人拚殺。」

  「是啊!這件事誰也不能不怪,要怪就只能怪魔人,沒有他們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殤寒揮舞著拳頭,恨意在牙縫間一點點擠出來。

  「對,是魔人,殺魔人報仇!」

  無聊的議事終於在叫囂聲中結束,類似的形式化會議再也沒有出現。

  也許,每個人都把自己列入了殺死悠鷹的名單中,即便沒有參與當次行動的伐越、盛宣誠等人也是如此,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凝聚足夠的恨與怒,然後向魔人展開最大程度的報復。
kikicih 發表於 2014-2-7 17:08
第十三集 聖光之族 第四章 伏焰

   
  小院中,天空的雲層黑壓壓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館舍的氣氛也如同天氣一樣陰沉。

  謎團終於解開了,結果卻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悠檸哭昏了三次,最後累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伐越、盛宣誠幾人守在院中,臉色也如天氣一般黑沉沉、冷昏昏,愁眉深鎖,心事重重。

  「難怪赤熾整個人都變了,火是他親手放的,殺了幾千魔人,卻同時殺了心上人的父親,真是造化弄人。他還真倒霉。」

  「那時候沒人體諒他的心情,還決意要把他趕出去,要我早就氣得甩手不幹了,他居然一聲不響的跑到最危險的地方去探查清況。有的時候,我真弄不懂他的性格是堅強還是軟弱。」

  「混蛋!玉明卿那些傢伙連一個魔人沒殺過,專殺自己人,整天就知道針對熾老弟,到頭來人家為了殺敵,連自己的老丈人都賠進去了。」

  伐越慨歎道:「我是真佩服他,那樣悲憤的情緒下居然還能冷靜地分析戰局,一個跑去放火阻止魔軍的進攻,真是英雄本色。」

  遙獵忽道:「當時的場面你們沒看到,草原上火光沖天,濃煙瀰漫,魔人大軍很快就陷入混亂,悠鷹領著人殺進去一定是有座騎,只要頂住魔人的攻擊,他們未必沒有機會逃走。」

  「這倒也是,只是生不見人,死不見人,真是頭疼。」夜魈突然如鬼魅般飄入,冷然掃過眾人,淡淡地道:「有件事要你們幫忙。」

  「什麼事?」

  「殺人。」

  赤熾也想殺人。當耳邊不斷傳來整齊的行軍腳步聲時,他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誅殺在紫色漩渦之門外,阻止這支為數眾多、軍容強盛的大軍進入人界。可是,赤熾很清楚自己的處境,這不是英雄與懦夫的選擇,而是衝動和理智的較量。

  背傷依然沉重,從地上爬起來就像攀登天空一樣艱難,平時簡單的一個動作,他卻己累得汗流俠背,幾乎虛脫。

  「真是恐怖的力量!」遙望漆黑的遠程,那神秘的高手不知還在不在,他這輩子都沒遇過如此強大的力量。

  赤熾調整內息後,發現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甚至連內府都很正常,只是全身乏力,像是所有力氣都被某種力量壓制了,完全釋放不出來。

  腳步聲隆隆,隨著強風從山谷一直往上爬,迴盪在山間,猶如戰鼓般不斷排徊在耳邊。赤熾極力壓抑住心中的煩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必須趁著大軍沒有到達山頂時調整好身體。

  站立並不是目的。而是一種姿態,一種抵抗到底的心靈抗戰,當身軀在劇痛中站直,感覺連天都彷彿高了。赤熾深深吸口氣,讓清冷的空氣緩解身軀內不知名的劇痛,隨後閉上眼睛讓元神歸入內府,他實在怕自己再倒下就起不來了。

  但元神明顯受到了衝擊,內元和心神竟然無法完好的融合為一,一紅一白都在微微顫抖著,使得融合的元神上出現了一條條細紋,就像是樹皮上的紋路,而紋路上還附帶著黑氣。

  觀察黑色的紋路,他很快就發現這是一些力量碎片,不知為何被撕裂成絲狀依附在元神表面,而元神的異常必然與之有關。

  赤熾深知靈氣壁的強大,否則內府也不會是人體內最難攻擊的空間,然而,黑暗中的對手隔著一道巨大的山谷,還能準確地擊中內府,這己經不是用「高手」二字就能形容的對手。

  另一個詞,立刻浮現在赤熾的腦海——神。

  雖然,黑色的力量絲絮沒有進一步行動,但赤熾卻意識到正是這些力量絲絮壓制了元神的力量,使身軀乏力,如果不能解決它們,他下半輩子只怕就廢了。

  寄生蟲一樣的力量壓抑著如心臟般重要的元神,如果用攻擊元神的法子或許有效。但難保自己的元神不受傷害。就像拿刀子割掉心上的污點,不小心就會變成自殺。

  分解融化是最好的選擇,只是力量絲絮來源古怪,本身透著一股邪氣。要想明白這是什麼樣的力量恐怕需要花費很多時間,而眼下的環境並不容許赤熾那麼做。因此剩下的選擇就只有像鉗子一樣,逐根抽出來。

  大地的顫抖傳入元神,驚得他連忙將元神歸位,讓六識完全恢復,但乏力和酸軟襲擊他的全身,連抬抬腿都吃力萬分。

  隨即,赤熾感覺到行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怕己經到了半山腰,不用多久就能抵達漩渦之門。

  忽然,散放在外的巨豹像支箭一樣衝了過來,速度奇快。可赤熾如今反應遲鈍,又是黑夜,等到發現巨豹時,對方己經張開血盆大口,當胸咬來。

  他心頭刷的涼了,強行控制了巨豹這麼久,心懷仇恨完全可以理解,卻偏偏在這種緊要的關頭。

  黑暗中,鬼火一樣的眼鏡透出縷縷寒光,直射心頭,赤熾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但尖銳的牙齒破開衣物,卻意外地沒有刺入肉體。赤熾先是一愣,沒等他反應過來,身子已經被巨豹的巨大甩力拋了起來。

  若是平時,赤熾絕對有足夠的時間在空中閃轉騰挪,甚至借力反擊,但如今虎落平陽,被元神上的絲絮弄得焦頭爛額,只能任憑巨豹擺動。

  忽然,身體底上出現了一塊軟軟的東西,熟悉的氣味撲鼻而來,赤熾倏的一驚,隨即意識到這是巨豹柔軟的背部——也就是說,巨豹並不是要報仇,而是感覺到赤熾的窘境,用它的方法營救。

  赤熾的心中不禁一陣感慨,都說野獸冷酷噬血,這頭巨豹不知噬了多少血肉,卻在危機關頭拯救了他,這些日子與他朝夕相伴總算沒有白費。

  巨豹雖不通人語,卻極聰明。身子輕輕落下,轉了一個彎,銜起赤熾的冷巨後,直往漩渦之門奔去。

  赤熾無力地拍了拍巨豹的腦袋,表示感謝。

  隨著巨大的氣漩吞噬了空間,懸在喉嚨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可就在此時,他的身子突然一陷,隨即被什麼定住。

  巨豹不斷發出狂吼,卻動不了半步。

  赤熾心中一緊,抬眼望了望四周,意外地發現不識路的巨豹竟然躍入他修煉足足一年的力量洞窟,立刻轉憂為喜。

  這個世界恐怕沒有比這裡更適合修煉,寧靜安詳。有時間把附著在元神上的邪惡力量驅除乾淨。

  赤熾輕柔地撫摸著巨豹的腦袋,兇猛的龐然大物很快就變成溫順的小貓,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像一塊軟墊承載著赤熾。

  深深地吸了口氣後,赤熾再次專注在元神上。

  也許那未知的大軍將要踏入人界,但他現在能做的只有修煉。

  戰亂之世,是英雄的時代。

  就在人類面臨滅亡的重大危機之時,一些身影也開始出現在歷史的舞台上,而這片舞台並不僅限於青龍一國,更不專美於殺紫諸人。當魔人入侵的消息傳出去後,朱雀、玄武和白虎三國很快便出現了東征團。

  在朱雀都城,一位道號印天的青年道士突然挺身而出,在人潮最密集的大街上宣揚東征魔人的理念。

  「各位,這是人界的大危機,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危機,也許現在我們感覺不到一點危險,但如果以為安全,就大錯特錯了。

  「雪暴、冰潮、地震、海嘯,在遙遠的東方正發生著史上罕見的巨大災難,那些災難很快就會衝擊我們的生活、我們生存的大地。我們再也不能坐視不管了,想為這個世界做些事的人,就跟我走!」

  平淡的聲音、不算洪亮的口號,卻挑動了埋藏在和平之下的戰意與鬥志,或許是因為印天的理念才是關鍵——不是為了青龍而戰,而是為了人界、為了自己而戰。

  「為青龍戰,便是為朱雀戰!」

  這一句話最淺白,也最動人。儘管朱雀都是修道者,但喜歡只修道術、不事修真的術士極多,戰場無疑是檢驗實力的最好地點。

  不到三天,印天己經召集了超過兩千餘名的修真者,還有更多人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趕來。由於人數太多,印天不得不改變原本遊走全國、招攬同志的計劃,臨時組建了一支特殊的修真者軍團,命名為「玄清社」,而民間則簡稱為「道軍」。

  道軍的兩千先鋒軍,並非是臨時拼湊的散亂部隊,儘管沒有嚴密的組織,但一切都隨著時間而變好。因為,先鋒軍之內實在是藏龍臥虎,人才眾多,涉及的範圍之廣絕非一般軍隊可比。

  儘管沒有道官加入,卻有很多擁有軍事、行政、軍略、調度、後勤才能的修煉者,同時也擁有特殊的戰力——道術。

  例如,被印天譽為「兩儀」的歌居謠和曲湘月,都擁有道官以上的實力,只是不喜為道,更不喜為官,因此總以閒人野鶴的身份周遊各方,在朱雀早己是人所盡知的名人。道官和皇室多次邀請他們任職都被婉拒,卻意外地成為了印天的左膀右臂,讓不少道官都大為驚訝。

  又例如,被稱為「四象」的國當、煙華、永澹和伯遙歧,沒有人知道他們從何而來,一出現便以高明的道術震撼了印天,論個人的攻防實力還在印天之上,因此立即被納入道軍。

  但二千隻是初始,當這支非民間的東征軍出現後,四方動容。

  許多人從四面八方加入隊伍。使朱雀舉國上下都知道魔人正在肆掠青龍國境,正全力往西,若不阻擋在青龍國境之內,朱雀必然遭殃。

  南方朱雀飛天,北方玄武也不堪寂寞。

  做為武士之國的玄武國,求戰的氣氛遠比諸國更加熾熱。

  武士原本就好勇鬥狠,玄武國武院眾多,門派之多、武技之繁非其它三國可比。各地追求更強境界的武士原本就不受世俗羈絆,也沒有修道者那麼多顧慮,講的便是快意恩仇。

  武神引領的同伴開闢了數十年的太平歲月,但也因此失去了表現實力的機會。如今亂世已至,正是武士們發揮能力的時候,各地的武院、武館自動組織起來,相互聯絡呼應,一時之間聲討魔人的喧囂如九天雷動,滾滾不息,甚至比玄武的朝廷反應更快。

  半月之內,第一批自稱「玄武旅團」的武士集團,在蒼應城鬼龍武院院主蒼巒的引領下,搶在官府出面之前往青龍國開去。

  蒼巒也因此從小小的武院院主,一躍成為玄武武士的領軍型人物,他的立誓之言「天海以誓,盡誅魔夷」,也因此傳動天下。

  玄武旅團雖是武院臨時組建,但這些粗豪的武人也展示出細膩的一面,旅團在短短數日之內己經建好了一整套的架構機制,即使參加的人數越來越多,整個組織的運作也非常有效率。

  其實,機制也很簡單——以武院為單位成為小作戰團,其上由各院主組成的院主會控制,會主由蒼巒擔任,凡是有人加入,便依據武院來增減小作戰團的數目,而指揮部不會受到衝擊。

  蒼巒雖然不是武力最強者,卻擁有高人一等的統率能力,這是平常武夫不具備的。而他的人品和德行也得到其它院主的支持,控制旅團如同指掌,號稱「北旅三傑」的戌可達、雀寧花、程自詡,便是他的左膀右臂。

  白虎國離青龍相距最遠,相比其它三國而言,這個由幻士主導的國度顯得極度神秘,絕大部分的人都不清楚這股只有百年的力量到底威力如何。

  然而,他們卻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反應比其它三國更加激烈。當異族入侵人界的消息,從天山山脈西麓的山峰吹來時,大地沸騰了。

  這個人界最小的國度,有著最神秘莫測的幻士。

  幻士的歷史較短,是由另類鬼術發展而來,其後又加入人類的改良,衍生成一套完整的幻術系統,不過對於世人而言,它的影響力較小。因此也最為神秘。青龍的都城三傑便是幻術傳人。

  奧伯欽,一名年僅二十二歲、名不見經傳的青年幻士,以蓬亂的灰髮、鬍渣濟滿腮的形象出現在白虎都城時,被守門人當成流民抓起來,無端坐了一天大獄,卻在出獄的第二天,成為整個白虎最矚目的新星。

  他不但一舉擊敗了御用大幻師札裡河,還成功說服了皇帝,以國家名義參與遠東的異族之戰,派出以皇弟安西王逍瀟為首的東援團,名為「白虎幻騎士隊」,而奧伯欽自然也成為了幻騎士部隊中的最強者。

  人界大地高呼驅逐異族者,比比皆是,而英雄俊傑、忠臣義士如雨後春筍般在各處冒起,帶著雄心與浩然正氣踏入了異國境內,然而,危難之際的青龍國內卻呈現出另一番景象——位高權重的青龍國官員,不斷西逃。

  人性的差異,在危難之際的生死抉擇上一目瞭然。

  籐忍、印天、蒼巒、奧伯欽因為代表了四國。被喻為人界拯救力量的「四大天王」,反倒是四國的正統朝廷被比了下去,一時間,平民主導新時代的思潮開始蔓延……

  「天王!」

  不算華麗的庭院突然響起了群呼,像利刃般撕開消晨的寧靜,驚得群鳥長鳴不息,越發顯得吵雜不堪。

  籐忍抬頭看了一眼被驚飛的鳥群,微微盛起眉尖,卻沒有任何表示。他站在長廊發了一陣呆後,慢步走向外院。充滿自信和傲氣的腳步讓院內人敬若神明,彷彿和他站在同一個土地上也是三生之幸。

  踏出院門的一剎那,他才回頭掃了眾人一眼,眼中充滿了優越感所帶來的喜悅和興奮。

  如今的「人界四大天王」名號,甚至已經超過了青龍皇帝,成為四方的英雄偶像。這樣的地位比起他二十年來妄圖謀取的地位更加崇高,而且,不需要任何詭詐的手段。

  這是時代給他的機會和禮遇,是天賜。

  然而,當地位聲望的野心滿足之後,留下的卻是無盡的空虛和沉重的壓力。就像這天王之名也只能在內院中聽聽,出了外院,他依然是青龍之臣,而「天王」的名銜絕對不能放在明面上,否則便是對君主的大不敬。

  更重要的是,當他有了這名號後,就再也不能躲在安全的地方策劃對付魔人的戰爭,而要像英雄一樣站在最前線。

  但是,時代的巨大變革絕不會因為某個名號的出現而停滯。正當四方英傑聚往青龍之時,魔人也沒有停下腳步,土黃色的大腳已經從北方海岸穿過陸地,到達了南方海岸,並以雲河為界,控制了整個六華山脈。

  復興城的地位越來越重要,壓力也越來越大,面對隨時撲來的魔人,籐忍這些日子一直在苦思良策。

  「大人!」

  侍衛的一聲高呼,驚醒了籐忍。他一抬頭,發現思緒間已經踏至中堂後門,微微定了定神後,挑簾而入,發現中堂人頭晃動,各部主管都己到達,就連平時很少出席的遙獵也端坐椅中,不禁有些納悶。

  「大家早。」

  「總督帥早。」

  少君私訪回京後,立即升籐忍為鎮魔天將軍兼前線總督帥,之後,眾人便改稱籐忍為總督帥,至於「天王」則是僕人丫環喜歡的稱呼,上不得這種場面。

  「魔人的動向如何?」

  這句話已經成為每日會議的開頭,眾人早已習以為常。

  書清言神色凝重地應道:「各地軍隊盡退,只有曹騎、嚴霧、衛何沖等人,各自率領小眾部隊游襲擊擾,雖然頗有成效,奈何杯水車薪,雲河盆地遲早是魔人的囊中物。」

  提到曹騎諸將,眾人無不肅然起敬。小小數支孤軍空懸敵陣,竟然擾得敵軍雞犬不寧,殺傷的成果比百萬大軍還要輝煌。

  籐忍深知局部性的勝利只能刺激士氣和戰意,對於像洪水一樣滾滾而來的變革之潮卻毫無用處。魔人無可避免地將在人界的大地上建立國度,在以後數十乃至千萬年的歲月中威脅著人類的安危。

  「朱雀、玄武、白虎三國的增援團呢?」

  「朱雀國的盟友己到,可惜剛過國境沒多久,就被那些像蒼蠅一樣的貴族纏住了,其它兩撥仍在路上,不過據朝廷傳來的消息,許多官員反對把陣地交給異國者。少君的壓力極大,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籐忍只希望與四國在野的能士結盟連手,倒也不想讓他們來到此處,沉吟道:「四國武士各有特色。勉強擠在一起未必有用,倒不如各佔一角,互相協助作戰,或許有意想不到的大收穫。」

  「不知道赤熾在什麼地方,好久沒他的消息了。」遙獵一邊說,一邊瞥向悠檸。

  美麗優雅的少女被眾人強留下來小住數日,因此依然在座。她這些日子也見識了這個組織的強大力量,對魔作戰顯得頗有信心,唯一記掛的除了父親,也就是遙遠的紅髮之人。

  籐忍知道每次一提這個名字,中堂又會吵成一鍋粥,便擺擺手道:「那小子最愛湊熱鬧,等諸國的援軍一到。他也會耐不住寂寞的。」

  話音未落,廳堂之外奔入一名侍衛,神色慌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也是煞白煞白的,彷彿受了巨大的驚嚇。

  籐忍是嚴守規矩的人,成為領袖後更是如此,見狀立即斥責,「跑什麼,沒點規矩。」

  侍衛衝到籐忍面前,氣喘吁吁地察道:「總督帥,外面有一個人求見。」

  「什麼人?」籐忍皺起了眉頭。一個訪問居然讓訓練有素的部下變成這樣,看來來勢不小。

  侍衛好不容易喘好了氣,身後卻又有一名急奔而來的僕人搶先。那僕人一邊跑,一邊大聲嚷道:「大人,大人!外面來了一個仙人,身上都是白色的氣霧……」

  「仙人!」

  院門,數以千計的人把原本開闊的平地擠得水洩不通。

  人界與仙界隔絕數十載,天門至今沒開,在世的人絕大多數都沒有見過仙人,難免引來眾多圍觀者。

  在離地兩丈左右的空中,一位踏著青雲的仙人飄然而立,腳下的青雲泛著霞光,周圍仙氣飄舞,把裹在玉色仙袍中的身影襯托得越發飄逸出塵,一著便知是修得真身之人。唯有手中倒提的一把青鋒劍。在仙氣的旋舞下閃動著截然不同的煞氣,顯得剛中帶柔。

  唯一見過仙人的,便是魅幽羽。那時他還是鬼界的小卒,如今再見,位置已不比從前,他可以說是鬼界在人界最高的代表,然而面對仙人總有矮了一節的感覺,尤其是需要仰頭上望的時候,這種感覺越發彆扭。

  「讓開!」籐忍抬頭看了一眼,朝著把空間擠光的部下們大吼一聲。

  許多人這才驚覺佔了位置。連忙散開兩側,讓出一條通道。

  仙人持劍而落,左手捻著長髯,微微笑道:「散仙伏焰見過各位。」

  「拜見仙人!」籐忍長身一揖到地,施了大禮。

  許多人都仿照他的樣子躬身行禮,只有魅幽羽和夜魈冷眼旁觀,根本沒有行禮的打算。

  伏焰修有所成,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繁文褥節,揖手還了一禮。

  「不知仙人大駕光臨,實在是我們的榮耀。」

  籐忍一改常態,態度極為誠懇,謙和到讓許多人都感到意外。然而他心裡明白,仙人不會無的放矢,平白無故來到人界,想必是為了眼前的危難局勢而來。如果有仙人支持,這場仗倒是有點勝算。

  「客氣。」

  「走,進裡面說!」

  在眾人的簇擁下,散仙伏焰進入了議事堂,彷彿一股清風,替平時凝重的議事堂帶來了無限生機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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