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熾焰戰神 作者:甲子(已完成)

 
solove 2013-10-2 23:47:3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 45331
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17
第十集戰之輓歌 第二章潰逃

整個戰場暴露在白光之中,血腥慘烈的氣氛似乎也淡化了,潛伏變得相當困難,即便伏入影子,一旦被白光照射就會現出身影,要想接近敵陣難如登天。連夜魈都束手無策,觀望了許久,二人不得不退到一塊巨石上方。

他們伏在石面上探頭張望,雖然白光仍然射到身上,卻不容易被發現,可以安心地窺探敵人的動靜、居高臨下觀望戰場。兩人赫然發現,今天的白光不再是一道圓柱,而是像尖頂帳篷一樣罩著整個戰場。

看到這一幕,赤熾不禁在想:「如果人類的屍體承受了復生的光芒,是不是也能再生?」

答案很快便出現了,一個個靈魂狀的獸羊人飄上了半空,人類的靈魂也站了起來,卻很快倒下。白光似乎有分辨能力,可以辨別人族和獸羊人。

「可惡!」赤熾罵了一聲,如果那一萬多武士能夠復活該有多好。

「熾,你發現沒有?」

「什麼?」

「那些幻影一樣的獸羊人會縮小,而人類的靈魂不會,大概是因為這一點,人類的靈魂得不到復活的機會。」

「哦?」赤熾微微一愣,又張望了幾眼,似乎還真是這樣,縮小的獸羊人與正常的山羊差不多大,「難怪敵人會派遣這樣一支軍隊進入異域,擁生無限再生能力的他們,根本不需要後援。」

「那個拿著杖的金角獸羊人,應該就是他們的首領。」

「白天我看到他一直站在戰場外面,並沒有參與殺戮,不過他手中的那根杖一直高舉頭頂,好像散發著光芒。當然殺得天昏地暗,我只是偶爾瞥了一眼,並沒有在意,現在想想的確有些古怪。」

「你是說……」夜魈的臉色頓時變了。

「擁有一把這樣的神奇長杖,沒理由不參與戰鬥,但是杖上的光輝又感覺不到一絲殺氣。那些獸羊人戰力如此強大,或許與他手上的長杖有關。」

「有可能!」夜魈沉重地點點頭,若真是如此,要想打敗獸羊人,就必須先擊殺他們的領袖。

忽然,白光突然減弱,只剩下一點點殘光,黑暗又一次吞噬了天地。

赤熾凝望片刻突然伏下身子,把身軀變成弓型,雙眼如電,緊盯著白光後的身影,舌頭輕舔著嘴唇,就像一頭盯著獵物的豹子,一股懾人的氣勢從他身上散溢出來壓力撲面而來,敏感的鬼人又怎能不察覺?夜魈晶眸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被欽佩的目光取代,她知道這個男子想要幹什麼。

那個持杖的獸羊人決定了整支軍隊的力量,如果能擊殺他,或許可以扭轉定陽的局勢。她不禁暗暗感嘆這個傢伙有奪天的膽魄,越是危難之時越是能激發出隱藏的力量,難怪只有他敢無所顧忌地留在定陽。

「我幫你!」

赤熾笑了笑,像是在說「我知道你會幫我」。

儘管周圍一片漆黑,夜魈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雪白的臉頰突然染上一絲嫩紅,心頭也是撲通一跳,奇怪的感覺讓這個以冷酷著稱的美人有些慌亂。

「我上,你接應我。」

赤熾沒有留意鬼女的反應,眼中只有那金色獸羊人,身子突然朝前一撲,像一把利刃劃破空間,突然消失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就像戰袍般附著在赤熾身上,沒有比這更好的隱身衣,他可以像鬼人一樣肆無忌憚地在黑暗中行動,伏擊、突襲、刺殺、暗殺,在許多人類看來最卑鄙的手段,都是黑暗賦予的利刃。

然而今天赤熾第一次被阻擋在黑暗之中,當他匍匐到離獸羊人軍隊外圍五十丈時,一層無形的力量化成牆壁,阻擋了他的去路││光芒。

即便只剩下螢火蟲般的亮度,晶頭長杖仍充滿了最神秘的力量。

那傢伙的力量有這麼強大?赤熾的內心不由萬分驚訝。

高舉法杖的金角獸羊人突然冷眼橫掃,眼光彷彿帶著穿透世界的力量。

赤熾感覺那懾人的目光透過黑暗迎面而來,心頭一陣猛跳。他嘗試著用力朝前,一陣壓力過後突然輕鬆了許多,似乎突破了那層力量牆。

然而更加驚心動魄的一幕卻在後面,因為他赫然發現,上半身竟然脫離了黑暗,展現在現實之中,那股無形力量壓制了屬於黑暗的力量。

「吼!」

一道黑光突然閃來,赤熾下意識地閃了一下,卻見黑色槍尖狠狠地插入眼前的土地,離鼻尖相距不到兩寸,可謂千鈞一發,後怕一下湧上心頭,額上也冒起了冷汗,背上一片冰涼。

然而赤熾根本沒有時間害怕,更多的槍雨已密密麻麻鋪下。他甚至來不及抹去汗珠,一個倒縱急忙朝後方退去,卻意外發現背後那層無形之牆竟然堅硬如鐵,無法通過。

赤熾身後傳來椎心之痛,還有一種莫名的電擊感,就像是一條細絲鎖住了全身的經絡,力量一瞬間消失了!雖然只是剎那的感覺,卻白白浪費了脫離的最好時機,當力量再次回到身軀時,槍雨已經射到面前。

退不能退,抗不能抗,赤熾無奈之下只能朝前一個魚躍,貼著地面滑出了五丈遠,堪堪避過槍雨。

沒等他起身,兩翼已經被獸羊人包抄,正前方是厚實高大的陣牆,還有那個恐怖的金角獸羊人。

除非他能在一瞬間直線後退十丈,否則必然會被這些「羊」吞噬!

「呼!」赤熾重重地吐了口氣。出擊之前他已經有所覺悟,但現實還是大大出乎意料,居然連金角獸羊人的身邊都沒摸到就被發現,處在數百黑槍的槍尖之下,似乎除了束手就擒,別無選擇。

「看來這些傢伙早有準備,一定是昨天和白天被小夜姐殺得慌了,我的運氣還真差!可憐啊!一代英雄要在定陽這鬼地方殞落了。」

雖然知道夜魈就潛伏在暗處,但赤熾不想指望那個女人,那層古怪的力量牆,夜魈未必能穿過。

赤熾的目光快速掃了一圈,鋒銳的黑色長槍無一例外指向他,恐怕只要一動便如驟雨般飛來。而為了突襲,他手上沒有冷巨,手無寸鐵要對付上千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赤熾收起了攻擊姿態,挺直身子站了起來,高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明知沒有人能聽懂自己的話,還是嘮叨個不停。

「喂喂!不要這麼兇嘛!我又不會吃……羊!你們這群羊不羊,人不人的傢伙,平白無故跑到別人家來……」

數以百計的獸羊人刷的一下圍了過來,里三層外三層把赤熾困在中央,鋒銳的槍尖擺成整齊的一圈,甚至頂到了衣服。但或許是因為那張笑臉,獸羊人意外地沒有繼續攻擊。

赤熾感覺到一絲烈寒透過槍尖傳入肌膚,不只是寒氣,還有隨時致命的殺氣,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異動,對手就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刺出一圈窟窿。

對於這樣一個異類,獸羊人除了敵視還有更重的好奇心,包圍赤熾的獸羊人士兵都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

赤熾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對比自己高出幾個頭的敵人,在這一圈圈獸羊人的面前,他就像是個侏儒,必須仰著頭才能看到敵人們的臉,感覺實在怪怪的。

金角獸羊人放下晶頭杖,右手緊握杖身,慢慢地朝赤熾走去,杖裡散發出的柔和光輝越來越近。赤熾越發感覺到光輝中強大的力量,就像一隻只觸手撫摸著身軀,甚至穿透肌膚到達內腑五臟。

在赤熾生存的世界內,沒有一個種族過分依仗器物的力量,修真、修靈、修魂,所修的都是內府、元神,追求個體的更高境界,即便有些寶刀名劍,也不過是尋常利器,沒有一指定乾坤的力量。

眼前這個種族完全不同,他們的確擁有力量,但這股力量並非由內而外,而是吸取或引動外部的力量,再加以利用發揮。即便他們看上去很強壯,也沒有強烈的壓迫感,身軀不到他們一半的藤忍若站在此處,肯定能壓倒這一千多人的氣勢。

赤熾意識到,那個未知的世界與這個世界有極大的不同。如果獸羊人是那個世界的代表,可以想像那是一個更注重駕馭器物的世界,控制擁有力量的特別器物,從而獲得力量。

這樣的力量受到本身資質的影響較小些,即便柔弱的人也能成為強者和戰士,例如空中獸羊人那些晶槍,又例如金角獸羊人的晶頭杖,都包含超越一般武器的強大力量。

如果把他們的武器拿走,也許他們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強大!赤熾望著抵在胸口的黑色槍尖,露出詭異的笑容。

金角獸羊人越走越近,白光所到之處,獸羊人士兵如潮水般散開,讓出一條半丈寬的通道,而抵著胸口的黑色槍尖也朝後方縮了幾尺,留下一個圓形的空間。

赤熾心中一陣狂跳,這是難得的良機,敵人高度聚集又沒有發動進攻。

「受死吧,法陣││天火!」

紅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下伏,左手閃電般結出了一個手印,右手重重拍了一下地面,火線頓時進入地面,立即轉化成八條火線,沿著地面朝四面八方迅速伸展。

不過是一眨眼,獸羊人還在迎接在他們偉大的領袖,世界突然變了。

如果空中的獸羊人在此,他們一定會認出地面的紅線。可惜他們都沒有來,而獸羊人的地面部隊並沒有吃過天火法陣的虧,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

他們愣愣地看著地上的紅色線條,似實似虛,也由於圍困的陣式過密,巨大的獸羊人身軀阻擋了彼此的視線,看不到地面完整的變化。

金角獸羊人卻是例外,因為晶頭突然綻放出刺眼的光芒,這一次不是白色,而是妖異的紫色,與紫幕一樣的詭異。

「咪嗚呼……」一聲怪異的尖叫劃破了夜空。

赤熾沒來由的身子一顫,眼角掃見金角獸羊人持著晶杖,突然往地面用力一插,無數純白色的光芒以杖身為核心,朝四面八方散射,大地如同龜裂一樣被光線分割,似巨石扔入平靜的水面,掀起了巨大的漣漪。

兩種光線,兩種圓形,截然不同的力量交會到一起,紅與白,平靜與熾熱,生與死之間……

「轟!」

一片火幕最終還是從火線升起,廣闊的高原驟然間濃縮成一個狹小的火焰空間,熊熊烈火在大地上燃燒,不知所措的獸羊人赫然發現自己被烈火包圍,周圍盡是火牆,地面和天空也竄起一條條火龍,簡直就是火焰地獄!

「哦依啊……咪嗚……」

一片尖叫聲響起,赤熾從沒有聽過如此高亢的叫聲,就像在九天之上的神域穿透而來,耳膜產生強烈的震顫感,同時他也聽出了聲音中的驚慌。

金角獸羊人臉色大變,似乎沒想過行動竟會以失敗告終,對手神奇的法陣最終還是完成了。耳邊是一聲聲獸羊人狂躁的尖叫和咆哮,他臉色變了又變,見赤熾的目光掃來,幾乎可以感覺那種切膚之痛,心中又是一慌。

陷入法陣的獸羊人驚慌失措的表情,給了赤熾強烈的滿足感。這些殺戮無數的傢伙終於也知道恐懼了,「嘿嘿,最好讓你們恐懼而死!」

火越來越旺,法陣與普通的火焰有著明顯的差異,同樣是烈火,法陣之火的力量不在於灼熱,而在於力量散射,因此赤熾又在烈火之中夾雜了屬於人界的烈焰,一陣焦味隨之飄起。

「嘿嘿!這下看你們這些傢伙,還有什麼辦法。」殺戮的喜悅就像毒品一樣滲入赤熾的大腦,他臉上流露出猙獰而邪惡的微笑,彷彿地獄使者。

但就在赤熾得意揚揚之時,一道白刃破開了火壁,就像正義之刃劈開了籠罩邪惡的大幕,為這小片紅色煉獄添上了第二個色彩││白!

聖潔的白光射到法陣內每一個角落,就像一層光膜鋪在天地間,不但洗禮著每個獸羊人的身軀,也使失控的他們瞬間恢復冷靜。

赤熾也從瘋狂中清醒,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法陣雖不是萬能,但像這樣被力量破壁而入,卻是平生僅見。最神奇的是,那片白光連法陣的火焰也洗淨了,翻騰的火龍再也沒有殺氣,甚至有一種充滿生機的感覺。

即便只是一剎那,火焰特異的形態深深觸動了赤熾的心靈。受到外力的干擾,火焰也會隨著環境而產生不同的變化,一直致力於火焰之學的赤熾捕捉到了一絲靈光,但也僅僅是一絲,因為獸羊人又開始活動了。

恢復正常的獸羊人重獲新生,威脅更勝剛才。沉重的壓力再次回到赤熾心頭,眼見黑色槍尖再度指向自己,他腳下一抹,身子裹著火焰飄了出去。

脫離了法陣,又迅速前竄,赤熾一舉突破剛才那道無形之牆的位置,金角獸羊人卻像未卜先知一樣出現在側方。

這一刻,赤熾驚得心臟都幾乎停了。

金角獸羊人沒等赤熾站穩便出手了。他手中的長杖突然高舉,杖頭的晶體釋放出一道白光,金色大羊角也閃出一片金芒與白光混合為一,在空中化成銳利的光劍,狠狠地朝赤熾劈了下去。

「好快!」

赤熾瞬間感覺到死亡的威脅,很想跳開閃避,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動彈,眼角余光掃到地面,赫然發現白色光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罩上了身軀。

死亡有時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他不甘心!

「冷焰!」儘管他的手腳不能動彈,卻不影響元神力的釋放,一團綠色火焰從他身下膨脹,地面被寒冷的火焰一烤,立即凍住,龜裂的紋路以身軀為中心,朝四方散去。

赤熾右手五指齊彈,趁著光絲被翻起的土塊所阻,用力向下一拍。大地一陣轟鳴,龜裂的凍土化成土龍騰飛上天,細碎的土粉飛揚,籠罩了方圓數十丈。

可是,光劍並沒有受到影響,劈落之勢稍為頓了一頓,依然勢不可擋,在它的面前彷彿任何東西都不存在,光芒掠過之後,凍土一一化成了碎粉,飄散在空中。

赤熾臉色一變再變,對手強大到無法想像的地步,那把神奇的長杖似乎有改變天地的力量,單憑他一個正面對抗,一點勝算也沒有。

時間不容任何猶豫,一剎那的遲鈍往往是以生命做為代價,一轉眼,赤熾就感覺眼前一片白茫茫,身軀隨即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就像被一把利刃剖開了心房!

「可惡!」赤熾感覺身軀彷彿已經被破開,整個胸膛都沒了知覺。就在赤熾自忖必死無疑之時,一道彷彿來自九幽冥獄的黑色突然切斷了白色光芒,隨即掀起的是一道血光。

白光淡去,視線立時恢復正常,赤熾驚愕地看到金角獸羊人滿臉痛苦地捂著側肋,鮮血正沿著指縫不斷流下,臉上滿是驚色,似乎還在懷疑自己受傷的事實。

大家的血都是紅的!看著染紅半側身子的獸羊人領袖,赤熾不知道為何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一句話。偏在此時光芒之劍轉眼便至,聖潔之光佔據了整個眼眶,腦海也受到刺激,他剎那間便失去了反應。

忽然,一絲幽深的陰寒襲上赤熾肩頭,幻影般在肩頭輕輕帶過,一股強勁的拉扯立時附著上來,帶動他整個身軀朝左前飛出,就在身軀離地的一剎那,白芒飛至。

「小夜姐!」赤熾身子被拖著橫飛,目光卻從未離開過那道白光,直到它完全消散。

他的驚愕絕不亞於對手,世上竟然這樣的光輝,攻擊時殺氣騰騰、迅若閃電,平靜時聖潔無瑕、柔順若絲,靜與動、剛與柔、惡與善,竟是如此完美的結合,他即便攪盡腦汁也想不出,世界還有什麼力量能與它相提並論?

簡直就是完美之光,人類真的能和這樣的光輝抗衡嗎?就像柔和的白色光絲消散一樣,赤熾的鬥志和戰意也消散了。

「快躲!」突然,夜魈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赤熾的精神為之一振,聽覺也清晰了。似乎是一片勁風襲來,下意識抬頭一看,頓時驚得面如土色,數百黑槍聚成一片槍雨,劃空而來,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出縫隙,只能看到黑得發亮的槍尖。

又是生死關頭,肩頭第二次傳來巨大的拉扯力,還未落地的身軀再度橫向飛去。這一次赤熾不再迷惘,能不能戰勝,那是活下來以後才要思考的事情,如果命都沒了,再擔心也沒用。

橫飛的身軀突然一彈,原本已經衰退的飛縱之勢驟然加速,幾乎是貼著黑色槍尖,險險躲過了槍雨。

「啪啪啪啪……」一連串的聲音就像是放鞭炮似的,冰凍的泥土層被槍雨炸得碎裂紛飛,劈裡啪啦砸在地上。

赤熾已經竄離十餘丈,望著如林的黑槍陣,心臟一陣急跳。若不是那隻手兩次拉了他一下,恐怕他早已被釘死在槍陣之下了。

「小夜姐,幸好有你在。」赤熾轉頭看了看身後,然而這一眼卻嚇了他一跳。夜魈滿眼都是恐懼之色,身子不斷微顫,像是受到極大驚駭。

明明剛才成功刺中了敵人的首領,還兩番救下自己,不應該這樣的情緒才對啊?赤熾心中不禁有些狐疑,「小夜姐?」

「快……退!」夜魈身子又是一顫,第三次拉著赤熾往後倒飛。這一次有赤熾相助,一縱之力竟飛出了十五丈之遙。

赤熾不知道是什麼讓她如此驚駭,唯一的解釋就是成功刺傷獸羊人首領時受到反擊,或許是一種來自心靈的反擊力量。

三連縱並沒有擺脫獸羊人的威脅,這些高大雄壯的異族輕跨一步就是數丈,急奔飛縱更可達十餘丈。兩番攻擊失敗的他們沒打算放過敵人,嘩的一聲,數千獸羊人士兵朝兩側包抄,中央只留下金角獸羊人和二十四名衛士。

眼見夜魈已無戰意,敵人的速度又如此之快,赤熾狠狠地一咬下唇,痛楚刺激了神經,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許多,「綠焰龍旋!」

紅色身影在白光照耀下猶為顯眼,他高高躍上半空,雙臂張開隨著身軀旋轉,掌中幻出綠寶石般火焰,在空中帶出一條奇幻的綠環,與做為背景的白光相映,透著魔幻的感覺。

獸羊人天生反應敏銳,跳躍力和挪移能力極為出眾,見到綠光閃爍便停止合攏,轉而繼續向兩翼滑動,試圖形成一個環狀包圍網。

赤熾當然明白對手的意圖,雙掌陡然顫動,八道火點飛向八個方位,帶著森森陰風呼嘯而去。

八道綠光化成八條綠龍,帶著陰森鬼氣翻騰而下,威懾力足以讓獸羊人士兵卻步。

藉著這一愣之際,赤織扯著夜魈繼續倒縱,他知道必須迅速擺脫那根晶杖的光輝,才能沒入黑暗,否則單憑兩人的實力,很難在這群數目眾多、實力強大的敵人面前佔便宜。

偏偏,金角獸羊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後面……
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18
第十集戰之輓歌 第三章異域

赤熾退一丈,金角獸羊人便進一步,退十丈便進十丈,彷彿有縮地功似的,長杖也不斷釋放著光輝,白色光華皎潔似月,把大地照得通亮,根本不給兩人沒入黑暗的機會。

「這傢伙太聰明了,居然看穿了我們能藉用黑暗遁行的能力。」赤熾感嘆道。光芒如此強盛,哪來的黑影可藉?

既然金角獸羊人一時半刻無法戰勝,那麼出路就在兩側的普通獸羊人身上,這些異族一定存在著某種缺點。

金角獸羊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長杖突然朝前一指,一道強勁光波帶流星般撞向赤熾,大有一擊致命的意圖。

赤熾心中突然一動,光與影就像孿生兄弟,永遠也不會分離,強烈的光波一定會帶來更多的影子,而龐大的獸羊人隊正好提供了這樣的條件。

「小夜姐,右邊,我們衝!」

決定生死的一擊,赤熾知道如果沒有夜魈配合,很難成功。在這樣的時刻,一個人的力量永遠是有限的。

夜魈的心神明顯受到衝擊,但觸及赤熾的目光時,冰冷的雙眼也被點燃了,強烈的求生意念化成烈焰,在她身軀內燃燒。

黑氣環繞的雙刃巨鐮突然高高舉起,隨著一聲低喝,鋒利的雙刃倒轉一圈朝前方挑起,平整的地面突然龜裂,一條充滿陰森氣息的黑帶筆直朝赤熾撲去,速度極快,轉眼間已經超越了赤熾的身軀,攻至獸羊人的隊伍。

獸羊人缺乏應付鬼術的經驗,正如赤熾面對長杖之光時的無奈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黑線衝到面前。

赤熾卻知道夜魈這一招的作用,微微一笑,身子突然消失。

失去了目標,獸羊人都有些驚駭,到處尋找消失身影。就在此時,黑線已射入獸羊人群。

陰寒、詭異,大地彷彿突然被冰凍了,站在黑線上的獸羊人都感覺到腳底傳來冰寒,透過骨骸直入肺腑,許多士兵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啊噫││」

數聲慘叫劃破了夜空,同樣飛起的還有數條粗壯的羊腿,五名少了一條腿的獸羊人站立不穩,倒在地上大聲哀嚎。

赤熾雖然有些不忍,卻不能不狠下手來,此刻哪怕有一絲仁慈,也會讓自己粉身碎骨。

同伴的慘叫激怒了所有獸羊人,包圍圈開始斷裂成幾個組,一起發了瘋似的朝受傷的同伴奔去,「啊噫啊喀……吼羅……」陌生又怪異的吼叫聲恍若電閃電鳴,粗豪、尖銳、刺耳,一聲又一聲地迴盪在山嶺上,就連強勁的山風彷彿為之卻步。

近在咫尺的赤熾甚至能察覺到,空氣中濃烈的哀意與恨意。

「看什麼,還不走!」夜魈冰冷的聲音乍起。

赤熾搖了搖頭,身子一晃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獸羊人士兵慌亂的舉動給他提供了大片人影,足以送他到安全的地方。

夜魈的行動更快,像是避開瘟神一樣逃之夭夭,片刻間已經出現在百丈之外的土堆後面了。

「小夜姐,好在有你!」赤熾感激道。

夜魈卻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剛才她一直隱忍不發,等到金角獸羊人朝赤熾發動攻擊時,才突然暴起。

若是平時,這樣的攻擊有九成的勝算,可金角獸羊人竟在千鈞一發之際晃了一下身子,只讓利刃刺入左肋,並未命中要害,更有一種力量一下把她推出了數丈,使得她劇烈波動的心潮至今沒有平復。

夜魈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匪夷所思,唯一確認的,就是對手擁有無與倫比的實力。一個她和赤熾加起來也無法戰勝的強者,能刺中他完全是因為敵人對鬼術的陌生,以及對於自身實力的過分自信。

夜魈深深吸了口氣,一句一字凝重地吐道:「沒有把握之前絕對不要惹他,絕對不要!」

赤熾感到心臟一陣亂跳,沒有人想與這樣的強者敵對,然而眼前的窘境卻不得不如此。他用力地喘著粗氣,彷彿要把心中的壓力和緊張都吐出去,然而迴盪在天際的叫聲,卻讓他始終無法平靜下來,平靜只維持了片刻,後方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彷彿被神抽走了所有聲音,四周突然一片沉寂。

赤熾和夜魈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但相隔百丈,又有土堆阻隔,光芒射不到他們,對方沒有理由會發現。

「小夜姐……」

「不要說話,走!」

夜魈身上突然散發出聖潔的綠光,那是修魂者獨有的光輝,以聖潔度而論,絕不在晶杖之下。

看到這樣的光輝,赤熾對自己的力量又有了信心。敵人的武器固然強大,但他們總有離開武器的一刻,而人界的力量在體內,隨時都可以發動,並且只會越來越強大。

森然鬼氣在綠色的牽引下,劃出一道巨大的光槽,夜魈落到光槽之後,看了一眼追來的敵人,舉起雙刃巨鐮對著光槽虛劈一招,兩道泛著光點的力量衝入了光槽中。

一聲輕響過後,光槽突變,大地像是裂開了一道二十丈長的黑色大口,流散出黑色的陰森氣息,像倒流的黑色瀑布從裂口一直衝到二十丈的高空中,黑色大幕上有無數白色的骷髏手臂伸出。

赤熾的耳邊傳來了夜魈一聲輕吟:「鬼噬天!」

羊蹄聲戛然而止,時間彷彿停頓了。

「走!」夜魈沒有指望鬼術能阻止獸羊人的腳步,扯了扯赤熾,迅速向前彈射。

赤熾看到左右兩側的獸羊人試圖繞路來追,他藉著飛行之勢,雙掌像連珠炮般推出,一顆顆碧綠的火球劃空而走,把追截的獸羊人都壓了回去。

金角獸羊人的意外受傷,使得整支獸羊人大軍陷入狂怒之中,被法陣力量束縛的獸羊人終於脫離了烈火,正四處尋找那個讓他們如此狼狽的敵人。

「噫呀!」

叫聲四起,赤熾和夜魈卻已縮入了黑暗,趁著獸羊人被「鬼噬天」的恐怖畫面暫時壓制追勢時,他們轉眼竄出了數百丈之遙,再次沒入黑暗。

心情稍安,兩人這才發現逃入了曲折蜿蜒的定陽山道上,附近有許多可以藏身的山壁崖石,比平坦的高地安全許多,心情又輕鬆了些。

「不擺平那個傢伙,人界只怕不得安寧,他手中那把奇杖太強大了,坐在這裡,我都能感覺到空氣中散溢著如絲的力量。」

赤熾回頭望向高地,身邊的夜魈突然倒入自己懷中。他心中大驚,連忙扶住冰冷的嬌軀,虛弱的身軀明顯有些脫力,赤熾意識到,一定是剛才那一招「鬼噬天」消耗了夜魈太多力量。

「沒事吧?」

「沒大事,休息一下就好。」

「他們還會追上來,鬼噬天擋不了多久,快往山下走!」夜魈話音剛落,蹄聲便如潮水般湧了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殺氣。

她吃了一驚,用力推了一下赤熾,一咬牙從他的懷中彈射出去,繼續往山下跑。

赤熾雖然擔心,卻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守護在玉人身後,時刻注意她的變化。

沒等他們移開,一道強烈的白色衝擊波便劃破了夜空,就像是天空劃過的流星,狠狠地撞入黑暗。

「砰!」

兩個身軀從黑暗中被拋了出來,巨大的衝擊力把他們高速推向南方。

赤熾感覺到自己在移動,速度之快就像是從懸崖墜落般,雙耳灌風,呼嘯聲猶如龍吟虎嘯。

一絲絲冰冷傳入手中,他第一次感覺到即便是冰冷如霜也是美好的,至少代表身軀還有感覺,因為被擊中的一剎那,他感覺到自己幾乎被炸碎了。

與赤熾相握的是一隻冰冷的手,夜魈雙眼緊閉,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單論肉體的抗攻擊能力,鬼人甚至還不及人類。

赤熾抬頭看了一眼,隱隱感覺到自己飛入了冰原,右手用力一扯,輕舒猿臂把夜魈抱在懷中,然後在空中倒翻了十幾個跟斗,一點點把推力化解,直到最後落地。

或許是感覺到死亡的危險,夜魈迅速醒來,深深看了赤熾一眼後跳出懷抱,隨手搶回雙刃巨鐮,「我沒事,撐得住!」

二人立即繼續逃竄,他們都是頭一次被人追得如此狼狽,即便麵對冰潮那樣強大的力量,赤熾依然有勇氣回頭反擊,可現在他們連停一停的想法都不敢有。哪怕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殺機便會襲來。

沉重的喘息一下接著一下,跳躍飛縱早已不在話下,就算讓他們爬也不會有半點猶豫。一輩子都在追蹤別人的夜魈,此刻的感覺猶為強烈,這樣的速度在鬼界中恐怕只有鬼王、鬼帥才有。

與光芒賽跑的感覺,赤熾這輩子都不想重溫了。金角獸羊人原本就比正常人類快上數十倍,若不是受了傷,只怕兩人也不會跑得如此「輕鬆」,但法杖上射出的光波無比強大,就像一道道光箭射向兩人,速度絕不是雙腿能夠相比的,因此二人必須不斷變換方向。

不知奔了多久,二人的眼前突然一變,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映入眼簾,雖然知道不能停,但二人還是無法抗拒環境的變化,驟然停了下來。

「這是……」見到熟悉的紫色區域,赤熾忽然想起一事,臉色大變,「不好!」

「怎麼了?」夜魈已經是油盡燈枯,憑著赤熾的協助和意志力才撐到現在,此刻就算站著,也需要赤熾在一旁扶持。

赤熾無奈地苦笑道:「這裡不能使用元神力,我們根本跑不掉!」

夜魈勃然變色,美麗的眸子被強烈的恐懼佔據,意志力也隨之流失。

驀然回首,龐大的獸羊人大軍已經在紫色區域之外,除非繞道,否則很難突破這道封鎖線。

「沒有出路了嗎?」夜魈無助慌張的目光在四周游離,就像是與親人失散的小女孩。

赤熾看得心傷,高傲的絕世美人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完全是因為自己。他知道在紫色區域內,夜魈簡直就是手無縛雞之力,連普通人都未必打得過,更別說那些雄武有力的獸羊人了。

金角獸羊人慢慢踏入紫色區域,手中的法杖依然閃爍著聖潔的光芒,絲毫不受空間的影響。

看到這一幕,赤熾徹底絕望了。他手上連冷巨都沒有,對手卻能如常使用原有的力量,不對稱的條件注定了失敗。砍了五條羊腿,他也不指望對方會仁慈地饒恕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對手的審判。

「好像做了幾回英雄,也算不枉此生了。下輩子老子要做強大的冥人!嗯……鬼人也不錯,反正再也不做人類了……只是小夜姐有點可惜,她要是脾氣好一點,不那麼冷的話……」就像臨死前的禱告,赤熾一直在呢喃著。

金角獸羊人似乎把兩人當成了囊中之物,並沒有立刻攻擊,站在五丈外俯視著,眼中充滿了好奇。他左手依然捂著肋部,血漬斑斑的肌膚固然嚇人,但傷口似乎不再流血,甚至還能看到結疤的現象。

赤熾一手扶著失去戰鬥力,軟軟靠在懷中的夜魈,一手擎著雙刃巨鐮朝前一指,神色比剛才更加堅毅不屈,任何力量都無法讓他屈服,「來吧!

本少爺要是皺一皺眉,就不姓赤! 」

金角獸羊人晃動碩大的腦袋,一雙金色大角突然閃出光芒,就像是剛剛鑲上了金箔,杖頭在白光反射下熠熠生輝,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凜然之威。

璀燦的光芒射向冰層,在冰內折射後擴散放大,驟然把方圓五十丈都變成了金色世界。

赤熾見對手沒有攻擊的舉動,心中尚有一絲僥倖,不是期待對手的仁慈,而是期待還能找到脫逃的機會。

金角獸羊人開口說了幾句話,赤熾一個字也聽不懂,但從對手威嚴和高傲的姿態看來,似乎有勸降的意思。

「你也太小看本少爺了,好歹我也是堂堂王爵,武神一脈的傳人,雖然技不如人也不會輕易投降,像小夜姐這樣漂亮的女孩還差不多,你這醜八怪也讓我投降,作夢去吧!」

金角獸羊人手握的杖頭白光爆漲,凝聚成一個腦袋大小的圓形光球。

赤熾看著光球深吸一口氣,左手輕輕一放,讓夜魈滑坐在地上,雙手揮著雙刃巨鐮,舞出一片刀花,「少爺我就算不用元神,也不是好欺負的!」

聲音未落,鋒利的雙刃化成兩道寒光,翻著幾道刀浪捲向金角獸羊人。正如赤熾所言,單憑武技,他也足以邁入一流高手之列,擺弄與身高同樣的長柄武器,也如同自己的手腳一樣靈動,刀光閃爍處,氣勢竟不輸給對手。

金角獸羊人有些訝異,卻不知道這其實是虛招,赤熾身子甫一晃動,隱在刀刃間的殺氣便突然浮現。

「再吃我這刀,夜龍狂斬!」赤熾虎眼圓瞪,泛起熊熊戰火,長刀化為遊龍奔騰而至,速度快如閃電,眨眼間已衝到金角獸羊人面前。

金角獸羊人皺了皺光禿禿的眉頭,似乎沒料到赤熾肉搏戰的能力,只得用長杖去擋「夜龍狂斬」。

「轟!」

隨著一聲悶響,赤熾被一片白光刺中,胸口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幾乎喘不過氣來。身子也倒飛向紫色區域的深處,無奈光滑的冰面助長了倒飛之勢,根本無法停下。

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夜魈身邊飛過,赤熾恨恨地咬牙,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遠處,金角獸羊人也改變了目標,持著長杖慢步走向夜魈,失去力量的鬼女徹底癱軟在冰面上,與死人沒什麼區別。

此時,一陣怪異的強風掠過冰面,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在地面盤旋後,突然加速。

金角獸羊人根本沒有察覺到異常,只是依照自己的判斷行動,就在他快接近夜魈時,風掠過了他面前,像捲走一片枯葉似的,吹走了夜魈。

赤熾看到了這一幕,金角獸羊人也看到了,兩人同時發出了驚呼,一個狂喜,一個卻是震驚。

半空中,一個清秀的身影飄飄欲飛,修長的道袍透著出塵飄逸之氣。

「南淮子,幹得好,下輩子一定請你喝酒!」赤熾樂得幾乎瘋了,興奮地發出一聲狂吼。雖然自己正飛向死亡深淵,但臨死前能看到夜魈安然逃生,心裡已是說不盡的滿足,所有怨念都在一瞬間消失。

那道人正是南淮子,他帶著風中的夜魈,搖搖晃晃飄向赤熾,不只是為了營救赤熾,還為了逃避身後的威脅。

金角獸羊人沒有再採取行動,只是目送著身影消失,眼神中卻流露出深邃的目光,似乎在為這個世界的生物感慨。

「太好了,這下就算死了也沒有遺憾!」他剛剛還自怨無法拯救夜魈,沒想到南淮子如天神般從天而降,不但瀟灑地救下夜魈,還幾乎把金角獸羊人給吹翻在地。這一切就像是夢幻,赤熾用力捏了自己的臉頰幾下,才相信那是真的。

漸漸地,倒飛之勢放緩了些,赤熾正準備用力抗衡滑行之力,忽然聽到身後有旋風呼嘯。他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卻把他看得愣住。

紫色,滿眼的紫色,層層疊疊,就像女人的褶裙一樣無窮無盡,有些地方甚至發黑,令人有種泰山壓頂般的凝重感。

再往上看,他更是呆若木雞,眼前的不只是一片紫色,還有一個巨大的漩渦緩慢地旋轉著,就像是噬人的黑洞。

「這是……什麼鬼地方?我不會到了地獄吧?」赤熾呆呆地看著漩渦,眼都不眨一下,沒人想過紫色區域內竟會有這樣一個東西。事實上,他修煉的時候根本沒有見過這些,站在紫色區域邊緣只能看到無盡的白色。

一道紫色閃電忽然從氣流層中狠狠劈下,赤熾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劈中了,整個人隨即失去了意識。

夢境,火焰一樣的夢境,大地在燃燒,一條條火焰竄上高空,像火龍般飛舞,周圍都是焦黑的山巒……

「這是什麼地方?火焰地獄嗎?不是說人死了會進入轉生堂嗎?怎麼會是這種鬼地方?我不會去錯地方了吧?」赤熾用力揉了揉眼睛,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紅色的大地光禿禿一片,沒有樹木花草,沒有大河草地,沒有悅耳的鳥鳴,就像一片燃燒中的陸地,裸露出地面的山石呈現出焦黑色,整個世界都像是被焚燒過般,腳下也有種灼痛的感覺,彷彿踩在燒紅的鐵板上。

「這是什麼鬼地方!」

赤熾站起來看向遠方,卻沒有多大的區別,前方是一條很長的紅色斜坡,若不是天邊那些黑色山影,他幾乎看不到末端。抬頭望向天,看不到太陽,卻亮得有些刺眼,還有一些焦紅色的絲絮散佈在空中,感覺似乎連天都燒焦了。

「這鬼地方紅得像血域,我怎麼會來到這種鬼地方,真是撞邪了,難道轉生堂已經把我轉生了?不對啊,記憶還在,身上的衣服也和以前一樣,就連東西也沒有少,難道我沒有死?」

赤熾回頭看了一眼,心裡又是一震,紫色漩渦之門矗立在大地上,他赫然發現門的寬度超越了想像,無論朝左看還是朝右看,直到天邊盡頭,仍是翻騰的紫色氣旋。

閃動的紫電、翻騰的紫氣,無一不觸目驚心,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經歷了什麼,「難道我穿越了兩個世界交接的地方,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道漩渦之門,赤熾以前從未見過。迷惘之中,那道白光就像惡夢一樣再次出現在腦海中,「這就是獸羊人一直生長的世界?太不可思議了,這樣一個世界怎麼可能活下去?」

他回望長長的紅色斜坡,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高而斜傾,也許在世界碰撞之前,這裡也是綠草如茵,一片生機勃勃,如今一切都改變了。

「難怪獸羊人出現得那麼快,看來他們的生存環境已經被破壞殆盡,不找到新的生存空間就會有滅族的危險,如此看來,這一族倒是挺可憐的。」

然而一想到定陽戰死的上萬武士,赤熾的憐憫之心又淡了。

人類也一直在為了生存而努力,冰潮毀滅的家園也不在少數,沒理由讓人類再承受更多的災難。
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18
第十集戰之輓歌 第四章紫漩
親眼見證了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一切推測都得到證實,的確有一個龐大的世界與赤熾生存的世界相撞。巨大的撞擊力帶來了一系列的災難,但那似乎只是開始,不同種族在全新的空間,如何生存才是真正的問題。

環境變了,生存的條件也在改變,空間一再受到擠壓,有些種族就必須尋找新的家園,因此與其他種族產生衝突。

為了獲得更大的生存空間,戰爭將會頻繁出現,殺戮在所難免,就算是再和平的種族,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也只能拿著屠刀,為了生存而戰。

「獸羊人僅僅是為了生存而戰嗎?」

赤熾瞭望斜坡的盡頭,其他獸羊人大概還在這片大地承受災難吧?他們很快也會沖向新世界,越來越多的獸羊人將出現在定陽,那片小小的高地只怕不能滿足獸羊人的需求。

他們一旦向西,就會與人類大軍在落鳳峽谷展開生存之戰……

此刻,赤熾甚至嗅到了來自落鳳峽谷的血腥氣。然而這一切似乎都無法阻止,一個人不可能阻止一個種族的生存慾望。

赤熾呆立了很久,心潮一陣陣地翻湧,許多以前不必思考和在意的事情,現在都湧入腦海,思緒的空間似乎擴大了無數倍。

「怎麼辦?」

他再次回望紫色漩渦之門,回歸的慾望在心裡燃燒,既然自己和獸羊人都能平安穿越這道門,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回去吧!至少應該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們,戰爭是無法避免的,必須早做準備。」

鼓起勇氣,赤熾走向龐大而未知的神秘之門,來的時候處於昏迷狀態,他根本不知道經歷了什麼。

踏入紫色漩渦之門,一股神秘的力量像風一樣襲到身後,赤熾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回望背後,紅色漸漸化成小點,最後消失在視線之中。

紫黑色的世界中視線也被扭曲了,耳邊呼嘯陣陣,像是黑暗之神敲響了戰鼓,偶爾一道明閃劃過天地,翻捲的紫色氣霧驟然清晰,甚至可以找到氣霧的層次與脈絡,但一瞬間又消失在黑紫的天幕下……

突然間,就在頭頂上,一聲令人膽寒的炸雷,震得大地簌簌發抖,好像一把鐵鎚砸破了扣在蒼茫大地上的鍋,驚得赤熾渾身一顫。

視覺、聽覺、嗅覺都進入紛亂的狀態,根本無法判斷環境與危機,赤熾如今只能依靠直覺。

前後左右,畫面幾乎一樣,都是紫色的氣漩,唯一能辨別方向的就是氣漩的流向,翻湧的力量一直推動赤熾的身子,方向一變再變,就連他自己也忘了東南西北。

赤熾心裡開始有些不安,不知道會不會掉落到兩個世界之間的空隙,永遠都回不來,可惜命不由己,現在的他只能等待命運的抉擇。

過了一陣,情況開始出現變化,力量不只從後面推來,正前方也湧來一股強大的力量,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突然襲到身上,不斷推壓著身軀,感覺就像是站在兩股強風之間。

「難道是兩個世界的交合點?好強大的力量,到底是什麼力量?推力像兩堵牆,卻沒有把身軀擠扁,實在太奇妙了。」

在兩道力量之牆的中央幾乎寸步難行,赤熾根本無法想像,那群龐大的獸羊人是如何穿越這道門的。

兩個世界的力量相觸,產生了這種特別狀態,這股力量在世界交界處不斷凝聚翻騰著。

一陣灼熱,一陣冰涼,赤熾感覺到身軀正經歷著水與火的交織,刺骨的冽寒與灼痛的酷熱輪流侵襲著每一寸身軀,只是偶爾也會像泡溫泉一樣無比舒適。

肉體經歷著前所未有的感覺,心靈也是一樣。赤熾站在兩個世界中間,偶爾也會幻想,如果兩個世界同時抽離,自己不知道會掉到什麼地方去?

如此惡劣的環境下,赤熾的思緒彷彿受到無形的牽引,突然跳入了修煉的範疇。

一冷一熱,兩種截然不同的空間力量交織之後,變成了第三種力量,也就是這道巨大而厚重的紫色漩渦之門。

陽焰、冷焰,同樣是一冷一熱,赤熾一直以來都把兩種力量分別使用,即便同時使用,也總想著各成體系,從未想到兩種力量的結合會產生第三種力量。畢竟鬼術和道術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即便以火的形態表現出來,也是兩種不同的火焰。

火是有形之物,肉眼看得見的力量,即便火焰分出層次,也是層層遞進,絕沒有突變之火。

但赤熾看著這片紫色的空間,一方是冰冷冷的冰原,另一邊是火辣辣的烈焰之地,雖然都是因為撞擊而成,但不同的表現方式,說明兩個世界的力量存在巨大的差異,而這兩種力量交會之後,並不是冰與火的交纏,而是異變成新的力量,連色彩都變了。

仰望天穹,淺紫泛白的閃電在紫雲、紫霧中一閃而沒,有的甚至劈到了他身邊,這樣的閃電便是兩種力量結合後的產物之一。

赤熾細細感覺襲到身上的冷熱兩股力量,都是純正平和,沒有太強的衝擊感,應該是世界上最純正的力量,但結合後的產物卻各不相同,雲、霧、雷、電同樣是兩種力量的結合物,為什麼會產生不同的效果?

赤熾知道這是關鍵性的問題,解析了這一點,許多修煉上的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嘩的一聲巨響,一道淺紫泛白的閃電在他身側十丈左右處生成,像靈蛇般鑽下,竟一頭沒入了赤熾的懷中,讓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閃電……」

赤熾呆呆地低頭看了一眼懷裡,胸口處的衣服竟然全部消失了,光滑的肌膚表面印出了一團紫色,卻沒有灼痛的感覺,只是隱隱感覺到,那道閃電在身軀內發揮了作用。

「奇怪,難道閃電只是幻覺?若是幻覺,我的衣服就不可能被抹去,肌膚上也不應該留下紫色印記,難道這奇特的閃電與一般的閃電不一樣?」

一切都太快了,快得連思緒都無法跟上,當時間慢慢沉澱之後,方才的異象才第一次映入赤熾腦海。

淺紫泛白的閃電就像一隻手掀住了心神,穿透他的身軀後直入內府,被內府外層的靈息壁所擋,留下了像是煙花般的紫白之光,儘管只是一剎那的感覺。

赤熾的身軀夾兩個世界的衝擊點上,因此不屬於任何一方,或許正因為這一點,上次他輕鬆穿越了紫色漩渦之門,這一次卻被夾在中央。

就像兩團大風,相互切入,你進我退,你退我進,這就是冷與熱的變化,而當兩種力量平衡時,就會有浸泡在溫泉中的舒適感,明白了這一點,赤熾開始用自己的力量嘗試。

環境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有紫色翻騰起伏,情況似乎已經穩定下來,但赤熾被兩種力量壓制的身軀依然無法擺脫束縛,眼前這樣的局面,除了等待空間力量的變化,就只有憑自己的力量打開新局面。

或許是由於夾在世界性的力量之間,兩個世界絕無僅有的特殊地域,赤熾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能隨心所欲地使用元神力。

原本束縛住他內府的奇特力量,的確是異化後的世界力量融合入元神力之中,兩者再次產生了異化,新的力量細密堅韌,卻又受制於內府的靈息壁,以至於進不能進,退不能退,也無法與元神相合,因而造成了六識絕斷的奇事。

如今事情雖然同樣發生,但效果卻截然不同,因為在舊世界的力量發揮效用的同時,另一個世界的力量也正侵擾著身軀,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與元神力混雜,異化成第三種力量。

兩種異化的力量相觸在一起,竟在內府形成了小型的紫色氣霧,力量的交接面由於強弱的變化而形成漩渦,與紫色漩渦之門幾乎一模一樣。

見證了這奇特的一刻,赤熾終於明白紫色漩渦之門形成的原因,果然是兩種力量相碰的結合體,只要兩種力量交會,無論在任何地方都會形成漩渦之門,就像是他內府中的這個。

當然,這樣的現像只是在特定的地點才會發生,不可能隨時都可以進入現在的狀態,因此要想把這樣的力量實際應用,就必須讓身軀與異變後的力量產生共鳴,甚至駕馭它們。

赤熾相信如果力量沒有異變,身軀一定會與它產生共鳴,但異變後力量的狀態不穩定,身軀因為無法捕捉到異變力量的常態,因此一直沒有找到共鳴點。

想到這裡,赤熾心中一動,世上有許多強大的力量,眼前紫色漩渦之門便是力量相觸的傑作,如果人所擁有的力量也能產生非常態的異化,那麼受到攻擊的人,短時間內便很難找到應對的方法。

這一點,與武技中「無招勝有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但力量不同於武技,若要隨意改變它的形態,就必須擁有特殊的手段。

赤熾也清楚,這股變化的力量目前連自身都無法控制,更別說施展出來,把這些理念應用在實際中。

思考了很久,赤熾終於想到了一個可行的方法。讓力量留存在身軀內一直保持常態,這樣元神隨時都可以駕馭,但需要釋放力量的時候,就由元神力催動力量離開身軀,這時只要讓內府異變的新力量動起來,力量就會在進攻的過程中產生異變。

對手如果無法察覺力量異變,被擊中的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回望內府之外的空間,紫色漩渦依舊,細小的雷鳴和短促的閃電吸引了他的注意。

即便是內府,只要有力量的變化,電閃、電鳴這樣的自然現像也一樣存在,這也是純自然的力量表現,也就是說元神力也一樣可以引導出純自然的力量,如此一來就不必擔心空間封鎖元神。

理論和概念漸漸在腦海中成型,赤熾越來越相信異化力量將無比強大,而且會全面提升現有的力量層次,日後對付獸羊人大有效用。

一陣細小怪聲突然傳來。由於聽覺受到空間力量的衝擊,赤熾一直以為是漩渦發出的聲響,但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他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力襲上心頭。

「轟!」

原本舊世界力量、新世界力量和元神力,三足鼎立,但突然射來的力量打破了這個平衡,首先受到衝擊的不是赤熾的元神,而是兩股包圍內府的變異力量。

又是一片淺紫泛白的閃電,這一次卻像是煙花般閃亮,虛無的元神世界突然變得璀燦無比,就連無形的靈息壁也反射出幻彩般的光芒。

赤熾一愣,這才意識到有人在攻擊自己。他睜開眼,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極有可能是獸羊人的援兵。他心中突然一陣緊張,現在自己夾在力量之間動彈不得,敵人只要一槍就能解決他。

不知道死在兩個世界的中央,會在哪裡轉生呢?

忽然,他感覺到環境似乎變了,剛才那一擊不只擾亂了內府里外的力量平衡,似乎也衝擊了他的身軀。巨大的衝擊力把身軀推入了一個相當特殊的空間,手腳都被充斥在身邊的力量波壓制,別說閃避了,就連動一動小指頭都比登天還難。

「算了,管他那麼多,愛殺就殺吧!」

心態放開,赤熾整個人都輕鬆多了,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元神上面,靜靜觀察元神力與兩種異變力量之間的融合與觸碰,思路越來越清晰。

就在赤熾打開了領悟之門的同時,人界大地卻陷入詭異的氣氛之中。

二次定陽山道之戰,意味著人界真正進入了戰亂期,獸羊人出現的消息,像流星一樣快速劃過青龍大地。近五萬人的武士軍團面對只有十分之一數目的敵人,竟然死傷一萬有餘!

聽到這樣的消息沒有人不驚訝,再也沒人敢小看來自異域的新種族,然而人們的反應卻開始呈現兩極化,特別是在都城,這樣的差異更大。

做為天下第一名城,青龍國都城聚集了無數巨富,豪門大族、皇家血脈、各級官吏,還有更多的底層平民,例如小商人、屠戶、各類工匠,消息傳來立即掀起了驚濤駭浪,恐懼籠罩住了整個城市。

「異族殺來啦!」

「天下要大亂了,這裡也會成為戰場,快跑吧!」

偌大的城池昨天還是艷陽高照,今天卻變成陰雲密布,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朝堂內外更是一片混亂,爭權奪利的各個派系突然發現,放在眼前的不是權力寶座,而是死亡刑場。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感覺如此。危機往往都是權力和利益重新分配的時候,許多人蠢蠢欲動,完全漠視東方的威脅,數千里之外的大地彷彿是另一個世界。

宏偉壯麗的青龍朝堂從未像現在這樣沉鬱,獸羊人的出現只不過是拉開爭鬥序幕而已,改變氣氛的卻是爭鋒相對的朝議。

軍方、皇族、文官、武士,四種不同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之上,爭吵之激烈前所未有,吵得面紅耳赤的官員們幾乎大打出手,若不是執殿將軍領著士兵強行分開,事情必定一發不可收拾。

少君也算是聰明好學的有為之君,可惜他的毛病在於處事不夠果斷,再加上身邊還有一堆頂著爵位的叔叔伯伯,壓力就更大了。

當文官義正辭嚴地要求撤走東面的平民,放棄東方的領地時,他答應了;當武將們慷慨激昂,要求開拔大軍送往東方,構築強大的防禦體係時,他又答應了;當武士們要求為國出力,成立合法的武士集團,甚至成立武士聯軍前往六華山脈時,他還是答應了。

每一項要求在他看來都是為國盡忠,為民出力,無可厚非,每一個人都是慷慨激昂的忠義之士,然而他卻忘了,這些看似合理的要求卻互相對立著,同時也影響了指揮權。

事實上,獸羊人出現的消息剛剛傳來時,許多聽者都驚得目瞪口呆,但五千人的敵軍並不足以讓他們感到威脅,他們沒有看到敵人高大的身影、健壯的肌肉、強而有力的四腿,更不相信一把晶槍可以摧毀一座城。

他們只知道,朝中隨隨便便就能調動百萬大軍,區區五千人就算再強也絕對打不到都城,既然都城安全,大可以放心玩他們最喜歡的權力遊戲。

最終,朝廷同意調兵令,為的是築建防線,好保護各大豪門的貴重財產,他們也同意武士出擊,為的是讓武士們少在京城晃悠,這樣治安也會有所改善。

但是,他們卻反對賦予前線將領的指揮權,因為這關係到功勞的分配,關係到派系的實力增減,無論哪一方都想多佔一些,尤其是不用拼命就能掙下的軍功。

書清言默默地站在官員的隊列中,做為「殺紫」的代表,朝堂上的氣氛幾乎讓他絕望。

定陽戰之後,他馬不停蹄,幾乎沒有休息一夜,騎斃了數匹馬才趕到都城,為的就是要讓大家知道,危機已經迫在眉睫,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統一事權,在六華山脈一帶建立穩固而強大的防線。

如今兵有了,武士也有了,糧食、補給一樣不缺,卻不放權力,前線的一舉一動都要受到朝廷直接命令,稍縱即逝的戰機,很快會在手邊溜走。

他忽然想起了魅幽羽的話,國家的戰爭才是當權者的事情,世界的戰爭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站在後方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戰場此刻發生什麼事情,他們的遲鈍只會斷送更多性命。

「皇上!」

一聲暴喝壓住了所有的爭吵,官員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無禮的身影。

「書愛卿,你有何建議?」

「請皇上坐鎮前線,鼓舞士兵,讓天下人看看我青龍國主的威勢。」

一言既出,滿堂嘩然,原本爭得你死我活的幾股勢力,不約而同把矛頭指向了書清言。

若皇帝答應親征,功勞至少會減少七成,任何成就都將算入皇帝的英明神武。

「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受到壓力的少君,委婉地否定了提議。

這是書清言最後的試探。連日狂奔的疲勞已經侵入大腦,是前方的安危支撐著他,如今這最後的支撐力在眼前消散,他的身心都感到無比疲乏。

他望向東方,另一種力量取代了長久以來的信念││忘記青龍,忘記自我,為人界而戰吧。

六華山脈,無數高聳入雲的山峰隔斷了東西,成為抵抗獸羊人最好的屏障,因為有它的存在,雲河盆地的各股力量都充滿了力量和信心,山峰就像守護之神般鎮守著大地。

落鳳峽谷自從冰潮過後,變成了青龍國的國界,軍方在峽谷口設立了關卡和哨站,又在高地建立軍營,以防東方再發生什麼變故。

整條六華山脈從北到南都在忙碌著,數以百萬的石頭從山區採下,靠著人力運到了陣地,無數工匠被召到陣地上日夜趕工,製造各式弓弩箭矢,龐大的運輸隊不斷把兵器、糧草等備戰之物送到前線。

數百年來,和平使青龍國累積了龐大的財力和物力,現在是體現這些力量的時機了。

這裡的氣氛與都城截然不同,沒有人會懷疑危機的到來,站在最前線,每個人都在擔心自己的生命是否能得到保障。

鎮東督帥成了整條防線的臨時主宰,龐大的軍隊正不斷往六華山脈一線調集,雖然他並沒有軍隊的指揮權,卻是軍方駐東面最高階的將軍,構築防線的責任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權力大無邊,可以說是在東方跺一腳震天地的大人物。

相比之下,武士集團被擠到第二線,定陽之戰表面上不分勝負,但藤忍的武士軍團損失三成,又丟了定陽,給所有人留下「從前線潰敗而回」

的印象,無形中壓低了武士在這場世界大戰中的地位。

雖然心中不忿,但武士們也只能暫時接受現實,退到幕後,暗地裡卻有無數個情報小組,來往於雲河盆地與定陽高地之間,許多無名勇士在另一條戰線上持續作戰著。

七月的峽谷已經進入暑期,鳴蟬開始騷擾各處,毒辣的陽光到處肆虐著,奇怪的是熱力似乎只能到達峽谷外的冰線。

冰潮雖然已經過去多時,溶化的冰體也不在少數,但東方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冰原的面積一直維持在固定的狀態,許多地方只剩下比紙還薄的冰層。

對於雲河盆地的人來說,儘管是盛夏時節,他們卻感覺到透心的寒意,定陽的逃難者在藤忍等人的引領下回到了雲河盆地,也把獸羊人的恐怖傳到每個人的心中。

以訛傳訛之下,最後獸羊人成了八條腿、四隻眼睛、六個角的怪物。

美麗而豐饒的雲河盆地也陷入了極度動蕩的氣氛,平民們是反應最直接的一群。

許多富戶開始舉家西遷,純樸善良的農夫則留了下來,他們的家產就是祖祖輩輩一直在耕種的土地,走了只有餓死,反正大軍將要集結,需要大批糧食,他們也不愁沒有人保護。
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27
第十集戰之輓歌第五章紫電

對於「殺紫」這個剛剛萌芽的小組織而言,現在正是茁壯成長的時候,定陽一戰雖然落了下風,卻不是沒有收穫,即便被軍方佔了上風,藤忍倒是顯得相當平靜。

「一百餘萬大軍要佈置在落鳳峽谷一線,全力狙擊敵人,我看現在朝中那些傢伙終於開竅了。」

接到都城送來的急件,藤忍平和的臉上終於添了一絲陽光,他完全展現出指揮者的才能,也得到其他部屬和同伴的認可。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什麼是領袖。他以前充其量不過是狐假虎威,藉皇帝的餘威發號施令,如今有一群人為他賣命,只為了他。

在藤忍面前,整齊坐著四十名參議,三名參議在二次定陽之戰中戰死,新補充的三人中就有伐越和盛宣誠。

伐越擔任東海監政司多年,能力和經驗都無可挑剔,年輕的盛宣誠能成為參議,則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無論實力、背景還是手段,這個年輕的皇家子弟都沒有太大的過人之處,唯一能提高身分的,就是他和伐越都是赤熾的生死之交,這或許也是藤忍向赤熾示好的手段。

事實上參議的地位與價值早已不如從前,許多參議在他看來,都只是掛個虛銜。

盛宣誠極有自知之明,因此默然領受了參議之位後,從未發表過任何意見,自從定陽歸來,他和伐越的臉上也一直沒有笑容。

夜魈和赤熾都不知所蹤,離開定陽的那一夜,二人清楚地聽到獸羊人所在的地方發生了騷動,巨大的尖嘯聲劃破死寂般的高地,像是受到了攻擊。

他們實力不濟,只能在遠處觀望,見到獸羊人離開定陽高地,撤往紫幕之後,便沒有再追查下去,此時才後悔莫及。

「館主大人,把前線交給軍方真的可以嗎?這樣下去,我們再也沒有發揮的餘地。」藤騎兩番死裡逃生,脾氣越發穩重,只是說話還是粗聲粗氣。

藤忍淡淡一笑,道:「獸羊人完全是軍陣式的衝鋒,整整齊齊,一排跟著一排,他們不會跟我們單打獨鬥,若是在那樣的空曠地點正面衝擊,對我們這些武士很不利,森林戰、伏擊戰才是我們的強項。」

「伏擊!」

「現在是戰爭,不是後院的武藝切磋,不要搞錯了,這可是拼命的戰鬥。」

邢烙親眼目睹了落鳳峽谷一帶的變化,二十萬大軍已經進駐各個險要地點據守,還有數十萬大軍正趕往冰線附近,事情已經演變成世界與世界之間的大決戰,再也不是一兩個人的私事了。

素來私心極重的藤忍也放下了原有的想法,全心投入這場浩大的防禦戰,或許這場危機對整個人界是一件好事,青龍國從未像現在這樣團結。

敵人真的只會從東方來嗎?

邢烙的心頭隱隱跳出一絲不安,但構築東方戰線已如離弦之箭,無法更改,雲河盆地上的所有人都在為構築巨大的戰線而拼命,現在質疑這些頗為不智,他因此隱而不發。

冰雪阻隔了消息,也延後了兩個種族全面接觸的時間,從定陽到落鳳峽谷的千里冰原,成為人心最大的障壁。

就在障壁的盡頭,紫色的巨門內,一項嶄新的技能被發現了,儘管此刻它還是那樣的沒沒無聞。

「力量洞窟」,一個位於兩個世界之間的奇妙空間,兩種力量的亂流在此交錯,撞擊後折向左右兩個方向,力量的正中心因為撕扯而成為特殊的真空帶,那便是力量洞窟。

雖然依然受到兩個世界力量的影響,卻避開了衝擊波,使得這個狹小的空間一直保持平靜,就像是一座天然修煉場。

沒有日月輪轉,就連紫色氣霧的流向也看不清楚,赤熾唯一能做的就是修煉,內府外的紫色氣漩引領著他,走向人生第三種火焰││「紫電焰」。

與熾熱的陽焰、陰森的冷焰不同,紫電焰是一種變異之火,它所點燃的並不是身軀,也不是樹林乾草之類的易燃物,更不是像幻覺一樣的鬼火,而是力量。

這是赤熾經過無數的試驗才找到的秘訣,也只有在這樣的特定環境下才能成功。

兩種完全相背的力量在紫色漩渦之門交鋒,產生了紫色氣霧和閃電,其實那些並不是為了創造而生,反而是為了力量消耗而產生的特別狀態。

就像兩根木頭不斷地磨擦,強大的磨擦力生出了火,而火的出現,卻焚毀了點燃它的木頭。

與此同理,兩個世界的力量相互磨擦,點燃了紫色的閃電,這便是「火」,一種特殊的火形態,它的存在卻又消磨著空間內的力量,從而達到一種平衡,赤熾領悟的便是這樣的火。

其實要領悟紫電焰,只需要足夠的耐性與智慧,再加上一點點運氣,但要想產生紫電焰,花費的精力卻是之前的數十倍,必需要有對立的力量才能讓它燃燒起來。

還有一個問題是,必須有隨時可以製造出紫電焰的力量,因此赤熾開始在元神力上打主意,利用元神力不同形態間的對抗與衝突,尋找與紫電相同的力量,經過不懈的努力,最終讓他成功了。

由於赤熾還無法製造出兩個世界那麼純正的巨大力量,因此這種火焰展現出來的形態,與紫色氣漩看到的閃電頗為不同。

這種火焰沒有層次,沒有連續閃動的火苗,更像是光點組合。燃燒起來時,無數光點在燃燒的線路上閃動著,組合成帶狀或條狀,就像有股母電散射出無數小閃電。當然,在赤熾看來那不是閃電,而是火,紫電之火。

全新的領悟,讓赤熾對於火的修煉之路有了更大的期待,也更堅信了他的信念。

第一個試驗品便是力量洞窟,束縛洞窟的力量波在紫電焰的衝擊下,有一角漸漸變弱,赤熾的手腳先後被釋放出來,活動也方便了許多。

領悟新型力量的好處不止如此,離開了力量交會點後,赤熾再次進入熟悉的白色區域,也就是外界見到的紫光區域。

如今他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封閉六識,儘管力量的變異仍然存在,但只要用紫電之火點燃內府之外的力量環,元神力很容易就會打開缺口,六識也能恢復正常運作。

穿過紫色漩渦之門,感覺就像是從火焰地獄來到了寒冰地域,放眼望去盡是冰原,寒氣透骨而入,不但將方才的熾熱感洗淨,甚至連血液都凍成了黏稠的血漿。

赤熾連忙催動火手印,當紅色手印出現在兩掌背後,身軀才從寒冷中釋放出來。

「終於出來了,這鬼地方真是……」回望巨大的漩渦之門,燦爛的微笑洋溢在赤熾俊朗的臉上。

慢步前行,他第一次身體力行確認了從紫幕到漩渦之門的距離。萬里冰原早已不存在了,大概被紫焰之火焚化,真實的距離恐怕只有幾十里,絕不是人們想像中的浩大冰帶。

離開紫色巨幕的一剎那,天地一片清明,燦爛的太陽彷彿已經太久不見,竟有種朦朧的感覺,如在夢境。

赤熾長長吸了口氣,清新微涼的空氣滲入每一寸肌膚,全身都像是浸泡在聖水之中,說不盡的舒服。

「我回來了,嘿嘿,命不該絕!」

這一次奇特的經歷,完全改變了赤熾的世界觀,兩個世界的處境幾乎相同,也許因為撞擊部分的不同,帶來的破壞也不同。

相比起那個火焰之地,他的出生世界就像是天堂,依然可以看到蔚藍的天空、茵綠的大地、活蹦亂跳的動物、生長旺盛的樹林、高山大川、名城重關,這是一個充滿生機的世界。

經歷這次短暫又艱辛的旅程,赤熾明白兩個世界間的威脅,獸羊人敢率先行動,十之八九是因為他們的世界正在被摧毀,所以必須尋找新的王國。

自己的世界只是被吞噬了一片海洋,陸地也不過是受到一次地震和一次冰潮衝擊,受災面積固然不算小,但比起對手來,恐怕已經是天淵之別了。

忽然,那片海一樣的黑影浮現在赤熾腦海中。朦朧之間,赤熾只記得有一片很長很長的黑影穿越了漩渦之門,像一支行進中的大軍,更像是邪惡的魔息,一股莫名的心悸油然而生。

「是獸羊人的大軍到了嗎?」

他當時視線不清,力量又將光線折射,看到的那一片黑灰與翻滾的雲霧沒有什麼區別,但那股懾心的邪惡感覺卻非常清晰。

獸羊人雖然強大,但幾番交手下來,他並沒有感覺到邪惡的氣息,在那根強大的法杖下,反而到處都充斥著聖潔之光。

而且獸羊人收拾同伴屍首的時候,並沒有虐待人類士兵的屍體,甚至有人把屍體收拾起來,整齊地排列在一起。

由此可見,那是個尊重敵人的對手,為了生存,戰爭或許無法避免,但殺戮之刃沒理由再伸向已經英勇戰死的勇士。

這一點,獸羊人做得非常棒,甚至比人類更有道義。這樣一個種族,可以是敵人,但絕對不代表邪惡!

「一個可敬又可怕的敵人,也許世界再大一點,我們可以和平共處。」

即便領悟了「紫電焰」,赤熾對於獸羊人的實力還是頗為擔心,現在只是出現了一支部隊,那個世界還有太多的未知。

從定陽回來,銘博拳等人的臉上再也沒有一絲笑意,就連樂天開朗的遙獵也終日沈默著。

伐越、盛宣誠掛了個參議的名字,但沒有參與實際的事務,這些人整天聚在一起,只有「修煉」二字。

經歷了那場驚心動魄的戰爭,大家都感覺到實力上的差距,尤其是獸羊人那強大的奔跑跳躍能力,人類很難與他們相比。

配合式攻防術成為解決問題的方法,除了劍陣、刀陣這一類的傳統合擊術外,兩人之間的合擊術成了重中之重。尤其是自從遙獵和赤熾在紫光區域內那番交手後,眾人都認識到如果配合得好,兩個人甚至可以發揮出五倍的力量,而且防禦能力也會大大加強。

在混亂的戰場中,攻擊來自四面八方,防不勝防,但少數人之間的合作卻能改變這樣的情況,一攻一守,或者二攻二守,這樣攻的放心,守的安穩,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

提出這個戰法的是魅幽羽,鬼人雖然喜歡單獨行動,但伏擊技中有許多是兩人合作或三人合作,因此他深知小隊合作可以產生很大的威力。

「這鬼天氣,冰潮來的時候怎麼不烤一下?」

天氣炎熱,稍微一動就是一身大汗,遙獵練了一炷香的時間已是汗流浹背。其他人也都慵懶地坐在廊下乘涼,就算有沖天的豪氣,也一樣被天上的酷日烤沒了。

吱呀一聲,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俏麗的小腦袋伸了進來,調皮的目光掃了一圈,然後像兔子蹦了進來,朝汗流浹背的人們嘻嘻一笑。

「大家好啊!」

「魚兒妹妹!」滿口埋怨的遙獵騰的跳了起來,帶著一身臭汗就衝了過去,彷彿酷熱瞬間消失了,他興奮得幾乎笑傻了。

織魚見慣了這副表情,樂呵呵朝他一笑,目光卻未停留太久,左顧右盼張望了一陣,問道:「那個色鬼呢?」

剛起身準備迎上來打招呼的幾人都赫然止步,臉上露出憂色,尤其是伐越和盛宣誠,眉頭都擠到了一點。

「怎麼了?」

「他失蹤了。」

「那個傢伙……人家可是專門來看他的,居然不在!肯定知道我來了,特意躲著我。」織魚滿臉的不高興,嫣紅的俏嘴一撇,幾乎要哭出來。

遙獵哭喪著臉道:「魚兒妹妹,你不會只來看他吧?太讓人傷心了,我的心啊!寂寞啊,無奈啊……」

織魚白了他一眼,像是在說:「算了吧!你也不見得有多寂寞,花街柳巷少不了你的身影。」

「魚兒妹妹不懂我的心,太讓人傷心了。唉!我蹲牆角哭去。」遙獵一臉哀怨地走開了。

一番詢問之後,織魚這才知道定陽之戰後,赤熾與夜魈前去打探消息,然後雙雙失蹤了。

「他可是我的人,怎麼能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太可惡了!」織魚明顯想到了什麼,咬牙切齒攥緊拳頭,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他是你的?」

眾人不約而同發出驚呼,遙獵從牆角望了回來,愕然看著那張似乎挺認真的面孔。

「是啊!我和他打賭,如果不死在冰潮之下,我就是他的人,那個可惡的傢伙,居然跑了!」

織魚越想越氣,咬牙切齒的模樣讓眾人看著既好笑又感慨,沒想到這對無日不吵的冤家,居然演變成這種地步。

遙獵更是抱著肚子放聲大笑,笑得織魚臉都白了,瞪著大眼睛叫道:「和我在一起有問題嗎?」

說話間,門又被推開了,一陣陰風吹入,整個院子突然落入了冰窟。

坐在廊下思索的魅幽羽騰地站了起來,驚愕地望向正踏入院中的身影。

「夜魈!」

驚叫聲中,織魚的聲音猶為尖銳,就像做壞事被人抓住似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窘迫不堪的神情卻有一種別樣的俏麗。

冷豔的面孔揚了一揚,熟悉的身影讓那雙無神的眼睛終於有了點生氣,但隨即又黯淡了下來。

伐越大步飛縱而至,驚喜地問道:「你回來啦!熾老弟呢?」

夜魈觸電似乎猛地一顫,原本已經沒有血色的臉覆上一層寒霜,雖未明言,但咬著下唇的動作足以說明答案。

興沖衝奔來的伐越騰騰騰地倒退了三大步,腳下一軟幾乎要摔倒。正好趕來的遙獵扶住了他的身軀,問道:「他死了?」

「不知道!」

三個字多少緩解了驟凝的氣氛,卻陷了另一種迷惘。

「他們兩個逃入了紫色區域,熾小哥被金角獸羊人的晶頭長杖打入了紫色漩渦,不知所蹤。我只救下了她,追到紫色漩渦前就不敢再往前了。」

南淮子邊說邊踏入小院,傷感的神情牽動著院內所有人的情緒。院落中突然沉寂,每一對眼睛都陷入了無盡的悲傷。

夜魈用力咬了咬下唇,眼中充滿了悔恨,想起自己在紫色區域裡的表現,越想越覺得無地自容。即便是不能使用鬼術,也絕不該那樣懦弱,連揮出武器的信心都沒有。若非如此,赤熾也不必正面去對抗強大的敵人。

魅幽羽最為平靜,兩個世界的爭鬥才剛剛開始,無數生命將會在這場前所未見的浩大爭鬥中流逝,赤熾出事固然令人惋惜,但已經發生的事情沒必要再去傷感,何況也沒有證據說明赤熾的生死,此刻的悲傷沒有任何意義。

「我們的情況也不是很妙。」

「怎麼說?」夜魈倏地抬起頭,望向曾經的上司。

「青龍國到現在都很太平。」

「太平?不好嗎?」

魅幽羽眼中流露出鑽心的寒意,冷笑道:「這樣的環境,大部分人都還沒有感受到災害的威脅,別看外面乾得熱火朝天,真正感覺到死亡威脅的大概不到一成。」

「死了一萬多人啊!」銘博拳叫道。

「因為敵人還不夠多。」接口的是另一個聲音,清幽沉鬱,透著無盡的無奈。

「書兄?」

書清言神色落寞,臉上帶著濃濃的倦意和疲態,連眼神都鈍了,任誰都能看出他已心灰意冷。

望著院內的同伴,書清言突然有種愧疚感,苦笑道:「朝廷拒絕了全面戰爭的建議,雖然集結大軍往東線移來,可是……不肯下放指揮權。前線的指揮官也還在競選中,估計沒有一年半載是不會有結果的。

「沒有指揮者之前,一切調度都必須由朝廷批准。也就是說,縱有百萬大軍,也只能像傻子一樣守在防線上。」

「你不是說少君是難得的天才嗎?怎麼連這種事都拿不定主意?」

身為人臣沒有批評主君的道理,但這一次書清言的確很失望,太平的日子麻痺了人心,五千敵人的威脅,根本不足以動搖人心對於權力的酷愛。

「其實這樣也好!」

魅幽羽淡淡一笑,神色輕鬆地道:「我們現在不必再指望任何朝廷的支持,遲早他們會明白,自己生存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藤忍已經把我們的使者送出去了,黃龍山的號召力未必會比朝廷弱。」

「我一直覺得不應該離開定陽,赤熾說得對,守不住第一線,就守不住任何防線。」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夜魈那張冷豔的面孔。

被人念及的傢伙似乎感應到了那遙遠的聲音,還算不錯的運氣突然直接下滑,接著……

「哈欠!哈欠!肯定是哪個傢伙在罵我,真是的,不過打了兩個噴嚏還挺痛快……哎喲!」

好不容易在獸羊人的眼皮底下,赤熾悄無聲息地潛到青檸小院外,眼見就要成功,鼻子竟沒來由的一陣癢,忍不住連打了兩個噴嚏。初時也沒在意,可當他跳上院牆後,天地都彷彿變了顏色。

尖銳的破風聲彷彿要撕破耳膜,熟悉的光芒映入眼簾,赤熾連想都不想,第一個反應就是蹬腿倒縱。身子剛剛後仰,一片黑雨就幾乎貼著腹部呼嘯而過,還帶起了數條布絲,而赤熾的衣服則多了幾條裂縫。

真是好險!喘了口氣,劫後餘生的幸福剛跳入腦海,赤熾的腳還沒有沾地,小院的方向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他還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一片黃塵便撲天蓋地飄了起來,此時他雙足才剛剛沾地,目光一掃,隱約看到煙塵之後的一片「風光」││數十道利刃般的敵視目光掃來。

赤熾不禁縮了縮肩膀,渾身上下像針刺般極不舒服。

敵人沒有進一步行動,只是朝兩側散開,準備包圍突如其來的人類。

美麗的小院已經變成了羊圈,身軀幾乎與院牆一樣高的獸羊人,虎視眈眈地看著牆外的「異物」,又有十數個槍尖對準了赤熾。

「咳咳!大家好啊!打擾你們休息實在不好意思,哈哈哈哈……」

乾笑聲中,黑色槍雨再現,赤熾雙腿一跪,身子一矮,使了一招鐵板橋,堪堪讓槍雨在臉上掠過。

這一次他再也不敢停頓了,槍尾剛過便朝側面一滾,眼角忽然發現橫在地上的冷巨,剛才院牆被推倒時也隨之倒下,不禁啞然失笑,心裡剛想著得來全不費工夫,但他一想到周圍的麻煩,似乎不只是費了些工夫,還幾乎搭了性命。

無論如何,兵器是立身為本,赤熾一手撈起冷巨,身子幾個側滾已經跳到了小院的角落。抬眼一看,獸羊人竟然已經衝到身邊,苦笑一聲後只得再度蹬力,幾個上竄跳至屋頂。

「餵!好了吧,追殺也該有個限度,別把本少爺當病貓!」

赤熾的叫聲未落,又是嘩啦一陣聲響,數十支黑槍已落在屋上,強大的下衝力竟然刺穿屋頂,整個屋頂頓時塌陷。

這一幕立時激怒了赤熾。

怒火從心底直竄腦門,血液也在沸騰,他狠狠瞪著院內的獸羊人,赫然發現敵人密密麻麻擠滿了小院,遠處還有無數獸羊人正往這裡衝來,自已已經陷入了絕境。

似乎感覺到騰騰殺氣,獸羊人沒有再發動攻擊,一雙雙大眼睛死盯著矗立橫樑上的紅色身影,他們也感覺到一股熾熱的火氣正從那里傳來。

「媽的!老子不發威當我是病貓!拆我的牆也就罷了,居然連屋頂也拆了,你們這些沒文化、沒教養,滿身羊騷不知所謂的傢伙……」

赤熾的咒罵聲中,冷巨再度點燃,化成了銳利強悍的熾焰戰刃,熊熊烈火甫一生成,獸羊人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就像野生生物,對火都有天生的敬畏感。

赤熾一愣,木然看了看戰刃,又看了看敵人,第一次意識到對手怕火,心中不禁大喜過望。

「死來吧!就是你們了!」

獸羊人中,真正讓赤熾顧忌的就是那根晶頭長杖還有晶槍,獸羊人本身儘管高大,卻沒有讓他放在心上。眼見金角獸羊人不在,他頓時信心大增,熾焰戰刃狠狠劈向一名獸羊人。

一道火龍劃破天空,翻捲著滾滾火焰,夾雜著勢不可擋的破風聲呼嘯而下。

赤熾眼睛發亮,正等待破開身軀的感覺,結果卻是當的一聲巨響,震顫感由刃部傳到手指,再傳到身上。
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28
第十集戰之輓歌 第六章心願
   「居然失敗了!」

赤熾抬眼一看,一把佈滿石紋的月形彎刀擋住了火刃。印像中獸羊人總是拿著黑槍,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錯了,獸羊人除了銳利的黑槍,還有刀││一把乍看之下,像是石頭做成的彎刀。

石紋的存在使刀看上去沒有刃部,更像是彎月狀的石槌,很難想像這把刀實際上是鋒利無比,而且夾雜著額外的力量,能切開任何東西。

獸羊人臂力極大,用力一推刀背,連人帶武器把赤熾推出了一丈有餘,接著把石紋彎月往胸前的厚毛中一插,整把刀都不見了,赤熾赫然發現獸羊人胸前像獅鬃一樣的厚毛竟然能藏東西,不禁大為好奇。

一擊不成,他又退回屋頂,身軀的差異,使他必須站在高地才能判斷出環境的變化。

獸羊人群明顯受到剛才那一擊的影響,人形的面孔上都露出謹慎的神情,盯著紅衣身影不放,卻沒有人再主動上前挑戰。

藉著這個空隙,赤熾喘了幾口粗氣。事情演變到這樣的場面大大出乎意料,圍攏的獸羊人越來越多,要想正面突破這些強大的生物非常困難,然而背後就是絕壁深淵,跳下去必死無疑,他就算硬著頭皮,也必須正面突破。

「這些傢伙不知道還有什麼秘密,手勁大得離譜,被壓著還能將我推出一丈多,如果是主動攻擊,論體力我絕不是他們的對手,法陣只能用來防禦。手印倒是可以攻一攻,他們也不太喜歡接近火焰,只是這麼多恐怕也不容易逼退,冷焰就更不用說了,皮毛這麼厚也不會怕冷,除非……」

赤熾心中一動,眼中泛起狡黠的光輝,身子像靈猴一樣在破損的屋頂上跳了幾下,認准目標後突然躍出,猶如一隻蒼鷹看到地上的獵物。

幾乎與剛才一模一樣的攻擊,獸羊人明顯放鬆了許多,石紋彎刀再次揮動,迎著赤熾的身軀狠狠地劈了過去。

就在刀鋒落至頭頂時,獸羊人士兵突然看到對手露出詭異的笑容,心頭一震,沒等反應過來,紅色身影在空中側旋了兩圈,紅綠兩道光環浮現在空中,明顯感覺到一冷一熱兩股氣息撲面而來。

赤熾又笑了,力量洞窟的修煉效果終於用在實戰之中。陽焰和冷焰分別出現左右掌心,隨著身軀的旋轉,兩種截然不同的火焰化成環狀,而決定攻擊力量和效果的,卻是紅、綠二環之間的距離。二者相觸的時間直接影響到力量的變化,這就是赤熾最新領悟的火焰境界。

獸羊人的手伸向了胸前的長鬃,可惜還是慢了一步,赤熾雙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劃過他的長鬃。

剎那間,獸羊人便陷入冷與熱兩種火焰之中。

「殺!」

一下快似一下,赤熾就像一頭髮狂的蠻牛,狠狠地沖向對手,攻勢之猛,攻速之快,都大大超乎了獸羊人的想像。

轉眼間,那名獸羊人就被殺得狼狽不堪,儘管擁有卓越的反應力、跳躍力和敏捷力,但整個院落被擠得水洩不通,避無可避,只能正面迎接。

「噗!」一道血柱噴到赤熾的臉上,竟把他的身子推後了一丈。他抹去臉上的血再看,那名獸羊人已抽搐著倒在血泊之中。

就在此時,一道白光破空而來。赤熾心中一驚,轉眼望去,赫然發現除了金角獸羊人之外,又出現了一排銀角獸羊人,身上的毛也呈銀白色。

重重圍困之下,赤熾索性放棄了攻擊,倒提著熾焰戰刃,笑咪咪地看著周圍的這群「羊」,輕鬆的表情就如同坐在自家後院招待朋友。

神色雖然輕鬆,赤熾眼睛卻一直沒閒著。登上定陽高地以來,他立即感覺到整個區域的氣氛都變了,最奇特的就是茂盛的雜草似乎平整多了││就像是被一群羊啃過似的。

眼前這九名銀角獸羊人也都是以前沒見過的,似乎獸羊人真的增兵了,赤熾甚至可以嗅到風中的那一絲……羶味!

受制於熾焰戰刃的火焰,獸羊人士兵並沒有貼緊牆壁,而是留了大約兩丈左右的空間,因為他們相信,這樣的重圍就算是天神也未必能逃得出去。

金角獸羊人提著晶頭長杖踏前,九名銀角獸羊人隨同在側,十個人邊走邊說,不時還對赤熾指指點點。

赤熾相當不自在,但他很清楚,即便有了新的領悟,許多東西還需要實踐和鍛鏈,要想在一夜之間擊倒這樣的對手是不可能的。

金角獸羊人突然舉起法杖朝赤熾一指,一團白光射出。赤熾連忙閃避,卻發現白光在空中突然擴張,轉眼間結成一方光網,罩向赤熾的頭頂。

赤熾吃了一驚,連忙舞動熾焰戰刃狠狠一挑。熾熱的火苗與白光相觸之時散出一陣輕煙,卻沒有被割斷,竟是包裹在戰刃表面,整把兵器都散發出半灰半白的怪異輕煙。

奇怪的現像不但讓赤熾驚訝,獸羊人士兵都發出驚嘆般的叫聲,咩咩一片倒是與一般的羊沒什麼區別。

赤熾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可群敵在側也無可奈何,只好聳聳肩,下意識伸手去撥弄熾焰戰刃上的細網,目光則環視著四周,獸羊人的反應和速度都非同小可,帶著特殊晶體的武器難以抵擋。

「哎喲!」

赤熾指尖像是被什麼咬了一口,痛楚鑽心而入,然後便是一陣麻痺感,恍若電擊,雖然身軀沒有太大的異常,心靈處卻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絲線束縛住了,力不從心之感跳上心頭。

好在他演戲的功力不錯,輕挑地吹起了口哨。獸羊人完全不懂人類的語言,以為是咆哮之類的罵辭,並沒有將之放在心上,只有金角獸羊人多看了他兩眼。

掩飾過去後,赤熾連忙調整不穩的心率,忽然想起那一夜夜魈偷襲成功後的古怪神情,這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心下駭然。那個金角的獸羊人就不用多說了,九個銀角的恐怕也不是一般人物。

「十個傢伙一定正在算計我,這場面還是先發製人比較好。」赤熾決定趁他們人多,擠著不能動彈,衝撞他們一下,或許會有些效果。

他身子一伏正欲彈身,頭頂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怪叫,不用看也知道,那幾個長著翅膀的獸羊人又出現了。

破風聲隨即傳到耳中,赤熾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正由上至下而來,身子微微一頓,眼角瞥了一眼,晶瑩剔透的晶槍在陽光下幻出數十道彩光,連眼睛都看花了。

晶槍尖部有巨大的反震力,這樣的衝擊下,本就搖搖欲墜的小屋恐怕立即會變成廢墟,守是守不住的,攻卻必須選擇方向、目標和角度,稍有錯失就會前功盡棄。

地面上出現一個巨大的陰影,隨著空度下降,陰影籠罩的面積也在擴大,赤熾微伏著身子站在斷牆上,在獸羊人看來彷彿投降了似的,意外的反應讓許多人大為驚訝,尤其是那十個最重要的人物。

赤熾並非放棄,他低著頭眨都不眨地望著地面,眼睛沒有往上望是因為沒有那個必要,他還要兼顧圍攏在牆邊的龐大敵陣,利用陰影的變化判斷敵人的攻擊同樣有效。

攻擊的有翼獸羊人眼見對手背對著自己,心中大喜,絲毫沒有發現投射在地面的陰影出賣了自己,晶槍在太陽下泛起刺眼的光暈,狠狠地撞向他的目標。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整座屋子在強大的衝擊力之下立即化成了碎片,飛揚的塵土和碎石反彈了十數丈高,煙塵滾滾如同一條黃龍,圍在小院內外的獸羊人都笑了,像是在看一場表演,甚至輕鬆地相互交談,根本不在意敵人是否還活著。

然而,就在他們的腳下,細若游絲的火線正悄悄地往四周散射。

光芒閃爍,但在刺眼中陽光中並不強烈,很多人沒看到那示警光輝,只有金角獸羊人和他身邊的九名銀角獸羊人臉色一變,不約而同的拔出了刀。又是那樣的晶體,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質,彎彎的刀刃就像他們的羊角。

「吼依││」

金角獸羊人的雙角突然晃了起來,發出了高亢悠長的號角聲,隨著山風迴盪在整個定陽高地,獸羊人無論在什麼地方都立即肅立不動。

院內外突然抽空了聲音,只留下碎石墜落地面的細微聲響。煙塵依舊滾滾,無法看清廢墟之外的情況,而製造這一切的有翼獸羊人再也沒有出來,甚至連一絲聲響都沒發出。

「咪哦!」

像是在呼喚人名,金角獸羊人高叫一聲,等了片刻卻沒有任何回應。

他臉色勃然大變,立即擠開人群走近廢墟,後方卻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叫。

人群騷動,無數羊蹄在原地踢踏著,一張張驚慌的面孔四處張望,奇怪的是整院的人都完好無損,實在找不出聲音從何而來。

金角獸羊人高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部下卻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又是一聲慘叫,撕心裂肺的叫聲隨著山風迴盪在空中,又在山谷內變成回音,不斷地重覆,膽大的獸羊人都感覺到身上涼嗖嗖的,渾身不自在,似乎前後左右都有敵人,隨時會向自己發動攻擊。

在這樣的情緒驅使下,每個獸羊人都拿出了武器,緊張兮兮地看著四周,哪怕看到的都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手中的武器也絕不放下。

煙塵終於落下來,廢墟中出現了一個滿臉驚愕的身影,巨大的雙翼說明了他的身分,但那張人形的臉部除了恐懼只有驚愕,嘴巴大張著卻沒有發出聲音。若不是起伏的胸部,幾乎就像是一尊雕像,而敵人卻憑空消失了。

金角獸羊人舉著長杖,在部下的羊角上輕輕一指,晶體散發出白色光暈,獸羊人身子猛地一顫,心神頓時清明了許多,金角獸羊人又連續發出一陣怪音,像是在喝問發生了什麼事。

那名獸羊人還沒來得回答,答案自己出現了。

赤熾像是鬼魅般從人群的腳下竄出,一個箭步便跳下側方的院牆,回身微微一笑,還挑釁般地招了招手。

院內一片嘩然,所有獸羊人都舉起了武器,卻赫然發現雙腿都被凍住了。

火!冰冷陰森的綠色之火,就像狂風吹過草原掀起的綠色波浪,束縛著每一個獸羊人的腳。

獸羊人一愣之際,赤熾已經飄然往外竄去,再也沒有人能阻擋他離去,就算是金角獸羊人也不行,因為他被部下困在懸崖邊上,而地上的冷焰束縛了部下,即便強行驅動他們也沒有效果。

成功逃走的赤熾卻沒有笑容。那片視如家園的青檸小院毀了,他心痛如絞,精神也受了打擊,然而一個人面對龐大的獸羊人,連逃生都只能算是僥倖,根本沒有餘力保護它。

「遲早有一天,我會重建它!」

回望小院所在的孤峰,他暗暗立下誓言。

經過平坦的定陽高地,赤熾清楚地看到數以萬計的獸羊人在大地上奔走,就像是農夫耕耘田地,獸羊人正在貧瘠的高地上管理著草場,這樣的景像是戰場上看不到的。

赤熾矗立在一片禿石峰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獸羊人已經開始興建新家園了,除非把他們殺光,否則大地上將會多出一個種族。還有越來越多的獸羊人會源源不絕地到來,到時候這片貧瘠的山地恐怕不足以養活他們,為了生存,他們必須選擇擴張,而唯一的擴張之路就在西方,從人類的手上奪取新的土地!

望向西方,赤熾知道落鳳峽谷一帶一定正在積極布防。定陽之戰的消息一傳開,六華山脈就成了必須堅守的防線,有魅幽羽、藤忍和書清言,那條防線並不需要擔心。他自己則要考慮在這場世界性的大戰中,應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英雄?勇士?普通的武夫?還是默默無聞的旁觀者?

答案其實早有定論。站在武神光環之中的他,不敢指望自己能夠突破,命運卻讓他站在時代變革的第一線上,簡直就是上天賜予的良機。

「實力!沒錯,我現在需要的就是實力,就算無法成為指揮若定的將帥,我也可以引領千軍萬馬沖向敵陣,只要我站在戰場的第一線,就能成為人類大軍最鋒利的尖刀,狠狠刺入敵軍的心臟。」

劇變的時代,需要指揮若定的元帥、需要英勇不屈的戰士、需要奮不顧身的勇士、需要甘於默默無聞,在各處執行任務的豪傑,每一條都是光輝之路!

站在山崗上,赤熾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這裡,不只是對青檸小院的留戀,還有永遠站在第一線的特殊快感。

揮動著冷巨狠狠地殺入敵陣,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在外人看來敢死隊一樣的角色,卻是他的最愛,或許遊走於生死邊緣的感覺,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終於下了決定,一個改變了他的命運,也將改變世界命運的決定。

東方,浩瀚無邊的紫色漩渦之門,洶湧澎湃的力量大潮,還有神秘詭異的力量洞窟,那就是赤熾的新家,引導他走向火焰法學開山始祖的道路。

歲月的腳步有時快如閃電,有時慢得像只蝸牛,這一句同樣可以用來形容等待的心情。

夜魈帶著壞消息回歸,已經一個多月了,前往定陽附近窺探敵人動靜的偵查小組連續派了六十組,幾乎每十里路就有一組人在活動,偵察的嚴密程度以及消息的傳遞速度,都是前所未有,幾乎可以成為「偵察學」的典範。

每一次有偵察小組回來輪休,送給「殺紫」的答案就只有一個││「毫無動靜」。

敵人毫無動靜,赤熾也不見蹤影,夜魈等人也忍不住親自前往,結果還是無功而返,那個紅色的身影就像是從世上蒸發了似的。

當然,六華山脈的防線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與否而有所改變,在督帥府和各路援軍的努力下,一條看上去固若金湯的防線橫陳在東方大地上,就像一條黑線切開了六華山脈的東、西方,壁壘分明。

所有看過這條防線的人都會露出笑容,連皇帝的使者也來看過了,笑得連下巴都快脫臼,大聲讚揚了一番,然後樂呵呵地回到都城。

貴族相視一笑,繼續享受和平安寧的生活、繼續玩弄著權力遊戲,用和平的假象來麻痺自己,讓自己永遠活在夢境之中。

樂華城內,卻沒有人敢指望夢境,現實的壓迫感就在身邊,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壓抑著人們的心靈。

城樓上,幾個身影正望向東方發著愁。

「曹老弟,軍方認為敵人甚麼時候會來呢?」

曹騎已經成為這座前線第一城的鎮守使,鎮東督帥把指揮所移到落鳳峽谷東面的漢陽谷後,樂華城就交由他全權打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與藤忍等人關係不錯,沒有龍館與軍方之間常有的宿怨。

看著曾經的龍館第一人,如今擁有兩萬精銳武士軍團的實力派領袖,曹騎也只能回以苦笑。就算晉位至將軍,他也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這裡單是擁有帥位的人就不下十個,之上還有督帥,他不可能知道那些機密的軍事決定。

「獸羊人的速度極快,又擅長跳躍,而且行動起來就像一個人,野戰的實力非同小可,不過那些四個蹄子的傢伙爬不上梯子,攻城是他們的弱點,空中部隊卻能彌補這一劣勢,實在是一群不好對付的傢伙。」

「您的意思是伏擊?」

「對!密林間的伏擊最有效,你想想騎兵進入密林的景象就明白了。」

「如此說來,六華山脈兩側的林帶才是重點。」

藤忍得意地笑道:「我已經派出武士軍團進駐,密林之內最適合短弓、短弩,我又召集了最高明的獵人布下陷阱,敵人如果出現,必然讓他們留下一堆屍體再走。」

周圍的人都笑了,只有邢烙隱隱有些不安,六華山脈的確聚集了青龍國東部的所有力量,然而面對這樣穩固的防線,敵人真的會進攻嗎?如果選擇側翼,或許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館主大人。」邢烙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詢問。

「什麼事?」

「不知道兩翼的防禦如何……」

藤忍一愣,轉眼望向曹騎。武士軍團力量不足,不可能專注整條戰線,只能重點布防,剩下的就只能依仗軍隊了。

「南方以孝悌城為中心,也有不少駐軍,還有完整的監測系統,敵人一旦出現就會點燃烽火,到時南線的大軍可以立即南移,至於北方……」

曹騎頓了頓,略加思索才道:「北方冰線在六華山脈以外,除非敵人坐船,否則很難發動攻擊,聽說沼港也有一些駐軍,應該比其他地方更加安全。」

聽了這些,邢烙才稍稍放心,看來軍中也有不少能人,佈置也算是面面俱到。

夏去秋來,轉眼冬雪又至,時光彷彿加快了腳步,一下便朝前推了半年,當雪花飄撒在雲河盆地的時候,東方戰線已徹底建築完畢,看上去毫無破綻。

一百二十萬大軍鋪在修長的戰線上,武士集團守在他們身後,還有更多的武士從各處趕來,甚至包括那些原本逃走的武士,戰線如此穩固,安全得到了保障,正是提高名聲的絕好機會。

十二月十二日,一個平庸無奇的日子,太陽無視人們的咒罵,縮進了風雪背後,地面溫度低得出乎意料,像是有意要考驗東方戰線的百萬大軍。

大雪不停落下,能見度只剩下五丈左右,守在最前線的士兵們都躲入了室內。雪光扭曲了光線,透著陰森氣息,陽光中的景像也被扭曲了。

難得躲在有火堆的地方,溫暖如春的環境正是午睡的好時機,剛吃飽的人們都覺得眼皮像是壓了鉛袋,重得無法睜開,瞌睡蟲也在腦子裡叫喚著,不多時,鼾聲便有節奏地迴盪起來,合鳴成一曲美妙的樂章。

一個幽靈般的身影高速沖上雪坡,嚴寒難耐,只要在室外站一站就是一頭白雪,可這個人卻彷彿沒有任何感覺,黑色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連蒼白的前額也沒有一絲汗珠,因為她是鬼人。

越過防線,穿過雲河,黑影直入樂華城西北的一處院落。

另一個身影突然閃出,美到極點的雙眸凝望著雪花中的身影,目光中充滿了期待和懷疑,「出什麼事?」

夜魈抖了抖身上的積雪,表情相當古怪,似乎在猶豫該怎麼用辭,想了半天才選了最簡單的陳述方式:「定陽打起來了。」

「打?誰和誰?」

夜魈撥了撥秀麗的黑色長發,臉上掩不住的驚慌,「獸羊人和……沒見過的種族。」

魅幽羽緊皺眉頭,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了意料,「又有新種族出現了?

什麼樣的種族? 」

「非常高大的種族,身高大約三丈左右,頭很大,圓形,不過有三隻眼睛,品字型排列在臉中央,耳朵很小,皮膚呈綠色,就像穿著皮革製的衣服一樣,頭髮是棕色的,都很長,用皮繩紮住拖在身後。

「全身上下都是肌肉,兩個肩頭比腦袋還大,使用的兵器是棒斧之類的大型重兵器,破壞力驚人,我親眼見到他們一棒把獸羊人砸成肉泥……」

魅幽羽嘗試著在腦海中繪出相同的畫面,但很快便放棄了,那是一個前所未見的新種族,如果不親眼見證,很難確立他們的威脅。

「這是天大的消息啊……」

「是!所以我立即趕回來,不過獸羊人被那些三眼巨人壓制住,這裡倒是更安全了。」

魅幽羽不敢這麼樂觀,既然出現了兩個種族,就有可能出現第三、第四、第五……

夜魈沉吟道:「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他們之間好像可以說話,似乎語言是相同的。」

「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

「我猜也是,也許那個世界存在著不同種族的生物,他們之前並不像人界、鬼界那麼統一,即便到了另一個世界,彼此間的敵對也沒有中止。」

魅幽羽深沉地道:「這暫時對我們而言,是一件好事,至少有力量牽制住獸羊人的攻勢,我們也有更多時間招攬各國的菁英,但長遠來看要做的準備就更多了,百萬大軍面對那樣的強力攻擊型敵人,未必能佔什麼便宜。」

「嗯!」夜魈換上一臉愁容,隱隱有種幽怨的氣息。

魅幽羽頗感意外,思緒一轉便明白究竟,輕笑著調侃道:「還沒找到你的男人嗎?」

夜魈冷冷地瞪了魅幽羽一眼,輕哼了一聲,道:「不要胡說八道。」

「好吧!直接說有什麼發現?」

「我去過黃龍別館,雖然被弄得亂七八糟,青檸小院更成了一片廢墟,但可以清楚看到打鬥過的痕跡,甚至找到化成白骨的獸羊人殘肢,地上也找到了火焰留下的焦痕。

「我想那個傢伙應該還活著,而且回過青檸小院,與占領小院的獸羊人大打出手。」

魅幽羽一點也不驚訝,輕笑著,「我就知道那小子沒這麼容易死,擊敗他也許不會很難,要想殺他卻不容易,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殺他也很容易。」夜魈哼了一聲,身子隨即消失。

魅幽羽微微一笑,目光轉向東方後驟然收斂,換上一副陰森的表情。
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32
第十集戰之輓歌 第七章 境界


遠方,當三眼巨人突然出現在人界大地的時候,離戰場最近的人類卻不知道。

赤熾的修煉得到了突破性的進展,整個人都格外興奮,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修煉上,自然無法察覺外界的變化。

他這一次不再是術的領悟,而是從思想上創立了一門嶄新的學問。無論是他從小的自學,還是戟布的教授,都只是知識性的累積,真正打開火焰之門的是一個「融」字。

促使赤熾領悟「融」字的,是青檸小院那簡單的一戰,雖然一觸即走,但火的運用卻觸動了他在力量洞窟時初露端倪的新思想。

「融」的境界得到真正的驗證,赤熾興奮地幾乎無法控制情緒,就像在黑暗中找到了出口,就像是築基一樣,為從未被深究的火焰法學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火焰法學最大的特點在於力量的根源,世間絕大多數力量都是講求推陳出新,因為初始的力量最為粗糙,通過修煉使力量得到精練,精練越久,力量就會進化到最末端的層次,也是最高的層次。

火焰法學的修煉模式、修煉路徑和修煉進程,都與一般的修煉截然不同,每一種火焰都是力量的一種釋放狀態,產生各種美麗浮動的火焰,赤熾把這一層定名為「焰」。

「焰」可以傷人,可以煮熟東西,可以說是火系力量最實用的一種境界,世上所有的御火師都是為了駕馭「焰」而修煉。

赤熾原本也是如此,陽焰也好,冷焰也罷,都是依靠「焰」來展示力量,從而殺傷敵人,他也一直以為這就是御火術,但經過了力量洞窟的苦思後,他推翻了這個幾乎成為真理的定論。

「焰」並不是最鋒利的劍!

它的確是火最末端的層次,卻不是最精粹、最有力量的一個層次。

在火的世界中,最強大的力量便是最原始的火,那是集結了火之精華的純正之火,當精粹的火釋放之後,會有一些力量夾雜起來,隨著各種不同的因素產生異變,最終釋放出不同的火焰。

「焰」的變化雖然較多了,而且特質各異,但由於火中夾雜了其他的力量,使得火本身的純度下降,力量也隨之雜質化和分類化,這些變化會因為操縱者的能力再變化。

所以,火焰法學必須反向修煉!

明白了這一點後,要想取得最強大的火之力,就必須追本逐源,從末端一層一層往內推,直到找到了最原始的火。赤熾把那個前所未見的火之境界,定名為「元」。

也就是說,火焰法學的修煉過程就是從「焰」的層次,精練到「元」

的層次,那是一條可以看到路徑,但暫時看不到終點和長短的道路,一切只能依賴不懈地修煉和努力。

既然有了道路,修煉變得更加直接,所以他隨即找到了火的第二個境界││「融」。

望著周圍的力量亂流,赤熾充滿了期待,其實空間的力量與火之力多少有些相似,兩個世界中有各種不同的力量,風、火、水、電、大地、生命等等,然而最原始的世界力量從來不曾展現在肉眼之中,或者展現出來時沒有人想到,那才是世界力量的精華。

如今在這個特殊的空間,他親眼看到了兩種不同的力量交鋒,這便是力量精華,周圍這些亂流才是真正的原始力量。

霧、雲、電等等力量,是由於兩個世界不同的原始力量相觸之後,產生異變,才使得原本看不見的力量以新的形式出現。

兩種力量的結合便是「融」,在青檸小院,他將陽焰和冷焰合在一起使用,便已有了「融」的意境,只不過還沒掌握到最佳的融合點罷了。到了力量洞窟後,赤熾經歷成千上萬次的試驗後,才得到最終的答案。

在「融」的基礎上,另一個與「融」同列一層的新境界也呼之欲出││「解」。

既然「焰」是由「融」而來,赤熾立時想到了火焰的層次,一層層的火光壁壘分明,代表了不同狀態下的「焰」,要把這所有的層次結合一起,變成世人眼中的火焰,需要的還是那一個「融」字。

既然有融合,那麼反向操作就必然有分離,之前說的火焰分離之技也終於有了理論的支持。那時他信誓旦旦說要把火焰的層次分離,事實上一點頭緒也沒有,現在領悟了「融」,很多難以明白的理論都變得清晰可辨了。

火焰既然能融合就一定可以分離,建立了理論,決定了信念,剩下的就只是不斷地嘗試。

沒有日月輪轉,沒有星河滿天,力量洞窟內永遠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唯一的變化就是元神,還有每日漸長的各種力量。

人類也罷,獸羊人也罷,攻也罷,守也罷,一切都拋在腦後。赤熾從小到大都未曾試過這樣全心全意的修煉,廢寢忘食,無視生死,大概只有力量洞窟才能提供如此優良的環境,使他開始向火焰法學創始大師的寶座邁進。

當然,他並不指望一次修煉就能找到「元」的境界,單是「融」和「解」兩個境界都足以讓他煞費思量,無數次的試練,也只能打開那無限空間中的一角。

就在此時,一種莫名的心悸突然傳來,把思緒拉回現實,也把赤熾拉回了殘酷的現實世界,人界大地的命運又掀起了新的一章。

踏出力量洞窟,赤熾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尤其是看到自己的皮膚,感覺更是強烈。

這些日子為了修煉,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皮膚做為試驗,將不同層次的火焰附著在肌膚上,在冷與熱不同的火焰交煎下,皮膚竟意外的沒有受傷,而且越發紅潤,充滿了生命氣息,這讓他既驚訝又興奮。

眼前的肌肉變化告訴赤熾,只要控制得當,火不僅僅有殺傷力和破壞力,還有一直不為人所知的創造力,或許火焰不能讓皮膚再生,但透過不同的火焰衝擊,卻能協助皮膚更新和變化。

赤熾試過用熾焰戰刃砍割肌膚,強烈的彈性和柔韌性讓他大為吃驚,雖然依然無法抵抗利刃,但抵抗力遠遠超過沒有受到火焰洗禮的部分,長期修煉,皮膚也許會變得像皮革一樣堅韌,卻又有細膩的質感。

當然,這樣的試驗除了膽識還需要一些運氣,如果不是在力量洞窟這種特定的環境下,赤熾也不可能想到使用自己的肌膚修煉火力。

思緒飛轉中,他又一次離開了漩渦之門,然而四周卻有一種陌生感突然襲來。剎那間他以為是錯覺,但當目光掃視了一圈後,他赫然發現龐大的紫色漩渦之門有了點不尋常的變化,似乎多了點什麼東西,至純至正的原始力量中竟然透著一絲邪惡的味道。

「出什麼事了?兩個世界難道還要擠壓?」

茫然望了一陣,赤熾一時間無法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當他往西方走到紫色區域的邊界時,外部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

像山一樣的黑影,黑壓壓一大片,正面望去可以佔據整個眼眶,許多高達三丈餘的巨型物體正在緩慢的晃動著,甚至可以感覺到大地也在為他們而顫抖。

「這……難道是人?獸羊人竟然有這麼強大的兵種,這麼高大壯碩,恐怕十個人類打一個也未必能佔便宜!」

意外刺激著赤熾的大腦,為了修煉進入力量洞窟,在那個特殊的空間,時間彷彿停頓,他無法確認自己到底花了多少時間。

赤熾懷著不安的心情穿過紫幕,真實世界的景象終於清晰地呈現在眼前,他呼吸突然一窒,腦子就像被狠狠敲了一下,嗡的一聲炸開。

一幅完美的戰爭畫面鋪陳在白茫茫的冰原上,左邊是黑色,數以千計的身影聚集成一排黑潮,洶湧澎湃地往右方湧去,高舉的黑槍、揮動的石紋弩刀,還有那震耳欲聾的叫聲,海潮奔騰的氣勢在黑色之間展露著。

右邊卻是綠色,暗淡無光的綠上還帶著一些土黃與藏青,與跳躍動感的左側相比,右邊更像是山,像海岸邊矗立的高崖,靜靜地承受黑潮的衝擊,每一股黑潮都會帶來一片飛雨,卻是醒目淒涼的血紅,殺氣騰騰!

赤熾彷彿站在夢境中,一切都是那麼迷幻,在人界的大地上,兩種另類的生物竟然在做生死搏鬥,其中一個種族更是前所未見,如果這不是夢境又是什麼?

「我沒有走錯時空吧?怎麼會出現兩個異族在人界大地上戰爭的場面?真不可思議。」

兩股強大的勢力正激烈地碰撞著,三丈有餘的三眼巨人揮舞著狼牙棒一樣的武器,狠狠砸向俯衝而下的獸羊人大軍,看上去只是隨手一揮,迎面擊中的獸羊人卻整個上半身都扁了,像斷了線的風箏飛上了天,屍體劃出一道弧線,重重落在赤熾的前方,濺起的冰碎甚至彈到了他的臉上。

可怕的巨力,這些醜陋的傢伙似乎比獸羊人更強!

獸羊人也並非沒有還擊之力,面對人類軍隊時吃了人數上的虧,現在面對三眼巨人卻佔了人數上的優勢。三眼巨人擠在一起,像山一樣龐大,但實際數目不過兩千左右,而滿山遍野的獸羊人至少也有數萬。

砰砰幾聲,又有幾個獸羊人的屍體飛了回來,砸在地上已經變成了肉泥,飛脫的黑槍則飛得更遠,甚至差點擊中赤熾。

「連獸羊人都不堪一擊,要是人類……」看著地面不成形的肉塊,赤熾有種被電擊的感覺,心底湧起一鼓寒氣。

面對這樣的巨人,一棒下去估計十幾個人都會被砸成肉泥,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就算他獲取了新的力量,領悟了新的層次,也不可能承受這樣的轟天一擊。

「這些恐怖傢伙到底從哪裡來的?那個世界?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真是……不行!這樣的消息必須告訴大家,獸羊人要是抵抗不住,這二千多座山一旦西移,恐怕連落鳳峽谷也要被塞滿了。」

廣闊的冰原,赤熾在兩族面前就是純正的矮人,殺戮和死亡遮住了人們的眼睛,不管他是羊人還是巨人,在殺戮面前都沒什麼區別,自然不會有人在意人類的存在與否。

站了片刻,赤熾已經察覺到幾乎要爆炸的緊張,窒息感油然而生。經歷過二次定陽之戰,他原以為自己見識過真正的戰爭,但眼前的慘烈程度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個又一個獸羊人前僕後繼地衝向三眼巨人,每個三眼巨人的身上都插著數支,甚至幾十支黑槍,也有些獸羊人衝到三眼巨人的腿邊,狠狠地把黑槍刺入敵方的小腿,行動不便是巨人最明顯的弱點。

獸羊人忘記生死,忘記自我的戰鬥激情,深深震撼了赤熾。他無法確定自己站在同樣的角度是不是也能如此豪情,這一刻他被感動了,突然對這些獸羊人產生了敬意。

戰爭雖然慘烈,卻沒有太大的進展,一攻一守,循環往復,表面上看不出太大的差異。為了瞭解兩個種族真實的戰力,赤熾跳到一塊冰上,悠閒地看著兩方廝殺。對他而言,這兩族在人界都是不受歡迎的勢力,最好兩敗俱傷,這樣人界大地就得到安寧了。

「用力!用力揍他……對了……狠狠地揍!還有那個……用點力才對啊!你看看……不刺他,你的腦袋就被砸扁了……」

看熱鬧固然是一件快意的事情,但被人發現了可就適得其反,就在他興奮地拍手叫好之時,身後忽然襲來一股強大的壓力。

赤熾頭也不回抄起冷巨就往左側橫躍,一聲巨響後,巨大的冰塊被擊成了碎片彈射四方,許多砸到他的頭上、身上,弄得極為狼狽。

「誰敢偷襲本少爺……」

聲音到一半就啞了,站在赤熾後面的正是宿敵般存在的金角獸羊人。

他身邊雖然沒了九名銀角獸羊人,卻多了一堆半金半銀角的獸羊人。

就像在獸羊人眼中,人類都差不多一樣,赤熾眼中的獸羊人也沒什麼區別,除了他們的角。

不知道有沒有藍角、綠角……他惡作劇般地想著。

金角獸羊人對赤熾也相當顧忌。數千名獸羊人曾經把這個紅色矮小的身影重重包圍住,最終還是讓這個異族逃掉了!

「嗨!」赤熾沒有逃走的打算,這樣的環境下,大不了往三眼巨人所在的地方一跑,獸羊人也奈何不了自己。

那些雜色角的獸羊人對於赤熾敵意更重,外突的雙眼瞪得像銅鈴,就算聽不懂羊語的人,也能感覺到沉重的殺氣。

金角獸羊人「咩咩」叫了一聲,其他人立即收斂了敵意,整齊地退到首領的身後。

赤熾揮了揮手,又把目光投向戰場,戰況正處於拉鋸狀態。三眼巨人大都受了傷,失去戰鬥力的至少也有一成以上。

獸羊人死的就更多了,幾乎沒有傷者,因為只要被擊中一下就會骨斷筋裂,必死無疑。透明的冰原被染紅了一大片,甚至成了小溪,有一股流到了赤熾的腳下。

「奇怪,這個金角羊明明有強大的晶杖,居然忍心看著同伴送死也不出手,他到底在想什麼?不會有意讓部下送死吧?」

此時金角獸羊人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戰場。看著那根在陽光射出炫光的晶杖,赤熾忽然想到獸羊人的再生能力,心中一動。

難道這傢伙真的有意讓部下送死,然後利用那根杖子讓死去的人復活?

人類世界一代代傳承下去,沒有人想過利用死亡來完成世代交替,而獸羊人似乎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他們擁有再生的法術,復活後的生命重新開始,也就是說讓漸漸失去力量的老獸羊人衝鋒,不但可以對敵人造成殺傷,還能藉機完成世代交替。

「靠!難怪獸羊人都不怕死,死了又能復活,還能變年輕,換了我我也不怕!」

明白獸羊人的目的後,赤熾對於在這個種族製造殺戮一點興趣也沒有了。殺人本來算是快意解恨之事,如今卻成就了對方的利益。

一場激烈的戰爭突然變了味道,赤熾立時感到興味索然,連打了兩個哈欠,正準備離開,身邊忽然傳來熟悉的氣息。

「小夜姐?」

轉頭一看,果然是那張冷艷至美的俏臉,頓時心花怒放。這個鬼女在他心裡就像親人一樣存在,再也不是最初那個只會算計利益的敵人了。

夜魈直盯盯凝視著赤熾的笑臉,不只是驚愕,心裡竟有強烈的興奮與狂喜,泉湧般的感覺把她自己都驚呆了。

赤熾第一次看到這個美到極點的女人笑了,頓時愣在當場,從未想過笑容會出現在這張冷艷的面孔上,卻真的出現了,就像夢境一樣。

「你果然還活著。」

「當然,想殺我可不容易,嘿嘿!」赤熾洋洋得意地挑了挑眉,又擠了擠眼睛,調皮得像個孩子。

夜魈幽幽一聲歎息,展現出溫柔的一面,又讓赤熾吃了一驚。

「都一年了,很多人都相信你已經死了。」

「一……年?」赤熾像被雷劈中僵化,機械式的笑了笑。

「你不知道?定陽之戰到現在已經過了一整年。」

赤熾傻了眼,吶吶地道:「不會吧?我以為才……兩、三天時間,怎麼會是一年呢?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你這傢伙到底跑哪去了?」

赤熾的思緒非常混亂,根本沒空回應,隨手朝紫色區域一指。

夜魈點點頭,這個解釋與她想的一樣,如果留在人界,他不會不回去見那些朋友,唯一可能的地方就只有紫色區域,但那樣的地方怎麼可能待上一年?她心中頗為好奇。

「一年啊!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吃喝,天啊!我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太偉大了,簡直就是神的舉動啊……哎喲!」

教訓了自戀的傢伙,夜魈收回拳頭,冰冷的目光掃視金角獸羊人那一撥人,沉聲問道:「這裡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沒有攻擊你?」

赤熾揉著頭,齜牙咧嘴地應道:「我還想問呢!那堆三眼怪物是從哪裡來的?一下就把獸羊人打成肉泥,連城牆都擋不住他們輕輕一擊,更何況人類士兵了。」

「這兩個種族已經打了快半年了。」夜魈的目光又恢復冰冷。

「半年?不會吧!一直在這裡打?」

「你走之後,我一直在這一帶監視……」

赤熾嘻嘻笑道:「小夜姐是在等我吧!」

夜魈瞪了他一眼,道:「他們兩族之間似乎可以相互溝通,依我的判斷,都是來自那個世界的種族,而且是宿敵,我見過三眼巨人以獸羊人的屍體做為食物。」

「食物?」赤熾沒想到,這兩族竟是捕食者與食物的關係。

「三眼巨人見過人類沒有?不會也把我們當食物吧?」

「反正他們是吃肉,皮糙肉厚,普通刀劍根本砍不動。我伏擊了幾次,只在他們的腳上留下幾道小傷口,連血都沒流一滴。」

「這不出奇,但是……」

赤熾原本以為明白了,現在又被弄糊塗了。如果獸羊人是食物,會被三眼巨人吃掉,那麼金角獸羊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被吃掉的同伴復活。換而言之,他一動不動地觀望是別有目的。

難道這一切是陰謀?

「走吧,先離開這裡,他們每次動手至少會打上十幾天。」

「十幾天……」

「獸羊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對面那些則怎麼打也不死,偶爾死一、兩個,獸羊人就像是得勝了似的,朝著天空咩咩大叫。」

「的確古怪,不過對人界豈不是好事?」

「暫時算是吧!」

穿過戰場,兩個種族都沒有理會他們,只是小心地看著他們穿過身側,然後又把注意力投向戰場。

似乎在他們看來,這個世界的矮人像螞蟻一樣無力。

又入定陽,赤熾終於感覺到飢餓的感覺,一年沒有吃喝,感覺猶為強烈,可定陽高原上的所有建築幾乎都被夷為平地,許多草地都有被動物啃過的痕跡。

「獸羊人是吃草的。」夜魈似乎看透了他的思緒。

「獸羊人就像羊一樣吃草,三眼巨人又像狼一樣吃羊,我們這些人類應該可以通吃才對啊!」赤熾望向高地的核心,表情突然凝固了。

一年不見的定陽高原,竟然被獸羊人改良成了草原,一眼望去全是高至腰間以上的長草,有些地方明顯啃過,整整齊齊出現一個個正方形的空地,卻又見到一大片山羊在空地上來回奔走。

「這裡發生了什麼?」

「獸羊人改建的糧食。自從他們來了以後,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草長得飛快,他們輪著吃遍高地,最初吃的那一塊草又長高了。」

「既然如此,這些山羊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他們要配種?」赤熾壞壞地笑著。

夜魈卻認真地點了點頭,倒把赤熾嚇了一大跳,看著高低不成比例的山羊和獸羊人,很難想像兩者之間居然能夠交配。

「這個世界瘋了,羊養羊,生出來的是羊還是人?」

「我不清楚,沒見過他們交配過,但是養的羊倒是幫他們一直控制著草地的生長,也許他們把羊當成了近親。」

赤熾嘿嘿笑道:「也就是說,我可以把那些獸羊人當成是山羊,不知道另類烤全羊是什麼滋味呢?」

「不要貧嘴了。」

看到山羊,赤熾又感覺到腹中的飢火,忽然嘻嘻笑道:「有沒有興趣吃烤全羊?」

在夜魈驚愕的目光中,赤熾像支箭一樣射向羊群。
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36
第十集 戰之輓歌 第八章 回歸


夜空降臨,星光填滿天地,山下的大戰還在繼續,定陽倒是相當平靜,北面坡地的樹林間突然傳出一陣肉香,還有劈里啪啦的燃燒木柴聲。

火堆邊架著用樹枝搭成的烤肉架,一隻完整的山羊用木棍穿著架在上面,油脂從微焦的皮滾出去,一滴滴落入火中,引得火焰不時竄高。赤熾看著直流口水,就連夜魈也有一嘗的慾望。

赤熾沒有自己造火烤羊,而是選擇了傳統的獵人手法,花了一年時間修煉的火術,他還不想用在這種地方。

夜魈不是個好事的人,因此沒有主動詢問赤熾一年來的生活,倒是赤熾一年沒說話,有種一吐為快的衝動,便把修煉的事說了一遍。

夜魈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時驚時乍,如果不是赤熾的解釋,夜魈根本沒想過一團火焰還有那麼多學問,即便是學習御火技能,也只是想著如何操縱火焰,而不是分析火焰的內在和變化。

赤熾的研究聽似簡單,實際上卻開創了一代先河。她看著眉飛色舞的面孔,一陣感慨油然而生,雖然只是入門,但她堅信一項全新的力量將會出現,赤熾將是這一派力量的始姐。

「看來以後需要花更多時間修煉了,無論這兩族哪一族取勝,人界都需要更強大的力量抗衡。」夜魈這一年來奔走在兩地之間,一直都有苦修。

「鬼術不是講求頓悟嗎?我相信憑小夜姐的能力,只要有好的環境,實力一定可以突飛猛進,下次要是有空,一起去力量洞窟修煉吧!一定會有收穫。」

夜魈眼睛一亮,剛才聽了赤熾領悟新技的經歷時,她就已經對紫色漩渦之門感到好奇,那的確是個極佳的修煉場所。

忽然一陣惡寒襲來,兩人感覺針芒在背。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只見黑暗中,成千上萬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火堆,那怨毒的目光簡直能把人吃了。

「咳咳!要債的來了。」赤熾搔著後腦勺,尷尬地笑了笑,眼睛則瞟向焦黃飄香的烤全羊,被上萬對羊眼看著的感覺實在不太舒服。

「除了山羊,還有獸羊人,你的麻煩到了。」夜魈用戲謔的目光看著略顯驚慌的同伴。

赤熾看到她眼中的含意,熱血突然一激,用力扯下烤好的羊腿就往嘴裡塞去,酥軟的羊肉入口,鮮美的肉汁使得滿頰飄香,餓了一年的他也顧不得周圍成千上萬的羊眼,狠狠地撕咬著美味的羊肉。

「咩││」

一群山羊同時發出了叫聲,緊接著就是獸羊人另類的咆哮。他們都被赤熾的行為激怒了,萬蹄奔騰的畫面隨即展現在山壁上。

「你慢慢吃!」夜魈刷的一下沒入樹影,先躲了起來。

「真不夠義氣。」赤熾竟然沒有逃的打算,慢條斯理地啃著羊腿,悠閒的樣子讓躲在黑暗中的夜魈不知該笑還是緊張。

奔騰之聲呼嘯而至,儘管是斜坡,對山羊和獸羊人而言仍是如履平地,但當他們衝入火堆十丈方圓內的時候,景象突然變了。

「一群笨蛋!」赤熾笑吟吟罵了聲,又津津有味地啃著羊腿。

「天火法陣」,赤熾唯一學會的法陣,從小到大都在使用,還演化成了手印,隨時隨地都能使用,因此他根本不擔心。

儘管挾著怒氣而來,但面對沖天的大火,內心深處的恐懼油然而生。

尤其是山羊群,它們沒有獸羊人的高智慧,看到火就像看到了死亡一樣,立即慌作一亂,許多山羊只站了一下就退了出去。

獸羊人雖然害怕烈火,但明顯冷靜些,試圖在身軀到達極限之前,擊殺那個可惡的殺羊兇手。

可惜,如今的天火法陣已不僅僅是依靠法陣自身的力量。赤熾將新領悟「融」字用了進去,法陣之火加上陽焰和冷焰,三種截然不同的火焰力量混合一起,獸羊人根本無法適應。

單是那冰冷刺骨、陰氣森森的冷焰就足以讓獸羊人吃夠苦頭,而且法陣空間有限,跳躍力失去了效用,他們只能緊握著黑槍,瞪著站在烈火中心的敵人。

赤熾故意揚了揚啃剩下的羊腿骨,嘻嘻笑道:「味道不錯,你們要不要也嘗嘗?這麼好吃的東西,我一個人享用有點不好意思耶。」

獸羊人聽不懂他的話,卻多少明白了些意思,原本已經氣得怒火沖天,此刻更是幾乎要爆炸,再也顧不得烈焰,瘋狂地衝向赤熾。

白色一瞬間遮住了眼睛,獸羊人們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然後什麼都看不見了。

「咪……咪哦!」

「不要叫了!」赤熾知道他們就算死了也能復活,自己也不可能吃掉這麼多羊,懶得多殺。

白光其實也是火,只不過是用了一個「裂」字法,把火焰中白色的部分抽了出去,看上去就像一片白光,其實是熱度最高的一種火焰,獸羊人不知危險硬闖,結果臉部都受到了灼傷。

「小夜姐,走吧!」

扔下一群瞎羊,赤熾拍拍微隆的肚子,心滿意足地走了。

夜魈見了整個過程,明顯感覺這個青年的實力不可同日而語,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火的感覺,甚至連性格也更像火焰,越來越張揚了。

冰原還是冰原,連酷暑也只讓冰原退縮了十餘里,奇怪的現象讓許多學者都感到好奇,越來越多的智者跑到冰原上來研究。

赤熾卻知道冰原不化的原因,「很簡單啊!這些冰原不只是由水變成冰,而是力量的展示,這個世界蘊藏著非常強大而我們又看不到的力量,紫色區域就是它的展現,冰層內夾雜著那樣的力量,想化都難。」

「幸虧有這片冰原!」

夜魈極為贊同這一句,這片冰原拉開了人類社會與兩個異族之間距離,成為天然的沖緩地帶,否則三方勢力直接接觸,最危險的必然是人類。

現在利用冰原分割了兩族,讓他們相互殘殺,因此一年來,人類社會才能保持平靜。

沿著一年前開鑿的冰原通道,二人順利回到了人類的居住區。

落鳳峽谷,單是這一處就駐紮了十萬大軍,其他各處關隘的數目也不少,青龍國總共動用了一百二十萬大軍守住東面的防線,自願進駐前線地區的武士也達百萬之眾,這些大大小小的勢力參差不齊,倒是給雲河盆地帶來了不少麻煩。

「青龍朝廷還真有魄力,一百二十萬士兵、一百多萬武士,兩百萬人放在這條防線上監視異族,可惜啊!敵人在自相殘殺,顧不上我們。」

夜魈搖頭歎道:「一年不打仗,到處都在吵架,很煩。」

「吵?」

「時間太久了,異族根本沒有出現,大部分人看不到危險,只看到一百二十萬大軍龐大的開支。上次我回來時,書清言說有很多官員叫囂著要撤軍……」

赤熾無言,任何人只要親眼經歷過三眼巨人和獸羊人之間的大戰,一定不會提出撤兵的要求。

「什麼人?」

不經意間,兩人已經走到峽口的關卡,如今的大斜坡口用巨石建成了一座巨大的關卡,座落在兩山之間格外雄偉壯觀,然而赤熾想到三眼巨人手中的巨棒,即便如此堅固的關卡,恐怕也只能承受兩、三下的衝擊。

「什麼人?」關上的喝問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也加重了。

赤熾抬頭看了看關卡,披掛整齊的士兵排滿了城頭,一名將領打扮的男子正探頭張望。

「只要是人就好了,又不是羊!人不是敵人,是羊就是敵人,只要不是羊就不是敵人,如你要問我是羊還是人,最好看看你自己是羊還是人。

如果你認為自己是人,我也一定是人……」

赤熾像說繞口令一樣胡說八道一通,把叫喊的軍官講得呆住了。

關上的人們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守關將領顯得極為尷尬,狠狠地瞪了赤熾一眼,傲然道:「此關以東都是敵陣,所有從關外來的人都必須檢查,否則……」

叫嚷到一半,他忽然發現關下的人不見了,不禁愣住,「人呢?難道是鬼?」

旁邊有人扯了扯守關將領的衣服,指了指身後。

「鬧什麼?一邊去,城下出現了怪人,必須查清楚。」

「大人……他上去了!」士兵指了指身後的大斜坡。

「上去?」守關將領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發現一紅一黑兩個身影,慢慢朝斜坡頂部走去,驚叫道:「他們是怎麼過關的?」

此時,關下又有士兵叫了起來。

「大人……城門不見了!」

「什麼?」守關將領像在惡夢中,晃晃悠悠走下關樓,果然發現門口處空空蕩蕩,特製的大門不翼而飛,地上只有一堆焦灰,還有一些被燒彎的鋼片,原本都是用來加固城門之用。

「那是人還是鬼?」

「是神!」

士兵下意識地應了聲,將領卻重重地點了點頭。回望斜坡,陽光拖著長長的人影掛在山坡上,他心中的陰影也隨之擴大。

雲河盆地做為最前線,已經不像一年前那麼緊張了,空氣中瀰漫著悠閒的氣息,剛剛過了秋收,田野上空蕩蕩一片,農夫都回到家裡慶祝豐收,走在阡陌縱橫的田埂上只能到一堆堆小麥桿。

清爽的秋風掠過田野,捲起枯草飄向更遠的地方,像赤熾這種沒有什麼時節感的傢伙,也能感受到難得寧靜。

進入城中,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東部防線聚集了一百二十萬大軍,雲河盆地自然成為各支大軍調配給養的中心。

樂華城做為最大的一座城池,發揮的作用也最大,無數的資源從西方源源不斷送到東方,再從這裡分配到每一個軍營關寨,每日進出城的馬車不計其數,排在官道如龍似蛇,常常看不到車隊的尾部。

有了那些龐大的軍隊,再加上各地湧來的野武士,一些有商業頭腦的人紛紛湧現,各地的特產也出現在雲河盆地,讓那些思念家鄉的士兵購買,從中取得暴利。武士們也得到了更多護衛的工作,短短一年間,雲河盆地便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繁榮。

赤熾最喜歡熱鬧,看著摩肩接踵的街道,空氣中飄散著各類食物的香味,心裡高興極了。想到自己在力量洞窟待了一年,都快被憋瘋了,赤熾一頭便鑽入了人群,逛了半天才在夜魈死拉硬拖之下,來到城西北的英苑。

這一帶都是龍館的地盤,而魅幽羽、書清言這些重要人物,便與籐忍一起住進了英苑。

籐忍加入「殺紫」這個組織後,其他人也間接成為龍館的人,而許多因為血緣無法加入龍館的人才加入了「殺紫」,也成為半個龍館弟子。

這樣半官半民的特別架構,讓幾乎失去存在價值的龍館重獲新生,甚至比任何一代都要興旺。做為這一代的領袖,籐忍自然成為龍館歷史最偉大的館主之一,受到無數的敬仰。

踏入英苑前的街道,走動的全是武士,許多人都是從很遠的地方前投奔「殺紫」,而英苑大門前高豎的黃龍山大旗也有著關鍵作用。

赤熾忽然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離別整整一年,朋友們好久不見,心中有許多掛念。尤其是那個消失很久的身影,大批武士集結於雲河盆地,悠氏父女會不會也隨之出現呢?

「砰!」

一個身軀迎面撞來,赤熾猝不及防被撞了個滿懷,若不是身後的夜魈扶著,早飛出去了。

撞來的人卻沒這麼幸運,摔了個四腳朝天。

「哪個混蛋敢擋大爺的路!」被撞倒的人一把揪住赤熾的衣服,揮拳便要打,看到了那片紅色,神情突然一呆。

赤熾的拳頭卻先擊在那人的胸口上,「臭小子,這麼久不見居然敢對我動拳,找死啊!」

「鬼啊!色鬼回來了,女人們小心了!」

遙獵邊叫邊笑,落雨般的巴掌拍打著赤熾的腦門、肩頭,差點把他打懵。赤熾半晌才意識到遙獵在佔自己便宜,氣得咬牙切齒,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報仇,卻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傢伙包圍了。

伐越、盛宣誠、書清言、殤寒、銘博拳……一張張充滿驚訝狂喜的面孔,勾起了他更多的思念。

「人好齊啊!伐老大你胖了……小宣你居然白了,可惡啊!書獃子你又帥了,不過比我還差一點……還有你這大塊頭,比牛都壯了……啊!」

突然看到織魚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赤熾像見了鬼似的,哇呀一聲轉身就跑,就算在數萬獸羊人面前,他也沒這麼怕過。

「跑哪去?」

織魚手指一彈,竟彈出一道碧藍的水箭射向赤熾背後。

雖然衝力不大,卻把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嚇出一身冷汗,回身目瞪口呆地看著織魚的俏臉。

「這是……」

「嘿嘿!那老伯伯給的寶貝,現在終於有用了。」

「天啊!」赤熾誇張地抱著腦袋,做出痛苦的姿態。

眾人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遙獵見織魚只盯著赤熾,撇著嘴道:「跑吧跑吧!不要打擾我和魚兒妹妹的好事。」

「呸!」一男一女同時啐了口。

赤熾又補充道:「你去死吧!我怕你的魚兒妹妹又吵著叫我娶她。」

遙獵白眼一翻,差點氣得背過去,恨得牙癢癢,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傢伙……」

「好啦!不要鬥嘴了,難得赤熾平安回來,大家都進去吧!」伐越拉著赤熾便往裡走,親切的就像親生大哥,讓赤熾格外感動。

英苑倒是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庭院內也沒有什麼裝飾,越過庭院便是一間巨大的開放式主廳,左右整整齊齊各放三排方椅,牆上掛著幾幅山水畫做為裝飾,其他就沒什麼了。

意外的簡樸讓赤熾有些驚訝,籐氏兄弟好面子,喜歡講排場,這樣的場面不像他們的作為。更讓他驚訝的是周圍,剛剛坐下,所有人都死盯著自己看,就像在看珍寶似的。

赤熾就算臉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搔著後腦幹笑道:「就算看耍猴也沒這麼看的吧?」

「不像。」盛宣誠轉頭望向伐越。

伐越點點頭,又轉向書清言道:「這小子不會把自己的臉皮換了吧?」

書清言一本正經地道:「的確有這個可能,這皮膚白裡透紅,簡直就是嬰兒剛出生時那樣。」

「砰」的一聲,眾人回頭,才發現赤熾已經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你這傢伙,這一年跑哪去了?」銘博拳把話題拉了回來。

遙獵壞壞地笑道:「還用問?肯定是看上哪家女孩泡了一整年,估計被人趕出來了,再不就是在青樓把錢花完了,被人家轟出來了。」

「我哪知道過了一年,還以為三、四天而已。」赤熾捂著腮幫子,無奈地苦笑。

「三、四天?你沒發燒吧?一年和三、四天的差別,傻子也知道,我怎麼沒發現你比傻子還……傻!」

赤熾也沒心思細說,就把跑到兩個世界之間修煉的事簡單說了遍,至於火焰法學的東西一個字也沒提。這裡的人除了是朋友外,還隱隱有種競爭者的關係存在,尤其是遙獵、銘博拳和殤寒等武士。

聽說一練便是一年,眾人都面面相覷。這一年來,他們不知道做過多少種猜測,不過誰也沒有猜中。

「力量洞窟,那地方好嗎?」銘博拳認真地問道。

「嘿嘿,兩個世界最精華的力量在那裡交會,你自己想吧!」

銘博拳聽得眼睛放光,恨不得立即就飛去。

魅幽羽算是最平靜之人,也只有他可以靜靜地打量赤熾。他明顯感覺到這個青年變了很多,尤其是氣勢,感覺就像是一團烈焰,充滿了熱力和張揚,至於皮膚那些小變化就更多了。

偌大的院落中,唯一讓赤熾感覺到壓力的也只有魅幽羽。這個鬼人一直是整個團隊的最強者、指揮者,即便不言不語,也有種懾人的寒意。

他們四目相投,沒有相逢的喜悅,也沒有會心的微笑。

「赤熾,那個世界離我們真的只有三十里?」

這傢伙關心的事情還是那麼與眾不同!赤熾心中一歎,嘻笑道:「是啊!那頭金角羊一杖就把我打過去了。」

「三十里,騎馬一個時辰就夠了,看來安全地帶比我們想像中還危險,幸好有冰原這條沖緩帶,不過也維持不了多久。」

魅幽羽凝重的神色驅散了輕鬆愉悅的空氣,相逢的喜悅也漸漸淡化,現實的壓迫感襲上每個人的心頭。

這一年的生活看似平靜,知情者卻已經陷入一種災難隨時來臨的不安,而這種不安維持到現在,嚴重影響在座每個人的生活,只有織魚這種做事不經大腦的小女孩,才能快樂地過著每一天。

「一百二十萬大軍都防不住?」書清言並不常在樂華城,多數時間奔走於都城和樂華之間,還要處理殺紫的內務,對外面的局勢反而顯得陌生。

魅幽羽沒有回答,目光投向夜魈,像是在說「這個問題你來回答比較好」。

被要求的人沒有拒絕,夜魈陰森森地道:「一千士兵也殺不了一個三眼巨人,他們現在最少有兩千人,你們自己算算吧!」

書清言倒吸一口涼氣,情況的危急程度遠遠超乎了想像,廟堂上的那些高官們卻……

他搖了搖頭,甩去不開心的思緒,正色道:「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要開始準備,朝廷已經指望不上,除非一百二十萬大軍都戰死在前線,不過到那時,也不需要指望他們了。」

赤熾吃了一驚,從未聽過這儒雅的青年如此貶低青龍朝廷,似乎這一年間發生了許多事情,而在座的其他人也明顯少了活潑,多了陰霾。

坐在赤熾身側的伐越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小聲道:「你不知道,為了這條防線,大家花了多少心血,可朝廷上還是整天吵吵鬧鬧,整天爭來斗去。大家都不再指望朝廷了,現在大家的身份都是普通武士,就用武士的身份盡一些做人的責任和義務!」

忽然,十幾個身影走了過來,朝眾人抱了抱拳後坐在了後排。

赤熾打量了幾眼,一共十三人,全是陌生的面孔,十男三女,以三十歲上下的成年人較多,年長的只有一人,也只是四十出頭,但從他們炯炯有神的目光看來,都是高手。

「老大,那些人是?」

「你的部下。」

「我?」赤熾皺起眉頭。

伐越笑道:「他們都是聽了黃龍山的號召而來,其實還有很多人,經魅幽羽和籐忍考察過後,把他們納入核心,這一批總共十三個。別小看這些人,各有絕學,我一個都打不過,現在我和小宣都是不入流的小人物了。」

伐越豁達的心境在笑容間現無遺,讓赤熾心懷敬意,越過伐越的身軀望向盛宣誠,卻見他笑著眨眨眼睛,心境同樣平和,並沒有因為來了十三名高手而有任何改變。

十三名新人對赤熾的形象頗為詫異,火紅色的衣褲顯得有些殘舊,肚子上甚至還有幾道裂痕,明顯是打鬥時留下,能被人攻到這種要害部分,當時的場面可想而知。最古怪的莫過於紅色長辮,甩在身後來回擺動,不看正面幾乎以為是個大姑娘,而眉宇間的輕佻最為礙眼,完全沒有武士的風骨。

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抱拳而立,粗硬的聲音問道:「閣下就是黃龍之子?」

聲若洪鐘,驟然間切入了空間,拉住了所有人的注意。眾人幾乎都皺了皺眉,這樣的語氣頗為不敬,隱隱有挑釁的意味。

「我叫赤熾,你叫我熾就好,至於其他什麼東西,隨意就好。」

魅幽羽默然不語,似乎也有意看看赤熾這一年來修煉的成果,別人見他沒反應,也都不再言語。
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37
第十集 戰之輓歌 第九章 噩耗


「在下玄武國武士廉季惟,原是慕黃龍山的威名而來,蒙籐大當家和魅殿主不棄,成為殺紫的一員,一直很期待與傳說中的黃龍之子會面。

「今日難得一見,頗感有幸,只是……閣下這副打扮似乎對黃龍山有不敬之嫌。」

赤熾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卻一直在犯嘀咕。

既然是玄武國武士,就不該不知黃龍山的地位,雖然自己不想沾黃龍山的光,卻也不容許外人小覷。這個男子口氣如此強橫,若讓玄武國皇家聽到,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則都勃然變色,即便是籐忍也不會對赤熾如此無禮,一個新人竟然口出狂言,伐越和盛宣誠立時跳了起來。

「不得無禮!」

赤熾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緊張,也不起身,側身面向廉季惟,甚至把一隻腿搭在椅柄上,慢條斯理地道:「我說這位大叔,扎個辮子與不敬有關係嗎?你知道武神當年是什麼髮型嗎?我這可是武神親自指定的髮型,不信?問武神去,他如果說不敬,我立即剪了。」

廉季惟臉色紫僵,出面並不是因為討厭赤熾,只是太崇敬黃龍山,不允許任何人沾污心中的聖地,赤熾調笑似的回應,令他更不爽了。

書清言扶柄而起,沉聲臉喝斥道:「廉季惟,大敵當前,不要對這種小事斤斤計較。赤熾是大家的朋友,你說話時最好注意點。」

「在下對黃龍山一百二十分敬意,卻對這位兄弟的形象不敢苟同,僅此而已。我心中的黃龍之子必然是有英雄之風,行英雄之事,有英雄之相,而他……」廉季惟搖了搖頭,話中含意卻十分明顯。

為了一條辮子吵架,廉季惟的執著讓許多人啼笑皆非,不過其他十二名新人中不少都點頭應和,明顯也看不慣赤熾怪異的打扮。

赤熾皺了皺眉,側頭小聲問伐越道:「我怎麼覺得那十三個人已經自成一黨了?」

伐越倒是沒有留意這個問題,經此一提,又細細打量新來的十三人,果然言行舉止都像一個小集團,與舊的核心集團隱約有分庭抗禮的意思,他再想想這些日子與他們的相處,對方表面上謙和,但眼神中的輕視有時卻頗為明顯。

「籐老大不會弄一群人來搞內哄吧!」

「事件因你而起,你要是把他們都擺平了,以後就不會有麻煩了。」

赤熾回來的途中,早就想試驗新悟的力量,難得有十三個對手,心中大喜,笑嘻嘻地道:「看不慣我……只好揍你一頓。」

「正想領教。」廉季惟傲然抱了抱拳,轉身大踏步走向空曠的庭院。

赤熾撇了撇嘴,決定先賣弄一番,殺殺新人的威風,右手輕輕一甩,一道纖細若絲的火線追著廉季惟的身後追了出去。

火線細若游絲,但非常清晰,廳內之人見之無不動容,尤其是抱著看好戲的十二人,笑容驟斂,眉尖多了謹慎。殺紫中無一俗手,號稱黃龍之子的人果然名副其實。

空間一片熾熱感,就像突然被扔進了一個火爐,熱力還隨著火線散開,快速伸向庭院,驟然間廳中如同仲春時分,溫暖舒適。

伐越等人含笑點頭,赤熾人如其名,最喜歡用火,這樣的開場倒也在情理之中。

魅幽羽對赤熾的進步最為清楚,能把火力收成這樣的細線,本身已經說明力量的純度,這一年赤熾的進步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廉季惟感覺到逼至身後的熱力,身子若游龍般左右輕輕晃動,輕鬆地讓過了紅線,赫然發現火線凝而不散,從廳內到院內的距離不近,即便是擅長運用火水之力的道士也未必有這種本事,輕視之心驟去,神色凝重了許多。

赤熾挑了挑手指,火線化成靈蛇急速竄動,彷彿隨時都會發動攻擊,弄得廉季惟有些不知所措,連忙擺出迎戰之勢,左手下潛,右手高挑。

「好一式鶴起舞!」席間不少人鼓起了掌。

赤熾輕輕一笑,出人意料地沒有利用火線展開攻勢,當人們的注意力落在廉季惟精妙的起手式之時,紅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竄出,悄然無息地出現在他的側面,院內外突然一片死寂,誰也沒有看到他是如何過去的。

「好啊!」織魚打破了特殊的寧靜,因為她看不懂,所以反應最快。

書清言、銘博拳等人驚得扶椅而立,伐越、盛宣誠更是拍案叫絕,連道數個「好」字。

一直面無表情的魅幽羽也不禁勃然變色,蒼白的臉色微現鐵青。一直以來,他都以人界的最強者自居,如今居然看不懂赤熾的手法!

赤熾的身子隨時火線瞬移,隱蔽性不在鬼術之下,也沒有一絲陰森氣息,明顯不是學自鬼術。

魅幽羽眉頭一皺,這小子難道真的練成了什麼新的手段?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廉季惟的臉色也變了,單這一手自己便已輸了大半。

火線一直維持在固定的高空,長度也沒有改變,手執火線末端的赤熾嘻嘻一笑,笑容未斂之時,人卻已經消失了。

觀眾愣了半天,才發現人已經回到了座位上,火線也消失了。

一招未出,廉季惟已汗流浹背,全身都透著寒氣,此時他已是心服口服,這樣的人物不愧是黃龍之子,行蹤著實太詭異了。

他就算擁有不俗的實力,速度便已經跟不上了,縱使武藝再強,打不到對手也是枉然。

「承讓!」赤熾笑著抱了抱拳,大剌剌地甩回椅中,表面上像是頗有禮貌,實際上卻是傲氣沖天,弄得孤零零站在場中的廉季惟大為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名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女武士起身抱拳:「閣下身法驚人,在下佩服,不過要說廉兄輸,小女子卻不敢苟同,一招未交,何來輪贏?

「有的人擅於身法,有的人則擅於用力,自有所長,只有實戰才能辨出高下。」

赤熾挑了挑眉,笑嘻嘻地道:「你讓他轉個身就明白了。」

廉季惟愣了愣,慢慢地轉了個圈,目光再次望向廳內時,卻發現眾人的眼中流露驚駭之色。他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連忙問道:「我背上有什麼?」

女武士苦笑著搖搖頭,歎息道:「果然是你輸了,你的背上被他用火燒出一個鬼臉。」

「燒?」廉季惟想起那條火線,心中不解,茫然問道:「我一直盯著火線,根本沒有接近我,怎麼可能燒到我的衣服?還是背部?」

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這一結果實在太出乎意料了,眾人想破了頭也弄不明白。

赤熾笑嘻嘻地道:「天機不可洩露,反正這一場我贏了,還有誰來?」

剩下的十二人都沉默不語,如果不能解開剛才那一擊之謎,根本就沒有交手的必要,否則下場只會與廉季惟一樣。

臉漲成豬肝色的廉季惟回到原位,呆呆地坐下。第一個出頭挑戰,原想著怎麼也能展示一下實力,這下實力沒顯成,卻被人像猴一樣耍著玩,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魅幽羽深深地凝視著赤熾,一年來他到底修煉了什麼,竟有種鬼神莫測的感覺。

他從第一次見到這個青年開始,就感覺到對方身上非同尋常的氣質,所以他始終相信這是一個不平凡的青年,但現在這個青年的不平凡卻比他想像中大了百倍千倍,就連他自己也被比下去了。

正說著,籐忍帶著籐騎、邢烙等人匆匆走了進來,表情像被烏雲遮蓋的天空一樣凝重。

籐忍目光掃到赤熾時微微一愣,淡淡的相逢喜悅卻抹不去心上的重雲,只微微點頭示意,並沒有任何問候之語,天崩似的凝重感壓得眾人心頭,隨即是一陣窒息感。

「各位,假期結束了,準備幹活吧,敵人進攻了。」

所有人霍然而立。

天空響起一聲驚雷,不知哪裡來的陰雲遮住了天空,陰暗籠罩著整個城市,下雨了!

青龍國擁有最悠長的海岸,翔龍灣位於北部海岸,屬於中部偏東的位置,恰好就在海面的冰潮末端,再往西,直到玄武國的東方海岸都是碧波千里,潮浪滾滾。

敵人會從海上出現原本並不應該是件意外的事情,可惜這本該想到的事情卻被所有人遺忘了,他們只是望著東方,足足望了一年多。

他們土黃色的身軀如同小山一般,外皮包裹著各種色彩的衣服,有了些人的氣質,最頂上那圓滾滾肉騰騰的大腦袋醜陋不堪。

一個從未見過的新種族出現在人類群聚之地,帶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儘管異族出現的消息甚囂塵上,但一年來誰也沒有見過異族,生活一直平靜安祥,一百多萬大軍鋪在六華山脈一線,按官府的說法就是固若金湯,在這樣的氣氛,平民根本沒有想過敵人會突然出現在面前。

第一個遇襲的是港口城市沼港,幾乎與朝日城的命運一樣,突如其來的異族像海一樣衝入城中,見人就殺,血腥滿城,到處都可以看到殘破的屍體,甚至有土黃皮膚的異族拿著人類的腦袋當球踢。

不到兩個時辰,城內已經見不到活著的人類了,到處都是土黃色,就像一大團泥漿佔領了城市。

消息傳開,四方震動,北線據點的軍隊率先採取行動,然而前部三千人走了半天,就在沼港外的華陽坡上遭遇到異族,人類士兵沒有足夠的心裡準備,看到怪物似的敵人嚇得心驚膽顫,手足發軟,眨眼的工夫就被雄武有力的敵人殺得片甲不流。

半日之後,華陽坡上殘體四散,慘烈的景像連蒼鷹都不忍一睹……

聽完了簡單的匯報,沒有一個人還能保持平靜,敵人意外的不是獸羊人或三眼巨人,而且是一種全新的種族!

從雲河盆地趕到北部灣的赤熾一行人,一路上想了許多對付獸羊人的辦法,可現實總喜歡出人意料,手上沒有資料,預先設定的作戰計劃都要作廢,不安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

「居然是最不可能的北方,原本以為北部有大海阻擋,只要監視冰域邊緣就夠了,沒想到……哎!」

曹騎也少有的參加了這個會議,軍方的行動輪不到他作主,但「殺紫」卻非常需要他。

「消息太突然了!」

邢烙苦笑道:「其實玄武國早已警告過青龍皇室。」

「什麼!」

屋內響起一片驚叫。尤以書清言最為吃驚,這麼大的事情連他都沒有聽說過,可見朝廷的態度如何。

「當冰潮的消息傳到玄武國之後,玄武國朝廷就已經開始監視東方的海域,大約半年前,他們的海上哨探發現遠東出現了一些黑影。

「那些黑影一直掛在天邊不散,他們當然就通知了我們的朝廷,但好像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三個月前,那片黑色越來越大,就像一塊黑布遮住東方的遠空,再加上異族出現的消息,他們感覺到事情不妙,已經調集大軍佈防在東面海岸,同時再次派人通知青龍朝廷。

「可惜再次杳無音訊,大軍都調到了落鳳峽谷周邊地域,都覺得北方不可能出現大麻煩,更重要的是朝廷不願再調動軍隊,東方的一百二十萬大軍已經夠他們煩的了。」

書清言忽然想起那次朝會上的爭執,少君和大臣們慷慨地把大軍派到落鳳峽谷一線,送糧送米,卻不肯放出軍權。

他當時還為了此事生了一肚子氣,現在想來那次最大的錯誤就是抽空了南北沿岸的軍力,大家都以為落鳳峽谷與定陽之間有通道,敵人極有可以從那裡進攻,卻忽視了南北兩側。

「這次議事的目的大家都很清楚,北部海灣的局勢非常危急,軍方已經吃了一小虧,正調集大軍。

「敵人佔了沼港後一定會繼續進兵,我們要決定的是把目標移向北面,還是照舊監視東方。」

武士軍團自從回到雲河盆地後便重組了,經歷了那場血戰的武士有一小半選擇了離開,面對三五個人才能應付的敵人,他們害怕了,籐忍也沒有強留,讓一群懦夫留在麾下沒有任何好處,還會影響士氣。

剩下大約兩萬名武士都是堅定的人,他們或多或少在那場血戰中失去了親人、朋友、師兄弟,甚至是妻兒,對敵人的恨意成為留下最大的動力。

其實雖然又有大批武士出現在雲河盆地,「殺紫」也收攏了其中一些人,但最初的這二萬人才是籐忍手的王牌,而他也不願意輕易現出,白白浪費了實力。

銘博拳憤然道:「敵人都殺到身邊了,自然是先去打北邊,如果敵人不多,也許可以把他們趕出海,這樣情況就好多了。」

「其他人呢?」

魅幽羽明顯與籐忍商議過,因此並不著急發言,只是看著眾人。

新加入者年紀雖然不大,卻更加穩重,名叫介河的男子起身道:「大人,的確應該北上增援,不過我們對敵人沒有任何認識,貿然前去實在有些危險,還是先派人調查情況吧!」

「清言,你有什麼想法?」

「不知道朝廷現在如何?」

銘博拳叫道:「管他什麼朝廷,事情弄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他們,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傢伙,真想讓他們到北部海灣去看看真正的戰爭場面!」

想到一場大難明明可以避免,卻因為朝廷的內鬥錯失良機,銘博拳心裡就說不出的窩火,再也不指望那個無能的中央。

書清言歎了口氣,搖著頭道:「不該丟了定陽!」

人們都是一愣,不約而同望向赤熾,這是他最常說的話,以前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只當是對失去國土的一種憤慨,此時才感覺到這句話背後的深刻意義,如果戰線維持在定陽一線,敵人不可能偷偷在北部海灣登岸。

迎著眾人的目光,赤熾只能無奈地聳聳肩。他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定陽定陽更好守而已,經過庭院那一戰,他在同伴心中的地位大為不同,那十三名新成員對他也沒再說什麼,雖然態度還是有些冷淡。

廉季惟皺著眉頭道:「軍隊敗得很慘,我們現在貿然出擊,會不會太冒險了呢?還是讓軍方再試探一下吧!」

「是啊!沒有任何敵人的資料,軍方到現在也不肯透露戰敗的細節,明顯是想大事化小,那些沒腦子的豬。」

「不對不對,還是要出擊,現在出擊才能顯示我們的能力,只要打贏了,低落的士氣就會扭轉,百姓也會知道武士的實力。」

爭辯相當激烈,面對人類的浩劫,的確每個人都有發表意見的資格,但混亂的場面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赤熾忽然站了起來,大步朝外走去。

「喂!你去哪?」

所有爭論戛然而止,都驚愕地望著紅色身影。

「在這裡廢話還不如去殺幾個大家嘴裡所說的惡魔,不是說沒有敵人的資料嗎?殺幾個不就有了?

「反正有三大戰略高手在這裡,大事他們會安排,跑腿的小事就交我去做吧。」

赤熾朝籐忍、魅幽羽和書清言擠了擠眼睛,燦爛的笑容就像準備去逛海灘,廉季惟的話依然刺激著他,不能墮了黃龍山的威風,不能讓那桿大旗蒙羞,而站在戰場的第一線也是他的願望。

「我也去。」

遙獵抄著雙槍就跳了起來,臨走還不忘朝織魚拋了飛吻。

銘博拳第三個站了起來,搓著拳頭笑道:「三弟、籐大人,我也陪他們去,武夫的作用是上陣,你們是軍師,就在這裡商議大事吧!」

有三個人帶頭,伐越、盛宣誠等人也起身請戰,轉眼間一半人都站了起來,其中還有五名新人,眼中閃動的戰火點燃了空氣,空中飄蕩著讓人熱血沸騰的熾熱。

魅幽羽三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禁露出苦笑,武士與軍人的不同之處就在這裡,都喜歡不顧命令隨意行動。

「赤熾、夜魈、遙獵、銘將軍四個去就夠了,南淮子道長在後面支援,其他人留下││別忘了還有幾萬武士需要有管理,都跑了想累死我們啊!」書清言笑道。

籐忍、魅幽羽都點頭同意,三人小組一起表態,所有人都不再有異議。

「紅毛猴子,走吧!這次我一定比你殺得多。」

因為受傷失去了參與二次定陽之戰的機會,遙獵一直耿耿於懷,這樣的機會怎麼也不肯放過。

「放馬過來,比一比就是……」

剛剛回到安全地區不到半天,赤熾又踏上了出征之路。

異族突破了脆弱的北方防線,避開固然金湯的東方戰線,直接切入中腹,青龍國的戰況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而這場轉變才真正掀開了世界大戰的序幕!

沼港在樂華城的正北方,是青龍國中東部重要的港口之一,東部地區與玄武國的商貿貨運基本上都是以沼港做為樞紐,軍事上倒是沒有特別之處。

從樂華城至沼港相隔一千五百餘里,即便騎馬也需要幾天時間,途中必須穿過整個雲河盆地,越過邊緣的北部丘陵。

四人小組不得不選用馬匹,其中赤熾最為狼狽,馬術不精的他只能與夜魈共乘一匹,偏偏夜魈一身陰氣,讓坐騎極不舒服,馬跑起來不比走路快多少,最終兩人放棄了乘馬,並肩疾行,倒是沒有被其他二人甩下。

走過六百餘里的盆地低地,地勢突然增高,隨即進入北部丘陵的山區,馬匹的速度更慢,倒是赤熾和夜魈要遷就銘博拳和遙獵,走了兩天才離開丘陵。

進入了雲北草原,接下來還有六百餘里的路程。出發後的第八天,他們才穿越雲北草原,來到了邊緣樹林高坡,越過此坡,北面將是一馬平川直到大海。

「都過了幾天了,不知道敵軍殺到什麼地方了。」

銘博拳憂國憂民的樣子,一直讓遙獵和赤熾極為欽服,這個血性漢子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那樣剛毅忠誠。

「至少還沒有殺到草原,北面還有四百里,都是河道縱橫的草原,面積那麼大,敵人繞道突襲,兵力未必充足,我看他們也就是佔一個據點,然後才慢慢向外擴張,暫時不用擔心。」遙獵搖頭晃腦,侃侃而論,倒真有點像是個軍師。

「要是敵人如同三眼巨人一般,再大的城池只怕也會被夷為平地。」

赤熾對北方的前景並不樂觀。

他們一路上遇到不少難民,都是聽聞北方戰事連夜逃離家園的。從這些難民的嘴裡,赤熾他們也略微知道一點傳聞,敵人極有可能是新的種族,又或者是三眼巨人的同族,無論是哪一族,缺乏防禦的北方大地都岌岌可危,只是暫時無法判斷危害的程度而已。

「這真是一片不錯的草原,風吹得真舒服。」

站在草原邊緣的樹林外回望南方綠色的波浪,遙獵心情相當暢快,北方的戰事也拋之腦後。

「越過這片森林就進入平原地帶,那裡一樣水土豐美,景色怡人。」

銘博拳望著北方卻是一臉肅容,弄得遙獵也不好意思再感慨風景之美,拍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撫。

「只要沒有敵人,哪裡都會美好。」赤熾哈哈一笑。

夜魈極少說話,基本上說十句有九句是問赤熾問題,此時她卻突然伏下了身子,皺著眉頭傾聽了一陣,喃喃地道:「奇怪,怎麼感覺樹林之後有些動靜?」

遙獵和赤熾對視了一眼,眼神都像在說「敵人不會已經殺到了吧?」

「走!」

銘博拳突然一鞭抽在馬股上,駿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就往樹林內奔去,其他三個人不敢怠慢,迅速追了上去。

穿越厚達二十里的狹長林帶,四個人立時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一片巨大黑色侵佔了整個視野!

人!漫山遍野的人!

一條看不到邊緣的人潮嵌在了在高坡的頂部,像是一條巨大的城牆,又像是一條潛伏地面的巨龍,如豎著看這片大地……

山坡以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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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38
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一章 雲海


秋末冬來,空氣中散發著肅穆蒼涼的味道,林間已是滿眼黃褐,一陣寒涼的秋風掠過,帶起一片片黃葉。

座落在林帶北面的高坡名叫「雲浪長堤」,長達兩千餘里,就像平靜的大海中突然湧起的一排巨浪,又像是一條長堤,分割了北面的平原河道地形與南面的草原地帶。其東部直抵六華山脈,西部伸向了青龍腹地的另一座青瞳山脈。

展現在赤熾四人眼前的,是雲浪長堤偏東的部分。高坡上下落差大約三十丈左右,前方再無大型山脈,只有一些孤山矗立於平原之上。因此山坡的視野極為廣闊,甚至可以看到數十里外的景觀,因此又名「瞭望坡」。

如今瞭望坡上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即便站在坡下,也會感到莫名的壓力,單是呼吸便已讓人感覺沉重。

坡上的人群一字排開,左右都看不到盡頭,不知道是受了刺激太多,還是完全無動於衷,一個個身影都面向北方,呆呆地佇立著,像是一整排雕像。

空氣中散佈著沉重壓抑的氣息,就連馬匹也感覺到空氣中的異常,不停地用前蹄踢著地面,揚起一片塵土……

赤熾等人縱馬上坡,前方整整齊齊排列著一隊騎兵,個個手裡提著長刺槍,腰間跨著馬刀,胯下都是生長在雲北草原上的駿馬,膘肥馬壯,單從背後看,便知道是一支精銳的騎兵部隊。

正是如此他們才更加意外,是什麼讓這樣一支威武精銳的大軍裹足不前,還散發出沉鬱憂愁的氣息?

他們感應得到,那讓人極度不舒服的壓抑感正是來自坡後,但卻無法猜測那是怎樣一幅景象。

大戰?烽火?殺戮?若是那樣,這些騎兵會毫不猶豫地衝下去。然而坡後明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讓這支雄武有力的大軍不敢輕易採取行動,只能排列成長條形的軍陣立於坡頂,無法邁出前進的腳步。

四人驚訝地相視,眼神不斷交換著意見,莫名的恐懼和不安一再襲上心頭,就連晴朗的天空也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灰濛濛一片。

「什麼人!」終於有人回頭,懷疑的目光把四人攔了下來。

「我是戍京近衛殿帥銘博拳……」

話還沒說完,士兵便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戍京近衛殿帥之名倒是沒什麼大不了,但銘博拳名列都城三傑,名聲之大,軍中都有耳聞。原本只是隨口問一句的年輕士兵愣了一會,立即投以崇敬的目光。

銘博拳習慣了這些目光,平靜地問道:「兄弟,出什麼事了,為什麼大軍一字排在坡上?」

「這個……請您移步,我們的將軍就在前面。」士兵猶豫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把任務推給上司。

「辛苦了,請帶路。」看著士兵欲言又止、猶豫不決的神色,銘博拳嚥了口唾沬,面對生死都面不改色的他,背上也沁出汗珠。

平靜地穿過騎兵陣,四人一再為精良的騎兵部隊而感歎。黑色的戰甲散發著凝重與殺氣,黑羽鷹盔包住了大半個腦袋,就像是死神的使者降臨大地,準備收取該死的靈魂。鋒利尖銳的長槍豎起,形成巨大的槍林,而黑色刀鞘包裹的馬刀,即便沒有出鞘也能透出殺氣。

這是一支鋼鐵般的騎兵大軍,只要一聲令下,這支大軍會像洪水般湧向敵陣,掀起驚濤駭浪!

然而現在,這支大軍卻隱隱透著頹喪之氣。

鷹盔中的一雙雙眼眸沒有絲毫殺意,卻有淡淡的哀傷無奈以及失落,甚至還有潰敗者的尷尬與羞愧。這絕不是一支鋼鐵大軍應該擁有的氣質,更像是一支從前線潰敗下來的大軍。

離坡頂越來越近,答案也越來越近了,只是那一排排的黑色身影擋住了視線。

一名將士突然撥馬轉身面向四人,驚訝的目光掃過四人臉上,最後落在了銘博拳的身上。神色一怔,他微微欠身行禮,恭敬地道:「原來是銘兄,別來無恙,我們好久不見了。」

銘博拳上下打量了兩眼,認出是舊識鹿躍,又驚又喜,抱拳笑道:「原來是鹿兄弟啊!想不到在這種地方居然會碰到你。」

「正是兄弟我。真巧啊!居然在這見到大人您,您怎麼會到這裡來了,莫非也是……」鹿躍不經意朝身後掃了一眼,臉色時白時青,變化不定。

銘博拳心中又是怦然急跳,但表面上仍裝作什麼也沒發現,笑容依然,拱手又道:「我來看看北方發生了什麼事。消息流言滿天飛,不知道哪個是真的,親眼看一看才能確認。坡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所有人都站著?」

「這個……還是你自己看吧!」鹿躍忽然苦笑一聲,舉起右手輕喊了一聲「散開」。

騎兵很有秩序的朝左右兩側橫移,幕後的驚人畫面也漸漸展現出來。

當四人充滿疑惑的策馬向前,視野隨著高度提升而慢慢朝前方伸展,踏上坡頂的剎那,感覺就如天崩。

「那是……」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天崩了,灰黑色的雲海就像暴風雨前的天色,污濁、恐怖、神秘、噁心、邪惡,不時還泛著巨大的氣流漩渦,與傳說中的死亡之門如出一轍,讓人不寒而慄。

最重要的是,這片廣及千里的巨大雲海,高度竟然連三十丈都不到,站在坡上可以俯瞰整片雲海。

四人像是胸口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腦袋裡嗡的一聲如同飛入十萬隻蜜蜂,亂七八槽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嘴巴則像是灌滿了沙子,張著半天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此時他們終於明白,高坡上為何會有如此奇怪的一幕。成千上萬的身影站在高坡上不進不退,面對這樣的環境,縱使槍尖刀利,縱使豪氣沖天,誰又敢輕易下去嘗試呢?

「面對這樣的景象,我們不能不小心行事。那麼低的雲層,進去後會遇上什麼危險,實難估算。」

打破寂靜的是鹿躍,他已經看了足足兩天,雖然每一次瞭望北方,感覺依然震撼,但他卻也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

令他痛苦的是,他明明知道雲層下的大地正飽受異族的蹂躪,卻無法下令讓麾下一萬騎兵衝下山坡,而派出去的數十名探子,也是一個都沒回來。

時間越長,濃雲帶來的壓抑感就越重。

同伴一去不歸,前路危機重重,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恐懼感籠罩整支大軍,即便下令進軍,還有多少人有勇氣衝下山坡都是未知之數。

「多久了?」銘博拳臉色陰沉地看著摯友。

「我們來到這裡已經整整兩天了,情況一直都沒變過。」

銘博拳倒吸一口涼氣。眼前的現象絕非偶然,一定與入侵的異族有關,但一舉能控制如此龐大的地域,敵人的能力著實可觀。

「兩天,足夠屠光幾座城了。」夜魈的聲音把涼秋變成了深冬的酷寒。

鹿躍連續打了幾個激靈,臉上的血彷彿突然被抽乾,煞白如屍,夜魈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拳頭打在他心頭。

「噗通!」

旁邊一名士兵突然摔下了坐騎,在同伴的驚訝目光中,他突然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淒厲的哭聲就像一把刀撕裂眾人的心,許多士兵精神都不穩定,這一哭把他們的憂慮和不安都挑了起來。

「靜一靜!」鹿躍感覺到氣氛不對,軍心似有崩潰的危險,連忙大喝一聲,然後壓抑著聲音問道:「馬取,你怎麼……」

名叫馬取的騎兵滿眼淚花的抬頭看著上司,遙指著北方哭嚎道:「大人,我的家人都在下面……讓我去救他們,求求你了,讓我去吧!」

鹿躍心頭喀登了一下,不知該怎麼回應,忽然,一隻手輕輕搭住了他的肩頭。

「兄弟,有的時候也要往下看一眼。」

鹿躍呆了呆,順著銘博拳手中馬鞭朝坡下望了一眼,神色突然一愣。濃雲末端有許多螞蟻一樣的身影正往南方挪動,有些身影較近,約略可以辨認出人的身影,像是一群群逃難的難民。

拖家帶口,扶老攜幼,甚至還趕著牛羊,抱著雞鴨,一張張倉皇無助的面孔,一顆顆驚恐不安的心,即便逃離了濃雲,即便身後沒有任何追兵,他們也依然拚命地往南方高地沖。

兩天來所有人都望著濃雲發呆,事實上,濃雲與高坡之間還有廣闊的原野,只不過籠罩大地的濃雲實在太震撼人心了,就像磁鐵一樣吸引著人們的目光,於是心態上也選擇性地忽略了近在眼前的事物。

鹿躍左右掃視了兩眼,似乎至今才發現高坡坡頂竟然站了這麼多人,密密麻麻,如同一條長蛇,兩日間如同夢遊一般,竟連逃出來這麼多百姓也不知道。

「我實在不是一個好將軍。」

「不要在意,這樣的場面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冷靜,從現在開始做也是一樣的。」

轟隆一聲巨響,二人急忙甩頭,卻見坡下約五十丈左右的草地上,有一輛獨輪車翻倒在地,車上的女人和小孩都滾到地上,物品也都散落一地,推車的是一位花甲老人,摔得鼻青臉腫,一時竟爬不起來了。

鹿躍張了張嘴想喊幫忙,但兩天來,誰也不敢踏出坡地一步,話到嘴裡又嚥了回去。

就在此時,兩個身影突然竄了出來,如雄鷹般俯衝而下。

赤熾和遙獵這兩個平時嘻嘻哈哈的年輕人,此刻卻在上萬人眼前,展現出天下豪士捨我其誰的英雄氣概!

銘博拳和鹿躍都被這一幕感動了,兩個青年的一小步,卻為高坡上的人們邁出了心靈上的一大步。

二人幫著老者收拾好東西,一人推車,一人扶著老者,慢慢地回到坡上。

這原本是一件小事,但在眾人眼前卻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掌聲驟然響起,那是發自內心的歡呼。

「你們做得很好。」迎著歸來的同伴,銘博拳大步走到坡頂,雙手按上了二人的肩頭,眼中充滿了自豪。

遙獵得意地想笑,卻見赤熾沒有任何反應,連忙撐住肅穆的表情,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鹿躍也騎馬湊了過來,含笑看著兩個打扮都頗為古怪的青年,雖然不知道來歷,但能與都城三傑呼朋喚友的人,絕非等閒之輩。

「就這樣等著嗎?」赤熾忽然揚頭望向馬上的將軍。

赤熾單刀直入問題,卻是大家不願去碰的東西。他話才剛說完,鹿躍立時露出尷尬。

事實上,這條長坡上不只有鹿躍一路援軍,幾乎所有所從南方來的軍隊,都壓在了這條彷彿生死之線的山坡上,彼此之間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默契──在沒有得到前方的真實數據前,絕不出擊。

但這樣的解釋絕對無法滿足充滿期盼的人民。

救人如救火,軍隊不動就等於見死不救,這個名聲傳出去,朝廷就算理解他們的難處,也不得不砍幾個腦袋平息民憤。

承受銳利的目光,鹿躍滿臉尷尬之色,吶吶地應道:「已經派了很多探子出去,一個也沒有回來。沒有確切的情報便貿然出擊,對士兵是件不負責任的事情。」

銘博拳皺了皺眉頭,明顯不喜歡這個解釋,卻礙於舊交的面子而沒有直言駁斥,只是表情十分凝重陰沉。

見狀,鹿躍連忙表示,「不只是我一個,大家都是一樣的。這條山坡大概已經聚集了十幾萬援兵,沒有一個人踏下山坡,大家都在等待探子們的消息。

「不是我推托,哪怕只要有一個回來,十幾萬大軍會毫不猶豫立即出動,可是雲層壓得這麼底,下面的空氣還能不能呼吸也得考慮。」

「為何不問那些平民?」

「剛才你們下坡的時候,我已經派人問過了。」

「怎麼說?」

鹿躍苦笑道:「說是一個敵軍也沒看到,天上出現異象後就嚇得半死,拚命地往南方逃,一直逃到這裡。」

「沒有敵軍?這怎麼可能,沒有人的話,眼前這一片浩瀚的黑雲層又是怎麼回事?別告訴我那是自然現象!」

「我也希望它是自然現象,但派出去的探子們一個都沒回來,雲深處一定藏著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

遙獵翻了翻白眼,如此精良的騎兵部隊,就算遇上情況也很更容易逃掉,鹿躍明顯是膽怯了。

「你是說,只要有一個回來就出兵?」赤熾甩動紅色長辮,鄭重地問道。

鹿躍神色一怔,拍拍胸口正色道:「我鹿躍也是堂堂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只要有人把黑雲之下的確切情報帶回來,我立即帶人殺下去。」

「一言為定!小夜姐,我們走!不浪費時間了。」

鹿躍又是一怔,再想說話時,卻見那紅髮青年與懷中那冷艷到極點的美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閃著堅毅的神色,他心頭不禁一震,話卻是說不出口。

駿馬突飛前蹄,向天一聲長嘶,像是衝鋒號角迴盪在空氣中,接著便如離弦之箭般迎著神秘的濃雲衝了下去。四蹄翻飛,彷彿駿馬也感應到背上那兩顆勇敢的心,邁著大步朝向前方,即便那是未知的險地。

當所有人都遠避危險的時候,誰敢迎著危險而上?

即便知道前方是死地,誰敢無懼生死?

只有英雄!

只要跨越了別人所不敢跨越的障礙,擊敗了別人無法擊敗的敵人,英雄兩個字就自動落在了身上。

坡下的青草地彷彿被那沖天的豪情感動,掀起了一陣陣草浪,滾滾衝向山坡,像是要證明英雄氣概之宏大。

「你故意的吧?」夜魈回頭白了赤熾一眼。

「哈哈!果然是小夜姐,被人戳穿了。不過妳不覺得很威風嗎?幾萬人看著我們呢!」赤熾笑得連眼睛都差點擠沒了,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夜魈哼了一聲,側頭望向後方,「威風是威風了,好像還差點什麼。」她淡淡地隨口說道:「你可以舉劍示意。」

「啊!還是小夜姐聰明。」

夜魈眼睛一直,再次回頭張望。赤熾眼睛亮得像星星,笑容燦爛,像是找到了什麼寶貝一樣。

她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這傢伙愛出風頭的毛病真是無藥可救了。

一把碩大的戰刃高舉過頭,比兩個人還要寬大的表面燃起熊熊烈火,翻騰的火焰在黑灰色的濃雲層襯托之下更為明亮,就像黑夜中的明燈,點燃了人們心中熱火,抹除籠罩心靈的黑暗……

除了主角摭掩的偷笑,其它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勇士啊!」無數人嘴裡輕輕逸出了那個偉大的字眼。

即便不是英雄,赤熾至少也賺到了一個勇士的名號,高舉戰刃的身影更是讓人難忘的畫面,多少人為之興奮,多少人為之感動……

當然,也有人感到不爽!

「臭小子,又搶了我的風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腸子,騙得了天下人騙不了我,你這騙子給我等著!」

遙獵狂吼一聲,右掌狠狠拍在馬股上,又是一聲長嘶,駿馬如飛地跳出了高坡,迎著滾滾草浪急朝著火焰戰刃追趕。他右手摘槍擎在掌中,左手持韁,藍色的槍尖雖沒有火焰那麼耀眼,卻有另一番氣魄。

「鹿兄,我也去了,後會有期!」

銘博拳也覺得熱血翻湧,不能自己,三個同伴的豪情激起澎湃心潮,他連一刻也待不住了,抱了抱拳,雙腿一夾馬身也追了下去。

「銘兄!」

銘博拳回身一指,「鹿躍,記住你的承諾!」

「千金一諾!」鹿躍鄭重點頭,目送銘博拳遠去,心頭突然一酸,抹了抹不知何時已經被淚花濕潤的眼角。

「將軍,他們好勇敢啊!」

「沒錯,他們都是勇士,我們不能讓勇士白白犧牲!從現在開始,所有士兵都下馬,該吃東西的吃東西,該休息的休息,蓄養體力和馬力,看到北方燃起的烈焰我們就殺下去,收復北方山河。」

「是!」

一萬騎兵同聲應和,聲若龍吟,飄搖直上九霄,迴盪在蒼穹之中。遠處的雲海也彷彿感受到這股豪情,不斷的翻湧著。
solove 發表於 2014-1-25 17:52
第十一集 食人魔怪 第二章 灰雨


四人急奔了十餘里,視線隨著坡度一同下降,下方黑洞洞的天地也展現在眼前,就像是一堵黑暗之牆,所有視線到那一線便再也無法伸前一寸。

上空雲層密佈,漩渦狀的雲漩透著難以言喻的凝重,翻騰的黑色雲團像是張牙舞爪的恐怖怪獸,偶而還釋放出刺眼的電光。

四人不由自主的往上望,壓抑感還是其次,雲團所代表的那種邪惡力量,感覺最為強烈。

「小夜姐,這可是我們發揮的空間。」

雖然看不到夜魈的臉,赤熾卻也能想像,她此刻的表情是何等凝重。

「雲層太古怪了,不能不防。」

赤熾不是沒見過更宏大的場面,遙遠東方的那道紫色漩渦之門,比眼前這一切更有震撼性,但是那畢竟是兩個世界力量碰撞下的產物,不是任何生命能夠左右的現象。

而眼前卻是人界大地的中腹,除了大自然的力量,很難想像有誰能製造出這一切─儘管直覺告訴他,這一切絕非自然。

更讓他不安的是,空中散發出一絲熟悉的感覺,雖然記憶沒有明確地告訴他時間地點,但他確信自己曾經嗅過這樣的邪惡氣息。

離黑洞洞的世界越來越近,黑色的面積在他們眼眶中佔據的空間越來越大,直到抬眼望去全是黑色。

儘管三位勇士渾身都充滿了勇氣和鬥志,但感覺卻像是快要進入地獄似的。倒是夜魈生長於黑暗鬼獄,黑色對她而言,有著非比尋常的親切感。

突然一陣強風襲來,吹得衣服獵獵作響,與此同時,三匹駿馬終於踏入了雲層之下。

只有二、三十丈高的厚密雲層連續不絕,一眼望不到盡頭。

讓四個人意外的是,濃雲之下的大地並不如外面所見的那般漆黑一片,周圍的光線雖然昏暗,卻也能清晰地看到周圍的事物,行動上倒是方便了許多。

濃密的雲層,昏暗的光線,整個空間都透著沉重的壓抑感,甚至連說話和呼吸都覺得費力。令他們驚奇的是,如此狹窄壓抑的空間裡竟然還有強風吹拂,就像大風吹入了狹巷一樣,蒼勁有力。

不過這對於地面的景觀而言,改變似乎不大,腳下仍是一片平坦的原野,甚至看得到前方蜿蜒的河道,風中也夾雜著水氣,只是沒有了日月之光。

「這鬼地方比紫色區域還要古怪,難怪那麼多人都不敢進來。」遙獵左顧右盼,神色頗為輕鬆,像是在探索一間沒有牆的神秘大宅。

「好平靜啊!」銘博拳皺著眉頭四處張望。

原野樹林,小橋流水,景觀似乎都沒有變,只是少了些生氣。與其說是寧靜,不如說是死寂,到底是什麼力量把方圓數百里的地域陷入了這樣的氛圍,這無法不讓人感到疑惑。

夜魈森然地道:「鹿躍說已經派了數十個探子進來,其它增援的軍隊想必也派了不少探子,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個回去,看來這片空間並不像眼前所見的那樣平靜。」

歷來擔任斥候這一類工作的人大都是精英,特別適合單獨行動,要殺他們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能同時殺掉數以百計的探子,那絕不是簡單的力量。

「不用想那麼多,往前走就自然會有答案,我們是來找敵人的。」

赤熾高舉燃燒的冷巨做為火把,附近都被照亮,溫暖的火焰是這片大地上唯一的生命象徵,也讓同伴感覺到希望的存在。

在極度壓抑沉鬱的氣氛下,四個人默默地穿過平原,越過河道,慢慢向前摸索。途中經過一些村鎮,到處都是空空蕩蕩的,別說人,就連老鼠也看不到一隻,這點讓四人最為不安。

走了約四十餘里,天色漸暗,夜晚即將來臨。

在這種特殊環境中過夜,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四人正猶豫要找個城鎮過夜還是選擇露宿野外,前方卻突然出現了一片模糊的城影。

「去那裡看看,再決定吧。」銘博拳一句話把四人引向了前方,又走了二里多的路,城牆終於清晰地出現在視線之中。

由於雲層過低,高及十餘丈的城牆幾乎佔據了大半空間,更像是大宅中的一堵開頂圍牆。而原本矗立在城門上的高大城樓,竟然有一小半沒入了雲層之中,使原先不算宏偉的城池有種摩天巨城的感覺。

「果然沒錯,這是大凌城,這一帶最大的城市。城裡原本有居民五十多萬,城內相當繁華,我以前來過,熱鬧程度絕不在樂華城之下。」

銘博拳懷念地望著大凌城,就像在數說著史書上某一頁的故事,與眼前的景象毫不相干。

可是其餘三人都相信,半個月之前,這座宏偉的大凌城依舊如銘博拳描述的那樣。

「五十多萬平民,再加上士兵,就算死守此城,也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被人攻下。不過,大概沒有人會這麼做。」夜魈的聲音總是帶點嘲諷的意味,這讓銘博拳頗不舒服,卻也沒說什麼。

望頭被濃雲籠罩的城樓,赤熾忽然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空氣中那股辛辣的邪惡味道也越來越重,甚至侵入心肺,產生間歇性的心悸感。突然加速的心跳更像是戰鼓,擂得人心緒不寧,整個人特別的緊張。

三個同伴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因此在他臉上出現緊張的表情時,那感覺特別強烈。

「熾,沒事吧?」

「感覺怪怪的,心跳好像也不太正常,像是有什麼力量在刺激心跳。」

「紅毛猴子,到底有什麼異常?」

若是平常,遙獵一定會大聲嘲笑赤熾害怕了,但他現在卻一本正經地詢問著。大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赤熾了,如果不是情況特別糟糕,打死他也不會展現出這樣的神情,那是一種怯弱的表現。

「不知道,心臟好像受到一種特別的力量影響,會不由自主地突然加速跳動。周圍的空氣也似乎有種熟悉的辛辣味道,我不記得是在哪裡嗅過,但記憶非常深刻,我肯定曾經遇過這種感覺。」

博銘拳詢問似的看了看遙獵和夜魈,兩人都搖了搖頭。心情的確有受到空間的影響,壓抑感極重,但心跳倒是沒有異常。

可是誰也不敢忽視赤熾的感覺,尤其是他一本正經的時候。

「我們放慢速度,你也仔細想想,引發這片空間異變的應該是哪個從未見過的種族。既然你說感覺很熟悉,想必見過他們,或者曾經過他們身邊……」

話還沒說完,赤熾突然一聲驚叫:「我想起來了!」

三人精神一振,都盯著那張恍然大悟的面孔,等待著答案。

「是了,我在兩個世界之間的紫色漩渦之門修煉時,有人偷襲我,結果我被推入了力量洞窟。

「那一帶氣流太亂,視線常常受到干擾。當時,的確有一大片黑影經過,我以為是獸羊人在增兵,所以沒有在意,那時我就嗅到了辛辣的邪惡氣息,非常清晰。

「因此我一直很好奇,獸羊人雖然強大,也殺了不少人類,但他們身上從未有邪惡的味道。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是一個新的種族,一個邪惡的種族。」

遙獵三人從未見過紫色漩渦之門,也不瞭解那是怎樣的一個地方,不過赤熾信誓旦旦地說了,就應該不會有錯。

「也就是說,除了獸羊人和三眼巨人外,有一支強大而邪惡的軍隊穿越了漩渦之門,在獸羊人和三眼巨人的眼皮底下進入了冰原,一舉殺到了沼港?」

「不是不可能。冰原太大了,只要帶著足夠的食物和水,或是有其它辦法忽視吃喝的問題,從任何一個角度進入人界都不足為奇。」

赤熾點點頭道:「我同意,紫色漩渦之門大得無法想像,就算同樣走在門內,也未必能見到彼此。」

「我記得沼港外的大海好像沒有結冰,但最初的消息說,敵人是從沼港登岸。換言之,敵人不但會造船,也會航海,單這兩項便足以證明他們的文明和技術發展不在人類之下。」

「總不會我們面對的是……一群神人吧?」遙獵聳肩笑了笑,笑容頗為無奈。

夜魈冰冷的目光落在城牆上,淡淡地道:「熾的感覺不會是假裝,或許空氣中散發著一種我們見不到也感覺不到的力量。

我一直在想,那些探子……」

「探子?」

「走了幾十里,沒有見到一具屍體,連那些最普通的平民都能安全脫離,身手敏捷的探子沒理由回不去。」

「這倒也是,那些人拖家帶口,甚至連家裡的老母豬都能拖走了,那些探子沒有理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的確有些古怪。」

「就算有一半人受到攻擊而死,其它人也不會像煙塵一樣消散了,至少不會沒有屍體或是留下血漬。可我們走了一段路,可以躲藏的地方多不勝數,探子絕對有能力藏身,除非,這片空間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妳說了這麼一大堆,結論是?」

夜魈看了看天空,道:「如果空氣中有一種看不到的力量,可以自動侵入人體,並產生致命的效果,探子就算能力再強也逃不掉。」

三人同時嚥了口唾沫,心裡的動盪就不用說了,臉色也是一樣的蒼白,頭頂密佈的濃雲突然變得恐怖起來。

「這個……我們是不是該先出去一下再進來呢?」遙獵乾笑道。

夜魈的反應最平靜,鬼人是用毒大師,既然空氣中沒有嗅到毒的氣息,想必對鬼人沒有太大的影響。

赤熾沒想到自己的一番感受會引出這麼多臆測,然而空氣中的異常氣息又不能置之不理,當下心裡也是猶豫不決。

銘博拳緊皺眉頭,當初拍著胸口向鹿躍要求隨時出兵,若是在這節骨眼上折返,便是對十幾萬大軍不負責任。

可是繼續往前的危險難以估計,在無法確認空氣中是否帶有讓人死亡的特殊力量前,實在不宜往前冒進了。

「我和小夜姐去看看,你們兩個回到邊界去接應我們吧。」

「你什麼意思!」遙獵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樣大。

「沒什麼意思,反正進來之前就沒想過活著出去,有個人替我收屍也算不錯,不是嗎?」

「哼!本少爺還沒怕過誰呢,再說,走了幾十里路,要死早就死了。」遙獵憤憤不平地甩了一鞭,像枝箭一樣地飛馳出去。

「先進大凌城看看吧!也許會有些發現。」銘博拳也加快了速度。

倒是赤熾哈哈一笑,慢條斯理地與夜魈走在後面,「小夜姐,妳猜那探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難道你有答案?」

「這一帶連個人影都沒有,那些探子要藏也不會藏在這一帶,肯定都跑到沼港那邊去了,在這裡找不到屍體有什麼好奇怪的。」

穿越數畝被遺棄的農田,又越過城下的大凌河,四人很快便來到城外。

大凌城不愧是北部大城,站在城下的感覺就像螞蟻看著大象,再加上極低的濃雲層,感覺就像是面對直衝雲霄的巨物,單是那厚重高大的城牆,便足以給人一種穩定安祥、氣魄恢宏的感覺。

站在護城河上的木橋朝前方眺望,敞開的城門與筆直的大街連成一線,可以清楚地看到青石板鋪成的大道,同時也能感受到極度蕭索的味道。

如此宏大的城池,連一聲狗吠都沒有,就算是戰爭時期也極難見到。

不知為何,一站上橋,遙獵便再也不想往前了。即便前方沒有任何阻擋,即便城內一片寧靜,那敞開的城門卻像死亡之門,透著陰森鬼氣。

銘博拳放慢馬步停在遙獵身側,望著與「天空」相連的城牆,呼吸也有些阻窒。

「簡直像死域一樣!小夜姐,鬼界的城是不是也這麼蕭條?」赤熾大概是唯一還能笑得出的人夜魈卻沒興趣理他,目光投向城裡的街道。表面上看來都是一樣的景象,然而當她使用了鬼眼,情況就變得截然不同了。

「熾!」夜魈罕見地發出驚呼,身後的赤熾也不由得顫了一下。

「怎麼了?」

「用鬼眼看看。」

「鬼眼?難不成城內有陰魂?」赤熾一邊打趣一邊催動鬼眼,眼瞳瞬間被白色取代,黑色散至眼白的部位。

遙獵和銘博拳都被身後兩雙黑白顛倒的鬼眼嚇了一跳。雖說早知道夜魈是鬼人,也知道赤熾學了些鬼術,但那都是戰鬥時才用的手段,像這樣瞪著白色的眼珠子,他們還是頭一次見。

他們很快便發現赤熾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隨即又變成煞白無血,片刻又轉為青色,就像中了毒似的。二人被弄得心神不寧,但又不敢打擾他們。

展現在赤熾眼中的世界,其實與現實沒有太大的差異,唯一的不同便是色彩。

昏暗的環境中,天空由灰色與黑色交雜而成,不停的落著濛濛灰雨,輕飄飄的感覺有點像雪,密度大,降速也快。

最神奇的就是,這些「雨雪」一落到地面便不翼而飛了。

「好大的雨啊!」

赤熾輕聲喃喃自語,卻讓兩個什麼也看不到的男人面面相覷,互相交流的眼神像是在說「這個傢伙不會是瘋了吧?」

旁邊卻又傳來夜魈的聲音,「也許就是這些雨殺了那些探子。灰灰濛濛,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喂!什麼雨啊?雖然滿天濃雲,可哪有雨啊?你們到底看到了什麼?」

二人同聲應了一個「雨」字。

遙獵和銘博拳都傻眼了,二人抬頭看看天,低頭看看地,又撣了撣衣服。別說雨,就連塵都沒有。

赤熾和夜魍收回鬼眼,臉色極度凝重。

「到底怎麼回事?」

「走!」夜魈用力一夾馬身,飛快奔至城門洞下。

遙獵和銘博拳都被弄得神經兮兮,也傻傻地跟到了城門洞內,發現兩個人都翻起了「白眼」,神色相當緊張。

「小夜姐,灰雨沒有穿透力,看來這裡應該安全了。」

「是,不過剛走了幾十里路,只怕沾了不少。」

「大哥大姐,不要再打啞謎了!」

二人這才恢復原狀,道:「濃密的雲海一直在下雨,很細密的灰雨,不只是這裡,整片區域都在下雨,從南到北,只是肉眼看不到而已。我們不知道這些灰雨有沒有毒性,就算有,我們也沾上了。」

驚駭二字已不足以形容遙獵和銘博拳此時的心情,原來,用另外一對眼睛看到的世界竟可以完全不同。

夜魈沉吟道:「我們失誤了,若是早點使用鬼眼,也不至於貿然進入這裡。」

「既然一直在下雨,我們身邊的土地有積水嗎?」

「沒有,灰色的雨一落到地面就不見了,像是鑽入土裡去了。」

「這麼古怪!」

「就是這樣才讓人擔心,如果這些灰雨有毒的話,能夠直接滲入軀體,時間一長,後果就很難說了。」

「我們……」

「只能聽天由命了。」

望著頂上的濃雲,遙獵這輩子從沒這般的討厭雲。

偏偏雲層低得快壓死人,就算不抬眼也是滿眼灰黑,除了無奈地苦笑,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事關一個他永遠也看不到的世界,就算本事再大,也只能唏噓幾聲。

「如果敵人也像這灰雨一樣,那我們什麼都不用幹了,直接等死吧!」

夜魈和赤熾心中一緊,連忙再次催動鬼眼。眼前這相同又不同的世界,除了紛飛的灰雨,還有不時劈下的閃電。

事實上,在進入這片區域之後,他們並沒有看到任何閃電。而站在山坡上卻能看到,這種奇怪的現象讓兩人既是驚訝又是迷惑。

四人一時之間都不知所措,只得靜觀其變。

轉眼夜幕降臨,由於擔心被潛伏者發現,四人沒有生火,只靜靜地坐在城門洞內,有的修煉,有的休息,還有的望著黑漆漆的空間自言自語。

「既然已經沾上了灰雨,不如直接往前走吧!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麼,白白浪費時間。」

赤熾對這樣的處境頗有些不耐煩,遙獵和銘博拳也是一樣,只是不好開口而已,見他發話,都點頭附和。

翌日天明,周圍景致重現眼前,四人便再度上馬,在巨大空洞的城內跑了一圈。

偌大的城市空空蕩蕩,許多店舖大門敞開,裡面放滿了各種貨品,顯現城民逃難時是何等的倉促,偌大的城市只留下空洞和寂寥。

慨歎之餘,他們也不敢耽擱,越過大陵城繼續往北走。前方的天空一直都是濛濛一片,而後方也看不到綠色了,像是進入了被封閉的盒子,就連東西南北都不容易分辨。

終於,在北方三十里外的一片果樹林中,他們找到了第一具屍體。不是人屍,而是馬屍,明顯已經死去多日,已經開始腐爛,但從馬身上的裝飾和馬鞍來看,似乎正是鹿躍麾下騎兵。

「死了至少三天了,腐敗的程度很快……」

夜魈最為大膽,不但蹲在馬屍旁細細觀察,甚至伸手剝開腐爛的馬肉,觀察內臟等等,讓三個大男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為了掩飾尷尬的表情,三個男人各自望向四周,觀察附近一帶的環境。

這片不算很大的果樹林,種植的大都是蘋果樹,由於已是初冬,樹上早已沒了果實,但一株株果樹看上去依然健康,附近似乎也沒有異常的現象。

「附近好像沒有人的屍體,小夜姐,馬是怎麼死的?」

「中毒!」

「毒?」赤熾大驚失色,腦海中立即想起空中飄散的灰雨,心頭一陣狂跳。幸好,夜魈的一句話及時抹去了一切不安。

「蛇毒,很強烈的蛇毒,一口致命!」

三個大男人臉上的緊張隨風而去。果樹林有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馬被毒蛇咬了一口倒斃在此,士兵自然就必須徒步前進,只有馬的屍體也顯得十分合理。

「看來沒什麼特別,不過終於有人的蹤跡,再往前或許會有新的發現。」遙獵解下韁繩準備繼續前進,但夜魈的一句話又讓他墜入了深淵。

「人界有幾丈長的毒蛇嗎?」夜魈忽然冷冷地掃了三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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