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熾焰戰神 作者:甲子(已完成)

 
solove 2013-10-2 23:47:3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 45326
solove 發表於 2014-1-4 03:19
第六集驚天雪暴第八章變局

赤熾身子猛地顫動,龍館受到朝廷壓制,遇上麻煩倒也在預料之中,不過,那些皇族子弟只要出任正職,想必不會有什麼個人安危的事情。鷹莊則讓他頗感意外,但細細想來又似乎有理。

「俗話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鷹莊這次乾了件所有武門都想幹的大事,聲望固然日隆,但懷有敵意的武門也會日漸增加。 」

「他們不是一致以龍館為敵嗎?鷹莊出頭應該是好事。」

「嘿嘿,你想得太簡單了,他們口中說要壓倒龍館,但真有這份心的恐怕不到百分之一,畢竟龍館都是皇家子弟,被他們壓著也不算沒有面子,但鷹莊是平頭百姓,身無寸功,原本只是定陽的一方土豪,連門派都算不上,不過是有些錢罷了。

「那些武門與鷹莊相交,為的是拉攏更多勢力,而不是捧個強者站在自己頭上,一旦鷹莊得勢,他們恨鷹莊的心恐怕比恨龍館更強烈。」

赤熾倒吸了口涼氣,沒想到武門間的脈絡如此復雜,更沒想到練武之人竟也如此奸險狡詐。

「鷹莊有你那寶貝姊姊,或許能保住性命。」魅幽羽拿著長笛在赤熾肩上敲了敲。

「真是……他媽的複雜,我什麼都不想管了,找地方喝酒吃肉就好,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別來找我!」

赤熾突然大叫大嚷,十足像個任性的小孩。

魅幽羽卻知道他在裝傻,不為所惑,眉頭一凝,沉聲道:「你既然捲了進來,就別想再脫身,鷹莊你可以不顧,龍館你也可以不管,但悠檸你能不顧?伐越和盛宣誠你也能不顧?

「嘿嘿,你不能,你這傢伙雖然貪杯也好色,可是你比誰都重義氣,講情分,若他們有一絲閃失,就算讓你活劈人你只怕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這就是你││黃龍之子赤熾!」

赤熾翻了個白眼,身子一矮在雪地呈大字型躺倒,喃喃道:「你這傢伙能不能少窺探人家的腦袋?哎呀呀,真可惡!」

魅幽羽笑了,望向天邊的黑線,「我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也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但朝日城的地位卻永遠也不會改變,因為這裡有通往鬼獄的通道,或許還會有鬼人或屍人從這裡出沒,站在人界的立場,這裡是必須控制的地方,你覺得讓龍館或鷹莊這些勢力控制,對人界會有好處嗎? 」

赤熾從不貪權位,因此城池這類封地對他而言只是累贅,但魅幽羽的論點讓他看到了新的東西。

「既然如此,你直接去找青龍朝廷要來就是。」

「我何嘗不想?只是有許多因素阻礙,除非黃龍山替我擔保,如此一來倒不如黃龍山自己出面,效果和影響都會更好些。」

聞言,赤熾突然謹慎起來。他並不愚笨,只是不喜歡多想這種事情,但此刻也不能不多做考慮。

即便打著黃龍山的幌子把城要來,自己又不能幾十年守在這裡,一旦走開,這裡就是鬼人的天下,日後就算有天外異種殺來,這地方被劃成了禁地,誰也進不來,自己一個人除了送死什麼也做不了,黃龍山的威名就會從我手上徹底消失,這種吃虧交易,傻子才會答應!

又如果,黃龍山替鬼人擔保,把城劃給了鬼界,他們做什麼事還是要黃龍山承擔,一樣吃力不討好。

這兩個建議都對鬼人百利而無一弊,但黃龍山卻只能吃啞巴虧,自己才不干!

不過,朝日城不能隨意放任,若是聽說這裡有秘道通往鬼界,大概也沒有哪個敢來守城或是居住,讓魅幽羽獨自去交涉並把城要來,無疑是最好的結果,但他似乎又有別的難處,到底什麼才是最好的選擇呢?

「現在出手還來得及,再過些日子,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亡羊補牢。」

赤熾見他說得沉重,心裡也如同壓了一座大山。鬼人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但多少夾雜了一些私人利益在其中,只是與人界的興衰相比,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不知道,至少暫時我還想不出來,除非那股潛在的敵人不堪一擊,你若是要賭,倒也無妨。」

赤熾明知這是誘勸之辭,卻又不能置之不理。生性灑脫的他最好自由,要加上這樣的束縛實在有一百個不情願,沉吟了很久後依然不置可否。

突然,一個倩影躍進赤熾的腦海,現在只有她才能幫助自己。

「先看看情況吧,我現在孤家寡人,拿了朝日城也沒有任何意義。」

魅幽羽彷彿早已料到他的反應,長笛往腰間一插,雙手揚了揚,身上黑袍隨風擺動,紅豔的牡丹花活了似的在空中擺舞,「我在靖安府舊地等你,想好了便來找我。」

「靖安府啊!就算沒想好我也會去,想起玉笙香我又饞了。」

對許多人來說,雪暴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從人界的角度看,不過是地方性的一場小小自然災害,別說朝廷不會在意,就連各首府的重鎮也默不關心,更何況整個雪暴中也沒死幾個人。

歌舞依舊,錦瑟仍在,青龍國絕大部分的區域依然是一幅太平盛世、歌舞昇平的歡樂景象。

赤熾清楚地看到這一切,然而,他的腦海卻浮現出另一個畫面││巨大的雪暴來臨之前,大雪收斂,天空一片晴朗,周圍一切都美得彷彿仙境。

定陽鷹莊自從悠鷹活著回來之後,這片山莊的聲望便日漸高升,當然也夾雜著無數嫉妒的目光。

留在莊內的賓客比之前少了一半。這些武門大都對鷹莊產生了戒心,因而把據點移回定陽甚至是更遠的靖安府,觀望局勢發展。

忍謙之死使得鷹莊一片哀聲,莊內莊外都在為忍謙舉殯。由於這個原因離開的武門也不少,這一類相對親近鷹莊,大都選擇了定陽城為據點,準備就近聯繫。

三月依舊是春的時節,期待中的溫暖和風挾帶著冰海的嚴寒而來,咆哮著掠過東海之濱,枝頭上只留下淒涼的掛冰。

悠檸伸了個懶腰,迎著夕陽嫣然一笑,輕輕吸入雪後新鮮而又刺骨的空氣,裹在厚厚裘皮中的纖柔身軀打了個冷顫。

「好美!」

耳邊傳來充滿青春氣息的聲音,悠檸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揚首望去,赤熾橫坐在院牆上,左手撐著瓦片,右手輕輕撥弄著紅發,彷彿正坐在海灘邊吹著溫潤和暖的海風,悠然自得。

「是啊,這裡的風景永遠都是最美的。」

「景美人更美。」

「油嘴滑舌。」悠檸回頭白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滲出笑意,但當目光掃到門口的白色布幡時,一切笑容都化去了。

赤熾躍身而下,輕輕落在悠檸身後,雙手俐落地撥起秀發,而悠檸也緩緩閉上眼睛,享受從頭部傳來的舒適。

「你怎麼來了?」

「有些事想藉用姊姊的智慧。」

悠檸撥了撥垂到面前的幾根青絲,咯咯笑道:「我哪有什麼智慧,不過你有什麼麻煩就說吧!」

赤熾一邊溫柔地梳頭,一邊抬眼眺望東方,天邊的黑線就像是懸在心上的一把利刃,一看便禁不住冒出冷汗。

「還記得,我上次在這裡說過的話嗎?」

「你是說……黑線?」悠檸的目光也往東方移去。

「嗯!」

悠檸想起了那場雪暴,雖只是在邊緣張望,但那鋪天蓋地的雪塵依然印象深刻,莊內除了忍謙外還有三名武師也在雪中失蹤,想必是被活埋了。

「好大的雪暴,要再來幾次,大概東海之濱就真的變成雪原了。」

「姊姊,知道屍人為什麼會出現嗎?」

悠檸搖了搖頭。

「在朝日城的地面有很多裂縫,屍人就是從那裡爬上來的。」

「地下?」

「嗯,地下。地下有通道連接鬼界,那些屍人是從鬼界爬上來的。」

悠檸雖然隱隱有些猜測,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啊」的一聲驚叫起來,立即引起院外的注意。

「小姐!」

「我沒事,不必進來,我要靜一靜。」悠檸回眸嫣然一笑,臉色卻突然生出紅霞。趕走丫鬟,與一個青年男子獨處,這與幽會實在沒什麼區別。

紅霞滿面,嬌羞無限,赤熾看得癡了,不知不覺與另兩張俏臉做了比較││織魚俏麗可人,活潑可愛;夜魈嫵媚性感,充滿誘惑力。

而眼前這張俏臉卻越看越覺得喜愛,不單是容顏,還是容顏之下的腦袋以及溫柔性格……直到悠檸把臉移開,他才漸漸清醒。

「也就是說,那裡有座鬼門?」

「可以這麼說。」

「看來那裡再也不能隨便去了,應該讓朝廷知道並劃為禁區才好,否則百姓誤闖入鬼界,引起兩界的爭鬥就不好了。」

赤熾大為驚嘆,僅憑一句話,悠檸竟然想得如此深遠,看來智慧之神真的眷顧她,而且是深深地眷顧,只是用身軀的柔弱做為代價,多少有些缺陷,他肆無忌憚地伸手在悠檸嫩滑的臉上彈了一下。

如此親暱的舉動只有情人之間才能做,悠檸吃了一驚,但很快就平復下來,甚至把頭枕到赤熾的身上,閉著眼睛享受這份寧靜與溫馨。

頭髮被壓在肚子上,赤熾只得放棄梳頭,雙手捏著悠檸的太陽穴輕輕揉著,柔聲道:「依姊姊的想法,禁區就這麼空著可以嗎?」

「自然要有軍隊看守,如果屍人不再出現,倒也不用太擔心。」

赤熾心中一動,魅幽羽一直堅持讓朝日城脫離青龍,讓特定的人來管理它,然而如果沒有屍人也沒有鬼人,一座空城根本無法興風作浪,空著就空著,與國無礙,與民無擾,豈不是最好的選擇?

即便有潛在敵人隨時可能進攻,但海面變成冰原與陸地結成一體,朝日城與內陸城池已沒有任何區別,不可能藉助海洋的力量協助防禦,那麼丟了一個朝日城對人界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想通了這一點,赤熾的心情頓時輕鬆了,現在只要把鬼門的消息傳到朝廷,自然就會有人行動,魅幽羽恐怕只能另想方法了。

想到此處,他突然笑了。

悠檸回眸凝望,充滿稚氣的笑容燦爛輝煌,比天邊的殘紅更加炫麗,目光漸漸凝固了,這個瀟灑不羈的青年男子竟然來自那神聖之山,原本親近的感覺突然變成充滿距離感的仰視,眼神中藏著一絲失落。

赤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轉頭望向東方,天邊洋洋灑灑的白光彷彿細雪紛飛,喃喃念叨了一句:「也許又要下雪了……」

「檸兒!」

院外傳來悠鷹粗豪的聲音,悠檸應了一聲,秋波盈盈的眸子卻先瞥向赤熾,俏臉染上一層薄霞。

悠鷹大踏步地走進,一雙銳利鷹眼很快便捕捉到女兒身後那紅色身影,微微一愣,臉色有些陰沉,卻不像先前那麼敵視,「赤公子總是來得悄無聲息,偌大的鷹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到底是來了?還是走了?」

赤熾聽懂了話中的禪機,哈哈笑道:「既來又走,全看姊姊一念。」

「檸兒,是你邀他來的?」

悠檸惴惴不安地站起,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赤熾,神色頗為猶豫,只要一想到赤熾來自黃龍山,原本親近感多少有了些距離,那是一種自形慚愧而造成忐忑不安的心情。

悠鷹凝視著赤熾,這個青年的外表著實不敢恭維,但膽識及武功倒是不錯,卻又來歷不明,心中頗為猶豫,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

「莊主不必叫什麼赤公子,不好聽,還是直接一個熾字簡單明了。」

赤熾哈哈一笑,身子一彈便消失在院牆上,「我先走了。」

「這個赤熾有時倒蠻有趣,檸兒,你說呢?」

「我怎麼知道?」悠檸啐了一口,低頭看著結了薄冰的池面,父親若知他是黃龍一脈,不知道又會不會以貌取人呢?

悠鷹也在思索,一夜間各武門在莊內進進出出,奉承者、阿諛者、敵視者、友好者……讓人眼花撩亂,誰好誰壞不易分辨。這赤熾為人古怪、做事荒唐,對女兒卻極好,而那些門派菁英不知有多少是真的喜歡檸兒?

父女二人各懷心事,不知時間已悄悄地流逝了。

上林城,這座直接承受大雪和屍人兩次沖擊的東海小城,此刻依然一片潔白,然而那不是雪,而是滿城白幡。城中的氣氛並不沉鬱,甚至還能看到不少笑容,但一進入軍營或是城守府,氣氛便截然不同。

心事已了,赤熾心頭豁然開朗,帶著輕鬆的心情回到上林,剛進入城中便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心裡驟然一沉,因而立即趕往曹騎等人的住所,卻在街上遇到如命中剋星般存在的織魚。

白裡透紅的小臉一如既往的美麗,腰間還是那兩把只能裝飾的短刀,綠色衣裙透著活潑,只是見到赤熾表情有些古怪,噘起一雙俏麗紅唇道:「你這大色狼又跑去哪欺負人了?快說!」

「除了你,只要是美女我都想欺負!」赤熾笑著擠了擠眼睛。

「嗯,本大小姐……」織魚說了半句突然明白過來言下之意,氣得小嘴一噘,狠狠瞪了赤熾一眼,心裡卻真怕他心血來潮「欺負」自己,「大色鬼、大色狼,見女人就想那事,不要臉。」

「那事?那事是什麼事?說來聽聽?」

織魚撇頭哼了一聲,不屑地道:「本大小姐玉潔冰清,不和你這麼粗俗的人計較,也絕不會上你的當,你快走,我不要見你。」

赤熾知道她辭窮,笑了笑倒也沒有繼續戲弄,問道:「餵,那些傢伙沒事吧?」

「伐大叔他們?好得很,都在家練功,誰像你這只叫春的貓到處亂竄。」織魚圍著赤熾轉了圈,伸長鼻子嗅了嗅,突然捂著鼻子叫道: 「你幾天沒洗澡了?身上好臭好臭。」

赤熾不禁啞然失笑,自打那夜隨夜魈離去之後便一直奔波各處,別說洗澡,就連休息都沒時間,低頭聞了聞果然有強烈的汗味,不禁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織魚的腦袋。

「小丫頭鼻子還挺靈的,來來來,陪哥哥泡溫泉去,天寒地凍,泡個暖泉一定很舒服。」

「你……真是個大色狼,羞羞!」織魚羞紅臉啐了他一口便跑開了,身影消失前還特意朝他做了個鬼臉。

遇上這一幕,赤熾的心情頓時輕鬆開朗多了,望著天空正想放聲大笑,一道藍色利芒突然從天而降,宛如流星直直地劈向前額。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身子朝下一伏,腳下順勢斜跨一大步,這才堪堪讓開了偷襲。

赤熾怒目回身一看,卻見遙獵手持雙槍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眼中充滿了敵意,藍色的槍尖離面部不到三尺。

赤熾隨即明白原因,不禁笑了起來,右手撥開槍尖迎了上去,「遙大少爺,好久不見啊,這份見面禮可不怎樣,還不如弄點好酒來。」

遙獵臉色不善,怒哼一聲,輕蔑地叫道:「你果然是個色鬼,竟然想讓魚兒妹妹陪你泡溫泉,真是可惡之極!」

「泡溫泉有什麼,又不是沒睡過,大被同眠滋味不錯,嘿嘿!」

遙獵勃然大怒,臉色一片漲紅,雙槍輕輕一顫便要突刺,就在此時,他突然笑了,不屑地撇撇嘴道:「本大少爺怎麼會上你的當,魚兒妹妹分明還是處子之身,你騙鬼去吧!想激怒本大少爺,休想!」

赤熾走到他身邊,用手肘蹭了蹭他的手臂,嘻嘻笑道:「大情聖,幾天不見怎麼就成了魚兒妹妹,真想不到大少爺的手段還挺高明,光看就能看出是處子,是不是在花叢中打滾慣了?」

遙獵頗有些洋洋得意,傲然道:「本大少爺風流倜儻,武藝卓絕,自然輕易博得美人青睞,哪像你這隻紅毛猴子,一副色鬼投胎的模樣,美人又怎麼可能瞧你一眼?」

「是嗎?那我去和小魚兒說說你的那堆相好,估計她會挺有興趣。」

「你敢?魚兒妹妹這麼冰清玉潔的美人兒,本大少爺只喜歡她一個,心無二志。」

赤熾擠擠眼睛,調笑道:「真的那麼好?我怎麼一點興趣也沒有,就算送到我床上,我也當塊破石頭扔了。」

「哼,你再敢褻瀆我的魚兒妹妹,小心我的雙槍不長眼。」遙獵雙手一抖,兩槍挺住赤熾胸口,一臉憤然。

「得了吧,你魚兒妹妹走了半天,再不追就真丟了,萬一碰到哪個色狼,又被搶到哪個男人床上,到時候……嘿嘿!」

遙獵突然一愣,大叫一聲如飛鳥投林般消失在長街上。

戲弄了二人,赤熾心滿意足地走向曹騎原來的住所,但走到巷口時卻已發現門口掛著一片白幡,知道仍在舉喪,心中一緊,連忙收斂笑容。

門口的士兵都認識他,沒等他走進已經把人請了出來。

「老弟!」

伐越、盛宣誠和曹騎同時出門,見赤熾毫髮無傷平安歸來,心中都分外高興,倒把心中的傷感沖淡了許多。

赤熾也是識趣,站在門口卻不進院,拉著三人含笑道:「累了幾天快饞死我了,你們出來正好,走走,陪我去喝兩杯。」

「這……」

赤熾推著他們往街上走,邊走邊道:「事情都結束了,傷感無益,喝兩杯解解愁思,然後再乾大事。」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一眼不禁莞爾,一直在為曹騎的狀態擔心,沒想到赤熾一回來,什麼事都解決了。

上林城中逃了大半百姓,許多食宿酒店都關了門,然而城中武士極多,因此只要開門做生意的店無不人滿為患,在街尾就能聽到酒客的喧嘩聲。

「嘿,好熱鬧啊!」

但伐越和盛宣誠卻苦笑連連,這些開門的酒店大都是被武士強行踢開後據為己有,只不過城外連逢大事,沒有人來處置他們。

曹騎如今聲望極隆,兩番殺向朝日城,又拒敵於城外,使得屍人無法攻城,即便對軍方沒有好感的武士對他也是極為尊敬。因此剛到街尾,武士們就發現了他,許多人都主動讓桌,倒是伐越和盛宣誠受了不少白眼。

赤熾大為詫異,坐下之後便問道:「怎麼都這種眼神?你們兩個是不是乾了什麼壞事?」

「唉,為了配合龍館行動,曹將軍帶軍出擊,還沒到朝日城便遇上雪暴,結果三百輕騎死了二百多,這些野武士本來就看龍館不順眼,現在都把矛頭指向我們。」

伐越早已習慣了,面對異樣目光反倒極為平靜,而盛宣誠相對年輕,眼中還有些憤憤之色。

曹騎聽到三百輕騎,神色又是一黯。

「喝酒喝酒,痛快就好,何必想那麼多?天知道明天我們幾個還能不能坐在一起喝酒,不喝個痛快對不起這杯美酒。」

赤熾抱著酒壇直接塞到曹騎的懷裡,自己拿起另一壇,拍開封蓋後就往嘴裡倒去,如此豪情連周圍的武士也都拍掌歡呼,那時上林一戰,赤熾已經展現出強大的實力,名聲並不在伐越等人之下。

席間,伐越等人都問起了經歷,赤熾簡單地說了一遍,至於魅幽羽之事則隻字不提,他知道現在絕不能提起鬼人,否則會引起更大的混亂。

「現在朝日城空空蕩盪,卻沒有一個人敢再去了,要不你們去一趟,或許能弄場大功。」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龍館的情況已經傳到耳中,藏月已經領著其他幾名龍館武士趕回平谷,此番失利龍館只得後撤休養,這朝日之功只能留給旁人了。

「曹老哥,你呢?不想佔了此功?」

「既然是空城,又何來功勞?」曹騎猛灌了幾口,一臉苦笑。

赤熾神色一正,拍著他肩頭道:「正是空城才要去,聽說還有士兵的遺體尚在城外,你若不去,豈不是讓他們暴露於荒野之中?若不佔了這天大的功勞,那些死去的士兵豈不是白丟性命,他們可都是為你而去啊!」

曹騎的心結豁然開朗,騰的站起,點頭道:「這話不錯,就算為了死去的兄弟,朝日城也非奪回不可,日後請功之時當為他們多爭些賞賜,安撫他們的家屬,也好讓他們死得瞑目。」

「沒錯沒錯,為了他們的家屬,你也該搶了這天大的功勞。」

「你們先喝,我立即帶兵出發。」曹騎抱了抱拳,飛奔而去。

赤熾哈哈大笑,心情大爽,酒也覺得香醇可口多了。

「不會再來一場雪暴吧?」

「曹老大又不是傻子,衝入城中把軍旗一插,再弄點戰鼓什麼的擺設,到時候人人都看到一片「曹」字大旗,誰還在乎裡面有沒有人,反正五大軍營只有俺們的曹老大敢去朝日,這足以證明勇氣。 」

「這小鬼頭,真是精明啊!」

伐越和盛宣誠笑著對視一眼,心情也都舒暢了。
solove 發表於 2014-1-4 03:23
第六集驚天雪暴第九章封莊

曹騎帶齊了麾下士兵踏雪殺到朝日城,帶來的旌旗插滿了城頭,為防大風大雪,還特意用雪堆到旗面之下,避免旗桿折斷。待佈置好一切,大軍帶著挖掘到的屍體,浩浩蕩盪地殺回西北大營。

軍報立即被人送往鎮東督帥府,如此重大的戰果自然博得軍方的一致好評,做為上司的鎮東督帥自然格外興奮,不但立即把保薦曹騎功績的奏摺送往都城,還把曹騎叫到督帥府大大誇獎了一番,賞賜自然不在話下。

軍方攻占朝日的消息像洪水一樣朝四面八方湧去,一切似乎正向好的一面發展,朝日城外再也看不到屍人的蹤影,而屍人消失的消息隨即傳到各處,平民們長長地舒了口氣,都在期盼穩定的日子再度來臨。

然而野武士們卻大為失望,如今朝日城這個名利大獵場有了主人,心裡頗有些憤憤不平,但屍人未除,他們依然懷有希望,而且東海之濱聚集了龐大的武門勢力,正是各地武門交流的大好機會,因此趕路的野武士勢力並沒有折返。

另一方面,雪暴前夜,悠鷹用他的狂氣與豪氣帶著野武士殺入朝日城,這份功績也傳遍四方,因此定陽也隨後成為整個青龍的焦點。

然而,正當人們從雪暴的陰影中平復下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卻也從這里傳出。

「什麼!鷹莊被封了?」

「噹啷!」酒杯狠狠撞在地上裂成無數碎片,帶著濃烈的酒香彈射四方,嘗酒的赤熾竟然無視地上的美酒,滿目驚愕地跳起來,「誰封的?為什麼會被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咆哮聲嚇呆了周圍的人,而伐越和曹騎幾人從未見過他這般表情,彷彿遇上了殺父大仇似的。

「老弟,冷靜一下!」伐越把他按回了座位。

赤熾坐立不安,心裡牽掛著那動人倩影,屁股一沾椅子又搶著問道:「快說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最先得到消息的曹騎卻一臉惘然,吶吶地道:「這消息來得太突然,只是說查到鷹莊私自開礦的證據,所以要封莊搜查。你們應該知道,開礦必須有戶部的批文,私自開礦如同叛逆,是誅三族的大罪,如今莊子已經被大軍封鎖,具體消息只能慢慢打聽。」

赤熾哼了一聲,心道:「果然不出魅幽羽那傢伙的預料,剛剛平靜三天就出事了,鷹莊一鳴驚人惹來旁人眼紅,此番大概是受了小子的暗算,姊姊不知道如何了,她負責莊務,又是莊內大小姐,若真是按律治罪,恐怕很難逃過一劫。」

想到那個倩影將要受到牢獄之苦,更可能受誅族之險,他心里便如刀割一般。

「莊內的人呢?我記得那里人頭湧動,好多武門都派人去了。」

「不知道,該放的放,該關的大概也都關押起來了,私自開礦實在是大罪,若是按律治罪,恐怕鷹莊就要從此消失了,老弟若是有什麼瓜葛還是斷了為妙,免得又牽扯進去。」

赤熾本不在乎鷹莊存亡與否,但悠檸不能不救,消息不全,無法判斷情勢,倉促間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不由急得滿頭大汗,在屋內來回踱步。

遙獵撇撇嘴,刺探道:「你這小色鬼何時與鷹莊如此友好,竟急成這樣,不是鷹莊莊主送了你幾個美人吧?」

織魚噘起俏嘴附和道:「一定是這樣,這個色鬼盯上哪個漂亮姑娘,聽著要被砍頭心裡急了。」

赤熾不怒反笑,走到織魚麵前嘻嘻一笑,一本正經地道:「是啊,本大爺看上你了,晚上記得到我房裡。」

「哼!」

伐越插嘴勸道:「老弟,別說笑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赤熾聳肩道:「我就是看上人家的大小姐了,不然小魚兒怎會吃醋?」

「鬼才吃你的醋,下下下輩子你也別想!」織魚做了七八個鬼臉,但臉上的紅暈卻越來越深。

眾人不禁莞爾,氣氛倒也平靜了些。

赤熾知道此事急不得,只能按捺下心中焦慮。

沉吟了一陣,伐越深沉地道:「這的確有些蹊蹺,鷹莊如今聲望日高,依附的勢力越來越多,幾乎可以說是東海武門的領袖,勢力正往整個青龍國發展,現在敢動它,沒有實力絕對不行,而且事情又牽扯上官府,倒有些像官方和某勢力勾結的結果。」

「不會是龍館吧?」

「這個……」伐越和盛宣誠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

赤熾暗自猜度,現在希望打壓鷹莊的無非有二,一是被搶了風頭的龍館,不過以龍館的實力,大可不必用到官場壓制這樣的手段,只是藤忍為人陰狠毒辣,難保不會出奇招。第二個便是嫉妒鷹莊勢力大增的武門,因此暗下黑手,趁鷹莊立足未穩之時突出奇招。

「現在動鷹莊,好像誰都沒什麼好處,不懂,實在不懂。」連閱歷豐富、在東海長期工作的伐越都拼命搖頭,而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不行,我要走一趟鷹莊看看情況。」赤熾踏步就要往外走。

「老弟且慢!」

赤熾回頭望向喚住自己的伐越。伐越走上前,拉著他的手臂勸道:「切勿太急,現在趕去也不可能立時解決問題,既然是官府出面,多少要走些程序,而且事關私自開礦,必須由戶部來審理,既然有罪,也要由戶部交給刑部判定罪責,因此眼下暫時不會有什麼變故。」

赤熾對官府運作的過程不了解,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也就相信了。

「不過,我實在坐不住了。」

伐越知道留下來等消息的確有些難為了他,沉吟片刻後道:「若你擔心,我們可以走一趟靖安府,那里人多口雜,或許有些消息也說不定。」

「靖安府」三個字提醒了赤熾,魅幽羽便在靖安府中,這件事或許問他會比較清楚,同時也可以品嚐一下玉笙香。

「好好好,眼下上林太平無事,不如一起去靖安府喝酒如何?」

伐越和盛宣誠都欣然點頭。

「小魚兒,你呢?」

織魚好動好玩,心裡早想去了,只是不肯吃虧,撇嘴道:「哼,要去也不跟你這大色狼一起去。」

「就是就是,魚兒妹妹還是我來陪吧。」

「你也一樣,不要老跟著我!」織魚無視遙獵傷心欲絕的眼神。

赤熾心情不爽,見了這一幕也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遙獵一連瞪了他十次,幾乎要用眼神把他給碎屍了。

「是嗎?那就算了,原本我約了你的羽哥哥……」

織魚眼中精光大放,像兔子一樣蹦到赤熾面前,哀求道:「好哥哥,帶我去吧。」

遙獵氣得臉色窘紅,抄起雙槍就想走,卻被盛宣誠笑著按回去。

赤熾連肚子都笑翻了,只是表情還在撐著,笑嘻嘻地點頭,眼睛瞥向遙獵,擠眉弄眼地挑釁道:「大少爺要不要一起呢?」

這位大少爺倒也氣度非凡,聽了不但不吃醋,反而笑道:「好啊,我也去喝兩杯。」

眾人見狀無不心道:「這大少爺倒是有些氣度,不知道是在花叢中見識多了,還是一時好奇才追求小魚兒。」

「我就不去了,軍務雖然不重,但東海督帥不日便要領軍前往朝日城,我必須留下來做準備。」曹騎搖了搖頭。

鷹莊事件的影響之大,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畢竟鷹莊率領野武士攻入了朝日城,在城上盤桓一夜,若不是雪暴侵襲早已大功告成,雖未竟全功,卻已是野武士集團少有的壯舉,官方說封就封,難免讓人諸多猜想,而東海之地聚集武士,是非也就多了。

靖安府是許多門派的臨時駐地,各處客棧酒舍茶館都有武門代表坐鎮。

鷹莊被封的消息一出,整座城都為之震動,即便是深夜時分也常有武士來往穿梭,甚至有傳言說,官府考慮藉這次機會全面控制在野武門,氣氛一時極度緊張,無論武門大小,無不戰戰兢兢唯恐見不到翌日天明。

赤熾一進城,便感覺到截然不同的氣氛,剛出城門,兩側便傳來刀劍般銳利的目光,彷彿整個人都被看穿了,眉頭不禁一皺,轉眼左右掃望。

但城門邊上不是乞丐便是混混,然而雖然故意隱藏,但偶爾浮現出凌厲的眼神卻出賣了他們,這些人分明就是各路探子聚集於此。

他嗅了嗅空氣,彷彿聞到一股濃烈的火藥味,忽然一笑,撇頭對神色凝重的伐越笑道:「人還真不少,看來這裡有熱鬧看了。」

一語雙關,伐越聽懂了,卻只能以苦笑回應。他在這東海之任職多年,對靖安府可以說是瞭如指掌,卻也沒見過這種陣仗,城邊這許多探子他都認識,有些是他的暗線,還有些暗中交過手,沒想到都同時出現了。

而遙獵卻還是一副大少爺的架子,若不是背上那對雙槍顯眼,大概以為是哪家的闊少爺出遊。

織魚最是積極,一進城便扯著赤熾的衣服,焦急地問魅幽羽的下落。

赤熾雖然常常喜歡戲弄她,卻也喜歡她活潑的性格,想到魅幽羽對她的做法,不禁心懷同情,也知道魅幽羽此人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喜歡這樣一個小丫頭,何況織魚不習武功,連助手都做不成。

「去老地方看看吧,也許在那。」

「大色狼萬歲!」織魚一聲歡呼,撒步就往人群裡鑽,弄得遙獵手忙腳亂,急沖幾步才跟了上去。

「萬歲就萬歲,什麼大色狼,不倫不類!」赤熾晃著腦袋嘟囔一陣,忽見盛宣誠和伐越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頭的煩惱似乎也消失了。

自從各地的在野武門勢力群起東來,月華酒舍便是探子、細作、眼線、殺手等人頻繁出現的地方,也是各家武門領袖最喜歡的酒館之一,日夜客人不絕,竟連打烊的時候都沒有,因此臨時改城通宵營業。

由於武士多了,娼妓等也隨之而來,月華酒舍周圍的街道隨處可見鶯鶯燕燕,弄得原本高雅的酒舍烏煙瘴氣,但老闆不敢惹武士,只能暗自苦笑。

看到那把巨劍,掌櫃不用出門也知道那個紅發青年到了,正想相迎,可沒等他出面,酒舍內外已經傳來喧鬧的吵雜聲。

伐越和盛宣誠都很無奈,與這樣的人物在一起,總不免成為焦點。

赤熾看了客滿的酒舍,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都滿了……」

伐越正想說換一家,卻見赤熾突然扯開嗓子嚷了一句,「魅殿主,我來喝酒了!」聲音嘹亮高亢,宛若龍吟虎嘯,整條街都聽得清清楚楚,幾乎所有人都呆住了。

此時,二樓角落處伸出一張清秀絕美的容顏,一時竟看不出男女,只覺得美得不可方物。

赤熾嘿嘿一笑,朝伐越和盛宣誠招了招手,隨手把冷巨往魅幽羽處一拋,看都不看一眼便大搖大擺地走進酒舍。冷巨在空中緩慢地劃出一道弦線後,穩穩落在魅幽羽的手上。

他隨手一橫,冷鉅的柄部便嵌入欄桿之中,劍長懸在外部,許多人都嚇得連忙散開。

赤熾搶步沖向二樓,剛走過樓梯轉角,忽然感覺到一股森冷的殺氣撲面而來,心中大驚,不由自主朝左側一閃,背部貼上了欄桿,卻見一道寒光從眼前穿過,離胸口不到三寸,若不是躲得快,肯定被刺穿胸口。

刺客?他隨手一撥,柔軟的長劍顫了顫竟脫手而飛,直接釘在轉角處的木板上。伐越正往上走,被頭上滑過的寒光嚇了一大跳。

赤熾也吃了一驚。當他抬眼惡狠狠地望向殺手,卻發現樓梯上竟站著一個錦袍玉衣的俊美少年,長得眉清目秀,臉色紅潤,年紀大約十四五歲,全身都透著少年人的稚氣,只是眼中有些戾氣,從腰間空懸的劍鞘可以確認,剛才那一劍正是他所出,心中更是驚訝。

這時,赤熾身後的伐越和盛宣誠也都走了上來。他們看到長劍和少年後,不禁面面相覷,實在想不出赤熾與這少年有什麼恩怨。

少年一擊不中,忽然噘起嘴,眼中盡是不滿,彷彿赤熾就應該讓他狠狠刺上一劍。

「雲浩,回來再吃口飯!」

少年回身朝後方雅間做了個鬼臉,噘著嘴叫道:「爺爺,你的清波一劍連人都刺不到,一點用都沒有,我不要再練了!」

「清波一劍!」伐越和盛宣誠同聲輕呼,臉上都有驚色。

赤熾哪管清波一劍還是黃波一劍,反正被人刺了一劍不爽,再聽少年的長輩之言更是憤怒。自己平白無故被刺,少年不知深淺也就罷了,長輩竟也如此冷漠,只叫少年回去再吃一口飯,任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他越想越氣,閃身從少年身邊經過時,不經意拍了拍少年的背部,就像蜻蜓點水一般,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向角落。

伐越和盛宣誠看得真切,臉色刷的白了。赤熾果然膽大包天,天王老子來了都不給面子,何況平白無故被人刺了一劍,報復只怕不輕,這一手恐怕要讓這少年受不少苦了,為免被牽涉,急步追了上去。

「你乾了什麼?」

赤熾眨了眨眼,嘻嘻一笑,卻不肯言明,只是一直往角落最末的雅座走去,眼裡已經出現了三個熟悉的身影和一個陌生女子。

紅色長裙曳地,上面用彩線繡滿金雀,與赤熾的紅衣同樣艷麗,白色的鵝蛋臉上一雙蛾眉淡掃,雙頰微陷,塗了不少胭脂,透著不一樣的紅;

頭髮微亂,微微捲曲的黑色秀發半披側身,眉宇間風情無限,一看就知道閱歷豐富,大約二十五,與織魚相比完全是另一種成熟風韻之美。

這傢伙騙女人的手段倒是高明,才幾天又搭上不知哪來的風流,織魚這小丫頭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子了!哈哈,好玩、好玩。

赤熾心裡雖這麼想,但理智告訴他,魅幽羽把時間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個女人一定有利用價值,否則魅幽羽不會知道自己要來後還把她留下。

就在赤熾慢慢接近魅幽羽的時候,後方砰的一聲,隨即傳來一陣驚呼,緊接著,便是一群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及更多驚呼聲。

「小少爺、小少爺!」

「火!著火了,快來救火!」

「雲浩,快救火啊!」

「快來人啊!」

一陣驚慌的叫聲響徹酒舍,伐越和盛宣誠回頭望了一眼,都嚇了一大跳,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少年此時被大火籠罩,火焰從地面直燒到天花板,強烈的火舌到處亂竄,就像一道火簾罩住了整個樓梯口,而巨大的火幕阻擋人們的救人路徑,除非搶入火中,否則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化成灰燼。

伐越看得心驚肉跳,雖然猜到赤熾不會痛下殺手,但神經還是不受控制,「熾……熾老弟,這會不會太狠了點?畢竟只是個小孩。」

赤熾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聳聳肩嘻笑道:「急什麼,看下去會比較好玩,我們過去坐。」

兩人不明就裡,卻也只好跟著赤熾走到末座。

座位上,織魚的俏嘴幾乎噘到鼻子了,臉色灰沉,原本俏麗可愛的一雙大眼,此時完全被敵意與恨意佔據,恨恨看著依偎在魅幽羽懷中的美人,誰都知道她在吃醋。

遙獵似乎很高興魅幽羽有了新歡,笑得頗為燦爛,掃了著火的樓梯一眼,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朝赤熾眨眨眼,豎著大拇指,小聲道:「這招不錯!嘿嘿,我早就看那小子不順眼了,什麼狗屁清波山莊,放任小孩在酒舍中揮劍傷人,已經傷了好幾個。」

赤熾眨了眨眼,目光不經意瞟過紅衣豔女的臉,正巧遇上一雙綠寶石般的眸子,心頭不禁一動,含笑道:「我說羽大人,從哪弄來這麼漂亮的姊姊,這衣服倒是與我滿合襯的,不如借我玩玩?」

「給你!」魅幽羽輕輕一推,紅衣豔女便如一團輕雪飄到赤熾懷中。

赤熾藉著一撞之力在最近的一張空椅上坐下,而紅衣豔女竟然不驚,笑嘻嘻地軟倒在他的懷中,還給了他妖媚一笑。

美人在懷,柔軟的嬌軀幾乎感覺不到骨頭,照理說應該興奮才是,可赤熾卻有一種冷汗在流的感覺,魅幽羽這種人以利益為上,送出手的東西都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哥哥,奴家美不?」紅衣美人把臉貼上赤熾的胸口,纖纖玉指伸入衣服內輕輕撫摸,口中低聲輕吟竟彷彿交合之聲,弄得織魚滿面羞紅,連忙挪開椅子避得遠遠的,連盛宣誠也為之側目,見多識廣的伐越則安之若命。

遙獵出身名門,又是出名的花花大少,自然不會在意這種場面,撫掌大笑,讚道:「羽大人真是豪爽,就這麼把自己的女人送出手。」

「女人哪比兄弟!」魅幽羽微微一笑,眼角瞟了織魚一眼,漫不經心地道:「無所謂,反正不是第一次,上次也把這小丫頭送到他床上,可惜那小子不喜歡青澀處子,這次的女人是天生尤物,媚到骨子裡去了。」

遙獵愣了愣,勃然大怒,臉上盡是黑色,但碰到織魚那雙眼睛時,又如洩氣的球一樣軟了。

赤熾暗中嘆了口氣,魅幽羽總算說了實話,雖然對織魚有些殘忍,不過經此一事後,織魚大概不會再輕易相信男人了。這個丫頭也算沉魚落雁之容,若是換成別的男人,只怕已經……

織魚呆了一呆,臉色刷的白了,晶瑩淚花在眼眶中轉了幾圈,竟然硬是忍住沒落下來,但身軀還是不聽使喚,不停地顫動,「你……你……」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一眼,今日才明白織魚突然出現的原因,對少女的處境非常同情,同時也對赤熾刮目相看。

「餵!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可不是柳下惠,要是小魚兒再豐滿些,我還是可以……」

赤熾正想調笑兩句打破尷尬氣氛,織魚卻忽然拔出腰間雙刀就往心口插,他嚇得臉色煞白,左手一撥紅衣女子,右手急忙伸手去截。

而另一邊,遙獵的手也伸出了。一上一下,準確地把雙刀截下,刀尖卻已刺入肌膚,滲出兩道血痕,嚇得兩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哇!」織魚突然扔下雙刀,捂著臉蛋放聲大哭。

魅幽羽面無表情地看著紅衣豔女,彷彿眼前一切都與他無關,涼薄之情莫過於此。

赤熾雖知道
曹騎帶齊了麾下士兵踏雪殺到朝日城,帶來的旌旗插滿了城頭,為防大風大雪,還特意用雪堆到旗面之下,避免旗桿折斷。待佈置好一切,大軍帶著挖掘到的屍體,浩浩蕩盪地殺回西北大營。

軍報立即被人送往鎮東督帥府,如此重大的戰果自然博得軍方的一致好評,做為上司的鎮東督帥自然格外興奮,不但立即把保薦曹騎功績的奏摺送往都城,還把曹騎叫到督帥府大大誇獎了一番,賞賜自然不在話下。

軍方攻占朝日的消息像洪水一樣朝四面八方湧去,一切似乎正向好的一面發展,朝日城外再也看不到屍人的蹤影,而屍人消失的消息隨即傳到各處,平民們長長地舒了口氣,都在期盼穩定的日子再度來臨。

然而野武士們卻大為失望,如今朝日城這個名利大獵場有了主人,心裡頗有些憤憤不平,但屍人未除,他們依然懷有希望,而且東海之濱聚集了龐大的武門勢力,正是各地武門交流的大好機會,因此趕路的野武士勢力並沒有折返。

另一方面,雪暴前夜,悠鷹用他的狂氣與豪氣帶著野武士殺入朝日城,這份功績也傳遍四方,因此定陽也隨後成為整個青龍的焦點。

然而,正當人們從雪暴的陰影中平復下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卻也從這里傳出。

「什麼!鷹莊被封了?」

「噹啷!」酒杯狠狠撞在地上裂成無數碎片,帶著濃烈的酒香彈射四方,嘗酒的赤熾竟然無視地上的美酒,滿目驚愕地跳起來,「誰封的?為什麼會被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咆哮聲嚇呆了周圍的人,而伐越和曹騎幾人從未見過他這般表情,彷彿遇上了殺父大仇似的。

「老弟,冷靜一下!」伐越把他按回了座位。

赤熾坐立不安,心裡牽掛著那動人倩影,屁股一沾椅子又搶著問道:「快說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最先得到消息的曹騎卻一臉惘然,吶吶地道:「這消息來得太突然,只是說查到鷹莊私自開礦的證據,所以要封莊搜查。你們應該知道,開礦必須有戶部的批文,私自開礦如同叛逆,是誅三族的大罪,如今莊子已經被大軍封鎖,具體消息只能慢慢打聽。」

赤熾哼了一聲,心道:「果然不出魅幽羽那傢伙的預料,剛剛平靜三天就出事了,鷹莊一鳴驚人惹來旁人眼紅,此番大概是受了小子的暗算,姊姊不知道如何了,她負責莊務,又是莊內大小姐,若真是按律治罪,恐怕很難逃過一劫。」

想到那個倩影將要受到牢獄之苦,更可能受誅族之險,他心里便如刀割一般。

「莊內的人呢?我記得那里人頭湧動,好多武門都派人去了。」

「不知道,該放的放,該關的大概也都關押起來了,私自開礦實在是大罪,若是按律治罪,恐怕鷹莊就要從此消失了,老弟若是有什麼瓜葛還是斷了為妙,免得又牽扯進去。」

赤熾本不在乎鷹莊存亡與否,但悠檸不能不救,消息不全,無法判斷情勢,倉促間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不由急得滿頭大汗,在屋內來回踱步。

遙獵撇撇嘴,刺探道:「你這小色鬼何時與鷹莊如此友好,竟急成這樣,不是鷹莊莊主送了你幾個美人吧?」

織魚噘起俏嘴附和道:「一定是這樣,這個色鬼盯上哪個漂亮姑娘,聽著要被砍頭心裡急了。」

赤熾不怒反笑,走到織魚麵前嘻嘻一笑,一本正經地道:「是啊,本大爺看上你了,晚上記得到我房裡。」

「哼!」

伐越插嘴勸道:「老弟,別說笑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赤熾聳肩道:「我就是看上人家的大小姐了,不然小魚兒怎會吃醋?」

「鬼才吃你的醋,下下下輩子你也別想!」織魚做了七八個鬼臉,但臉上的紅暈卻越來越深。

眾人不禁莞爾,氣氛倒也平靜了些。

赤熾知道此事急不得,只能按捺下心中焦慮。

沉吟了一陣,伐越深沉地道:「這的確有些蹊蹺,鷹莊如今聲望日高,依附的勢力越來越多,幾乎可以說是東海武門的領袖,勢力正往整個青龍國發展,現在敢動它,沒有實力絕對不行,而且事情又牽扯上官府,倒有些像官方和某勢力勾結的結果。」

「不會是龍館吧?」

「這個……」伐越和盛宣誠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

赤熾暗自猜度,現在希望打壓鷹莊的無非有二,一是被搶了風頭的龍館,不過以龍館的實力,大可不必用到官場壓制這樣的手段,只是藤忍為人陰狠毒辣,難保不會出奇招。第二個便是嫉妒鷹莊勢力大增的武門,因此暗下黑手,趁鷹莊立足未穩之時突出奇招。

「現在動鷹莊,好像誰都沒什麼好處,不懂,實在不懂。」連閱歷豐富、在東海長期工作的伐越都拼命搖頭,而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不行,我要走一趟鷹莊看看情況。」赤熾踏步就要往外走。

「老弟且慢!」

赤熾回頭望向喚住自己的伐越。伐越走上前,拉著他的手臂勸道:「切勿太急,現在趕去也不可能立時解決問題,既然是官府出面,多少要走些程序,而且事關私自開礦,必須由戶部來審理,既然有罪,也要由戶部交給刑部判定罪責,因此眼下暫時不會有什麼變故。」

赤熾對官府運作的過程不了解,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也就相信了。

「不過,我實在坐不住了。」

伐越知道留下來等消息的確有些難為了他,沉吟片刻後道:「若你擔心,我們可以走一趟靖安府,那里人多口雜,或許有些消息也說不定。」

「靖安府」三個字提醒了赤熾,魅幽羽便在靖安府中,這件事或許問他會比較清楚,同時也可以品嚐一下玉笙香。

「好好好,眼下上林太平無事,不如一起去靖安府喝酒如何?」

伐越和盛宣誠都欣然點頭。

「小魚兒,你呢?」

織魚好動好玩,心裡早想去了,只是不肯吃虧,撇嘴道:「哼,要去也不跟你這大色狼一起去。」

「就是就是,魚兒妹妹還是我來陪吧。」

「你也一樣,不要老跟著我!」織魚無視遙獵傷心欲絕的眼神。

赤熾心情不爽,見了這一幕也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遙獵一連瞪了他十次,幾乎要用眼神把他給碎屍了。

「是嗎?那就算了,原本我約了你的羽哥哥……」

織魚眼中精光大放,像兔子一樣蹦到赤熾面前,哀求道:「好哥哥,帶我去吧。」

遙獵氣得臉色窘紅,抄起雙槍就想走,卻被盛宣誠笑著按回去。

赤熾連肚子都笑翻了,只是表情還在撐著,笑嘻嘻地點頭,眼睛瞥向遙獵,擠眉弄眼地挑釁道:「大少爺要不要一起呢?」

這位大少爺倒也氣度非凡,聽了不但不吃醋,反而笑道:「好啊,我也去喝兩杯。」

眾人見狀無不心道:「這大少爺倒是有些氣度,不知道是在花叢中見識多了,還是一時好奇才追求小魚兒。」

「我就不去了,軍務雖然不重,但東海督帥不日便要領軍前往朝日城,我必須留下來做準備。」曹騎搖了搖頭。

鷹莊事件的影響之大,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畢竟鷹莊率領野武士攻入了朝日城,在城上盤桓一夜,若不是雪暴侵襲早已大功告成,雖未竟全功,卻已是野武士集團少有的壯舉,官方說封就封,難免讓人諸多猜想,而東海之地聚集武士,是非也就多了。

靖安府是許多門派的臨時駐地,各處客棧酒舍茶館都有武門代表坐鎮。

鷹莊被封的消息一出,整座城都為之震動,即便是深夜時分也常有武士來往穿梭,甚至有傳言說,官府考慮藉這次機會全面控制在野武門,氣氛一時極度緊張,無論武門大小,無不戰戰兢兢唯恐見不到翌日天明。

赤熾一進城,便感覺到截然不同的氣氛,剛出城門,兩側便傳來刀劍般銳利的目光,彷彿整個人都被看穿了,眉頭不禁一皺,轉眼左右掃望。

但城門邊上不是乞丐便是混混,然而雖然故意隱藏,但偶爾浮現出凌厲的眼神卻出賣了他們,這些人分明就是各路探子聚集於此。

他嗅了嗅空氣,彷彿聞到一股濃烈的火藥味,忽然一笑,撇頭對神色凝重的伐越笑道:「人還真不少,看來這裡有熱鬧看了。」

一語雙關,伐越聽懂了,卻只能以苦笑回應。他在這東海之任職多年,對靖安府可以說是瞭如指掌,卻也沒見過這種陣仗,城邊這許多探子他都認識,有些是他的暗線,還有些暗中交過手,沒想到都同時出現了。

而遙獵卻還是一副大少爺的架子,若不是背上那對雙槍顯眼,大概以為是哪家的闊少爺出遊。

織魚最是積極,一進城便扯著赤熾的衣服,焦急地問魅幽羽的下落。

赤熾雖然常常喜歡戲弄她,卻也喜歡她活潑的性格,想到魅幽羽對她的做法,不禁心懷同情,也知道魅幽羽此人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喜歡這樣一個小丫頭,何況織魚不習武功,連助手都做不成。

「去老地方看看吧,也許在那。」

「大色狼萬歲!」織魚一聲歡呼,撒步就往人群裡鑽,弄得遙獵手忙腳亂,急沖幾步才跟了上去。

「萬歲就萬歲,什麼大色狼,不倫不類!」赤熾晃著腦袋嘟囔一陣,忽見盛宣誠和伐越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頭的煩惱似乎也消失了。

自從各地的在野武門勢力群起東來,月華酒舍便是探子、細作、眼線、殺手等人頻繁出現的地方,也是各家武門領袖最喜歡的酒館之一,日夜客人不絕,竟連打烊的時候都沒有,因此臨時改城通宵營業。

由於武士多了,娼妓等也隨之而來,月華酒舍周圍的街道隨處可見鶯鶯燕燕,弄得原本高雅的酒舍烏煙瘴氣,但老闆不敢惹武士,只能暗自苦笑。

看到那把巨劍,掌櫃不用出門也知道那個紅發青年到了,正想相迎,可沒等他出面,酒舍內外已經傳來喧鬧的吵雜聲。

伐越和盛宣誠都很無奈,與這樣的人物在一起,總不免成為焦點。

赤熾看了客滿的酒舍,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都滿了……」

伐越正想說換一家,卻見赤熾突然扯開嗓子嚷了一句,「魅殿主,我來喝酒了!」聲音嘹亮高亢,宛若龍吟虎嘯,整條街都聽得清清楚楚,幾乎所有人都呆住了。

此時,二樓角落處伸出一張清秀絕美的容顏,一時竟看不出男女,只覺得美得不可方物。

赤熾嘿嘿一笑,朝伐越和盛宣誠招了招手,隨手把冷巨往魅幽羽處一拋,看都不看一眼便大搖大擺地走進酒舍。冷巨在空中緩慢地劃出一道弦線後,穩穩落在魅幽羽的手上。

他隨手一橫,冷鉅的柄部便嵌入欄桿之中,劍長懸在外部,許多人都嚇得連忙散開。

赤熾搶步沖向二樓,剛走過樓梯轉角,忽然感覺到一股森冷的殺氣撲面而來,心中大驚,不由自主朝左側一閃,背部貼上了欄桿,卻見一道寒光從眼前穿過,離胸口不到三寸,若不是躲得快,肯定被刺穿胸口。

刺客?他隨手一撥,柔軟的長劍顫了顫竟脫手而飛,直接釘在轉角處的木板上。伐越正往上走,被頭上滑過的寒光嚇了一大跳。

赤熾也吃了一驚。當他抬眼惡狠狠地望向殺手,卻發現樓梯上竟站著一個錦袍玉衣的俊美少年,長得眉清目秀,臉色紅潤,年紀大約十四五歲,全身都透著少年人的稚氣,只是眼中有些戾氣,從腰間空懸的劍鞘可以確認,剛才那一劍正是他所出,心中更是驚訝。

這時,赤熾身後的伐越和盛宣誠也都走了上來。他們看到長劍和少年後,不禁面面相覷,實在想不出赤熾與這少年有什麼恩怨。

少年一擊不中,忽然噘起嘴,眼中盡是不滿,彷彿赤熾就應該讓他狠狠刺上一劍。

「雲浩,回來再吃口飯!」

少年回身朝後方雅間做了個鬼臉,噘著嘴叫道:「爺爺,你的清波一劍連人都刺不到,一點用都沒有,我不要再練了!」

「清波一劍!」伐越和盛宣誠同聲輕呼,臉上都有驚色。

赤熾哪管清波一劍還是黃波一劍,反正被人刺了一劍不爽,再聽少年的長輩之言更是憤怒。自己平白無故被刺,少年不知深淺也就罷了,長輩竟也如此冷漠,只叫少年回去再吃一口飯,任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他越想越氣,閃身從少年身邊經過時,不經意拍了拍少年的背部,就像蜻蜓點水一般,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向角落。

伐越和盛宣誠看得真切,臉色刷的白了。赤熾果然膽大包天,天王老子來了都不給面子,何況平白無故被人刺了一劍,報復只怕不輕,這一手恐怕要讓這少年受不少苦了,為免被牽涉,急步追了上去。

「你乾了什麼?」

赤熾眨了眨眼,嘻嘻一笑,卻不肯言明,只是一直往角落最末的雅座走去,眼裡已經出現了三個熟悉的身影和一個陌生女子。

紅色長裙曳地,上面用彩線繡滿金雀,與赤熾的紅衣同樣艷麗,白色的鵝蛋臉上一雙蛾眉淡掃,雙頰微陷,塗了不少胭脂,透著不一樣的紅;

頭髮微亂,微微捲曲的黑色秀發半披側身,眉宇間風情無限,一看就知道閱歷豐富,大約二十五,與織魚相比完全是另一種成熟風韻之美。

這傢伙騙女人的手段倒是高明,才幾天又搭上不知哪來的風流,織魚這小丫頭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子了!哈哈,好玩、好玩。

赤熾心裡雖這麼想,但理智告訴他,魅幽羽把時間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個女人一定有利用價值,否則魅幽羽不會知道自己要來後還把她留下。

就在赤熾慢慢接近魅幽羽的時候,後方砰的一聲,隨即傳來一陣驚呼,緊接著,便是一群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及更多驚呼聲。

「小少爺、小少爺!」

「火!著火了,快來救火!」

「雲浩,快救火啊!」

「快來人啊!」

一陣驚慌的叫聲響徹酒舍,伐越和盛宣誠回頭望了一眼,都嚇了一大跳,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少年此時被大火籠罩,火焰從地面直燒到天花板,強烈的火舌到處亂竄,就像一道火簾罩住了整個樓梯口,而巨大的火幕阻擋人們的救人路徑,除非搶入火中,否則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化成灰燼。

伐越看得心驚肉跳,雖然猜到赤熾不會痛下殺手,但神經還是不受控制,「熾……熾老弟,這會不會太狠了點?畢竟只是個小孩。」

赤熾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聳聳肩嘻笑道:「急什麼,看下去會比較好玩,我們過去坐。」

兩人不明就裡,卻也只好跟著赤熾走到末座。

座位上,織魚的俏嘴幾乎噘到鼻子了,臉色灰沉,原本俏麗可愛的一雙大眼,此時完全被敵意與恨意佔據,恨恨看著依偎在魅幽羽懷中的美人,誰都知道她在吃醋。

遙獵似乎很高興魅幽羽有了新歡,笑得頗為燦爛,掃了著火的樓梯一眼,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朝赤熾眨眨眼,豎著大拇指,小聲道:「這招不錯!嘿嘿,我早就看那小子不順眼了,什麼狗屁清波山莊,放任小孩在酒舍中揮劍傷人,已經傷了好幾個。」

赤熾眨了眨眼,目光不經意瞟過紅衣豔女的臉,正巧遇上一雙綠寶石般的眸子,心頭不禁一動,含笑道:「我說羽大人,從哪弄來這麼漂亮的姊姊,這衣服倒是與我滿合襯的,不如借我玩玩?」

「給你!」魅幽羽輕輕一推,紅衣豔女便如一團輕雪飄到赤熾懷中。

赤熾藉著一撞之力在最近的一張空椅上坐下,而紅衣豔女竟然不驚,笑嘻嘻地軟倒在他的懷中,還給了他妖媚一笑。

美人在懷,柔軟的嬌軀幾乎感覺不到骨頭,照理說應該興奮才是,可赤熾卻有一種冷汗在流的感覺,魅幽羽這種人以利益為上,送出手的東西都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哥哥,奴家美不?」紅衣美人把臉貼上赤熾的胸口,纖纖玉指伸入衣服內輕輕撫摸,口中低聲輕吟竟彷彿交合之聲,弄得織魚滿面羞紅,連忙挪開椅子避得遠遠的,連盛宣誠也為之側目,見多識廣的伐越則安之若命。

遙獵出身名門,又是出名的花花大少,自然不會在意這種場面,撫掌大笑,讚道:「羽大人真是豪爽,就這麼把自己的女人送出手。」

「女人哪比兄弟!」魅幽羽微微一笑,眼角瞟了織魚一眼,漫不經心地道:「無所謂,反正不是第一次,上次也把這小丫頭送到他床上,可惜那小子不喜歡青澀處子,這次的女人是天生尤物,媚到骨子裡去了。」

遙獵愣了愣,勃然大怒,臉上盡是黑色,但碰到織魚那雙眼睛時,又如洩氣的球一樣軟了。

赤熾暗中嘆了口氣,魅幽羽總算說了實話,雖然對織魚有些殘忍,不過經此一事後,織魚大概不會再輕易相信男人了。這個丫頭也算沉魚落雁之容,若是換成別的男人,只怕已經……

織魚呆了一呆,臉色刷的白了,晶瑩淚花在眼眶中轉了幾圈,竟然硬是忍住沒落下來,但身軀還是不聽使喚,不停地顫動,「你……你……」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一眼,今日才明白織魚突然出現的原因,對少女的處境非常同情,同時也對赤熾刮目相看。

「餵!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可不是柳下惠,要是小魚兒再豐滿些,我還是可以……」

赤熾正想調笑兩句打破尷尬氣氛,織魚卻忽然拔出腰間雙刀就往心口插,他嚇得臉色煞白,左手一撥紅衣女子,右手急忙伸手去截。

而另一邊,遙獵的手也伸出了。一上一下,準確地把雙刀截下,刀尖卻已刺入肌膚,滲出兩道血痕,嚇得兩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哇!」織魚突然扔下雙刀,捂著臉蛋放聲大哭。

魅幽羽面無表情地看著紅衣豔女,彷彿眼前一切都與他無關,涼薄之情莫過於此。

赤熾雖知道鬼人都是如此,但還是滿肚子氣,狠狠瞪了他一眼,左手一推,紅衣豔女輕飄飄地回到魅幽羽懷中,「還給你吧,你碰過的都帶著刺,你看,我家小魚兒好好一個小美人都被你弄哭了,真是罪孽!」

魅幽羽也不客氣,抱著紅衣豔女微微一笑,竟調起情來,看得周圍四名男子都有種想揍他一頓的打算,但他卻旁若無人,眼睛只盯著美人,嘴裡不經意地擠出幾個字,「她是悠鷹的寵妾,紅姬。」

赤熾勃然變色,猛地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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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ve 發表於 2014-1-4 03:25
第七集萬里冰封第一章口角
   
    當冥界的日月交輝,藍色和紫色的光芒交織在臉上,經歷風霜洗禮的痕跡,便展現出另類的光彩。

    輕輕撫摸著歲月留下的滄桑痕跡,元蘇和布揚想起了「風」,風過天下,大地為之咆哮,山河為之震動,天下萬物都無法阻止它的腳步,站在風身後幾乎所向披靡……

    因為有他,他是風,世上唯一的「風」!

    光芒從月華中的懸浮大陸射出,宛如春芽般每時每刻都在茁壯成長,卻是長在冥人心中的毒芽,因為沒有人知道,光橋完全成形後會發生什麼事。

    如果要問什麼樣的風能把光芒吹斷,一定是那一股「風」!

    兩人都是這麼想的。

     「人界還沒有消息?」

     「沒有,人界如此之廣,他又失蹤了六十年,要找到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何況沒有證據顯示他仍在人界。」

     「眼見一場大災將要來臨,不知道還會不會出現像他那樣的人物。」

     「即便有,恐怕也很難出自冥界,這六十年沒有一個新人前來,舊人可以發揮的能力差不已經到頂了。」

    布揚回頭望了一眼冥都的方向,唯一的期待就在那裡││冥皇斷戈。

    他從進入冥界開始,就被喻為是一代天才冥人,是冥界歷史上最年輕的紫級冥帥,雖然光芒一度被那陣風蓋過,但這六十年來,他的苦修極有成效,許多冥術都在他的修煉中被改良,或是衍生出更新的冥術。

    如今,刻有冥術的石碑已經增至五十五座,這是偉大的功績,但沒有打開轉生堂的通道,仍然無法把冥界帶出滅絕的邊緣。

     「對了,鬼界又派使者來了。一個月兩次,態度比上次更加謙卑,我看,鬼界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看到第三批鬼使。」

     「想想也是淒涼,前任鬼王風映殘在世之時,鬼界的聲譽達到前所未有的頂點。那時仙界閉關自修,冥界也在閉關苦修,人界平靜如淵,只有鬼界笑傲天下,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才六十年而已。」

     「估計用不了多久,冥界也是一樣,情況未必會比鬼界好。」

    布揚凝望著連接月中大陸的光絲,就在這說話的時間內,光絲又寬了一丈,如果光芒可以化虛為實,冥人就可以直接走到月中大陸去。

     「我建議派人去告訴鬼使,冥界自身難保,若情況好轉自會派出援兵,在那之前若是鬼界實在支撐不住,冥界歡迎鬼軍到冥界來避難。」

     「避難?」布揚哈哈一笑,拍著兄弟的肩頭讚道:「你的幽默感又更好了。」

    元蘇嘿嘿一笑道:「其實,我自己還不知道上哪去避難呢!」

    這時,一個黑色身影迅速縱上山頭,躬身道:「禀二位冥帥,冥人已經集結完畢!」

    兩人眉尖一挑,眼中豪情蕩漾,轉身眺望山下,呼吸突然一緊,緊接著血液直衝大腦,身軀不由站得筆直,一股傲氣也在胸中縈繞不斷。

    黑壓壓的冥界大軍像一塊黑布罩住了大地,沒有旌旗招展,沒有鼓聲震天,甚至沒有一聲喧嘩,寂靜的大軍彷彿一頭孤傲的蒼鷹,笑傲天下,守護著這片寂寥之土。

    布揚揮動右掌輕輕拍打著胸口,做為冥界大軍的主帥,沒有比看到這樣威武雄壯之師更讓他自豪。

    自從數百年前的四界大戰之後,冥界再也沒有如此大規模的集結了,六十年的醞釀,六十年的積累,六十年汗與血的交織,六十年生與死的迴盪,才鑄造了這支鋼鐵之師。

     「這樣的場面真讓人心潮澎湃啊!都是你的功勞。」

    布揚又挺高了胸膛,沒有什麼比生死之交說的這一句更讓他興奮。

     「可惜冥皇大人沒來。」

    元蘇含笑道:「冥皇全力衝擊凝絡府,那可是戰鬥力最強大的一府,若是成功,實力會大大增加。」

    布揚仰天一嘆。他何嘗不是在衝擊凝絡府,只是這十餘年進度小得可憐,遇到這千古難逢的大事,只嘆自己悟性不足。

    元甦的情況也是如此,他拍拍布揚的肩頭以示安慰,遙指著山下龐大的冥界軍隊,鏗鏘而道:「你還有他們!」

    布揚心頭彷彿有雄獅狂吼,神色頓時意氣飛揚。是啊!自己還有他們,六十年來為鑽研冥術和冥武技而日夜不息的冥人,只要有他們就有希望。

     「誰也不能期待了,期待自己吧,這幾十年苦心改良的冥術和冥武技,一定會幫助我們度過難關。」

    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六十年前他們已經生死與共,現在也是一樣。

     「那月中的飄浮大陸似乎近了。」

     「讓他們來吧!也許冥界會從那裡找到生機!」

    赤熾冰冷的目光凝望著芍藥花般的美麗面孔,紅衣美人感覺到一股寒意,如劍般刺穿了身軀,盪笑瞬間被冰封了。

    魅幽羽一揮衣袖,繡著青竹的墨綠長袍有意無意間封住了破冰的視線,笑道:「不要誤會哦,我只是接收了一個無主的美貌蕩婦,其他可不關我的事。」

    赤熾道:「既然如此,我要藉她一用!」

    魅幽羽右手在芙蓉雪肌上輕輕一擰,弄得懷中玉人嬌笑不已,眼角處媚態四射。他俯身親了一口,笑著搖搖頭道:「剛才可以,現在卻不行,送還之物豈有再給之理?萬一你一刀宰了,多可惜啊!」

    遙獵等人面面相覷,這樣的理由實在有些古怪。

    織魚也收住泣聲,好奇地看著,只是目光掃到魅幽羽那張秀絕的容顏,心裡又是一陣酸楚。

    赤熾不知道魅幽羽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怕又要拿朝日城的歸屬說事,心中一再警惕自己不能衝動,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笑咪咪地等待美艷男子接下來的反應。

     「轟!」

    樓梯口傳來的爆炸聲,突然打斷所有人的思路。眾人不約而同朝樓梯口望去,卻見樓梯間的烈火突然消失了,剛才被烈火擋住的人們都湧了上去,急切的呼叫聲此起彼伏。

     「雲浩,雲浩!」、「孫兒,快醒醒,快醒一醒!」、「救人啊,快找醫師,快!」叫聲不斷,樓上樓下都亂成一團。

    下面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往上望,而上面的為了救人,心急如焚,兩方竟吵了起來。一些人不得已,甚至要從欄桿躍下街道,因此街上的人也被吸引了。

     「真是夠亂的。」魅幽羽一邊逗弄著懷中美婦,一邊用眼角瞟著樓梯口的亂狀,臉上笑容不絕,就像是在看一群小丑表演。

    紅姬被逗得嬌喘吁籲,釵歪衣亂,臉上滿是春紅,眼中全是盪意,飢渴的目光不斷射向魅幽羽,口中嬌吟連連,與合歡無異,弄得周圍的眾人好不尷尬。

    織魚雖然追魅幽羽多時,卻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啐了一口,紅著臉轉向欄桿外,心中的苦楚倒是因此削減不少。

    伐越等人都暗自搖頭,雖說這是人家私事,但大庭廣眾如此放浪形骸,實在有傷大雅。

    只有赤熾明白,魅幽羽這是做給自己看的,一是證明懷中女子是個蕩婦,二是要挑撥自己的心。瞟了二人一眼,他不得不移開目光,轉身望向倒在一位老人懷中的少年,眼神中頗多疑惑之色。

    這樣的場面,並不是他之前設定的那樣。

    赤熾又把目光轉向其他角落,可惜二樓都是雅座雅間,不是珠簾便是屏風,很難看清其他酒客的神情。

    伐越扯扯他的衣服,小聲問:「你到底乾了什麼?那火是你放的吧?」

     「我下了個手印,製造出一個火陣嚇一嚇他,但最後那一聲爆炸不是我弄的,少年衣服焦黃,明顯是被真火烤過的痕跡,一定是有人藉著我的火做了手腳。此人出手高明,出手後不動聲色,應該是個厲害角色。」

    伐越聽了一愣,目光落到少年身上,果然衣服上和臉上都有些焦黃之色,眉頭立即皺了起來。

    清波山莊名聲不差,敢在這種時候下手的人恐怕別有用心,然而,二樓雅座內都是名門大派,只有自己這一桌與眾不同,要想找出下手的兇手著實不易。

     「自然教的兔崽子給我滾出來!」

    赤熾和伐越對視一眼,看來大家的猜測都一樣,只有自然教才能藉火力。然而赤熾所用是法陣之火,並非普通烈火,那人竟然能見縫插針,運用手法之巧著實不能小覷。

    抱著少年的老人站了起來,花白頭髮、鷹眼虎鬚、臉如枯木,皺紋多得大概能繡花。他把少年交給身邊之人,雙手抱了抱拳,沉聲道:「老夫清波山莊莊主單天波,孫兒頑劣,不知哪位高人出手指教,還請出來一見。」

    老人意態從容,氣度非凡,聲音不卑不亢、鏗鏘有力,不愧是一方武門之首,在場之人無不暗中欽佩。

    伐越小聲介紹道:「清波山莊是青龍國著名的劍派,剛才那少年使的便是清波一劍,在青龍國內聲譽極盛,就算龍館也要給他們三分面子。」

     「伐老大,好像沒見你怕過誰。」

    伐越眉尖一挑,傲然道:「那是自然,小小的清波山莊我還沒有放在眼內。」

     「既然如此就不必管他,他若來鬧事,我們也不必客氣。」赤熾為鷹莊之事心裡頗有些不安,雖然表面依然如舊,但耐性已不比平時,說話間,目光已經瞟上放在欄桿上的冷巨。

    等了片刻,二樓吵雜聲漸弱,卻沒有一個起身相應。

    單天波臉色一沉,眼中怒火漸盛,冷冰冰地又道:「看來這朋友寧願做縮頭烏龜也不想露面,既然如此,老夫只能感謝你手下留情,留我孫兒一命。」

    一名中年武士貼到單天波耳邊嘀咕了兩聲,老人兩道銳利的目光立即射向赤熾所在的末座。他沉吟片刻,朝幾個部下招了招手,幾人心領神會,立即朝末位走去,講話也開始不乾不淨。

     「不長眼的狗東西,連清波山莊都敢藐視,真是活膩了。」

     「角落的那個王八蛋快給老子出來!鬼鬼崇崇下了毒手卻不敢承認,小人就是小人。」

    一句話把末座所有人都給罵了。魅幽羽眼中閃出一道寒光,伸入紅姬胸衣揉捏的右手突然一抖,正沉迷情慾之中的紅姬驟然吃痛,叫了一聲。

    遙獵和盛宣誠也是憤而起身,冷冷迎著走來的幾名武士。

    赤熾最不怕事,嘴角反而牽出一絲笑意,但見遙獵和盛宣誠搶先走到走道上便坐著不動,等待鬧事的人過來。

    氣氛彷彿弓弦般繃得死緊。

    四名武士滿臉怒氣,沿著走道慢慢進向末位,所過之處就連空氣也彷彿被怒火燒得熾熱,各桌的酒客都為一窒。然而,他們走到遙獵面前一丈的距離時,突然停下腳步,都露出驚訝之色。

    一股強大的壓迫力像浪潮般撲面而來,其中一絲陰冷的氣息更似毒蛇一樣鑽入心頭,他們不由自主停下腳步,高傲張揚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末座雅間內的高手似乎比他們想像中更強大。

    遙獵是幽皇莊大少,地位不在清波山莊之下,哪把這些莊屬武士放在眼中,而他平生又最恨被人污陷,指著四人恨恨地道:「再敢胡說八道,我打掉你們的牙!」

    四人本就怒火中燒,一聽此話更是勃然大怒,卻聽後方傳來一把尖聲:「我道是誰,原來是幽皇莊的遙大少爺,你怎麼也跑到靖安府來了?」

    遙獵殺氣騰騰正欲出手,聽到此言不禁一愣,出擊之勢也驟然消失。

    同時,四名武士立即感覺到壓力消失,這才知道剛才的壓迫感竟來自這個青年,心裡都起了波瀾。

    遙獵抬眼一看,三格前的雅間走出一位中年文士,臉色蒼白帶著微青,雖是寒風凜洌,手中卻輕搖紙扇,頭上包著白色書生巾,白衣白褂,一雙星目光彩非凡,流轉之際生出多少風流意態。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破書生,怎麼也跑到靖安府來了?」

     「你這小子還是那麼不講禮數,連聲叔叔都不叫。」

    遙獵嘻嘻一笑,滿不在乎地道:「我可沒有天天逛青樓的叔叔。」

     「嘿,小子,你行啊!下次可別跟我去。」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那種地方還用得著你帶嗎……」遙獵哈哈大笑,忽然想起織魚就在身邊,這句話豈不是告訴她自己天天去逛青樓、喝花酒,頓時又現尷尬之色,冷汗也冒了出來。

    他甩頭望向側面,第一眼便看到赤熾一張笑咪咪的臉,眼中甚是得意,狠狠地瞪了赤熾一眼又往織魚處望去,卻見織魚表情淡漠,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心中大石也落了下來。

    赤熾忽然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說「你放心,等她清醒過來,我一定仔仔細細地告訴她」。

    遙獵為之氣悶,卻也只能瞪著赤熾。

     「天靈峰的尚簫之?」單天波聽到幽皇莊三字已是一驚,再看中年書生更是愕然。

     「單莊主好記性,前年我還給您老拜過壽呢!」尚簫之微微一揖,態度看似恭謙,在熟悉他的人眼中卻是倨傲的表現。

    單天波臉色陰晴不定,他來這月華酒舍已經多日,二樓雅間換人的不多,尚簫之所在這一間便是其中一,當時他回去休息,因此沒有留意,沒想到一下便把兩個大勢力牽了出來。

    幽皇莊名震青龍國,莊主遙霸天實力強橫,莊內四大管事、八大神衛、二十四鬼手無一不是高手,只是為人低調,做事也喜歡暗中進行,因此江湖上並不多見。

    但天靈峰的尚家卻是正好相反,廣招門徒,經營各類行業,勢力滲入各地,也是極難應付的勢力。

     「單莊主,剛才那事在下也看了,分明就是自然教的異術,我想絕不會是幽皇莊大少爺所為,這點在下倒是可以擔保。」

    單天波也不敢相信幽皇莊與自然教有關,只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四名衛士已經劍拔弩張,若退回來,清波山莊的威名必然受損。

    遙獵年輕氣盛,又在織魚麵前,正想彰顯一下自己的威勢。他嘴邊露出森然冷笑,輕哼了一聲,手指著清波山莊四名武士冷笑道:「就憑這幾個廢材,清波山莊想動我還早呢!」話音未落,人已撲出,身子在半空一弓後隨即彈射向前,劃出一道明顯的藍色波浪。

     「逐浪身法!」不少人同聲輕呼。

    酒舍狹小,不適合兵刃戰,因此遙獵並未動槍,為了賣弄自己的實力,他身影衝到四人面前突然旋了半圈,雙手順著身法橫向劈出,就如水車之輪,這便是幽皇莊絕學之一的「風回輪」。

    四名清波莊武士也在猶豫攻與不攻,突然見對手前衝,身法又是如此快捷,心下大驚,正待出手防禦,忽覺勁風劈面,如同刀削一般,心弦一下緊繃。

    這已經不是戰與不戰的問題,他們稍有疏忽便會戰敗,連清波山莊的威名也將大大受損。四人急切之間,連忙雙手灌力,連番拍出,內息化成八道勁風直衝遙獵。

     「不要!」單天波驚得身子一抖,右臂不由自主伸長,可還是無法阻止手下的失敗。

     「風回輪」攻守兼備,是幽皇莊絕學,在場不乏高手,一眼就看出其特性。四人甫一出手,人們都忍不住晃起了腦袋。

    八道勁風有劈山破口之力,然而,在「風回輪」的力量下就如同衝擊水車的水流,洶湧激流只是打在車輪上。只要車輪急轉,不但化去了危險,同時也把衝擊之力與水波一起引入輪上的水槽。

    如今遙獵雙手手掌內切,與手臂呈九十度直角,正好形成水槽狀,而旋轉的身軀便是水車主體,四道勁波衝來正落入掌心,力量凝於掌心不散。

    遙獵流露出一絲微笑,藉著衝擊之力旋轉身軀,凝結的勁風不斷增強。隨著雙手一抖,凝結於手掌的力量便被送了出去,反擊四名衛士。

    沒想到自己的拼命一擊竟成全對手,四名衛士心下駭然,眼見衝來的勁風發出龍吟般的嘯聲,連忙揮力招架。

    如此高明的借力打力招式,攻勢越猛,反擊越大,然而,遙獵的反擊還加了一絲巧勁,如飛石般兇猛的勁風,在空中突然彈了一下,帶出一道古怪的曲線。

    四人已經準備好正面迎擊,沒想到力量突然上沖,之後又俯衝面孔,頓時嚇得面如土色。

    只聽四聲震響,四人被自己的力量硬生生推後一丈,腳下的木質地板也被劃出八道痕跡,有的地方甚至穿了一個洞,木屑飛散底層,嚇得不少人爭相走避,掌櫃則看得心痛如絞、連連叫苦。

    遙獵對四人的傲慢和無禮早有不爽,哪會放過他們,旋轉的身軀突然朝四人撞去。

    四人腳還沒有站穩便再遇重擊,嚇得面如死灰,只能下意識阻擋。

    後方的單天波見四名部下竟敵不住對手一擊,不由又恨又惱、又窘又羞,眾目睽睽之下,清波山莊的威名已蕩然無存。

    此時,見部下無處可避,這一擊若是中了,恐怕清波山莊的威名便徹底被擊毀,再加上孫兒的事情,情緒一時難以控制,雙手不由自主推了出去。

    一道勁風破空飛行,發出波濤之聲,正是清波山莊的絕技之一「波濤神功」。

    幾乎所有觀眾都搖了搖頭,單天波這一手實在不成體統,大大失了一方武門之主的氣度。

    遙獵對單天波倒是不敢過分囂張,飛旋的身軀在空中拐了一個彎,便退了回去。

    四人失去對手,壓力大減,心裡的緊張也頓時消失。畢竟是以四敵一,一擊不成,信心並未縮減,身子甫一站穩便八隻手掌同時拍出,八道凌厲勁氣嘶嘶作響,如同一堵氣牆封住遙獵的前進方向。

    與此同時,單天波的「波濤神功」又至,九道勁風同時肆虐,牆上裝飾用的捲軸掛畫竟被撕成碎片。

    眼見遙獵就要與勁氣相撞,身軀卻突然九十度垂直上拔,貼著氣牆外側像陀螺般旋上半空,九道勁風從身下掠過。

    這一手再度震撼了許多高手,各個雅間內的武士都湧到走廊過道上觀望,立即爆發出轟鳴般的掌聲。

    站在他後面的盛宣誠,則被嚇了一大跳。

    就在此時,一隻纖細的手掌突然伸出走道,五指張開,掌心處浮現一片出黑色霧團,閃爍著一絲絲電光,待九道勁風呼嘯而至,小雷突然炸開,黑色霧團化成碎片散射四方,竟把九道勁風一一化解了。

    只是,人們的目光都被遙獵吸引,未註意到這邊,但是伐越、盛宣誠卻看得很清楚,不禁大驚失色,這才意識到魅幽羽並非只是一個美男子,實力深不可測,遠遠超乎想像。

    這時,一陣驚呼聲突然響徹二樓,眾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抬眼望去,遙獵旋在半空,強大的向心力竟把四周的酒液茶水吸上空中,包裹在陀螺的外圍,形成一圈水壁。

    這一手大大出乎人們的預料,在場不少是武學大師,深知力再巧也無法單吸酒液和茶水,換而言之,遙獵擁有控制水體的力量,這已經完全超越了武學的範圍。一個名詞同時躍入他們的腦海││「自然教徒」!

    人群之後,魅幽羽的眼中跳出兩道利芒,嘴角輕動,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然而聲音極小,就連懷中的美人也聽不到。

    就在眾人思緒紛雜之時,空中又生變化,聚合的水壁突然又朝外甩開,結合成一個碩大的水滴砸向四武士頭頂。

    四武士沒想到戰況竟會變成這樣,都驚得瞠目結舌。

     「砰砰砰砰!」

    四道水花在四名清莊武士的胸口上綻放。這四人雖然以排雲掌陣做為防禦,卻仍無法擋下,水花擊到身上便是一陣劇痛,然而這只是開始,水花與身軀發生碰撞之後又分成無數小水花,再次落下時更多地方受到攻擊,痛楚也越來越多,受傷的地方不斷增加。

    轟的一聲,水花的下壓力竟把他們硬生生按下地板,下身懸在底層的天花板上,上半身還在二樓,樣子狼狽至極。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26
第七集萬里冰封 第二章水花

  「好手段!」人們的驚叫聲才發出,戰鬥已經結束了。

四武士嵌在地板上動彈不得,又羞又惱,身軀的痛楚不斷傳來,不由昏厥。他們身上滿是酒水茶水,頭髮披散、衣服凌亂,清波山莊可謂丟人丟到家了。

但此時已經沒有人再注意他們了,所有的目光全聚焦在遙獵一人身上。

剛才還信誓旦旦要替遙獵作保的尚簫之,更驚出一身冷汗。雖然遙獵手勁、招式、身法都是幽皇莊絕學,但最後這一招「水花四濺」卻絕非武力。

跳動的藍色水花如真似幻,竟然無視四人的封堵一穿而過,武技與異術之間的轉換妙到毫尖,令人嘆為觀止。

赤熾的驚訝更在諸人之上,因為只有他才明白,武技與非武技力量的融合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外人看來,那招「水花四濺」新穎強大,而赤熾看到的卻是「風回輪」與「水花四濺」之間精妙的轉換之法。

他之前對遙獵的實力有所認識,也對遙獵的槍術極感興奮,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自然教徒,而且實力如此強大。

遙獵能將原本格格不入的兩種力量組合在一起,瀟灑地彷彿信手拈來,完全沒有刻意而為的痕跡,若想做到這一點必須勤奮苦練,還要擁有極高的領悟力。

正如赤熾結合武技與法陣手印,與遙獵這一手相比,赤熾的攻擊一開始便可將兩者融合,力量更強大、更有衝擊性,變化卻明顯不如遙獵。剛才這幾招時武時異,變幻如常,對手若是不明其理,一定會被弄得手忙腳亂。

「這小子的實力還真是大大出乎預料,水系力量竟能發揮到這種水平,自然教著實不能小看,可惜不是火系,不然我也可以藉監一二。」

心裡轉著這樣的念頭,赤熾想起在上林城時,武士們看遙獵的尊敬目光,以及遙獵一人封死營門的英雄之舉,這才相信那是事實。

「好好,都說自然教徒手法詭異,今日一見果不虛傳,老夫活了大半輩子總算開了眼界,小孫兒惹上大少爺是他有眼無珠!」

任何人都能看出單天波說的全是氣話,說話間白髮急顫,怒火似乎已經到了頂點。這一戰令清波山莊威名盡失,除非他能擊敗遙獵,否則這面子永遠找不回來。

遙獵淡淡一笑,雙手抱在胸前,傲然道:「單莊主,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對胡亂傷人的小兔崽子雖然不順眼,卻沒興趣動他,倒是你這大莊主讓人不爽,堂堂一莊之主讓孫兒胡作非為、不加管教,難怪清波山莊要淪落到出手偷襲的地步,我看,你還是回家養老吧!」

單天波何曾遇過這樣的羞辱,腦門一熱差點昏了過去,幸好身邊有人扶住,他惡狠狠地叫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

眾人聽他聲音尖銳,知道他已經失去了理智,都暗暗感嘆清波山莊有負盛名。

「像你這般無知,說了也未必明白,不過我還是說一句,我是水系,不會生火,若是我動手,估計會讓你的孫子在酒壇裡睡幾個時辰。」

單天波心緒已亂,又遭譏諷,哪聽得下任何解釋,大吼一聲便要衝上前,背後忽然傳來孫兒奶媽的聲音,「老爺,小少爺醒了!」

聲音不大,卻立即平復單天波動蕩的心緒,他冷冷地朝遙獵瞟了一眼。

「看什麼看,快去看看你的孫子吧,嘿嘿,可別死在這裡。」

「你……」

遙獵叉著腰,白眼一翻,囂張叫道:「你什麼你?他小小年紀就隨意傷人,長大了肯定是禍害天下的噬血狂魔,我不知道是誰出手,估計有人想為民除害!」

單天波年輕時也算是正義之士,可惜老了偏愛外孫,明知己方理虧,為了孫子還是決心報仇。他狠狠瞪了遙獵一眼,眼下沒有證據就只能吃啞巴虧,心裡自然不肯就此罷休。

「你等著,這筆帳,清波山莊絕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我等你!要是皺一皺眉,我就是你那沒用的孫子。」

遙獵哼了一聲,大剌剌地甩身迴座,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忽然嘿嘿笑了起來,眼角故意瞟向赤熾,得意地問道:「怎麼樣?手段不錯吧?」

赤熾嘻嘻一笑,調侃問道:「大英雄,怎麼不連那老頭也一起教訓?」

「這個……本少爺大人有大量,何必對老頭出手。」遙獵揚了揚眉頭,笑容更加燦爛。

盛宣誠笑道:「堂堂幽皇莊大少爺跑去加入自然教,實在讓人驚訝!」

「切,那有什麼大不了,反正能變強的就是好東西,管他們什麼教不教的,這傢伙還不是喜歡用火?」遙獵一指赤熾。

赤熾沒搭理他的自吹自擂,目光在二樓遊蕩,沉聲問道:「樓上附近有個火系的自然教徒,真正對那少年下手的就是他,你能感覺到嗎?」

遙獵吃了一驚,轉頭看了一眼漸漸平靜的二樓,剛才人多口雜,有火係自然教士也不是不可能。

「沒什麼感覺。」

「難道,自然教士之間沒有共同感應的能力嗎?例如,對方出手你就能感應到?」

「要是水系當然可以,火系我可一竅不通,動用的力量完全不同。」

氣氛漸漸平靜,四個昏倒的武士也被同伴救回雅座。這一戰幽皇莊威名大勝,遙獵遙大少爺的聲音也如日中天,各桌酒客都在議論剛才那一戰,尤其是遙獵把武技與自然教異術結合的手法。

玄武尚武,白虎有幻術,朱雀以道術為尊,而青龍則與其他三國不同,雜類共存,因此各種力量之間的結合層出不窮,武士們都見怪不怪,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羽少,我們回客棧好不?」紅姬像條蟲子一樣膩在魅幽羽身上,滿臉春意蕩漾。

魅幽羽輕輕一推,把一臉驚愕的美婦推回她的位置,淡淡地道:「現在輪到你了,該說什麼你清楚。」

赤熾心頭一震,游離的目光又回到柔若無骨的嬌軀上,直爽地問道:「你什麼時候離開鷹莊?那時鷹莊是什麼狀況?有什麼異常現象?」

紅姬對赤熾相當冷淡,又倚回魅幽羽的懷中,漫不經心地應道:「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我這種身分,除了陪悠鷹上床,什麼事也用不著我操心,你找我上床我倒是可以相陪,其他的事就免了,我可沒那工夫陪你。」

魅幽羽修長白皙的右手輕輕在她粉嫩的頸項上撫摸,像是在欣賞滑嫩如絲的肌膚。

「啊……」紅姬叫了半聲卻突然失去聲音,臉色慘白到極點,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弓著身子一動不動,紅唇大張彷彿一條飢渴的白魚。

「好好說嘛。」魅幽羽的聲音依然溫柔,表情則顯出無比的冷酷,讓周圍的人都感覺到寒氣撲面。

織魚更是驚愕。她作夢也沒想到這個美麗的男子對女人如此之狠,心情頓時亂成一團,失落感卻不像剛才那般強烈。

紅姬身子一彈,眉尖一鬆,臉色才漸漸恢復紅潤,只是呼吸急促,胸口依然起伏不停,眼中滿是驚色,剛才彷彿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

赤熾明顯感覺到鬼術的氣息,魅幽羽對女人的狠毒讓他嘆之觀止,但紅姬身為人婦卻如此放蕩,倒也不值得憐憫。

「美女,有話就快說吧。我這人比較憐香惜玉,那傢伙殺人不眨眼,死在他手上的女人只怕比男人還多。」

紅姬身子一陣哆嗦,若是片刻之前,打死她也不信如此溫柔優雅的男子會殺人,而且還是殺女人,現在她終於徹底相信,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與死了沒什麼差別。

「鷹……鷹莊……」

魅幽羽拍了拍紅姬的香肩,溫柔地道:「慢慢說,說不出來才會殺你,說出來就不殺。乖,說吧,我還真捨不得殺了這麼風騷的美艷蕩婦。」

伐越等人面面相覷,這是他們這輩子聽過最溫柔的殺聲,卻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羽大人,還是把人給我吧!」

赤熾笑嘻嘻地站了起來,擠到魅幽羽與紅姬之間,剛才還不屑一顧的紅姬就像遇到救命恩人,一頭栽入他的懷中。

赤熾扶起紅姬的身子,打量著她沒有血色的面孔。客觀地說,這張臉的確是花容月貌,那入骨的媚態即便嚇成這樣也同樣誘人,與冷艷性感的夜魈、俏麗可人的織魚、溫柔嫻淑的悠檸不相上下。

「快說吧,不然我可走。」

紅姬嚇得一把抓住他,顫聲道:「我知道的很少,你離開之後的第二天,莊內很多人都離開了,連悠檸父女也不知去向,只留下莊丁招呼來訪的賓客。」

「離開了?沒再回去?」

「有沒有回去我不知道,在軍隊到來之前,我……我就跟……羽少走了。」

赤熾心頭一震,轉頭問道:「你知道他們父女不在莊中?」

「嗯。」

「你知道會有軍隊封莊?」

魅幽羽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封莊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自然不知道那是誰下的毒手,不過……」

「不過什麼?」

「青龍東海之地風雲變幻,聚集的武門黨團成千上百,若有人心存不軌也是合理。鷹莊以一莊之力攻入危機四伏的朝日城,名聲大振,嫉妒的人不在少數,若有心防止其勢力擴大而暗下毒手,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赤熾撇了撇嘴,這都是表面現象,傻子都看得出來,魅幽羽看似分析細緻,其實什麼也沒說。

「這事線索不多,想查清楚恐怕只有你自己去找,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是龍館,也不會是軍方。」

「當然不是龍館!」盛宣誠搶了一句,說完才覺得自己有些衝動,轉眼去看伐越,卻見中年武士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心中這才大定。

赤熾也相信不是龍館,以他們的實力絕不需要動用官府,藤忍直接上前挑戰,就能把鷹莊的氣勢壓下去,而軍方與武士不屬同脈,它的對手是龍館和朝中的文官系統,在野武門的強大會削了龍館的影響力,對軍方只有好處。

既然不是這兩者,剩下的似乎就只有在野武門,然而,赤熾卻感覺事有蹊蹺,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或許這只是陰謀中的一環而已。

伐越忽道:「既然是官府封了莊,何不去查一查官府的手令是誰簽發?順藤摸瓜,也許會有所獲。」

「這是個好辦法,不過由我們出面是不是不太好?龍館弟子的身分萬一被人誤會就麻煩了。」

赤熾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地道:「好吧,這是我的事,我做了。」

他推開紅姬正想起身,地面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他腳下一個踉蹌,身子前撲,竟把對面的織魚壓倒在地……

遙遠的東海,水天相接的巨大黑線,站在山頭瞭望可以看到平滑的黑線輕輕晃了一下,所產生的力量卻撼動了大地深處,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傳遍整個人界。

隨著那一聲轟鳴,萬里冰海立時做出反應。

「喀嗦喀嗦喀嗦……」

幾聲巨響過後,整齊光滑的冰體突然全部爆裂,彈飛的碎冰一起飛上數十丈高的空中,又像冰雹一樣密密麻麻落下。

墜落的碎冰貼著冰面,掀起的強勁氣波,「轟」的一聲便把碎冰群彈出,大大小小的碎冰滿天飛舞,與冰面平行滑動,速度比世上任何箭矢都要迅猛。

破空之聲則更驚人,數以億計的飛冰同時發出嗡鳴聲,就像一頭冰龍咆哮狂吼,那深沉而悠長的聲音,甚至傳送到千里之外。

冰塵、冰碎、冰刺、冰塊……從小到大、從密到疏飆射而出,而突出海面的礁石,在疾風驟雨般的碎冰潮衝擊下,被打出一個又一個小孔,轉眼之間就變成巨大的缺口,最後,整個被夷為平地。

最先沖擊西面大陸的,正是這股貼著地面急速奔騰的衝擊波。

東海之濱,朝日城孤零零的矗立在海邊,二月以來,這座小城飽經風雪侵襲,現在只有半個城露出地面。

掠過大地的衝擊波夾雜著讓人恐懼的聲音,狠狠吹過海岸。

隨著一陣轟鳴,朝日城東的堅固城牆已被沖擊波壓成碎屑狀,接著又狠狠地打在西城牆上,而這面城牆也沒有堅持多久,眨眼工夫就淪落到和東城牆一樣的命運。

南北城牆也僅僅維持一炷香的時間,就像剝皮一樣被沖擊波一點點剝去,直到完全消失。

當然,這股強大的力量並沒有滿足,以無與倫比的氣魄朝內陸衝去,準備吞噬更多……

內陸,沒有人知道一股強大的衝擊波正貼著地面而來,所有人仍然處於地震的驚駭中,因為大地的顫抖剛剛傳到內陸,傳到繁華熱鬧的靖安府。

就在赤熾摔倒之際,大地一陣劇烈搖晃,陡然間天搖地動、日月無光,人、房屋,甚至是城池,都像是暴風雨中的一葉小舟,隨著飄搖的巨浪來回顛簸。

無數身影狠狠撞在了牆壁上,或傷或死,或哀嚎或求救,然而,現在除了自己,沒有人能施以援手。

赤熾等人也不例外,在地上滾來滾去,撞了不知多回,傷了不知多處,卻誰也沒有辦法控制搖晃的大地,只能隨浪逐流。

東海之地並非沒有過地震,只是從未像此刻這般強烈。

巨大的震動力由東至西,因此對於建築物的殺傷性更加強烈。建築物無一例外受到向西之力的推動,平屋還能支撐一下,樓房卻很難倖免,絕大多數都在轉眼間由東往西轟然倒下,就像推倒骨牌一樣。

空氣中充滿了讓人窒息的恐慌與緊張,有很多人窒息而亡,飛揚半空的煙塵堵住許多人的口鼻,倒下的火爐點燃了屋子,又散發出濃烈的黑煙。

烈火焚天、煙塵滾滾,空中散佈著死亡氣息,整個靖安府陷入絕境。

到處都是驚叫聲、慘叫聲、求救聲,一幢又一幢的房屋倒下,連月華酒舍也不能倖免。

「喀嚓、喀嚓……」

數聲輕脆的斷裂聲突然響起,在尖銳的驚叫聲和求救聲中並不明顯,但伏在地上的武士們大都聽到了。

「走!」

魅幽羽反應極快,輕嘯一聲,人已經脫離了屋子,飄然飛向街道。

在他之後,數十條身影也都飛出了欄桿。

赤熾剛才摔倒之時壓倒了織魚,此時低頭一看,將嚇得不知所措的她抱在懷中,右手去摘欄桿上的冷巨,藉著這一拔之勢平地而起,身子旋轉了半個圈,腳下朝著牆壁一蹬,也飛了出去。

赤熾的身子剛離酒舍,便聽身後嘩的一聲,偌大的酒舍徹底垮下,接著,便是廢墟中傳來的慘叫聲。

街道上早已是萬頭攢動,連站的位置都沒有,因此赤熾只能在空中旋出一道弦線,回到已經倒塌的月華酒樓廢墟之上。

他低頭一看,腳下是一個被灰塵覆蓋的屍體,半個身子露出廢墟,半個身子被壓在建築之內,而這個弱小的身軀,竟是剛才在樓梯胡亂刺人的單云浩。

「孫兒!」

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嚎劃破天空,蓬頭散發的單天波像瘋子一樣衝到赤熾身邊,撲到心愛的孫子身上。

看著一瞬間老了十歲的身影,赤熾心裡一陣感慨,親情永遠都是最動人的,瞟了瞟單云浩弱小的身軀,心中一動正想出手,卻見一道藍光飛至,卻是遙獵的雙槍。

只見他雙手灌力,挺槍朝廢墟一插,大喝一聲用力挑起,單云浩的身軀與無數碎木屑便飛了起來。

赤熾深深看了遙獵一眼,沒想到放蕩不羈的大少爺竟有這樣慈悲的心腸。他右手擎著冷巨朝天空一彈,巨大的劍身不但挑開了飛散的木屑,還把單云浩的身軀穩穩接下。

單天波心智已亂,看著整個過程不知所措,待他反應過來之時,孫子已經平躺在冷巨上並送到面前。

遙獵急切喊道:「脈搏還在動,人還沒死,快救!」

「謝……謝……」單天波已經無法用聲音表達自己的情緒,看著兩人像是見了神仙一樣,跪倒在地,低頭便拜,十足一個疼愛孫子的老人,絲毫不記得剛才與兩者的對立。

「快去救人吧!」

單天波狂喜之後,心智已是一片清明,抱起昏厥的孫子縱身便往西去,身在空中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遙獵與赤熾,似乎此刻所明白的事情,比他一生還要多。

遙獵和赤熾對視了一眼,臉上都露出會心的微笑。

「餵,你的手是不是該把人放下了?」

赤熾本想把織魚放下,手剛松,這個少女便往地面滑去,意識到她受驚過度,無法控制自己,連忙又抱了起來,卻遇上遙獵一雙惡狠狠的目光。

「天啊,為什麼會這麼,為什麼會這樣……」

紅姬失魂落魄的尖叫擾動了人們的情緒,也打斷赤熾和遙獵的對視。

他們抬眼眺望,整個靖安府被地震夷為平地,一眼望去再也沒有阻擋物,殘破的城牆清晰入眼。

忽然,一個陰柔的聲音從側面傳來,「那個日子大概快到了。」

赤熾心頭大震。先是雪暴,如今又是地震,接下去會是什麼,誰也不敢保證,這些都算是自然力量,魅幽羽卻把它歸入異象前兆。

「也許吧。」

「你覺得人界還能撐下去嗎?」

赤熾搖了搖頭,如果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不用異族,人類也將面臨滅亡的危機。

「什麼日子?」

眾人莫名其妙的看著兩人,兩人眼中極度凝重的神色讓他們心中大感不安。論實力膽識,赤熾不是小人物,連他尚且如此,可見兩人所說之事非同小可。

地震過後,氣氛似乎稍稍平復了一點,人們開始思索如何面對如同廢墟般的靖安府,有的開始哭泣,有的開始救人,有的準備離開,也有的準備在廢墟中尋找值錢東西。

但命運卻沒有輕易放過這座小城,摧毀了朝日城的強力衝擊波,又把平谷、上林等城夷為平地,這匹脫韁野馬並沒有停下腳步。

「轟隆隆……」

滾雷般的聲音響起,人們如同驚弓之鳥般四處竄動,隨著風勢漸強,赤熾等人都感覺到新的衝擊即將來臨,臉色勃然大變。

魅幽羽是唯一猜到發生什麼事情的人,正因如此,他也意識到這樣的災難絕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保命。

「撤!」

有人大叫一聲便往西方逃竄,此時的人們思慮幾乎僵固,只要有人帶頭就有無數響應,很多人都往西方逃竄。

而伐越等人也覺得往西,逃生機率更大,但魅幽羽卻喝住他們,「不要逃!」

「不要逃?」

「逃不掉的,等下大家找地方趴,一定要貼在地上,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地面,千萬記住!」魅幽羽沉著臉望向東方,眼神中也帶著懼色,神色卻相當堅定。

周圍的人都茫然不解,對視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這種時候不逃反而留下來,與常理大相迳庭,但赤熾的一句話卻堅定了他們的信心。

「聽羽大人的話,大家不要跑,站好,情況一變立刻趴下。」

赤熾雖然對魅幽羽懷有戒心,但他更清楚魅幽羽絕不會拿小命開玩笑,既然他說趴著能活,就一定比逃跑的機會更大。

紅姬和織魚都被嚇傻了,一個大喊大叫,一個目光呆滯。

片刻後,風吼聲越發靠近,彷彿驚雷就在身邊炸開,震得人們耳膜連連作痛。

伐越等人也臉色凝重,暗忖如此聲勢,可見衝來的力量何等兇猛。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27
第七集萬里冰封 第三章浩劫
   
    東方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是喪鐘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頭,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赤熾等人對視了一眼,意識到還有大禍即將來臨,手都摸上了兵刃。

    一些剛剛踏出城門、希望逃走的人群,看到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可惜,這也是他們此生最後看到的一幕。

    被連根拔起的整片樹林遮天蔽日,把天空都染成綠色,其中又夾雜了來自海面的碎冰,來自朝日、平谷等城的破屋、碎石、動物和人的屍體,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陣強風帶著前所未有的風聲轟鳴而至,靖安府還算高大的城門,轟的一聲被推倒,就像推倒一張紙般輕鬆。

     「快趴下!」伐越眼睛一直,下意識大叫一聲,扯著身邊的盛宣誠和遙獵就往地上趴去。

    赤熾早有準備,抱著織魚伏倒在地,不但用身子壓著她,還把冷巨捲成環狀包裹住兩人,確保不被強風吹起。

    素來舉止優雅的魅幽羽也顧不得儀態,一個前衝便撲倒在地。

    而他身邊的那位美人卻沒有這般幸福,此生何曾經歷過這般災難,早已驚得魂飛魄散,大小便也失禁,渾身上下惡臭難當,可這樣還是不足以讓上天留下她一條小命。

    隨著狂風而起,美麗的身影恍若沒有絲線的風箏,一轉眼就被吹得不見蹤影,只留下來那淒厲的慘呼。

     「呼││」

    伏在地上的人只覺得一聲巨吼從耳邊掠過,雜物間的碰撞聲、風過大地的磨擦聲,還有抓起地面廢墟的聲音……瞬間鋪滿了整個空間。

    整片樹林、整座房間、整塊比人還大的巨石都在頭上飛過,伏在地上甚至可以感覺到整個大地被掀起,整座城在空中飄蕩。

    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曾經歷過這般景象,風力之猛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即便是趴在地上也不安全,許多人一時走神便被狂風吹上半空,在空中那些雜物的撞擊下變成一團碎肉,血肉隨著強風飛舞,場面極為恐怖。

    即便有人逃過空中的雜物,最後還是免不了被風力狠狠扔在地上,頓時變成一團肉泥,這其中除了平民之外,不乏有實力不俗的武士,可惜再高明的武技在這股強風面前也一無是處。

    片刻前還熱鬧喧囂的靖安府,此時已成了人間煉獄,飛沙走石、鮮血淋漓,到處都是死屍。

    赤熾感覺身軀飄飄欲飛,只能用力使出千斤墜,重重地把織魚壓在身下,飛濺而來的碎石和屍體被冷巨所擋,否則他們即便不死也會重傷。

    誰也沒有說話,一個呆呆地趴在下面,而另一個趴在她的身上,身子完全貼在一起,卻沒有一絲溫馨。

     「沒事的,別怕!」織魚無力的嬌軀讓赤熾充滿不安,可是又看不到她的臉部變化,只能用聲音鼓勵她的生存意志。

    一聲又一聲慘叫迴盪在風中,讓那些還未平復的心緒再次掀起波瀾,就連魅幽羽的身軀也不禁微微顫抖起來,不知道是風動還是心顫。

    幸好,呼嘯過後不久,一切都安靜下來。

    靜與死寂,這兩個字眼可以說是整座靖安府的寫照,死裡逃生的人們漸漸從地上爬了起來,但他們的面孔依然寫著恐懼二字,呆滯的雙眼每一次與城內的景象相觸都會顫抖。

    東面的城牆徹底倒了,西面的也倒了,南北城牆只剩下一半,城內早已被地震夷為平地,而現在空蕩蕩的只剩下一片黃泥地。

    數以萬計的人散落在平坦的廢墟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這番景象。

    還有人朝西望,那股強風從東方而來,進入內陸三百里還有如此力量,一定會追到更遠處,還會有更多人在這股勁風中死傷,或是失去家園。

    這時,一陣哭聲突然響起。

    接著整個城的人都在哭泣,霎時悲聲震天,除了魅幽羽這樣心若堅冰之人,其他人無不動容,連伐越和盛宣誠也是淚流滿面。

     「看來還是晚了。」

    魅幽羽一眨不眨地看著東方,神情有些呆滯,只有赤熾能讀出其中的失落與旁徨。他從未見過鬼人有這樣的眼神,感覺就像面對世界末日,再強大的人也無能為力。

     「真的要來了嗎?」

     「我相信。」魅幽羽堅定地點點頭,此刻已經沒有什麼鬼人或是人類,有的只是天地同悲、四海同哀。

    赤熾看了看懷中的織魚。她似乎漸漸恢復了正常,臉色雖依然蒼白無血色,但眼神不再空洞,緊緊偎著他一動不動。

     「單是這一場風暴,就能殺死百萬生靈,自然的力量真是可怕。」

     「不對。」

    赤熾讀出魅幽羽眼中的恐懼,心中一動,小聲問道:「難道是兩個世界撞擊的結果?」

     「你沒有發現屋子都是朝一個方向倒嗎?」

     「嗯,都往西倒,也就是說不是地震,而是一股衝擊力由東方傳來。」

     「除了兩個大陸之間的碰撞,我想,沒有其他原因可以製造出如此恐怖的現象。」魅幽羽嘆了口氣,即便百萬屍人仍然存在,恐怕也會被這股衝擊波撕得粉碎。

     「不知有多少地方會受災?」

     「這樣的力量,恐怕至少還有數百里的土地會受到衝擊。」

     「青龍國的東部估計都完蛋了。」

     「我們能活著已經不錯了。」魅幽羽仰望天空,蔚藍的天際與平時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大地變了。

    赤熾忽道:「衝擊波之後,真的沒有別的嗎?」

    魅幽羽心頭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東方望去。

    巨大的衝擊對人界大地造成了雙重打擊,先是劇烈的地震,後是強大的衝擊氣流,然而,真正的力量並不在海上,而是在冰層之下。

    與空中的碎冰帶相比,冰層間的衝擊速度則相對慢些,力量卻是空中的十倍,略為緩慢的衝力並沒有因為時間而減弱,反而因為擠壓而凝聚了更大的爆發力,使得萬里冰海一同朝西面推擠而出。

    緊貼著冰域的朝日城首當其衝,海岸外的冰層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擠壓,又礙於陸地堅強的地層,只能朝地面推動從而釋放力量。

    刺破海岸的巨大冰塊把朝日城下半部分的城池推到半空,然後,被後面湧上來的冰體擠壓和衝擊,徹底消失在世界上。

    而衝上陸地的冰層就像脫韁野馬,在不斷傳來的擠壓作用下,冰塊一直往西方推進,就像一股巨大的冰潮,不但越過了梅子河,也把平谷縣城又洗禮一遍,讓那些好不容易從死裡逃生的人,再次面對滅頂之災。

    受到地面磨擦的阻力,冰潮的推進慢了些,但殺傷力絕不小,如果說地震是整體破壞,衝擊氣流是在空中肆虐,那冰潮便是地面的屠夫。

    由於擠壓的力量不均,冰層上方與下方的磨擦力不同,前進的速度也不一樣,冰潮頂部突前,底部微縮,形成一個斜面。

    在前進的過程中,冰塊不斷破碎分裂,形成銳利的冰刺或冰刀,許多人來不及躲避便被刺穿了身軀,沒有被刺穿的人則將面對巨大冰體的擠壓,大都被捲入了冰潮底部。

    靖安府的平靜只維持了半個時辰,時間雖然不長,卻比平谷等縣的情況要好多了,半個時辰足以讓人們逃得更遠。

    但赤熾等人並沒有隨主流往西方逃竄,沒有人知道下一波衝擊會是什麼,因此西方未必是最安全的地方,與之相比,南方通往定陽的道路更安全,那里地勢較高,而赤熾也想藉此機會看一看鷹莊的情況。

    休息了半個時辰後,他們便準備往南方前進,此時,城中只剩下被嚇傻的人,像遊魂一樣在城內外亂走。

     「真是可憐。」盛宣誠長長嘆了口氣,一日之差已經天地之別。

     「走吧!」

    死寂的氣氛讓眾人都不舒服,然而,沒等他們離開,東方再次傳來奇怪的聲音,大地也一直在顫動,只是幅度不像剛才那麼強烈。

    幾雙充滿恐懼的眼睛相互對視,深知這裡再也禁不起更強烈的衝擊了,若是再來一場大災難,被夷為平地的靖安府根本無處可躲。

     「走,往西!」魅幽羽當機立斷,尖嘯一聲,身子急速拔起。衝擊既是由東來,此時再上定陽已經晚了,唯一的逃生之路就是西方。

    赤熾看了一眼懷中的織魚,又望向遙獵,本想把少女交給他帶走,自己留著斷後,卻發現這個帥氣的青年正滿頭大汗地捂著手臂。

    遙獵臉色慘白,似乎被剛才那場勁風所傷,鮮血從指縫間往下流,氣血不穩,這樣的情況根本無法照顧織魚。

    遙獵看懂了他的意思,拯救織魚原是他心中所想,可惜現在無能為力,臉上一陣苦笑,「運氣不好,被飛來的一把刀砍了一下,暫時沒什麼大事。」

     「還說沒什麼大事,你氣色也太差了吧。」

    兩人雖然鬥嘴爭勝,彼此之間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尤其是當大事發生的時候,這種彷彿與生俱來的默契,便會發揮得淋漓盡致。

    遙獵蒼白的面頰勉強擠出點笑容,溫柔地看了看織魚後點點頭,沉聲道:「她就拜託你了。」

     「伐老大,遙獵傷了,你們帶他走!」赤熾腳下用力一蹬,一手挾著織魚,一手提著冷巨,如鬼魅般追著魅幽羽的方向狂奔。

    遙獵正想飛縱,左右各閃來一人,正是伐越和盛宣誠。兩人朝他微微一笑,一左一右挾著他的手臂便往西方縱去。

     「你們……」

     「生死與共便是兄弟,上林城我們生死與共,早就是兄弟了。」

     「是兄弟就別說話,平心靜氣養好傷,等會的事一定還需要你幫忙。」

    遙獵雖然玩世不恭,卻一直信守一個「義」字,見二人如此義氣,也不多言,催動力量控制右臂的傷勢。

    鬼人超強的移動速度完全展現出來,就像一道黑影,轉眼便不見了蹤影,但他這一次沒有自己先行,而是放緩腳步等候身後的同伴,對於鬼人而言,倒是非常罕見的一幕。

    飛縱到城邊,一個倒掛在殘破城牆的身軀吸引了他們的目光,一個蒼白的腦袋、沾滿血斑的長髮披散垂在兩側、下身有一半被切去……

     「紅姬!」織魚忍不住驚叫起來。

    赤熾早已看到,心頭一陣嘆息,還想從這個女人口中探知鷹莊事件的內幕,可惜竟死得如此之慘。

    姐姐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這場強風會不會也吹到定陽呢?真讓人擔心啊!

     「你們看後面!」

    被挾在赤熾懷中的織魚是最清閒的一個,她的目光一直望向東面,因此率先看到突然撲來的奇觀。

    東方,無數堅冰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朝內陸推進,所到之處寸草不留,地面上任何物品都在巨大冰潮的擠壓下,變成薄片或是碎粉。

    赤熾只看了一眼便被徹底震撼了,雪暴、疾風、地震三者都不足以與眼前的奇觀相比,不是那三者不夠強大,而且眼前那巨大的冰潮視覺效果最強,震撼力也最大。

    赤熾身子突然一顫,懷中的少女幾乎掉了出去,幸好織魚的雙手及時摟住他的脖子,因此只是掛在身上,但她卻驚得哇哇大叫。

     「摟緊我的脖子!」

    織魚只得乖乖抱緊赤熾的脖子,她很清楚單憑自己一個絕不可能生存,紅姬便是榜樣。

    冰潮有點像巨浪,挾著雷霆氣勢呼嘯而至,力量越大速度越慢,站在浪鋒之下,眨眼間便會被淹沒。

    冰潮高達二、三十丈,來到近處便已罩住半個天空,由於後面的擠壓力,冰潮呈傾斜狀,底在後,頂部突前,尖銳的冰刺更可達四十丈。

    若是站在山頭觀望,就像是一排冰刺長槍在地面滑行,隨著擠壓力的變化,這些冰刺長槍還會不斷伸縮掉落。

    赤熾用力吸氣,卻發現身軀有些僵硬,窒息的壓迫感竟連呼吸都彷彿停止了,連忙轉頭望回西方才稍微好些。

     「快跑吧。」織魚呢喃的聲音輕輕在他耳邊響起,一瞬間就成為他逃亡的最大動力。

    幾乎在同一時間,從南到北,整個青龍國的東部都受到這種冰潮的衝擊,所到之處天地劇變,半透明的冰層侵占大地,天地之間彷彿就只剩下這種顏色。

    酷寒!孤寂!淒冷!

    對人界而言,冰潮發生的位置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由於青龍國的東部呈尖突形,因此陸地所受到的衝擊便限於這塊尖部,而其他地方雖然掀起了滔天巨浪,由於離海較遠,衝擊到岸時所帶來的危害已經大幅削弱。

    然而,對於突尖的東海諸城而言,只有「滅頂之災」四個字,才能形容這場浩劫。

    逃!逃!逃!逃!逃!

    許多的身影化成了流光,在大地上高速移動,沒有一個停下喘息,若想生存沒有選擇,只有那一個字││逃!

    但逃到何方才是休?每個人的心裡都在問這一句,卻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們面對的已經不是一時一刻的災難,而是波及數百里的天地大劫。

    雖然,衝擊的力量一點點地在冰潮衝擊中消耗,速度和力量都在不知不覺中減弱,但程度小到肉眼根本無法分辨。

    強大的衝擊力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動冰層西移,把冰潮送往更加內陸的區域。

    在冰體的最前部,永遠都是鋒利無比的冰刺、冰槍、冰刀,許多人畜野獸,甚至是飛禽都逃避不及,或被冰刺刺穿,或高高掛在冰刺上,或被擠壓成肉末,或是被冰層埋在了最底下。

    很快,整個冰潮傾入陸上的前鋒便佈滿屍體,鮮血染紅了不少堅冰,在光芒的折射下,散發出迷人卻又猙獰恐怖的光芒。

    魅幽羽跑得最快,鬼術中最強大的移動力完全展示出來,冰潮的速度根本無法與之相比,因此他可以時常停下來回望。然而,面對如此雄壯又恐怖血腥的冰潮,他心中的激盪絕不亞於旁人。

    更讓他擔心的,還是冰體推進的速度。以自己的實力或許可以逃開,但身後那幾個未必能堅持到冰體停下來。如此巨大的冰體絕不是任何一個人能阻擋的,就算有百萬軍隊,只怕也會成為冰下怨魂。

    儘管他知道自己不會有事,僅管人界死再多人也與他無關,然而在那遙遠的東方,神秘的力量也許還會帶來更猛烈的衝擊。

     「完蛋了,沒希望了,沒希望了……」

    沒有人聽到他如絲的呢喃,或許只有赤熾才能明白││可惜他不在。

    比起還有空閒傷感的鬼人,赤熾的處境只能用極端危險來形容,同樣擁有高明的飛縱能力,卻因為織魚而明顯影響速度。

    他狂奔了不久,便已經被伐越三人超越,身後的巨大冰潮越來越近,西方的安全之地卻越來越遠。

     「放下我吧!」

    織魚的聲音不大,與冰潮的雷動之聲完全不能相比,傳入赤熾耳中卻如同大地炸開般震撼。

    轉眼望去,帶著稚氣的漂亮臉蛋一片蒼白,就連櫻唇也成了白色,彷彿被冰潮凍結了,然而,眼神中竟透著超越常人的堅毅與決然,就像即將面臨最後一次沖鋒的死士。

    赤熾的心在顫抖,連如此纖弱的織魚都有了這樣的覺悟,自己尚有餘力,沒有理由放棄生存希望。

     「小魚兒,我們賭一次如何?」

     「賭?」

     「賭我在冰塊的撞擊下還能活著。」

    聽似玩笑的一句,若是落到其他人耳中,都會大呼一聲「瘋子」,然而,不識武技的織魚卻露出認真而堅定的神色。

     「好,你要是贏了,我這輩子就是你的人!」

    赤熾愣了愣,這種回應遠遠超乎他的想像空間。他呆呆地看了她一眼,但她蒼白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羞澀,玉貝般的牙齒輕輕咬著下唇,神色中透著面對死亡時的冷靜和悲涼。

    驟然間,赤熾似乎明白了許多,這個少女在感情失落時便有輕生的念頭,如今面臨天地之變、生死大關,死亡的機率肯定比活下去高,即便能活下去也絕不是因為自己的好運,而是赤熾的力量。

    把未來交給一個決定自己未來的人,這樣的選擇並沒有什麼不對。

    在他們說話之際,速度已經放慢了許多,沾滿殺氣與血腥的冰刺就在後方,赤熾前衝的身子在空中一個迴旋,落在那塊被勁風吹到一邊、被氣流擠壓成小山狀的廢墟頂上。

    他左手把織魚輕輕放下,順勢推到身後,右手橫舉冷巨用力倒插,就像一扇巨牆夾在織魚與自己的中間,免得她被冰刺所傷。

    織魚彷彿徹底看開了,一句話也不說,乖乖地躲到冷巨背後。

    赤熾重重吸了口氣,全身驟然間充滿力量。

    冰潮感覺與自己在海上面對雪暴時差不多,但冰體是實體,而且佈滿冰刺冰刀,上面血漬斑斑,不但有人的屍體,連許多野豬、野兔,甚至是飛鳥也逃不掉。

     「來吧,上次雪暴前丟人現眼,貽笑大方,這次就用這些冰來試試我的英雄之膽!」赤熾放聲狂嘯,聲若龍吟直穿九霄,在天地之間迴旋飛盪。

    所有逃命的人都不由地顫抖一下,腳步雖然未停,但許多人回身張望,一些人有幸看到了難以想像的一幕││鳳凰!

    一聲尖嘯的鳳鳴之後,火紅艷麗的神鳥驟現天地,在空中滑出一道美麗紅霞,迎著兇猛的冰獸翱翔而去。

    織魚驚呆了,瞠目結舌地凝望這美麗絕倫的一幕,冰潮不平的表面折射出成千上百隻燦爛的火鳳,彷彿九天神鳥從神域飛來,拯救蒼生大地。

    這一刻,赤熾的身影彷彿與鳳凰一起飛翔││孤傲、飄逸、瀟灑、氣吞山河!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28
第七集萬里冰封 第四章冰潮
     「轟!」

    紅色一舉沒入冰潮,一段大約十餘丈寬的冰層受到反向力的衝擊,立即停止了前進,在東西兩種力量的擠壓下,冰體不斷被爆裂、碎散,最後像冰塵一樣飄散。

    無數碎冰從冰體上剝落飛濺,細小的冰刺藉著彈射之時滿天飛舞。織魚雖然貼著冷巨而站,露在外面的雙腳依然感覺到一陣陣痛楚,無數小冰刺刺中腿,鮮血也流了出來。

    若在平時,她早就哇哇大哭了,可此刻她卻像個傻子一樣呆站著,因為一片火紅色擋住了她的視線。

    空中滿是碎冰、冰塵,在陽光中反射出燦爛光芒,讓赤熾的視線根本無法聚焦,也就無法及時發現危機││一支細長的冰刺,突然從半空四十五度角朝著赤熾斜射而去,速度之快幾乎與鳳凰相若。

    當赤熾可以看見冰刺時,距離只剩下一丈,他所能做的,只是朝左挪了一下腦袋。

     「刷」的一聲,一抹鮮紅在他潔白的臉頰上綻放,冰刺隨後釘中了長辮,竟把扎辮子的牛筋繩割斷了。辮子失去束縛頓時披散下來,赤紅色的髮絲飄蕩在風中,感覺就像一團烈火騰空。

    伐越、遙獵和盛宣誠結伴飛奔,奔出很遠之後,伐越才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身子猛然急顫,讓遙獵和盛宣誠都意識到發生了大事,也轉頭張望。

     「那是……」

    冰體此時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折射鏡,將近處的事物反射出來,他們眼前正映射著一張俊秀面孔,紅色長發如同烈焰飄在胸前,手中擎著一把烈火巨劍,劍刃部分燃著烈火「熾!」伐越三人都有一種感覺,世上再沒第二個字適合這個身影,「他要幹什麼?」

     「大概是帶著織魚跑不快,索性反身迎接。」冰冷的聲音突然從側方傳來,不用看就知道是魅幽羽,沒想到已經逃遠的他又重新回來了。

     「把遙獵交給我,你們看情況,能救則救,不能救就……算了。」

    魅幽羽的聲音一直很平靜,最後兩個字卻是從牙縫擠出來的。雖然他不想失去這個有力的盟友,可惜現在已經無力回天,只能等待奇蹟。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點了點頭。兩人把遙獵往魅幽羽手上一送,轉身便往回縱,眉宇間竟沒有絲毫猶豫,這般豪情讓遙獵感慨不已。

     「走!」魅幽羽扯著遙獵的肩頭,便往前縱。

    遙獵一再回頭張望,冰塊上正好倒映出赤熾俊秀的面孔,彷彿火中皓月,熾熱而皎潔。

    織魚也呆呆看著飄動的火紅長發,赤熾所展現出來的全新氣質,深深震撼了她。

    但赤熾可沒有閒情去關心別人的觀感,他這輩子沒有如此緊張過,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銳利的目光像風一樣不斷掃過冰體的表面。

    巨大的冰體依然保持著速度繼續往西沖擊,只是那十丈寬的冰層段被鳳凰阻礙了腳步,因此冰潮前鋒出現一個十餘丈寬的凹槽。

    一陣激蕩的聲音過後,巨大的冰潮從兩人側面轟然掠過,幸好,海洋傳來的力量是單向的,並沒有橫向的力量,否則兩側的冰體將會把他們擠成碎粉。

    但大海深處的力量之源依然在釋放,前壓的力量依然強勁,因此新的威脅又出現了。

    那十餘丈冰體的後方,還有無數冰體向前推擠,在鳳凰的抗力下,它們被迫沿著翹立的尖部飛起,之後又像跳水一樣向前插。

    轟隆數聲,十數個巨大的冰錐重重插在三十丈內的地上,任何一個人被砸中都必死無疑。赤熾估算到這樣的效果,因此在冰鋒翹首之時,他已經抱著織魚往西方竄出。

    片刻後鳳凰消失,冰鋒轟然倒下,後方的冰潮填補了空缺,繼續與主體往前推湧。

     「三鳳朝陽!」赤熾再次攻擊,三隻火紅色的鳳凰騰空,一個接著一個朝正準備補滿缺口的冰潮衝去。

    轟鳴依舊,碎冰滿天,細小的冰塵如白霧般罩住了半空。

     「走!」這一次赤熾不退反進,虎眼圓睜,迎著被阻攔的冰潮缺口狠狠地殺了過去。

    織魚伏在赤熾背上,感覺與剛才有些不同,似乎冰潮的壓迫感削弱了。

    她低頭一看,赫然發現冰潮缺口處不知何時堆起了小山一樣的碎冰,隨著高度提升,壓力也截然不同。

    她終於明白,赤熾發出這三箭的用意。

    利用眾多的碎冰積累成小山,同時又用鳳凰神箭削弱斜面,這樣一來,因為冰碎小山較大,斜面又被削平,縱向推動的力量大大超越下壓之力,整座冰碎小山便只會被冰潮橫向推移。

    就像是一輛高速飛奔的馬車,站在馬前必會被撞死,但坐在馬車上就安全多了。

    赤熾一口氣沖到冰碎小山之上,此時,三支鳳凰神箭的力量已經消失,冰潮又繼續朝前推進,漸漸把冰碎小山推成半球狀,要想在上面站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幸好冰潮的推力相當穩定,他們很快就掌握了碎冰移動的方式。赤熾站在冰碎小山上看了片刻,已經明白自己的處境。

    由於地面的磨擦力,冰潮上部和下部的前進速度不一樣,遲早會再次出現傾斜面,無數冰刺也會從上面冒出來,冰碎小山會被一點點壓到冰潮底部,當小山消失之時,便是他們喪命之期。

     「看來賭博還沒結束!」織魚似乎在生死關頭領悟了幽默感,而且笑得像花一樣漂亮。

    赤熾朝她笑了笑,聳聳肩輕佻的道:「看來你還不是我的人,還要再努力一下才行。」

     「只有英雄才配得上本大小姐,你好好努力吧。」

     「嘶」的一聲,一道冰刺突然從冰潮上方飛出,堪堪從兩人身側呼嘯而過去。

    赤熾皺了皺眉頭,似乎危機來得比想像中更快,已經到了避無可避的程度,逃未必是最佳的選擇。

     「天火!」他在廢址上疾走數步,由碎冰堆成的平台很快便出現了一個圓形法陣,轟的一聲,升起的火簾把他和織魚都包含在內。

     「小魚兒,不要亂動,這是我的法陣,火焰不會傷你。」

    赤熾深深吸了口氣,法陣是他護身之寶,但冰體的衝擊力巨大,即便是法陣也未必能擋得住,因此他又結了手印,雙手頓時被烈火包裹,既然來者是冰,以烈火焚之應該會有些效果。

    轟隆數聲,冰塊破空的聲音很快傳到面前,赤熾身子一沉,雙臂灌力,兩團烈火便在滿是火焰的法陣中翻騰起來。

     「嘩!」一陣破冰之聲傳來,許多冰刺刺入法陣,都被赤熾奮力擊碎,飛散的冰塵在烈焰中慢慢化為水氣而飄散。

    看著飛逝的碎冰與水氣,赤熾不但沒有歡喜,反而驚得臉色蒼白。他眉頭擰成一團,眼中滿是愁色,恐懼感再次蔓延全身。

    織魚呆呆地看著赤熾,不明白如此成功的阻擊,為什麼他還會這般憂愁?

    赤熾雖然年輕,經歷的苦戰卻不少,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關鍵。

    烈焰雖猛,卻無法在瞬間融化冰體,化解衝擊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連法陣本身都被巨大的冰體推動著,一旦下方的廢墟被擠壓成碎粉,法陣就會被迫解除,到那時也回天乏術了。

     「難道,我竟要死在這些冰下?」赤熾的思緒突然飄回黃龍山,那片青蔥翠綠的山崗曾經充滿歡笑,但隨著一個又一個身影消失,最終回歸寂靜。

    爹、娘……我好想你們啊!

     「餵,你在做什麼?」

    赤熾心頭一震,抬眼望向四周,法陣正處於隨時崩裂的狀態,他若再發呆下去,恐怕真的只有等死了。

     「武神當年應該也碰過許多大災難吧,如果他放棄了,人界也不會有這數十年的和平,我就算比不上武神,也絕不能落後太遠。」

    想到這,赤熾突然拔起冷巨,將鋒部倒轉刺入碎冰,著火的雙手在冷巨表面用力一抹,這無鋒無刃的兵器,立即成了一把鋒利無比的擎天戰刃。

    原本寬大的表面依然維持,但側面同時開鋒,一面呈直線的波紋劍刃狀,而另一面則是帶著弧線的刀鋒,如今被赤熾附上了「天火」,表面更附著一層烈焰,在冰山之中分外耀眼。

    赤熾雙手舉著變形後的冷巨,冷冷看著前方,法陣已被扭曲,隨著火壁最後的連接斷開,周圍立即變回白色的恐怖世界。

     「躲到我背後!」

    織魚意識到赤熾要用奇刃直接對抗冰潮,連忙縮到他的身後。

     「開!」赤熾一聲暴吼,雙臂灌入千鈞之力,高舉冷巨,呼的一聲便往正前方的冰壁劈去。

    烈火般的長髮披散在後,赤熾手中是一柄烈火熊熊的大劍,再加上紅衣紅褲,遠遠望去彷彿烈火天神。

     「砰」的一聲,赤熾的手上用了巧力,把碎裂的冰塊重重壓在一起,冰體被冷巨狠狠砸出一個巨大的缺口,卻沒有碎裂。

    遠方的伐越和盛宣誠都被那紅色身影震驚,霍然停下腳步。

     「真有膽識!」伐越苦笑道。如此之大的冰潮,個人力量再強也未必能活下去,赤熾已經做得非常好了,可還是陷入了重重危機。

    魅幽羽和遙獵也在回望並同聲嘆息。

     「冰體沿著地面朝前方急進,堆積著木材雜物等東西的廢墟,不斷被推前,同時受到冰底的壓力,越來越多廢物被壓在底部,因此赤熾所站的位置也在不斷下降,所面對的冰層不同,冰刺冰刀的出現頻率也不一樣,一不小心便會被刺穿。

     「然而真正的麻煩,在於冰體並非一個整體,而是由無數大型斷裂的冰層受到巨大衝擊力後擠壓而成,當整個冰體推前,下部不斷與地面磨擦,許多底層的冰塊被壓了下去,空位便會被其他冰塊填上。

     「所以赤熾看到的,不會是一個穩定的冰塊,而是像狼牙棒一樣滾動的物體,尖刺隨著滾動不斷消失,也不斷出現,新冰刺的冰面斜度和角度也大為不同,除非有能力不斷在伸長的冰刺上來回飛縱,否則必然成為冰下亡魂。」

    魅幽羽的解釋讓遙獵心頭一陣沉重,除非有一種能力讓冰層碰上就自己飛散,否則這股衝擊力就是死亡之刀。

    冰鋒前,赤熾手中的烈焰巨劍已經劈出數十次,雖然也燒化了不少冰,但這種改變根本不影響其他部分。

     「加油!」織魚小聲吶喊。

     「可惡,冰面變化實在太快了,縱使烈火也無法在短時間內融化冰層,除非擁有讓冰面立即破碎的能力。」

    赤熾看了看冷巨,又望向面前滾動的冰刺,意識到如果真要保存自己和織魚的命,就得擁有破開衝擊的力量,那不僅僅是一把劍能做到的。

    他搜索腦海,平生所學似乎一時都幫不上忙,有的需要時間準備,有的需要更深層次的修煉,有的則只知皮毛。

     「老弟,快撤!」

    突然聽到伐越和盛宣誠的聲音,赤熾心頭大急,現在只是兩個人用生命賭博,若再來兩人,代價就太大了。

    赤熾頭也不回地大聲叫嚷,「不要過來,快走!你們來了也沒用,替我們兩個收屍,就靠你們了!」

    伐越和盛宣誠望著不斷被擠壓出的冰刺,的確束手無策,自身也沒什麼實力能與這樣的自然之力相抗,全力保持與冰鋒之間的距離,已經讓他們極為吃力。

    就在此時,一節突前的巨型冰刺突然墜下,發出一陣轟鳴巨響,很快又被冰體輾壓吸收了,然而,掀起的一片冰粉卻讓可視度驟然下降。

    赤熾暗道一聲不好,反手抓住身後的織魚,卻被她撥開。

     「我摟著你的脖子,你全力揮劍吧!」

    赤熾心中大感安慰,雙手擎住劍柄,舞出呼呼劍風。

    戰了多時,力量多少有些下降,劍身的火焰首先受到影響,赤熾深知火焰的作用雖然慢些,卻能燒化周圍飛濺的小型冰刺碎片,若是失了這個保護層,冷巨劈碎的冰刺極有可能在空間內橫飛,織魚就危險了。

    忽然,一個念頭跳入赤熾的腦海││冷焰。

    與他習慣使用的火焰不同,冷焰越燒越冷、鬼氣森森,面對碩大無比的堅冰,用冰冷之火去對付,可說是極不合適,但在力量將盡的現在,赤熾只有使出與眾不同的鬼術之力了。

    冰粉落後,一片綠焰突然把部分冰體染成了綠色,就在冷焰飄搖之際,一根巨大的冰刺突然飛出,朝著兩人飛撲而下,來勢之快根本無法閃避。

    赤熾無奈,只能用力舉起綠焰巨刃,狠狠地劈了出去。

    他自己則閉上眼睛,織魚堵住耳朵,都在等待利刃破冰之聲,甚至是巨冰壓頂,然而,空中突然發出一陣米粒碰撞般的聲音,很細很碎,但非常清晰明顯。

    睜開眼睛,天空中迷亂如濃霧狀的冰塵讓赤熾有些意外,自己的一揮之力最多破開冰刺,要想把冰體破得如此粉碎,就不是劍所能達到的效果,因此答案只有一個││冷焰。

    厚重的冰塵阻擋住視線,赤熾一時也無法看清冷焰發揮了什麼作用,他只能突前一步,連人帶劍一起衝出冰塵帶,眼前豁然開朗,一幕奇觀也落入眼中。

    赤熾被驚呆了,剛才原本只是拼命一揮,結果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突然發現,與冰潮抗衡竟是如此簡單。

    每當冰體進入冷焰力量的範圍後,便會自行爆裂,儘管天空的冰塵越來越大,但衝力也在不斷暴裂中分解,因此冷巨附近的地域都變成安全島,雖然很少,但已經足夠了。

    原來冷焰越強烈,溫度便越冷,剛才赤熾拼命一揮,力量驟然增加,冷焰的溫度也降到最低,一與冰塊相觸,陰柔的力量隨即傳入冰中。

    這股比冰還要寒冷的力量,使附近的冰體急速收縮,而在收縮的過程中,冰體又出現一次次暴裂。

    織魚從未見過綠色的火焰,感覺更是新奇,連身處危境的事實也拋之腦後,拉著赤熾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好厲害啊!」

    赤熾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冷焰居然能擊破冰潮,真是太神奇了,看來世上之火千奇百怪,並非只有一種形態,他打算有機會要好好研究一下,這麼好玩又好用的東西,可不能白白錯過了。

    忽然,魅幽羽的身影浮現在赤熾的腦海之中。

    若不是從他那裡領悟了冷焰,恐怕這一次必然死在冰層之下。前次是雪暴,這次是冰潮,自己的命運竟兩次因他而改變,赤熾發現自己似乎與魅幽羽有著無法想像的緣分。

    人界萬里冰封,東海之地徹底消失在冰層之下,橫跨海洋陸地的萬里冰潮,按照自己的步伐一直向西,直到力量徹底消失為止。

    數以萬計的生靈在巨大冰潮下消失,這是一場人界從未出現過的自然災難,所有人都把這次冰潮歸罪於那場大地震,但誰也沒有想過地震的真正原因,只當成天災來看。

    地震的衝擊波深入內陸數千里,衝擊隨著與爆發點的距離減弱,地震只破壞到靖安府以西千里的六華山脈。

    而衝擊氣浪則越過靖安府,進入丘陸地帶後六、七百里,地勢的抬升讓衝擊大大削弱,最終受到六華山脈的阻擋,消失在山嶺間。

    最後出現的冰潮進入內陸的距離則最短,冰潮的前鋒一直推到靖安府西方三百三十里的落鳳峽谷山口。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29
第七集萬里冰封第五章逃生
    樂華城,座落在靖安府西面七百二十里外的雲河盆地上,是歷史悠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名城。

    三條大河交匯於盆地,因此云河盆地水土豐美,物產極多,再加上四面有山,山中礦藏頗多,也使得這片盆地成為青龍東部最富庶的地域之一。

    經濟發達,自然吸引了眾多人才,這裡是東方諸省經濟之中心,原本也可以成為政治中心,但由於雲河盆地東南方有座孝悌城,才未能如願。

    而鎮東督帥的督帥府,正設於此處。

    冰潮出現之後,雲河盆地東方的六華山脈以東,都是冰刺之原、死絕之地。這片盆地倒成了青龍國的邊界,幸好有高山阻擋,東方的寒氣才沒有對這片美麗盆地造成影響。

    望著樂華城東門上的三個黑色大字,曹騎有一種死裡逃生的心悸。

    要說東海之濱最幸運的人,他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屍人大舉入侵,朝日城外八千士兵戰死,他和七十二名同伴被赤熾和伐越所救,第一次死裡逃生;雪暴之中,三百輕騎中有二百多人凍斃雪原,他又被遙獵所救,只受了寒氣未受重傷,第二次死裡逃生。

    而這一次,他原本鎮守軍營必死無疑,沒想到赤熾等人前往靖安府時,鎮東督帥突然派人急召他到樂華城述職,他帶著親兵衛隊一路急奔,在好友們面臨災難之時率先到了這安全之所,逃過了冰潮的侵襲,第三次死裡逃生。

    在聽到冰潮的消息後,曹騎才知道自己錯過了怎樣的一幕,他身邊的親兵都在擁抱,為自己的生存而歡呼,也有人慶幸之余放聲痛哭,因為他們的家人還在災區生死未卜。

    曹騎心裡一樣著急,自朝日屍亂,家人盡死屍人之手後,他以為自己沒有什麼可失去了,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多麼需要那些朋友。赤熾、遙獵、伐越、盛宣誠等人的面孔閃過腦海,他心中的刺痛感竟不亞於失去家人。

     「希望他們吉人天相。」

    默默禱告或許不能影響什麼,卻能讓他的心稍稍平靜一些。

    其實他這次來樂華城是為了敘功。軍旗插遍朝日,軍方聲勢再次提升,鎮東督帥因為他向朝廷請功,但龍館也為了此事向朝廷上奏。因此鎮東督帥急召曹騎前來,為的就是要把這份大功搶下來。

    面對天災,曹騎實在沒有什麼心情敘功,何況那筆功勞是二百多條性命以及遙獵的拼命才換來的,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領兵前往災區救人,只可惜身邊只剩下一隊親兵,只得縱馬到城外小跑,一是疏解心情,二是等待災區來的消息。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曹騎的思路。他回頭望去,數匹駿馬從城門內呼嘯而出,直往東面衝去,馬上之人他大都不認識,只有一人剛剛在督帥府見過面。

    便是那突入敵陣、牽動百萬屍人進入冰海的邢烙,他如今已是一方名人。

    做為軍人,他對龍館並沒有甚麼好感,只不過因為伐越和盛宣誠,印象才好些,邢烙曾與他說起赤熾,生死之間的交情絕非常人可比,關係也因此更近了一層。

     「邢老哥!」

    聽到曹騎的呼喊,邢烙唷的一聲勒住坐騎,朝他點了點頭。

     「你們出東門,莫非要去災區?」

     「正要去落鳳峽谷看看。」

     「熾兄弟、伐大哥都在靖安府,務必替我打聽他們的下落。」

    邢烙臉色一正,擲地有聲地應道:「熾兄弟是我救命恩人,我自然盡全力找到他們,將軍放心。」

     「謝了!」曹騎抱了抱拳。

    邢烙點點頭,撥轉馬頭急忙追上同伴,領頭者不是別人,正是剛剛上任的龍館館主藤忍。

    原本藤忍打算以靖安府為前方連絡處,但隨著雪暴之後,東海之地匯集靖安府的人越來越多,龍館不願與太多在野武門住在一起,又覺得前方不安全,因此一日之前,藤忍便率領龍館的殘部退到樂華城。

    沒想到這個決定卻救了龍館,藤忍也因此聲望大漲。有一個強大的領袖固然是好,但有一個運氣好且強大的領袖就更好了。

     「邢烙,那人是誰?」

     「他就是曹騎。」

     「哦!」藤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曹騎之名隨著屍人之戰聲名鵲起,其後幾次立功,不但軍階上升,聲名更是日隆,龍館原本不喜歡這種現象,但曹騎與眾不同。

    伐越曾救下他的性命,並與其兄弟相稱,實質上已把曹騎及那七十餘人收入東海監政司的麾下,雖然龍館的組織出現了大變,但曹騎與龍館的關係未變,可以說是龍館在軍方的重要內線。

     「你們都記得,此人是我龍館之友,有機會可助他一臂之力,若能鎮守一方,對我龍館極有好處。」

     「是!」

     「大哥真是好本事,連軍方都擺佈如棋子。」

    藤忍看著族弟淡淡一笑,自從雪暴之後,兩人的情義便大勝從前,可謂兄弟一體,其他人都遠遠不及。

     「快去落鳳峽谷,這場冰潮到底如何恐怖,還是親眼看看比較好。」

    茫茫冰原上寒風凜洌,到處都是一片死寂,沒有鳥叫猿聲,也沒有炊煙人影,就連蟲鳴都不復存在,彷彿巨大的冰層把所有聲音都吸走了。

    冰潮越過靖安府之後,便進入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陸地帶,許多高地都在冰面之上,也成為冰潮中一個個的救生孤島。

    然而,在冰潮的攻擊範圍內,要想存活下來的機率不到十萬分之一。

    在冰潮的壓力下,別說是人,就連石頭也能被擠裂、擠爆。

    但赤熾和織魚,卻是那十萬分之二。

    靖安府以西,丘陵地帶之東,一處冰刺縱橫的冰面突然傳來爆裂之聲,隨著一陣冰塵散空,冰層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圓柱形洞穴,兩個重疊在一起的身影悄然跳上冰層。

    織魚跳上了冰刺尖部,張開雙臂放聲尖叫。

     「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望著風中俏麗嬌美的身影,赤熾內心充滿興奮,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簡直就是奇蹟。他也跳上了冰刺尖部眺望四周,壯闊的景觀讓他仍在起伏的心潮又起波瀾。

    前後左右任何一處都是冰,大大小小的冰刺或直、或斜、或橫放、或倒插,就像是冰刺的展示場,如果忘記剛才的浩劫,平心靜氣觀賞,一定會為這巧奪天工的冰雕而迷醉。

    太陽早已朝西方落下,璀燦的光華在冰面上反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輝,整個冰原變得像彩虹一樣美麗,身在其中彷彿幻境,感覺分外炫麗。

    兩人深深地吸了口氣,用最平靜的心情來欣賞劫後餘生的美麗畫面。

    赤熾目測了一下距離,要離開冰刺之原只有進入丘陸地帶,但進入並不代表安全,望著那伸到西方水平線的冰體,恐怕走到邊線處最少還要數百里,即便是平地騎馬也要走上一、兩天,何況到處都是冰刺,一天能走個四、五十里就不錯了。

    在赤熾身後,一對水靈靈的眸子正在凝視著他,如果說魅幽羽是纖柔美男子的代表,赤熾便擁有烈火與陽光般的帥氣。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這麼帥氣瀟灑的形像不要,偏要去弄那古怪的長辮,難道他在刻意隱藏什麼嗎?

    織魚突然感覺到,面前的身影絕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一種前所未有的神秘感油然而生。

    忽然,她的脖子感到一陣酥癢,低頭一看,卻是赤熾那把火色長發隨風飄到她的脖子上,近距離觀看時,紅發竟彷彿由火焰組成。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髮絲上部,剛剛觸到便感覺到一絲灼痛感傳到指尖,就像觸到燒紅的鐵板。她嚇得連忙收回手指,驚訝地看著飄舞的紅發。

    一隻大手忽然握住織魚白嫩的手掌,她嚇了一大跳,抬頭望去,迎上那對泛著淡銀色光芒的雙眸。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直視赤熾,也是第一次察覺到他與眾不同的眸子,心頭如小鹿怦怦亂跳,臉頰也不知不覺染上了桃紅。

    赤熾沒有察覺到異常,仔細看了看她的指尖,只有一點微紅,灼傷不深,隨即露出了笑容,「沒什麼大礙,以後小心,不過……也未必會有下一次機會了。 」

    織魚眨巴兩下眼睛,好奇地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這個可是我最大的秘密,知道了可沒好處。」赤熾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織魚頓時噘起小嘴,卻沒有留意到赤熾眼神中淡淡的惆悵,喚道:「餵!從現在開始,我要管著你的一舉一動,爹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沒有一個不喜歡拈花惹草,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

     「對了,我要約法三章!第一嘛……從現在開始你不許看漂亮女人!

    第二,不許吃人家豆腐,不許動手拍其他女人的屁股,不許捏其他女人的臉蛋,還有……」

    看著織魚認真的表情,就像真的做了人家老婆一樣,赤熾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餵!你笑什麼,人家可是認真的,人家……」

     「什麼人家你家,你這傻瓜想那麼多幹什麼?我又沒說要你。」

     「你……」

    赤熾露出少年的調皮神情,吐了吐舌頭,又做了鬼臉,嬉皮笑臉地道:「我最喜歡拈花惹草,我最喜歡吃美女豆腐,我最喜歡捏美人臉蛋……怎麼樣?」

     「你、你……我、我……」織魚一片混亂,瞪著赤熾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那張笑臉乾瞪眼。

     「你什麼你,你以為已經平安了嗎?」

    織魚呆了一呆。

    赤熾神色冷了下來,目光轉向東方,厚厚的雲層遮住東方半個天空,那道黑線卻不翼而飛。

    上次那道黑線也曾消失,再次出現後雪暴與冰潮就來臨了,誰也不知道那道黑線什麼時候會再出現,唯一肯定的就是,當它再次出現時,又會帶來巨大的災難。

    織魚無法明白赤熾在想什麼,腦海中只殘留著冰潮的威脅,目光隨即掃向西方。

     「現在怎麼辦?」對於野外生存一竅不通的她,只能求助於人。

    赤熾摸摸織魚的腦袋。雖然任性了點,但她的性格中還有堅毅大膽的一面,與冰潮之鋒搏鬥的時候,這個少女竟然全程保持安靜,實在難能可貴。

     「只能慢慢尋找出路,那些山峰應該有活人。」

     「我餓了!」織魚噘起嘴,隨身的包袱被壓在酒舍的廢址之中,身上也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面對茫茫冰原,她頓時愁了起來。

    赤熾也感到有些餓,剛才的搏鬥消耗了太多力量,沒有食物的話,在這樣的環境中很容易凍死。

     「我背著你走,找食物去!」

     「這裡能找到食物?」織魚懷疑地打量赤熾,但他笑吟吟的表情讓她無法抗拒,但看到那披散的火色頭髮心裡還有些畏懼,不由後退了一步。

     「沒事了。」赤熾彷彿洞察她的心思,微微一笑。

    織魚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果然恢復原狀,這才放心趴了上去。

    赤熾一手提著冷巨,一手拖著織魚的屁股,像猿猴一樣在尖銳的冰刺間飛縱跳躍,那驚險刺激的感覺並不亞於與冰鋒搏鬥,弄得織魚驚叫連連,赤熾卻得意地哈哈大笑。

    丘陵深處,人影漸多,各個高地都有人影晃動,火堆也陸續出現,山上有的是木材,夜晚取暖倒不是什麼難事。

    某處山頭,伐越和盛宣誠也生起了火堆。他們身邊聚集許多人,都是聽說他們是龍館弟子而靠過來的,畢竟龍館是武士的領袖,強大的實力讓眾人感到安心。

     「也許他就在附近的丘陵上,不要太擔心。」盛宣誠年輕,看事情總是抱著更多的希望。

    伐越雖然也希望如此,但那團冰塵總是在心中晃悠,揮之不去,倒是旁邊之人的對話引開他的注意。

     「這場冰潮之後,東部各城都完蛋了,青龍今年到底犯了哪顆災星,居然弄出天大的劫難,想想都覺得後怕。」

     「對了,你們說,會不會是鬼人在興風作浪?先是屍人攻城,然後再出現這麼大的災難。」

     「沒錯,屍人就是鬼人,也許他們對人界圖謀不軌。」

    伐越和盛宣誠面面相覷,這個話題不止一次被談起,但每一次都被赤熾否定,理由無非一個,鬼人不會把時間花在人界上。

     「鬼人有這種實力嗎?」盛宣誠很快捕捉到關鍵點,這樣的大浩劫若是人為,人界恐怕都可以被摧毀。

    伐越忽然想起魅幽羽和赤熾古怪的對話,心中一動。那兩個人一定知道這場關係到人界存亡的大浩劫,可惜兩人一個消失在冰塵中,另一個帶著遙獵不知所蹤。

    冰潮的消息終於被確認了,樂華城立即陷入巨大的震動,唯一支持他們留下的,正是東面那座六華山脈,就像守護神一樣,守護著雲河盆地上大大小小的城池村鎮。

    城內大大小小的衙門沒有一個清閒,自從冰潮的消息傳來之後,城內雞犬不寧,許多人趁勢作亂,若不是因為鎮東督帥的大軍監控城內,大概已經變成強盜與惡人的天堂。

    即便是堂堂鎮東督帥府,氣氛也難以平靜。無數人進進出出,匯報各處的冰潮情況,隨著確實的消息傳來,冰潮的衝擊範圍和厚度,終於在地圖上被畫了出來。

    方圓千餘里的大地全部陷入冰潮之中,雖然暫時沒有人進入冰刺之原,但那宏大的冰面已經預示出許多事。

    曹騎也站在地圖前方,望著上林城的那個小點直發楞,近五千人的軍營地勢極低,必然受到冰潮衝擊,三、四十丈的巨大冰塊衝擊力,連城池都擋不住,何況是血肉之軀,他完全想不出任何能在冰潮衝擊下存活的可能性。

     「報!」一名傳令兵衝了進來,打破寧靜的氣氛,「丘陵各處都有難民湧出,不過數目不算太多,似乎大都是武士。」

    這是到此為止唯一的正面消息,但沒有人能笑得出來,只有武士才能逃出生天,也就意味著平民只有死亡。

    曹騎身子一顫,眼淚緩緩流下,眼神卻異常堅毅,躬身道:「督帥,請借給末將兵馬,末將立即前去接應各地的難民,能救一個是一個。」

     「嗯……你去吧!」

    日落西山,夜漸漸降臨,冰刺之原越發寒冷孤寂。風又猛了,呼嘯著掠過地面,穿過冰鋒間的空隙時,吹響了一陣陣尖銳哨音。

    冰刺之原一片黑漆漆,卻有一處閃爍著充滿希望的火光,正是赤熾與織魚。

    他們朝西行了二十里,感覺卻像是在原地一樣,冰原的邊界依然那麼遙遠。赤熾用冷焰掃平了小冰刺,空出一片平坦的地方,又在三根冰刺交結之處挖了一個冰洞,準備在洞中過夜。

    他們的收穫除了冰洞,還有一隻壯碩的雄鹿,它高高掛在冰洞上方的冰刺尖部,腹部被刺穿,血液流盡,已經死去多時,但由於氣候寒冷,肉質非常新鮮,對二人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美食。

    赤熾直接在洞口布下了「天火」法陣,以法陣之火燒烤鹿肉,既不會融化冰層,又能將肉弄熟,等到肉熟之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冰域上寒風漸猛,呼嘯著從東方吹來,離開法陣的鹿肉立時散發出迷人的香氣,弄得二人食指大動。

    吃飽之後,二人鑽回洞中,洞口朝西不受東風侵襲,身下又有鹿皮為墊,在這冰雪之地已經是天堂一般。

    為了防風,洞不算大,織魚只能依偎在赤熾的懷中,若是一日之前,恐怕她早已大喊「色狼」,今日卻乖乖坐著,甚至把頭枕在赤熾的臂彎中,一臉享受的表情。

    這一日經歷了生與死,儘管美人在懷,赤熾臉上卻看不出一絲享受,只有迷惘的眼神。

     「餵,想什麼呢?」

     「小魚兒,這麼久不回家,難道不想家嗎?」

    織魚彷彿被點中心事,嘴又習慣性地噘了起來,喃喃地道:「原本不想的,現在卻想得要命,想我那張軟軟的床,想美麗的花園,想好多好多好吃的,我要回家!」

    說著,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得傷心至極,淚水把赤熾的衣服都浸濕了。

    赤熾感覺著冰涼涼的淚水,也沉默了,一邊輕輕撫摸著織魚的腦袋,腦子裡也在轉著許多事情。這樣一個少女為了初次喜歡上的男人,竟然千里迢迢追蹤,這份勇氣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這丫頭還說這輩子都是自己的人,估計沒兩天就反悔了,呵呵。」

    赤熾想著想著,懷中突然沒了哭聲,低頭一看,織魚已經累得睡著了。

    思緒一轉,他想起朝日城之爭,突然覺得非常可笑,軍方、龍館、野武士及屍人,為了一個朝日城,千里迢迢衝到東海之濱,結局卻如此悲涼。

    人類似乎永遠都看似聰明,實則愚笨。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響,與風聲大相迳庭,赤熾微微一笑,揚聲道:「這麼香的鹿肉,閣下若不嫌棄,就下來吃一口。」

     「嘿嘿,夠爽快。」

    聲未斷,一個身影已經輕輕飄來,恰好落在鹿肉的旁邊。由於赤熾收起了法陣,因此天地一片昏暗,只能大概看到來者的輪廓,看不清面貌。

    黑影伸手抓起烤好的鹿肉,撕了一大塊便往嘴里送,一邊吃一邊讚道:「不錯不錯,沒什麼比在這種環境下吃烤肉更舒服的事了。」

    赤熾見來者吃得歡,也不禁笑了起來,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織魚,少女睡得極沉,這才放心說話。

     「閣下能在冰潮之中安然無恙,必是高手無疑。」

    黑影卻沒有回應,喃喃自語道:「鹿是好鹿,肉是好肉,不過……可惜了!」

     「沒有調料只能如此。」

     「我不是在說調料,鹿肉想要烤得好,火才是關鍵。你剛才肯定把鹿往火裡一扔就不管了,弄得一半焦一半生。」

     「火?」赤熾微微一愣,抬眼望向冰洞外的黑影,左手微微抬起,正想點起一束火苗,忽然,一團火焰照亮了整個冰洞,艷麗的火光把整個冰體都染成紅色,在夜空猶如一盞紅燈,分外顯眼。

    他這才意識到,來者竟也擅長火系力量,人界能有這種實力的,不是道士便是青龍國的自然教徒,而後者的機會更大些。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30
第七集萬里冰封 第六章火道

火光映出一張老邁的面孔,率先進入赤熾眼裡的,是滿頭銀絲披散肩頭,看上去與一般老人不太一樣,臉頰白裡透紅,在光芒中顯得光澤潤潔,與嬰兒滑嫩的肌膚相若。

    細細看了幾眼後,赤熾越來越驚訝,雖然老人形貌有些怪異,卻讓他隱隱感覺到仙風道骨之氣。

    老人連正眼都沒看赤熾,自顧自地拿著一塊鹿腿肉嘮叨著,「火候實在不行,烤肉也是講技術的,尤其是火力的控制,必須保持最佳的火力,有的地方要火小一點,有的地方要火大一點。

     「單是轉半圈,就可能需要很多種火力配合……這鹿肉實在有點浪費,若是我的話……哎,算了算了,有得吃就不錯了。」

    赤熾啞然失笑。他素來都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爽漢子,小小一塊鹿肉弄得那麼複雜,多少覺得有些小題大作,不過他歸他,別人則不一樣。老人雖然羅嗦,不過對烤鹿肉倒是知識淵博,讓他頗感敬佩。

     「若知道您老會來,我乾脆拿著鹿肉等您來烤。」

    老人一愣,這才第一次轉頭打量赤熾。他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眼神有些複雜,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在那不算銳利的目光下,赤熾突然感覺自己彷彿被看穿似的。老人的眼神讓他頗感不安,覺得自己像是赤裸的。

    半晌,老人笑了,眼神變得極為慈祥,像是看著自己孫子一樣,大聲笑道:「你這小子……真有趣……難得難得。」

    織魚被笑聲所擾,微微挪了挪身子,不過她實在太累了,一轉身又沉沉入睡,倒把老人弄得不好意思,尷尬地笑了幾聲,便把聲音收小。

     「其實,附近的野味實在不少,不過我懶得去弄,正好聞到香味,就跑來你這將就一下。」

     「隨便吃,反正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

    赤熾的大方豪爽讓老人眼睛一亮。這種生死未卜的時刻,食物可以說是寶貴的資源,這種情況下還能與陌生人分享,沒有廣闊的胸襟極難辦到。

     「小子豪爽,我喜歡!天下之事,有多大胸襟便成多大的事,以你的氣度,若運氣不差必可名動天下。」

    赤熾嘻嘻一笑,竟不推辭,道:「那是自然,我的目標是武神第二。」

    老人身子一顫,目光驟然間深沉了許多,突然仰頭遙望星空,似乎要從繁星中找到最熟悉的那一顆。

    赤熾好奇地看著老人,總覺得他身上有種看透世間一切滄桑的氣質。

     「武神已經是歷史了,要做就做自己。」

    一句話切中赤熾的心聲。赤熾笑容極為燦爛,點頭道:「沒錯,我就是這麼想。憑我的能力,大概永遠都達不到武神的層次,低一點,做個所有人都敬畏的強者也不錯。」

     「鹿肉真是好東西!」

     「那就多吃一塊。」赤熾正興奮,隨口應了一句。

     「我是飽了,可有人餓著呢!」老人忽然抬頭,朝身後望去。

    赤熾心頭一緊,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他身子不動如山,左手摸上半插在冰洞底部的冷巨,屏息凝神地感應著周圍變化。

    老人隨手撥了撥還有一大半的烤鹿,淡淡道:「沒事,不用太緊張。

    這鹿肉之香隨風一飄,能到數里之外,估計很快就有人來了。 」

    赤熾很快便感覺到周圍不斷有人的氣息傳來,數目之多遠遠超出想像。

    白天看這片冰刺之原彷彿死絕之地,沒想到其中還有如此之多的存活者,赤熾心中倒也驚訝,「看來青龍國果然臥虎藏龍,冰潮奔騰如龍,能生存的必然都是高手。」

     「其實應付冰潮很簡單,在地上挖個洞埋起來,再用龜息大法等上一、兩個時辰,之後便可破冰而出。只是匆忙之中,沒幾個能想到這一點,否則活下來的絕不止這些。」

    但赤熾知道,事情絕沒有老人說的那麼輕鬆。

    埋身後用龜息大法固然可行,但真正的問題在於醒來後,要如何突破三、四十丈厚的冰層,而且即便破了冰層,要想在光滑的冰面向上竄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老人知道赤熾的心思,笑道:「冰層雖厚,對高手並不困難,隨便踢一腳就能在光滑的冰壁上站穩了。」

    赤熾點點頭,這些逃生之法的確更加簡單,但倉促之間要想到這麼多,沒有足夠的養氣工夫實在難以做到。

    說話之際,周圍的動靜越來越大,甚至開始有了淺淺的人聲。

    赤熾明白腹餓難耐的感覺,突然提高聲量:「各位既然來了何必客氣?鹿肉很多,你們自己來取吧。」

    空氣突然一片死寂,就連風也停了,只是眨眼工夫,「嗖嗖」聲響起,數十條身影迫不及待地撲了過來,速度極快,明顯都是一方高手。

    老人輕輕拍了拍地面,火苗似是有靈,圍著鹿身繞了一圈,使來者可以更準確衝到鹿肉的所在位置。

    然而,人影雖然接近了,卻沒有一個人敢搶先出手。

    赤熾好奇地打量前方,火光中映射出一張張飢餓的面孔,都看著地上半只烤好的鹿肉,不停地舔著嘴唇。

    終於,有人第一個伸手,但就在即將取得鹿肉之時,一片烈火像薄膜一般蓋在鹿肉上,灼痛感驚得人們立即縮了回去,都朝著老人投以憤怒之色。

    赤熾對老人的舉動極為驚奇,卻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事態的發展。反正他和織魚都吃飽了,大不了明天再去尋找食物,犯不著為了取得食物大打出手。

    飢餓會把人逼瘋,也會把平時溫文有禮的人逼得如同瘋子,圍著鹿肉而不能吃,再有禮貌的人恐怕也未必能保持禮節。

     「老不死的東西,你要幹什麼?」

     「鹿肉又不是你的,你別想獨吞!」

    幾聲恐嚇之後,赤熾忽然明白老者的用意,心中一陣感慨。若非老人及時攔阻,這些餓昏頭的人肯定不會講什麼道德仁義。為了一塊小小的鹿肉,只怕這片冰刺之原立時就會掀一起腥風血雨。

     「一塊鹿肉就讓人失去人性,人性還真便宜啊!」赤熾有意無意的自言自語在夜空中傳開,立即窘紅了十幾張臉。

    有的默默低著頭退開了,有的虎視眈眈看著鹿肉的位置,但道義二字讓他們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理智。

    當然,也有無視道義之人,能在這種環境活下來的大都是武士,良莠不齊,黑道武士也為數不少。

     「鹿肉是老子的,誰敢動,老子宰了他!」

    一言既出,立時有人反唇相譏,「你算什麼東西?敢在這裡叫囂,趁老子還沒動手之前,你給老子滾開!」

    粗俗的對罵隨著寒風在冰面上蕩開,其他人都擺出一副坐山觀虎鬥的姿態。這樣的環境,活著已經不容易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考慮生命以外的東西,包括道義、仁義這些在正常社會中常見的道理。

    老人沒有理會他們,甚至是漠不關心他們的死活,只是一直盯著鹿肉表面的火膜,若有所思。

    赤熾一個人生活慣了,深刻知道越是異常的環境,就越要冷靜沉穩,否則就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兩個人無視黑夜,無視遍布地面的冰刺群,恐怕都沒有好下場。

     「老子劈死你!」

     「得了吧,還是等老子送你去死!」

    打斗在黑夜中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片片碎冰,赤熾躲在冰洞內不受影響,其他人卻忍不住破口大罵,肚子餓得咕咕叫,誰也不想再花一絲力氣去幹別的事情,可飛來的碎冰多呈刺狀,弄得他們手忙腳亂。

    就在人們關注打鬥的時候,老人突然挪到洞邊上,就坐在赤熾身邊。

     「小子,烤肉雖然是小事,不過也不能小覷,以鹿肉而言,腿、背、腹、腰各處的肉質都不一樣,有的要小火,有的要急火,有的要慢火……」

    聽著老人口若懸河地說起烤肉技巧,赤熾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概老人曾經是個廚子,加上年紀大了更嘮叨不停,好在他無所事事,倒也仔細聽著,還不時點頭回應,甚至有重新弄只獵物回來烹煮的衝動。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兩聲慘叫,空間隨即恢復了寧靜,一陣嘆息後,看熱鬧的人們又擠回鹿肉的旁邊,只是,誰也不敢再搶肉了。

    不是不想搶,而是都知道這種時候出手,是最愚蠢的事情。

    赤熾抬頭看了看,忽然發現人又多了。

    這些人把冰洞外圍得嚴嚴實實,這還只是看到一面,在冰洞的側方與後方一定還有相同數目,甚至更多的人,而在看不到的黑暗中,一定還有害怕的人躲著。

    不知為何,赤熾的胸口突然燃起一股豪氣。

    他溫柔地把織魚放在地上,一個箭步便跳出冰洞,站在鹿肉的旁邊,朝蒼天發出一聲嘹亮高亢的嘯聲。聲隨風動,這一次只怕連十里外的順風處,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來來來!大家都別客氣,能在冰潮中生存下來便是有緣之人,何必為了一塊肉爭執?我這有隻烤好的鹿,大家若不嫌棄便可來取,只是人數太多,恐怕不夠分。我有個辦法,既不傷和氣又能讓大家吃飽,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空氣中一陣沉默,最後一個老邁的聲音傳來,「難得小哥如此豪爽,有話便說。」

     「我這頭鹿取自冰刺之上,並非獵取所得,這冰刺之原想必還有許多類似的天賜食物,無論野獸飛鳥,若是不想吃生肉就請拿來,我幫大家烤熟,然後在這冰刺之原弄一場野火大會,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若有興趣的就快去找肉吧。」

    眾人都愣住了。大災之後死裡逃生,人人都心有餘悸,誰也沒有精神去想生存以外的東西,此刻的腦海中只有食物,有了食物便能生存。

    大家之所以尋到此處,一是因為肉香,二是因為看到了火光。在冰刺之原上,凜洌的寒風從未停過,有火才能保證度過寒夜。

    人群嘩的一聲散去。許多人其實早已搶下不少死在冰刺上的動物殘骸,心裡卻一直擔心會有問題。畢竟冰層之下到處都是死人,萬一出現瘟疫就麻煩了,只有用火烤熟,他們才能安心食用。

    老人笑咪咪地看著赤熾,問道:「你就不怕再也找不到食物?」

     「有什麼好怕,反正又不是我的東西,再說,明天若還是走不出去,麻煩才是真的大了。」

    老人讚許地點點頭,問道:「你打算走哪個方向?」

     「這些冰由東面而來,西面必然最為安全,不過南面通往定陽,那裡是一片山區,除非冰層把山平了,否則那裡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話倒也不錯,但冰原環繞,定陽也是死地,雖能撐得一時,日子久了必然生亂。」

    赤熾深知西行才是正理,但心中記掛著鷹莊,若不去親眼看一看,調查一下,就算逃出去也不會心安。

    老人的神色極為平靜,臉上看不出任何緊張或是不安,輕輕咀嚼鹿肉的聲音竟是如此安詳,像與朋友一起打獵野營,這份寧靜連赤熾也自愧不如。

     「剛才我說的,你都記下了嗎?說一遍我聽聽。」

    赤熾愣了愣,這才想起老人說的是烤鹿肉的用火。他不禁苦笑,這倒像是師父在給徒弟授課,但見老人年邁,也不做口舌之爭,簡單地把記住的東西說了一遍。

    但平靜的老人聽了竟勃然大怒,用力一拍冰面,喝道:「你這小子,說話為什麼不仔細聽!這麼簡單的東西竟然只記了一半,真是沒用!誰找了你這麼一個徒弟,真是天大的不幸……」

    赤熾被這股如山洪暴發般的狂怒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文質彬彬的老頭竟然還有這麼大火氣。

     「看什麼看!你這小子別以為自己有什麼本事,等他們把獵物拿來,我倒要看看你能烤出什麼樣的東西!」

    赤熾心裡嘀咕:「不就是一頓烤肉,用得著這麼小題大作嗎?真是個古怪的老頭……」

    老人罵了半天,話鋒一轉,又仔仔細細地把烤鹿之法重說一遍,而且解釋得比方才更加詳盡,這一次赤熾不敢不聽,便專心地聽了一遍。

    時間流轉,一遍聽罷,夜色更是深沉,幸好天空晴朗,星光下的冰原泛起藍色星光,倒別有一番意境。

    冰原上的風越發凜洌,人聲也更加吵雜,隨著三條身影再次出現在冰洞旁,「烤肉授課」才到此為止。

    赤熾這次聽了十足,再也不怕老人發怒,滿臉笑嘻嘻的樣子。

    老人瞪了他一眼,卻露出會心的微笑,就像祖父給孫兒講解完人生道理似的,眼中全是滿足感。

    這一幕讓赤熾大為驚訝,卻也沒有多想,只覺得老人親切無比,似乎上輩子兩人就有緣。

    三名飛奔而來的武士打破寧靜的夜晚,來到近處,赤熾才看清楚他們的樣貌。三人全是三十左右的男子,一人長相老成些,似是領頭人,而其他二人皆是白面,看上去不像壞人,只是飢餓狀十分明顯,看著地上的烤肉便流口水。

     「老丈、小哥,我們帶來一隻不大不小的鳥,能幫我們烤熟嗎?」

     「行行行,只要不是人肉,什麼都可以。」赤熾呵呵一笑,右手彈起一道火苗。

    老人看著火苗微微點了頭。

    赤熾藉著火苗的光輝,望向遞來的黑影,果然是一隻大鳥,仔細凝視才認出是山雞,不禁笑道:「這是好東西,烤起來最香。」

    三人一聽,口水都快流出來了。經過一夜的奔波,心力、精神力無一不被消耗殆盡,此時只求飽腹,然後再好好睡上一覺,便覺得生存有望。

    赤熾久在山野,處理這種野味可謂信手拈來,左手持雞,右手化刀,幾下翻飛便把雞毛刮淨,俐落的手法讓三人嘆為觀止,連聲稱讚。

     「小哥莫非是獵人出身,這手法可真漂亮!」

     「猜得不錯,我倒是在野外混了十幾年。」赤熾笑了笑,右手伸入切開的雞腹之內,雞身突然間泛起了紅光,一團烈火在腹內燒了起來。

    見三人大驚,赤熾笑著解釋道:「這鬼地方沒有淡水可用,內臟清理出來會弄得腥臭不已,所以我直接用火把內臟燒成炭更加干淨,吃了也不會得病。」

    三人最怕遇上大災後的瘟疫,連連點頭稱是。

    洞邊的老人忽然搖了搖頭,斥責道:「你這手法不對。」

    赤熾呆了一呆,低頭看了看內腹微焦並散發出肉香的雞肉,好奇地問道:「如何不對?」

     「內臟最是柔軟,你用的火猛烈有餘,過於霸道,雖然可以把內臟燒成焦粉,附近的肉質卻會受到影響。你這小子,剛剛才傳授了你控火之道,怎麼轉眼就忘了,真是該打!」

    赤熾原只是想應付老人的嘮叨,沒想到對方倒認了真,頓時一臉尷尬。

    旁邊三人也道:「只要烤熟就好,火候這些東西不用計較,反正我們又不是飯店裡的大廚與食客,不用這麼講究了。」

    老人臉色一沉,冷冷地道:「我和他說話,與你們何關?都給我滾出五丈等著。」

    三人都是出名武士,即便今日是落難之身,也不肯這樣被人喝斥,紛紛大怒,正想破口罵人,卻見一道火幕突然竄來,嚇得連忙後縱。

     「就站在那裡別動,雞烤好了自然給你們。」

    三人呆了一呆,立足穩固之後朝冰洞一望,發現自己果然退出了五丈,這才知道老人實非常人,倒也不敢造次。

    老人不再理會二人,手指山雞教訓道:「此物看似易熟,其實要烤好並不容易,你用火燒去內臟只圖省事,用火過猛。」

    赤熾雖然心中不以為然,卻也沒有辯解。他剛才的確是為了省事,以猛火烤焦內臟,老人有這種眼力著實難得。

     「把雞拿過來。」

    赤熾這才想起老人也會控火之術,隨手便把山雞送了過去。老人卻不接手,左掌五指張開,掌心隨即生出吸力,竟把山雞憑空吸了過去。

    赤熾見狀大為驚訝,這一手似乎是「龍吸功」之類的高明武技,老人隨手之間便發功,可見實力非同小可。

    更令他驚訝的還在後面,老人並沒有直接把山雞吸到掌中,只讓山雞緩慢飛到離掌心三寸的空中便停下,並以掌為軸,緩慢旋轉。

     「好手段!」

    這下不但赤熾大為讚歎,周圍也傳來一片讚歎聲。原來這會又有許多人取了食物而來。

    赤熾叫好之餘也一直在觀察,老人掌心似有旋風,使得雞身定在空中,並緩慢的旋轉。

     「這老伯的實力好強啊!」赤熾心下駭然,這掌心旋風看似輕鬆,實則最為困難,要控制旋風的力量維持在同一個水平,而且要保持這麼久,恐怕沒有幾十年經驗絕對做不到。

    但接下去一幕更讓他嘆為觀止。只見老人的右手五指同時外彈,五道火苗脫手而出。

    這五道火苗各不相同,有的像蠟燭之火,有的如拳頭大小,有的結成細長的火串,有的不停飛動,像是一把火焰組成的刷子,還有的像火環纏在山雞表面。

    赤熾從未看過如此高明的馭火之術,驚得目瞪口呆,臉上更是喜笑顏開。

     「小子,不要發楞!仔細看好了,我只示範一次。」

    赤熾怕失了學習的機會,不敢再胡思亂想,專心盯著山雞。山雞在空中旋轉一圈,五指之火會產生各種變化,或剛猛,或陰柔,或短促,或悠長,隨著山雞不同的部分而不斷變化。

    老人的動作著實精妙絕倫,火焰的色度與力量永遠恰到好處,看到這裡,赤熾終於恍然大悟。老人剛才那兩番解說,根本不是在說什麼烤肉技巧,而是在傳授馭火之術的無上法門!

    赤熾又驚又喜,想他自懂事以來,所學無非是書本所傳,幾乎沒有經過什麼指點,雖說對於馭火之道別有心得,但自行揣測與有人教授的效果截然不同,可以領悟的層次也不一樣。

    老人是第二個傳授他馭火之道的人,與魅幽羽所授的冷焰相比,老人對人界之焰使用更多。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人回到了冰洞附近。老人的手段讓他們嘆為觀止,但絕大多數都看得似懂非懂,只知道老人像是自然教派的人。

    老人忽問:「五指連心,心為一,火為五,如何控之?」

    赤熾略加思索便應道:「心為一,力為五即可。」

     「剛才雞轉一圈火力變化二十三次,力若為五如何控之?」

    赤熾愣了愣,五根手指二十三次火力變化,簡直就像用線控制木偶一樣,絕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笨蛋!心變則力變,力變則火變,實則變化全在一心,手隨心走,何必去管力與火!難道你舞劍還要一一去管五個指頭如何用力?」

    老人罵得狠,赤熾卻聽得爽極了。馭火之術全在一心,這便是馭火之術的基礎。

     「好了,下一題……」

    一問一答,問者有意,答者有心,簡單的烤雞在二人心中,卻是馭火之道的修煉。

    足足花了半個時辰,一隻香噴噴、焦黃脆酥的烤山雞便完成了。老人隨手一推,山雞便飛到了那三名武士面前。

    三人早已餓瘋了,七手八腳便把烤雞撕成三份,狼吞虎咽地啃了起來。

    山雞肉入口酥嫩無比,再加上強烈的飢餓感,三人都覺得這輩子也沒吃過這麼好的烤雞,幸福到快哭了。

    赤熾也幸福到要哭了,他滿腦子都是馭火之術,左比一下,右劃一下,玩得不亦樂乎。

    其他等候者見三人吃得舒服,飢餓感更重,紛紛獻出自己的食物請求烤製,一時間人聲鼎沸,甚至有人爭執起來。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31
第七集萬里冰封 第七章變通

「老伯,下面還是讓我來吧!」

「明白了嗎?」

赤熾歪著頭想了片刻,沉吟道:「火力轉換全在運力之道,力變則火變,控火便是控力,然而控力則在心,火道即心道,可是如此?」

老人大笑,撫掌讚道:「小子不錯,不枉我辛苦半天,不錯不錯,你就弄一個試試吧!」

赤熾起身看一眼四周,含笑問道:「下面哪一位?」

「我!」、「我我我!」、「幫我烤吧,我快餓死了!」、「我也要烤!」

聲音如潮水般湧來,赤熾倒有些尷尬。剛才一隻山雞就烤了這麼久,一個個烤不知要多少時間才能完成,一起烤又失去了修煉的機會,難得遇上如此高明的控火大師,正是切磋與學習的絕佳機會,若放過實在太可惜了。

自從雪暴之後,赤熾的修煉之心如春芽般萌發,然而,眾多修煉之路實在難以選擇,而他最喜歡的火類卻是由各項雜術中抽取而來,並非一門。

赤熾若想走火,便需要創造出自己的特性,然而這種特性並非一朝一夕可得,自然教是他一直想尋找的力量。

老人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含笑道:「你這小子也有傻的時候,這麼多獵物,何不把鹿肉拿給他們分食,先讓他們止飢,然後你再慢慢烤。」

「這話有理!」赤熾扯高嗓門叫道:「大家都餓了,可東西太多,一個個烤不知要等到何時……」

「先烤我的,我的兔子易烤!」

「不行,我的先烤,我先到的!」

赤熾再次加大聲量壓倒眾人,喝道:「我這有烤好的鹿肉,大家先取一塊塞肚子,然後再慢慢等烤肉,這樣大家就不會餓昏了頭。」

眾人一聽都拍手叫好。鹿肉是他的食物,卻願意拿出來與人分食,在危難之中,這份豪情格外難得。

「小哥真是豪爽漢子,如何稱呼?在下莫森城高滿堂,交你這個朋友。」

「在下云巒山丁淺之,也結交你這個朋友!」

「在下……」

赤熾大為得意,一邊用手刀把鹿肉分成小塊,一邊嘻嘻笑道:「兄弟我的名字有點麻煩,各位就叫我熾就好,熾熱的熾。」

「熾兄弟,好樣的!」

接過鹿肉之人都朝赤熾抱了抱拳,無論是黑道還是白道,都被這份豪情感動。

赤熾分發鹿肉之時,也在數著人數,周圍的武士總共二百三十一人,數目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畢竟能在冰刺中逃生的,肯定都有一技之長。

黑暗中,人們靜靜吃著鹿肉,這種時候,以往的身分地位都沒有用處,只有手中的肉才是最實際的東西。

赤熾也沒有閒著。眾人吃肉之時,他面對手中的小野豬,先看了老人一眼,卻發現老人雙眼緊閉。知道老人有意讓自己修煉,他左手拿著小野豬,右手指尖一挑,又燃起一束火苗。

他不敢立即用五指馭火,只想用一指火苗試試所學,看著指尖的火苗,心中頓時感覺到與老人之間的差異。老人釋放之火隨意成形,但他的火卻過於單一,的確需要好好修煉一番。

赤熾微微嘆了口氣,他對火系之術情有獨鍾,可以說,修煉最多的便是此項,可與老人相比實在是天地之差、日月之異,不知何時才能達到老人的水平。

「好好烤!不要想亂七八糟的事情。」

赤熾伸了伸舌頭,目光又落回豬肉上,左手緊緊抓著豬身,右手的火苗開始在小野豬身上散發熱力。

「不對,不對!力量太大了,變則通,不變怎麼能通!」

「說的也是,不烤得好吃一點,實在對不起這麼可愛的小豬。」

身後噗哧一笑,原來織魚醒了。看著赤熾大馬金刀地蹲在地上烤豬,而老人在旁邊指點江山,她早就笑翻了。

「小丫頭笑什麼?吃完了睡,你也快變小豬了!」

織魚啐了赤熾一口,目光又掃到他的頭,發現披散的頭髮又束成光滑的大辮子,不禁大為好奇。

「餵!你這頭髮什麼時候綁的?」

「自然是你睡覺的時候,這麼快就醒了?不多睡一會?」

「嗯,睡得不舒服,真懷念我家那張床。」

赤熾回頭嘻嘻一笑道:「什麼時候帶我去睡?」

「好啊……啊!你這混蛋占我便宜!」織魚撲上去便是一陣亂捶,小拳頭像雨點般落在赤熾身上。

赤熾連忙閃避,可手上用力一猛,一陣焦味便透了出來,連忙撤開右手火苗。

「你看看!都是你,真浪費!」

老人再次開口,指著織魚道:「小丫頭過來。」

熾魚對這長相普通、氣質中藏著仙風道骨的老人頗有好感,嫣然一笑便迎了上去。

「老爺爺好。」

「乖!」老人看了看可以做自己重孫女的小丫頭,面容變得十分慈祥。

他伸手摸了摸織魚的腦袋,眼神有些迷離,彷彿回憶著某段難以磨滅的記憶。

織魚也很享受老人的慈愛,乖巧的她雖然沒學過武,卻看得出老人實力非凡,更在赤熾之上,因此在老人身邊坐了下來。

「老爺爺,快教訓那個大色狼,總是占我便宜。」

老人呵呵一笑,望著赤熾道:「你這小子做事怎麼一點也不專心,皮都烤焦了,的確浪費。」

「都是她……」赤熾望著織魚,一臉無奈。

「既然修煉此術,便要務求精進,做到敵萬變而我不變。這小丫頭雖然鬧事,但你若有實力,心、手、火三者必然可保持常態,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赤熾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要做到,需要很長、很長時間的修煉,而枯燥的修煉一直是他最困擾的事。看著手中的野豬和火苗,他突然感到一陣頭疼。

「嘿嘿!等到了實戰,你想練都未必有機會,死人是不會修煉的。」

赤熾吐了吐舌頭,這老人幾乎成精了,什麼都看得透透的。

「小子,修煉這種事不能總是指望頓悟,很多創新之術都是長期修煉中演化而來。你這小子雖然有天賦,可天性疏懶,再不努力你遲早後悔。」

赤熾從小性子極野,性格跳脫不羈,與修煉之事總有些格格不入。老人這番話說得極準,但赤熾也明白他的性格很難改變,唯一能讓他修煉下去的方法只有創新,不斷創新才能刺激他的修煉欲。

「你過來!」老人招了招手。

赤熾乖乖地走了過去,還沒走到便見一團烈火沖來。他神色一呆,並沒有退讓,當火苗衝到臉上時感覺到一陣灼熱,心中大驚,這才想到退開。

「嘿嘿,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現在已經死了,還有機會讓你領悟破解之法嗎?」

赤熾不禁汗顏,搔了搔腦袋,傻笑道:「這個……我知道我是懶鬼,這是天生的性格,我也沒辦法,只能想其他辦法了。」

「你的辦法是什麼?」

赤熾見老人態度十分認真,只好認真地想了想才答道:「只要好玩我就學。」

「把這裡所有的肉烤完,好不好玩?」

「倒也不錯,不過時間長了也會無聊。」

「如果拿這些獵物玩個遊戲呢?」

赤熾眼睛一亮,問道:「什麼遊戲?」

老人微微一笑道:「每三隻獵物為一組,由這個小妹妹挑,你同時烤三種不同的獵物,不許焦、不許糊、不許流血、不許見紅,每一隻獵物皮下的油都必須烤化。」

「有趣,小魚兒快去挑。」

不多時,織魚便選了三件獵物││一隻錦雞、一隻野鴨,還有一頭斑斕吊睛大老虎。

看著比自己還大的老虎,赤熾也嚇了一大跳。它直接被冰刺刺穿腦袋,身上的皮毛還是完好無缺。

「這可是件好東西!」

赤熾獵過一次虎,剝皮也極有經驗,而其他兩種禽類的處理手法基本一樣,若是單一處理並不難,難在要同時處理三種獵物,兩種小禽肉薄,而虎肉卻是實實在在的厚肉。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赤熾不禁頭疼起來。

織魚見他看著獵物發呆,得意極了,圍著他不停做鬼臉,打擾他的思緒。

「小丫頭,過來。」

織魚一直覺得赤熾是個誰也壓制不了的可惡傢伙,老人卻能讓他愁眉苦腦,心中早已信服,乖乖地回到老人身邊坐下,抓著老人的手求道:「老爺爺,教我點絕招吧,否則一輩子都要受他欺負。」

「一輩子?」老人笑咪咪地打量織魚,火光中,她的臉蛋紅通通像個蘋果,細眉大眼,十足的美人胚子。

織魚悄聲一笑,偷偷看了看發呆的赤熾,眼神十分複雜,半晌才把賭誓的事情過程說了一遍,聽得老人呵呵直笑。

「有趣有趣,這麼說,你是打算遵守約定了?」

「約定了能不算嗎?」織魚反而有些吃驚,似乎第一次聽說可以打賭不算數。

老人被說的一愣,沒想到織魚的心性如此純良,倒是大大出乎意料。

他的眼神越發溫柔,輕輕撫摸著小腦袋嘆道:「好乖的女娃,難得難得。」

赤熾突然在地上翻騰了幾下,冰面驟然出現一個法陣,他整個人沒入法陣,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老人的眼神猛地一跳,很快便陷入沉思。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法陣突然消失,赤熾一臉失望地看著地面,空氣中飄散的焦味已經說明了問題,也把老人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老人嗅了嗅,搖頭道:「火勢太猛了。」

「是啊,同樣的烈火,需要不同的溫度和力量,實在不容易。」

「若是容易,天下恐怕早就亂了。」老人牽著織魚,走到赤熾身邊,低頭看了一眼。

其實烤焦的只有錦雞的頭部,面積不算很大,初次以這種方式修煉就能做到這步,實在難能可貴,然而,這一點也非常明顯地說明了問題所在。

「你這小笨蛋,看你一副聰明的樣子,怎麼連這都想不通?」

「我的步驟錯了?」

「你用的火,只怕不只是人界之火吧?」

赤熾咧嘴一笑,點點頭。老人馭火術如此高明,什麼樣的火焰大概都瞞不過,既然瞞不過,他就不必枉作小人。

「我看不到火焰,人界能做到這樣的,大概只有玄武國的法陣。」

「沒錯,這便是天火法陣。」

「天火?天火,天上之火……」老人叨唸兩遍,忽然朝赤熾一笑,「天上之火豈能不焦?」

赤熾愣了愣,也不禁莞爾。

「據說,法陣之火用的是冥火,與人界之火同色而不同力,熾而不野,凝而不散,火力集於一點,爆發力極強,用來殺人倒是挺好,烤肉就大材小用了。」

赤熾對老人的學識淵博大為讚歎。法陣是玄武國的皇家絕學,知道的人很多,但能洞悉法陣之源在於冥術者屈指可數,這讓他心中又有些狐疑。

老人淡淡道:「火焰的力量以熱力為度,看上去比其他力量更容易掌握,但難處也在此。同一片火焰要想擁有不同的熱度,控製手法必然要更加巧妙。」

「同一片火焰,不同的熱力……」赤熾立即想到法陣,火苗越小越容易控制,而法陣是整片火焰,由法陣本身的力量催動,要想控制如此一大片火苗,難度就不是烤只山雞、野鴨如此簡單。

老人略為深沉地道:「這麼大的火力面積,要想均衡地控制每一點,沒有數十年的修煉很難做到,讓你以此法修煉的確難為了點,看來該換個簡單的。」

赤熾雖然討厭枯躁乏味的修煉,卻最喜歡挑戰,一聽要數十年的修煉才能成功,心中不但沒有氣餒,反而被激起鬥志。

他眼神一凝,拳頭捏得喀喀作響,狠狠地道:「我偏不信這個邪,我是天才,是英雄,絕不能被這種小事難倒。」

「難道你想到辦法了?」

「這……」赤熾咬了咬牙,盯著被燒焦的雞頭看了一陣,忽然想起那些所悟之事,喃喃道:「我觀火焰之光層次分明,力盛則光變,大小厚薄層次各有不同,想必每層火光各有熱力與特性。

「若火力因火光層次而變,想讓整片火焰隨意控制,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將火焰分層控制,熱處用高火,溫處用低火,只憑光芒便足以判斷火力大小。 」

老人原本想誘赤熾修煉馭火的技巧,沒想到竟把他引向一片嶄新的天地,心中著實一陣驚駭。這少年的創造力非同小可,若真能成功,只怕世上又會出現一個奇才,就如當年的他。

「老伯,你覺得如何?」

「可行!」老人鏗鏘而答,他馭火數十載豈能沒見過火光之別,只是平時視之為一個整體而已,赤熾一說,他便已經明白其中要訣。

「還望老伯指教。」

老人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道:「小子,我還真是小看你了。以你的個性,原也不應該以舊法束縛你的創造力,若依我之法,只能造出一個高手,而依你之說,你便是開山之祖。」

「開山之祖?」赤熾啞然失笑,心裡卻相當興奮。

「你所說火焰分離之術,世上從未有人研究,連我也是第一次聽到。

若真能練成,你將為人界開創全新一脈。 」

赤熾眼睛大亮,自己所想不過是一念之間,沒想到在老人眼中竟是如此宏大,如此深遠。他不由怦然心動,鬥志就像泉水一樣在心中不斷噴發。

「來來,我們研究一下這火焰分離之術。」

天邊開始吐白,早晨的光輝把冰刺之原染成了微紅,站在高高的冰刺之上眺望,景色既壯觀又美麗,只是有些冷漠與嚴酷。

存活下來的武士們又開始一天的生活,誰都清楚這是最重要的一天,必須離開這片死絕之地,否則餓也能把人餓死。

看著眼前一個又一個身影帶著烤肉離開,在冰上倒映出一個又一個斜長的影子,赤熾腦海中只想著與老人的一夜長談。

「嘶!」一團冷焰在赤熾掌心升起,墨綠色的火焰只有拳頭大小,在掌心隨風輕晃,看上去就像一塊綠色寶石,然而寶石的核心卻是白色,純正的白色,一點雜質都沒有,在火焰之中就如心臟一樣重要。

「冷焰之心」,赤熾這樣稱呼它,雖然明白那裡藏著冷焰的秘密,但破解它還需要一些時間。

他遙望東方,天空依然重云密布,朝陽的光輝只能在一些稍薄的地方穿透而下,不過,這樣的景像已經足夠讓人辨別方向。

看來事情真的像魅幽羽所說那樣,人界的大難就要來了,或許是如冥界一樣將面對一個全新的大陸、全新的種族。

留給他修煉的時間不多了。

未知的力量總是最恐怖的,而魅幽羽的緊張態度,讓赤熾相信鬼界正面臨巨大的危機。既然能給鬼界帶來危機,那麼脆弱的人界就更加危險。

他看了一眼手中冷焰,目光穿透由深至淺的綠光,落在了冷焰之心上。昨夜與老人長談,兩人都認為火焰分離的關鍵便在「心」上。

「想不到你連鬼術都有涉及。」

老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赤熾沒有回頭,燃著綠焰的右手輕輕一揚,火焰在空中劃出一道綠芒,隨後沒入掌心。

老人看了看周圍,昨天聚攏的人都離開了,奇特的是,地上都或多或少留了一些烤肉,在冰層上分外明顯,「好心有好報啊!以誠待人,人也必以誠待你,這是他們留給你的禮物。」

「這麼多人,可惜不知道他們都是誰,我只記得幾個名字,卻忘了他們的模樣。」

「只要他們記得你就夠了。」老人看著赤熾身後甩動的大辮,笑了。

赤熾感激地看著老人。這一夜雖短,卻打開一扇寬廣的修煉天地,進入全新的層次,這一切都歸功於眼前的老者。

「老伯,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嘛……」老人望著東方突然沉默了,似乎又在緬懷過去,赤熾不敢打擾,只是靜靜地站在身旁等候。

半晌,老人回過神來,輕輕吐出兩個字:「戟布。」

赤熾呆了一呆,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搔了搔腦袋苦苦思索。

戟布詫異地看了赤熾一眼,似乎對他的反應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微笑道:「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那倒也是,比起赤熾,我更喜歡人家叫我熾,簡單舒服。」

「熾……看來你就是天生的火焰。」戟布慈祥地笑了。

赤熾嘻嘻一笑:「是啊,我也是這麼想,所以只要是和火焰有關的東西,無論是仙術還是鬼術,冥術還是武技,我都來者不拒。遲早有一天我會將它們融合為一,開創出屬於我的火焰,熾的火焰,熾焰一系。」

「熾焰……屬於熾的火焰,熾熱至極的烈焰……絕妙!」

「老伯不用笑我,我不過是癡人說夢,反正做白日夢又不用花錢。」

戟布臉色一正,紅潤的臉上泛起一層光輝,語重心長地勸道:「這不是白日夢,昨天長談,我便知道你是有心之人,否則絕不會去想什麼火焰分離之法。

「既然想了就去做,成敗都不必看得太重,任何一點突破都是火系力量的重大發現,即便只是理論上的可行,也足以無憾一生。」

「您既然這麼說,我當然要繼續下去,只是……時間不多了。」

「不多了?」戟布見赤熾望著東方,眼含憂色,略加思索已經明白了些東西,臉色也凝重,「你知道了什麼?」

「災難好像不太遠了。」一種與赤熾格格不入的淡淡憂鬱,縈繞他的眉間。

「那個鬼人說的?」

赤熾身子一顫,驚問道:「您知道他是鬼人?」

「我連鬼界都去過,哪能不識鬼人。」

赤熾越發覺得小看了這個老人,而且戟布之名總在腦子裡轉了又轉,怎麼也想不起來青龍國內有這樣一號人物。

「你還沒說鬼人說了什麼?」

「可能有異世界或異大陸要與人界相接,也就意味著人界將會面對全新的環境,全新的種族,全新的危機,昨天的地震和冰潮還有前幾天的雪暴,似乎都印證了這一點。」

老人大吃一驚,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止關係人界,整個世界都會受到巨大的衝擊。人界毫無準備,數十年的和平讓人們失去了危機意識,一旦危機出現,人們就會像這次冰潮一樣不知所措。

不知為何,赤熾對這個老人有種絕對的信任感,忽然衝口道:「冥界和鬼界已經在面對這樣的危機了,人界和平的日子不會太遠。」

戟布突然轉身凝望赤熾,原本溫和平靜的面孔有種震懾天地的威嚴,雙瞳射出的目光勝似刀劍。

「冥界和鬼界都已經和新種族交手了?」

「鬼界應該是沒錯,冥界也差不多了,三個月前他們……」赤熾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衝動,驚得臉色刷白。

「你不必擔心,此事我不會胡說,不過這種事情最好及早讓四國朝廷知道,否則一旦異族殺來,人界會面臨滅絕的大災難。」

「只怕說出來也沒人相信。」

「黃龍一脈的聲音,我想四國皇室絕不敢輕視。」

「你……」

「老夫原以為能平靜過完這最後一世,沒想到竟遇到這種事,看來蒼天還要用我之力,也罷,就玩他一回又何妨!」

戟布哈哈一笑,拍著赤熾的肩頭道:「不要讓我失望,赤瑕璧和菊寧的孩子,絕不會是碌碌無為之人。去做你想做的事,下次見面,我可要看看你的火焰分離之法。」

赤熾呆了呆,心中有許多疑問想問,但眨眼之間戟布已離去數十丈,空中只留下他的餘音:「小魚兒資質不錯,我留了一冊「水漩大法」給她,讓她好好修煉。 」

忽然,一段敘述跳入赤熾腦海,與眼前的身影重合,他的心怦地跳了。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32
第七集萬里冰封 第八章救援
赤熾驚訝萬分,他總算想起戟布的身分││與那兩個老壞蛋齊名的十大道仙!

聽說,戟布當年還曾教授武神技藝,沒想到竟然還活著,那他現在豈不是一百餘歲?看上去竟才七、八十歲!

「唉,自己怎麼沒早想起來是他呢?真是的……」

想到自己竟與傳說中的強者長談一夜,赤熾心潮澎湃。既然連戟布也活著,看來武神也必然活在世上,若是異族入侵,武神會不會順應天時出現呢?真讓人期待!

落鳳峽口的左側高地有處觀日岩,是山腰突出的一塊大平台,可以看到峽口以東的所有景緻。藤忍領著部下狂奔三百里,在黎明時分趕到了此處,稍加休息後,待到破曉才來峽邊巡視災情。

最初聽說冰潮出現時,他們沒有太在意,想像中的冰潮與冰雹相若,最多只是程度強烈一時,但隨著奔走的時間漸長,遇到逃難者眾多,才意識到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劫難,殺傷力遠勝那場雪暴。

如今站在觀日岩上朝東方眺望,眼前的景象遠遠超乎他們的想像,東方之地大都被冰層覆蓋,幾乎沒有一處平地,成千上萬、大大小小的冰刺,或直立、或斜插,組合成天下難得一見的奇觀。

然而,這地形的險惡,別說常人,就算高明的武士,要想在這樣的地形活動也極為困難,簡直就像是死亡之地。

「真壯觀!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景象,我喜歡!」藤騎在笑,慶幸著自己沒有成為這場浩劫的犧牲品。

邢烙深深看著藤騎的背影。也許藤騎有他的優點,但他的冷漠與殘酷很容易讓人感到不快。如此巨大的災難,東海之地被夷為平地,至少數十萬人死去,人類文明的遺跡蕩然無存,經濟上的損失更不用說了。

「我喜歡」這三個字,實在是一種褻瀆。

藤忍也感覺到族弟不太像話,瞪了他一眼,卻依然沉默不語,思緒電轉。

冰潮之鋒竟來到此處,深入內陸一千多里,衝擊之猛非人類所能抗拒,這股力量的源頭實在讓人恐懼。如果同樣的力量在人類大地的中心釋放,恐怕整個人界立時會變成死域。

「館主大人,是那場地震的力量嗎?」

「應該有關係,不過……」藤忍相信,地震的破壞遠不如這場冰潮。

「這是一場浩劫,青龍國的大浩劫!」邢烙挺著肚子,喃喃自語。

自從那一夜之後,他在龍館中聲音極隆,藤忍順應人心,推舉他成為參議,並委以重任,希望利用他的商業管理法,讓龍館有振興的一天。

藤忍早意識到這場浩劫之後,青龍國武門的勢力將會重新調整,西部武門將會站在領導者的位置上,至於東部武門恐怕沒有百年之功,很難再與西部抗衡,然而在他的眼中,被削弱的東部卻是極好的發展機會。

武門羸弱,權力真空,正是龍館插手的好時機。既然朝廷的文官們對龍館虎視眈眈,做事多加掣肘,不如再建立一個新龍館,介乎皇族與平民之間,只要運作得當,十年之內必然可以成為東方霸主。

清晨的朝陽下,冰面上突然閃出不少人影,從觀日台上看去,感覺就像螞蟻在動。

「看來還有不少人生存下來。」

邢烙忽道:「逃生的野武士必然大舉湧到樂華城,經歷如此宏大的冷潮還能存活,這些武士必然都是精英,說不定鎮東督帥會招攏這些喪家之犬,我們是不是要……」

藤忍眼中寒光一閃。昨天他便去拜會鎮東督帥,沒想到鎮東督帥找了一堆藉口,把他們晾在大廳足足兩個時辰才出來,然後三言兩語又推說有事先行離開,分明就是給他這個新任龍館館主一個下馬威。

「邢烙,這件事就由你去辦,想辦法攏絡這些野武士。」

「我?」邢烙雖然不介意與野武士打交道,但這個事情卻違反龍館一直以來的慣例,多少有些忐忑。

「運用我們的財力,把樂華城的旅舍都租下來,然後安排野武士入住,就說……」

邢烙一聽便心領神會,嘻嘻笑道:「就說藤大人替朝廷安撫難民,軍方負責平民,龍館負責野武士,想必這種時候他們不會想太多。」

藤忍深深看了他一眼。人的確不可貌相,半年前,誰又會想到這個沒樣貌、沒氣度的商人氣質小武士,竟然能進入龍館的核心,而且還做得非常好。

「去吧!」

邢烙撥轉馬頭,策馬衝下觀日台,先到官道上看了看,峽谷口的大斜坡果然有人影晃動。他心裡又想到了曹騎所託,既然有人能夠生存下來,赤熾那樣的高手,存活率應該極高。

思緒正起,卻聽西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邢烙轉眼望去,西方大道塵土飛揚,宛如一條黃龍昇天,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黃塵之下出現一票軍騎,大概有二百餘人,一員將軍跨坐黑馬沖在最前,見到邢烙便伸手高叫。

「邢兄!」

邢烙認出曹騎,臉色微微一變,曹騎是上林一帶的將領,手下只有親兵,如今他來此處,定是鎮東督帥已派出軍力,藤忍的計劃只怕未必能成。

曹騎衝到邢烙面前勒住馬韁,急切問道:「可有消息?」

「暫時沒有,不過正有大批人往西方逃來,我想應該都是武士,或許會有些收穫。」

曹騎眼神一亮,目光伸向東方,這才第一次看到冰潮的壯觀景象,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而他身後也是鴉雀無聲,所有騎士都被浩劫給震撼了。

「這……還是青龍國嗎?這還是人界嗎?感覺就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邢烙嘆了口氣,這樣的景象換成是誰都無法平靜。

曹騎喃喃地問道:「這樣的災難,真有人能生存嗎?」

「能!」邢烙回身朝斜坡下方一指。

曹騎縱馬向前走,視線的角度突然下傾,清楚看到大斜坡上蹣跚走來的數個身影。個個衣衫襤褸,甚至衣不蔽體,可以想像通過冰刺之原是何等艱難。

看到生命的存在,騎士們都露出笑容,但很快便收斂了。難民的慘狀,讓他們對冰潮的強大又有了更新的認識。

「好慘啊!」

「是啊,好慘。」

曹騎和邢烙對視了一眼,心裡都知道,這些衣著破爛的難民都是武藝高強之人,遇難之前甚至是名動一方的霸主,落得如此窘境只能說天威難測。

若不是鎮東督帥召見,若不是藤忍突然轉移大部隊,他們兩個無一例外要面對這場災難,或許他們連眼前這些人都不如。

「到了,我們到了!」

「有人,軍隊!我們得救了!」

第一批武士終於踏上了峽谷高地,曹騎手下的二百餘人立即迎了上去。

看著面前整齊的軍隊,一行人頓時坐倒在地,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終於安全了。

曹騎跳下馬背,慷慨激昂地道:「大家不用怕,這裡已經安全了。」

邢烙本也想迎上去,卻見騎士們如此積極,心中大震。這分明是軍方的籠絡之計,若是野武士與軍方聯合,勢力被大大削弱的龍館只怕再難翻身,可偏偏是曹騎出面,雖說交往不深,但也算是朋友,實在不便搶功,心裡一陣犯難。

曹騎倒沒想太多,瞪著部下叮囑道:「小心點,把人都安置好,帶來的食物和水也分給他們一些。李顯,你回去通報一聲,多派援兵過來,告訴督帥大人開始有……」

看著曹騎有條不紊地佈置一切,邢烙心裡暗讚了一聲「將才」,不禁對龍館的計劃感到擔心,待一切穩定後忍不住問道:「曹老弟,是鎮東督帥讓你們來的?」

「我又不是此處將領,督帥大人不發令怎敢來此?」

邢烙心中大致明白了鎮東督帥的用意,心裡越發不安。他雖然升為參議,但地方聲望不足,只怕很難改變野武士對龍館的成見,而且曹騎也在,他不好直接插手,沉吟了一陣跳下坐騎,朝難民們慢慢踱去。

難民們漸漸平靜下來,有了希望後精神狀況明顯提升,吃了點東西、喝了幾口水後,臉色越發紅潤,甚至開始有說有笑。

「運氣真好……」

「想不到還能活下來。」

一陣熟悉的聲音傳入邢烙耳中,不禁愣住了,他目光在「難民」的臉上掃了一遍,臉色突然大變,驚呼道:「羅青掌門?霍不同莊主?怎麼是你們?」

被叫到名字的二人猛地抬頭,立時認出邢烙,神色一陣激動,身子騰地站起,張大嘴巴半天沒說話,竟全都失了聲。

「兩位老哥不要激動,這裡很安全,我替龍館在此接待武門弟子。請兩人放心,下面的事都包在我身上。」

邢烙心中長嘆,這兩人都是東海之地的武門領袖,霍不同是鬼紋莊莊主,羅青是桃源派掌門,竟落到這種地步,真令人不勝唏噓。

曹騎沒有與龍館爭功的念頭,來此無非是為了赤熾、伐越等人,見邢烙把事攬上身不但不見怪,反而鬆了口氣,含笑道:「原來是邢老弟的舊識,在下有禮了。」

羅青和霍不同出身不同,對龍館和軍方的態度也不盡相同。霍不同是一莊之主,擁有不少財富,因此兩方都不便得罪,而羅青是桃源派掌門,純粹的武夫,對龍館地位素來不滿,只與邢烙個人交往而已。

二人一親一疏,形成鮮明的對比。

踏上山坡的人越來越多,清晨時分,人們都開始脫離冰原。距離最近的如羅青等人,很快就能到達,而後面的人速度更快,許多冰刺間的小道被前人開闢出來,他們可以更順利地通過冰原,進入大斜坡。

鎮東督帥似乎早料到天亮過後,是難民湧入的高峰,在曹騎出發之後又派了數批人馬,以步軍為主,攜帶了大斧等工具準備開路救人,只是速度稍慢,因此仍在路上。

羅青這一批到達的一個時辰後,藤忍等人已經從觀日台上回到官道,赫然發現大斜坡上已經建立了臨時的難民收容所,路邊甚至用木材、石頭和便攜式的帳蓬,搭建了臨時救援站和指揮中心,曹騎和邢烙都赫然在內。

見到上司,邢烙幾個縱步便衝了過來。

「你不是去了樂華城嗎?」

「屬下在此遇到曹騎將軍,聞知軍方已派援兵,若按原定計劃前往樂華,只怕於事無補,軍隊會把難民送到軍營暫時居住,如此一來,我們縱使通天之能也無計可施,因此屬下斗膽留了下來,與曹騎將軍一起安置難民,免得所有功績都讓軍方得了。」

藤忍微微點頭,心中越發欣賞這個憨態可掬的部下,判斷力和決斷力都非常出色,若換了其他人,恐怕只知道遵令而行,完全不知變通。

「來了多少難民?」

「目前有二百六十七人,全都是有名望的武門,江湖中的影響力非同小可,我觀此次龍館主動出手協助,他們對龍館的態度已不似以往那般敵視,只是屬下人單勢孤,還望館主派人召喚所有龍館弟子,分赴各處道口,否則時間一長,等軍方主力救援部隊到了,再想插手實屬不易。」

藤忍點點頭,轉身喚了藤騎,小聲吩咐兩句,便讓他飛馬往樂華而去,自己則帶著三名部下往指揮中心去了。

藤忍的地位遠非邢烙可比,他一出現,整個臨時救援站都沸騰了。

尤其是「難民」們,無人不識藤忍之威,又聽說他接任了龍館館主,敬畏之心更重。

藤忍老謀深算,極擅把握人心,不但屏棄以往的高傲,降低身分與武門之人有說有笑,還親自為許多受傷的人療傷,此舉大大提昇龍館的親和力。

邢烙倒是閒了下來,只是從旁協助藤忍,忽然聽到身邊有人高喊「邢兄」,只見伐越和盛宣誠滿臉疲倦的走來,臉上淚跡斑斑,眼中還有哀色。

伐越和盛宣誠眼見赤熾和織魚被捲入冰塵之中,再也不見蹤影,都以為二人已經身亡。兩人心中大悲,淚水也湧了出來,然而再想救人已經遲了,留下也沒有任何意義,只能加快速度擺脫冰刺的追擊。

「伐大人,盛兄弟,你們活著回來實在太好了!」邢烙情真意切,一把抱住兩人,激動之情絕不亞於重獲新生,頗讓二人感動。

伐越、盛宣誠都有死裡逃生之感,望著同門兄弟都是一聲長嘆。這一場浩劫就像夢境一樣,至今依然有不真實的感覺。

「二位兄弟!」曹騎激動的聲音從側面傳來,聲未落,人影先至,竟不顧眾目睽睽一把抱住二人,真摯之情讓二人大為感動,三人抱頭相擁,兄弟之情讓周圍的人一陣感慨。

邢烙看著三人,心裡說不出的羨慕,人生在世能有這樣的友情,定然不枉此生。

三人半晌才平靜下來,赤熾立時成了議論的話題。聽到赤熾和織魚被冰塵籠罩、不知所蹤的消息後,邢烙和曹騎都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

「熾兄弟竟然……」

看著曹騎搥胸頓足的樣子,邢烙心裡也是一樣傷感,但他更相信那樣的人物絕不會輕易敗給冰潮。他伸手拿出腰間的水壺遞向曹騎,「喝口水定定神,吉人自然天相,既然有這麼多人能活下來,我們也不必太擔心。」

曹騎、伐越和盛宣誠都點點頭,他們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伐兄,你們是災區何處而來?」

「嗯,靖安府。」

「路途著實不近,能生存下來實在是大喜事,走,進城!我給你們接風洗塵。」

二人現在也沒有精神想事情,一切都聽從邢烙的安排。

邢烙想了想,覺得城中之事不急,武士們剛剛逃出生天,一定會就地休息,或許會去尋找同門,未必會直接跑到三百餘里外的樂華城,因此便牽著馬與二人同行。

聽伐越細細描述赤熾和織魚被捲入冰層的過程後,邢烙心中卻生起了希望。那一夜若是沒有赤熾斷後,他們根本逃不過屍人軍團的圍剿,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功。

況且邢烙與伐越二人不同,沒有看到真實的場面,全憑那一夜赤熾留下的印像做為判斷,聽到火鳳重生、烈焰翻滾的場面,直覺告訴他,赤熾已經找到了破冰之法,停下腳步反擊冰潮並不是無奈之舉,反而是進取之策。

「既然冰塵遮住了視線,未必便是遇害。憑我那一夜對他的觀察,此子實力強大,更重要的是他身手靈巧,即便是滿天冰刺,他也必然有存活的本事,或許他只是在冰塊中鑿了個洞,躲了進去,那樣豈不是更安全?」

伐越、盛宣誠和曹騎對視了一眼,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以赤熾的腦袋,極有可能做出一些別人不敢做的大膽舉動,冰潮雖然如狂暴之龍,卻未必沒有弱點。

「希望如此吧!」

「你們不要太杞人憂天,先回樂華城休息幾天,再慢慢打聽,龍館的弟兄都在那裡。」

如此巨大的自然災害,數百里的土地淪為冰域,使得原本東海之濱的大片區域變成死地,無論朝野都大為震動,誰也無法為失去數百里國土而無動於衷。

軍方倒是沒有閒著,大軍封鎖了所有通往冰域的通道,同時開始讓士兵掃冰,速度卻極為緩慢。如今人們最希望的便是天氣溫和一些,讓冰自己融化。

就在大部分青龍國人認為無法生還的死絕之地,依然上演著眾多可歌可泣的求生故事,事實上在冰潮中生存的人並不少,尤其是輕功卓越的武士。

冰潮不比雪暴,只是在地面橫移,受到地形的影響很大,但由於衝力太強,許多地形都被冰潮改變了,但更多地方抵抗住了冰潮的衝力,而定陽便是其中之一。

冰潮前鋒雖然衝擊了通往定陽的山道,然而山路實在太崎嶇,而且起伏不定,冰潮的前推力只能把冰體推上半空,然後又從懸崖邊墜回底處,因此定陽東面基本上沒受到任何衝擊。

倒是西北面通往平谷和靖安府的路段,受到一定的衝擊,所以冰潮過後,定陽便陷入孤立狀態,東面、北面被冰域所阻,到處可見的冰刺阻隔了與外界聯繫的通道,而南面、西面則是山,雖然沒有受到冰潮的影響,但懸崖絕壁也不是可走之路。

困守在一縣之地,恐慌的氣氛並不算太濃,畢竟能在這樣的自然災害中活下來,已屬難能可貴。

定陽位於高地,糧產頗低,平素都是依靠外面運來糧食,由於道路不便,因此定陽有存糧的習慣,官倉和民倉之內都有大批存糧,人們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才漸漸平靜下來。

然而,冰域中的孤島並不等於桃源,這裡並沒有足夠的耕地,滿山的礦石也運不出去,此刻的定陽不過是大海中小小的島嶼,只能讓人爭取到喘息的時間。

沒有人影的冰刺之原上一陣寒風吹過,掀起的不只是冰屑,還有讓人恐懼的死亡氣息。

儘管大地不再顫動,儘管冰潮不再洶湧,但大變革的腳步卻越來越近了。遙遠的東海深處,冰潮的衝擊遠遠比內陸要強烈萬倍,厚重的冰層就像一條冰龍,昂起它高傲的頭,一頭扎進了黑暗之中……

七天,對於樂華城而言,就像是閃電劃破天空一樣轉眼流逝。東面受災的難民大都進入了這座東方大城,氣氛漸漸平靜下來。

隨著二十萬大軍駐守整條冰潮邊界,青龍國徹底把東方領土拱手送給了蒼天,東面的國界便以冰潮邊緣為線。

青龍國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國,因地震而受損的建築很快就被修復了,充分體現出高效的工作能力,以及豐富的材料儲備。

同時,樂華城周邊出現了許多新屋,都是為了安置難民而建。更難得的是,這些新屋是龍館所建,讓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皇家組織聲望漸高,有了更多人性化的氣質。

當然,最需要修復的還是人心,尤其是經歷了災難、死裡逃生的人們,失去朋友和親人的痛楚並不是住進新家就能抹平的,需要時間來平復。

但曹騎等人卻討厭時間,因為他們期待的身影,竟然一直都沒有出現。

「七天了!」

盛宣誠像瘋牛一樣在居所踱步,新建的小房還飄散著木材的清香,可他卻視若無睹。

靜靜坐著的人也未必平靜,伐越和曹騎眼中的憂色不比盛宣誠少一分一毫,更讓他們煩躁的在於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坐著等待消息。

「他們不會真的……哎!」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三人都沒有在意,以為是邢烙。這幾天邢烙進進出出,與他們都混熟了,如同兄弟一般。

「怎麼都這表情?沒人歡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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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當個宅男...但為了生活....只好放棄夢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