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熾焰戰神 作者:甲子(已完成)

 
solove 2013-10-2 23:47:3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 45322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6 16:15
第三集 重返朝日 第五章散亂

肅裁被派往較近的鎮東督帥府禀告朝日城情況,然後他便趕回朝日城附近,一路上見證了災民悲慘的狀況。

     「你說什麼?」赤熾騰地坐了起來。

     「東海諸縣下了大雪,地方官吏不許難民入城,缺乏食物和住宿的難民們發生了小暴亂,一些人被殺,而你救的那個小男孩凍死在雪地裡,肅裁親手埋葬了他。」

    赤熾緩緩躺下,身子剛著地又再次坐了起來,眼白處泛起了紅線,怒火在他身上變成了一種銀色的光輝。

     「不知哪來的傳言,說佔領朝日城的屍人帶著屍瘟,傳染上立即死亡。流言傳開,所有人都怕了,見到難民就像見到瘟疫一樣,甚至還有放箭射人的事情。」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了很久……

     「那些人是白痴嗎?」沉默了近半個時辰,赤熾終於開口了,很奇怪自己的聲音為什麼這麼柔弱,因為胸口氣得都快要炸開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算是個好人,因為沒做過什麼好事,偶而還惡作劇,更是招惹不少人。他在朝日城的舉動,一半是因為偶然碰上了,另一半則是因為興致想玩玩,與仁善或是見義勇為這些大道理,扯不上半點關係。

    但此刻他的確怒了,讓一個可憐的小男孩在雪地裡凍死,恐怕就連無情的鬼人也做不出來,自己為那些冷酷的人繼續活命奔波,越想越不值。

     「如果他們帶有瘟疫,我們是不是也該活埋呢?沒有人比我們更接近喪屍!」伐越用嘲笑般的口吻發洩著心中的憤怒。

     「沒事,屍人軍團會讓他們明白的。」

    赤熾又躺下了。哀莫大於心死,既然那些處在危機中的人對同伴無情,外人自然也不必在意他們的死活。

    聲音淡淡的,伐越卻感覺一股陰寒透骨而入,真正的威脅開始顯現,經歷太久和平的人心正在接受亂世的挑戰,恐怕還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清晨的孝悌城寧靜、清新、安祥。

    早上是修煉的好時段,天色剛亮,龍館弟子們便開始了一天忙碌的修煉,朝廷專使的到來,對他們的生活沒有太大的影響,宿醉的權利,也只有參議們才能享受。

    也許是受到天氣的影響,聽到朝日城難民事故後,沒有多少人流露出同情的目光,不是他們太冷酷,而是死亡已經不稀罕了,尤其聽過八千士卒戰死的消息後,少數平民的死亡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伐越是為數不多的另類,或許是在外面經歷了太多事,悲天憫人的感覺更強烈一些,從睜眼開始,這張臉就沉浸在悲痛與傷感之中,帶著沉鬱的心情,他來到了龍躍堂,等待館主下達離開的命令。

    然而一直等到正午時分,龍躍堂竟沒有一個人出來,站在大門口便能感覺到裡面熾熱的氣氛,那是一種針鋒相對的熱力,簡單來講就是爭吵。

    守門的衛士與他一樣對裡面發生的事情感到好奇,早上是藤仲義宣布皇帝旨意的時段,換而言之,皇帝旨意,讓這些為了地位而明爭暗鬥的參議們,不顧面子地爭吵起來。

     「到底在吵什麼?還有什麼比朝日之亂更重要的?都快火燒眉毛了,還這麼沒效率。」

    也許聽到了伐越的話,他坐立不安徘徊於門前時,館主突然走了出來。

     「館主!到底怎麼了?」銀色發下的面孔充滿了無奈與傷感,伐越感覺到事態果真有些不對勁,心裡咯登一聲沉了下去。

     「伐越,今天不要走了,也許有大事宣布。」

     「館主……」

    館主沒有解釋,擺了擺手,低著頭走向自己的院落,雙肩低垂,落寞的氣息讓他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小老頭,完全沒有了武士首領的光輝。

    難道館主要退位了?

    這是在場眾人共同的想法,但很快被推翻了,參議們一個個魚貫而出,臉色一樣鐵青,藤忍也是一臉陰沉,出來時還抬頭看了看陰暗的天空,像是在詛咒著什麼。

    這樣的氣氛,這樣的環境,沒有一個衛士敢詢問旨意的內容。

    伐越見狀也只能回到離殤館,赤熾正和幽一刀在廳院邊的小台上悠閒聊著,似乎真的不再理會朝日城的亂局。

     「一刀兄,皇帝到底下了什麼旨意?」

     「你問我,我問誰?那可是密旨!」幽一刀笑了。

    伐越抬頭望向天空,隱隱感覺,密旨將對龍館造成前所未有的衝擊。

    半個時辰後,密旨的內容就像掉入油灌的火星,立時便點燃了整個孝悌城,空氣中漫著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

    藤仲義的到來,代表青龍國一個全新時代的開始。聖旨宣布龍館弟子將在一年內,全部以爵位編入朝廷正職序列,也就是說無論身分高低,龍館弟子都將授以官職。

    表面上看起來這是一道不錯的旨意,每個人都有正式的官職,可以拿更多的薪水,按品級使用儀仗。

    高位者們都看到這旨意背後的陰狠之處,得到官職的人,必須聽命於朝廷,而不是館主和參議會,這無疑是用軟手段,架空龍館權力,也讓這個存在已久的武士集團徹底真空化。

    廢除龍館的消息,就像野火般在整個孝悌城燒了開,館主與參議們沒有出來闢謠,讓傳言愈演愈烈,一時間人心惶惶,有的興奮,有的失落,更多人則是不知所措。

     「想把孝悌城變成真正的陵寢吧?」聽到消息的赤熾一如往常般開著不恰當的玩笑,他可不在乎龍館是不是真空化,就算龍館消失了也無所謂,武士的存在就像恆星一樣。

    當然,這座城中除了他以外,都是有所謂的人。

    以參議會議為首的實權派對這樣的旨意極度不滿,如果龍館弟子以官職論序列,龍館便成了虛設的機構,隨時要聽命於朝中旨意,再也不能憑自己的意思行事,如此一來,就算成為館主,也只是掛上一個虛銜而已。

    參議們原本的地位可比宰相,偌大的青龍國,除了皇帝和館主誰也指揮不動他們,一但進入正職,地位就會與朝中那些文官相若,見到職位高的還要卑躬行禮,這是武夫們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藤忍自然是反對者中最強烈的一個,館主地位高於宰相,是青龍國所有武士總首領,民間的威望極高,簡直就是一個副皇帝,一但列入朝廷官員行列,地位驟然下降,最多與宰相相若。

     「這是朝廷文官派的一場陰謀!」

    據說回到住所的藤忍大嚷了三聲,便開始招集死黨密謀顛覆這個旨意。

    朝廷所用的理由││為了應付由朝日城之亂引發的危機,在他看來不過是可笑牽強的理由,然而為了顛覆旨意,他必須從這個理由下手。

    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盡快解決朝日之亂,讓一切恢復太平,這樣才能使龍館獨立於朝廷之外,孝悌城的東都美名也得以延續。

    從此,一場突如其來的神秘動亂,變成權力爭鬥的法碼。

     「去朝日吧!幹掉那些碎肉,還我龍館威名!」

    當藤忍向親信宣布這個口號時,沒有一個想過那裡會是神域還是地獄,只有轟轟烈烈地吶喊與叫囂。

    赤熾聽到伐越轉述這事時,足足笑了一個時辰,理由是「天底下沒有比看一群笨蛋叫囂著去送死更可笑的事」,但他因笑得太多渾身酸疼,趴到天黑才緩解,伐越也不覺得他聰明到哪去。

    孝悌城因為這一張聖旨,氣氛驟然間緊張起來,少壯派倒是非常高興擁有出頭的機會了,因為在朝廷內有更多建功立業登上高位的機會。

    比起來,龍館更講究資歷與武力,他們之所以喜歡留下來,完全是因為龍館弟子的特殊身分,以及在這裡可以修煉更強大的武藝。

    如此一來,赤熾就像路邊的小草,再也沒有人理會了。

     「那些笨蛋為什麼喜歡什麼事情都和權力扯上關係?」赤熾不喜歡政治,卻無可避免地捲入了青龍國陰暗的政治鬥爭中,感覺相當無奈。

    新旨意對伐越的影響較小,只是沒有了東海監政司的職務,不知道該不該插手朝日事件,混亂的孝悌城也沒有人能回答他。

    入夜,沒有了前日酒宴的喧鬧,孝悌城明顯安靜多了,但這只是表面,黑夜中的城池到處充滿森然的陰謀氣息。

    平時擅長武技的人們,在這一夜玩起了謀略,無論男女老幼都在忙著到處串門,希望從信任的同伴嘴中,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

    事實上龍館弟子們根本不必擔心生活,他們都是皇族血脈,衣食住行這種平常人家天天擔心的小事,不在他們考慮的範圍,只不過奉為人生目標的龍館一消失,人生似乎都沒有了方向,這種失落感造成緊張的氣氛。

    赤熾和伐越原本不必捲入其中,他們早已被絕大多數人忽略,可偏偏有一個不知趣的人跑來了。

     「盛宣誠!」看著門口的年輕身影,伐越頗感意外。

     「伐大人好!」盛宣誠被寒風吹得臉色發青,眉毛擠在了一眼,嘴唇也沒了血色,勉強笑了笑就直撲火爐,溫暖就像美人一樣勾著他的心,他一邊搓手還一邊笑道:「該死的鬼天,二月比臘月還冷,真邪門了。」

     「你小子不守著義道,來此幹什麼?」

     「我能喝口酒嗎?」

     「自便。」

    盛宣誠拿起酒壺連灌了兩口,熱酒下腹,全身立時暖洋洋的,舒泰極了,忍不住閉著眼睛。

     「義道,那鬼地方白天就已經沒人了,出了這麼大的事,誰還有心情留在那裡?」

    伐越理解似地拍拍他的肩頭,又遞一塊烤肉給他,眼睛則瞟向趴在地上喘氣的赤熾,孝悌城亂成這樣,留下來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赤熾不置可否地翻身,仰面朝上繼續躺著。

    盛宣誠也不客氣,一手肉一手酒,邊吃邊道:「我特來請教二位的。」

     「請教我們?」伐越臉部輕輕抽搐,此刻他也想找人請教,可偌大的孝悌城根本沒人理他,心裡正犯嘀咕呢。

    盛宣誠放下手中酒肉,伏地鞠了一躬,鄭重地請教道:「龍館現在什麼狀態想必你們都很清楚,大家都在為自己找出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特來請教。」

     「不是說按爵位安排公職嗎?你怕什麼?」赤熾騰地坐了起來。

    盛宣誠哭喪著臉道:「這個孝悌城裡除了你都有爵位,可朝廷哪有那麼多空餘的職位,到時候肯定只給個虛銜,然後讓我們在家等消息,美妙的人生就會浪費在等待之中。」

     「那就等唄!有吃有喝多舒服。」

     「不要!那種生活還不如死了算了。」

    伐越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命運其實與盛宣誠沒什麼區別,子爵是比男爵高些,但在眾多公爵、侯爵面前一樣微不足道,大概會安排到哪個小衙門去做個閒官。

     「青龍國真是有趣的地方,小小的朝日城居然弄得連龍館這樣大的地方都要折散了,有趣有趣!」赤熾對這種政治鬥爭實在提不起興致,懶洋洋躺倒在木板上,閉著眼睛養神。

     「你是外人,自然笑得出來。」

    盛宣誠無奈地嘆了口氣,「聽說這是朝廷為了削弱龍館的政策,東都與都城對立,讓很多文臣感到不安,希望通過這次朝日之亂把權力收攏回皇城,其實龍館哪有什麼權力,整天不是監視就是修煉……」

    屋子裡不斷響起抱怨聲,伐越原本想插嘴,但很快就有了「盛宣誠其實是來找人抱怨」的想法,也學著赤熾靠著牆壁閉目養神。

    說了半天,盛宣誠終於喘了口氣,咕嘟灌了兩口熱酒後不說話了。

     「不說了?」

     「累了,你們說!」

    幸好你累了!赤熾暗暗偷笑,表面上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重重地點了點頭,道:「辛苦了。」

    盛宣誠愣了愣,不知道如何接話。

    伐越看赤熾戲弄盛宣誠也樂了,笑道:「你為什麼不去找藤忍大人?」

     「他們哪會在乎我這小人物?聽說正準備全面出擊朝日城,抹去朝廷整編龍館的理由。」

     「這倒是個辦法。」

    赤熾一直期待龍館能以最精銳的力量主動出擊,沒想到竟是朝廷的旨意逼著龍館走上了這條路,不得不說是命運使然。

     「朝廷沒事找事,參議會也不怎麼聰明,昨天就說讓館主領三十二名參議全力出擊朝日城,如此一來,就算皇帝也無法壓制這麼強大的隊伍吧?」

    盛宣誠眼睛一亮,高興的拍著大腿叫:「對啊!我現在就去和館主說。」

     「免了吧!你以為館主想不出來啊!那位老爺子雖然話不多,可句句都很有分量,只可惜現在大概輪不到他說話了。」

    雖然來到龍館不過兩天,但這裡的情況赤熾已經摸的相當清楚,藤忍擁有更多的親信和擁護者,館主的強大則在於他的威名與實力,但這種時候更需要強大的勢力,藤忍可以提供,館主卻不行,他是一個無勢力的老人。

    伐越一方面為赤熾的誇讚而感到驕傲,另一方面也在為龍館的前途感到擔心,大舉出動朝日城也許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但肯定會有許多人的生命留在那座小城。

    赤熾忽然整了整衣服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含笑問道:「好吧!你們喝夠了嗎?」

     「什麼事?」盛宣誠和伐越不約而同抬起頭看著他。

     「喝暖了身子就出發吧!」

     「出……出發?」

     「不出髮留在這里幹什麼?難道你們也想加入藤忍的大軍?」赤熾推開木門,讓寒冷的強風吹襲身軀,身子打了一個激靈,隨即精神了許多,走出院落,拾起靠在院牆邊上的「冷巨」,扛上肩頭。

     「我,也出發?」盛宣誠只是來找個外人發洩一下情緒,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突然要他離開住了多年的地方,不由有些茫然。

     「朝日城比這裡好玩多了,如果不想和朝廷的文官跳舞,不想被藤忍推去和屍人玩刀子遊戲的話,就一起去看看海吧!」

    赤熾調皮地擠了擠眼睛,盛宣誠雖然有些貴族子弟的傲氣,卻並不讓人討厭,正是這一點讓他選擇了一起同行。

    伐越道:「走吧!反正龍館弟子從現在開始以爵位安排職務,你這個虎翎衛士想必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餵!我好歹是個二等男爵!」

    伐越回頭道:「我還是子爵呢!走吧!到朝日城也許能立下大功。」

    在伐越和赤熾的慫恿下,盛宣誠糊里糊塗地收拾了東西,跟他們一起上路了。

    由於城內一片慌亂,龍館從上到下都在考慮自己的前途,就連城門站崗的也沒了心思,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商議自己的未來,再加上寒風凜洌,吹得讓人睜不開眼,因此沒有人在意他們離開了。

    朝日之亂的消息連西部也都聽到了,反應大相迳庭,輕視者視為偏遠地帶的小麻煩,重視者看成顛覆和平時代的大動亂前奏,氣氛隨著這兩種意見而左右搖晃,緊張得讓人窒息,又輕鬆地彷彿什麼事也沒有。

    相比之下,東海的府縣因為難民的湧入,而直接受到朝日之亂的衝擊,屍人軍團的名字傳播到每個人的耳中,酒館茶舍中談屍色變。

    在寒風中趕路絕不是舒服的事情,赤熾以此為理由慢行,即便伐越像趕牲口一樣,催促加快速度,也無動於衷,每到客棧必好酒、好菜、好房間,飽餐後美美地睡上一覺,從靖安府到孝悌城只花一天,回去卻花了三天。

    伐越感覺到他在等,卻不知道他在等什麼,直到靖安府的城池出現在眼前,他才明白。

    數十匹快馬頂著寒風從靖安府城門外呼嘯而過,絲毫沒有留戀這座東海大城的意思,沿著大路朝朝日城的方向疾馳,馬上黃色的身影訴說著他們的來歷,尤其是最前方那不算高大卻十分威嚴的身影。

     「出動了!」盛宣誠興奮地大叫。

    伐越看了赤熾一眼,龍館一但大舉出動,軍方和朝廷都會緊張。

    一個希望藉機削弱龍館的影響力,另一個則想利用朝日事件提升自己的地位,而其餘勢力則不想朝日城這塊肥肉落入龍館口中,因此龍館的出動無疑會加快各方勢力的行動,朝日事件的真相也能更早地被揭開。

     「先到月華酒舍吧?我饞了。」

    聞言,伐越嘴角忍不住抽搐,想到月華酒店那一幕,臉色也有些發青。

     「不必擔心,這次不會有事情發生。」赤熾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然而詭異的笑容讓人更是不安。

    靖安府的人都已經記住這個紅色辮子和巨大的兵刃,看到這兩樣東西,幾乎所有人都選擇遠遠的避讓,以一種看蟑螂的目光,看著紅色身影走出視線。

    盛宣誠被這種古怪的氣氛弄得很不自在,身為龍館弟子的他,本應到任何地方都帶著光彩,這種被當成蟑螂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

    他最後忍不住拉著伐越的衣角,小聲問道:「他到底乾了什麼?怎麼人人看他都像看惡棍似的,敢怒不敢言。」

    伐越除了苦笑也只有苦笑。

    赤熾像是蜜蜂一樣,嗡嗡地飛入了心愛的月華酒舍,伐越卻有種舉步維艱的感覺。

    他慢慢踏入月華酒舍,卻見酒舍掌櫃殷切陪在赤熾身邊,臉上堆滿了笑容,脫活活一隻向主人撒驕的哈巴狗,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伐越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盛宣誠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後,這樣的場面同樣出乎意料,緊張的神經頓時放鬆了下來,含笑走到赤熾身邊,道:「想不到這小子還挺有面子。」

     「不是我有面子,是錢有面子,別看這傢伙現在眉開眼笑,心裹不知道詛咒我幾萬次了。」

     「我哪敢啊!你是大爺,快樓上請。」

     「上樓上樓,端好酒上來。」赤熾大搖大擺地走向樓梯,那姿態就像是酒樓老闆。盛宣誠也興奮地跟了上去。

    伐越留在最後,上樓前突然一把揪住了掌櫃的衣服,小聲問道:「老實交代,他到底乾了什麼?是不是威脅你了?」

    掌櫃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應道:「當然不是,那位客人給了很多金子,足以買到二十座月華酒舍的金子,小的自然要熱情招待。」

     「二……二十座月華酒舍!」

    伐越懷疑自己聽錯了,赤熾這小子到處騙吃騙喝,從來就沒見他掏過一文錢,實在想不出,他從哪弄這麼多錢,而且還是金子。難道這小子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懷著被騙的不爽,伐越快步走上二樓,卻見赤熾站在樓梯口不動,盛宣誠也站在一旁,只是目光有些詭異,彷彿被人勾了魂似的。

     「小宣……」剛叫了一聲,他也被二樓角落上美麗的身影震住了,同樣的衣著,同樣的姿態,同樣的打扮,同樣的美麗。

    魅幽羽舉起酒杯朝樓梯口的方向示意,盛宣誠和伐越都沒來由地一陣臉紅心跳,心裡同時又大呼「見鬼了」。

    赤熾的反應倒是「正常」,只不過扔出手中的冷巨,狠狠地砸了過去,就如一陣暴風吹襲美麗的花園,幾乎所有人都發出了驚呼。
solove 發表於 2013-11-2 18:05
第三集 重返朝日  第六章少女

嘩然聲中,一道紅影尾隨著冷巨竄了出去,赤熾那不算粗壯的手臂,在空中化解了衝擊之勢。

「你這傢伙沒事不要隨便挑逗男人!」

魅幽羽笑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淡雅清新宛若初放的蓮花,安撫了為他驚呼憂心的酒客們。

「下輩子記得做女人!」

「那不就便宜你了嗎?」

「我還想喝酒,不想這麼快吐。」赤熾白了他一眼,走到他對面的桌旁坐下,將「冷巨」伸出無窗的欄杆,大半懸在空中,一手壓著柄部,一手騰空準備喝酒。

魅幽羽瞇著漂亮的眸子,迷離般的目光靜靜落在赤熾身上,酒客們忽然感覺心中沒來由地一陣酸楚,就像看到初戀情人與別人幽會一樣。

赤熾卻是毛骨悚然,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大哥,我求你了,好歹讓我享受完這頓酒吧!」

魅幽羽抿嘴一笑,轉眼移向欄杆之外的大街。

「老天爺是不是搞錯了性別,要是女人多好,真是浪費……」赤熾如釋重負,低著頭一邊撥弄著桌上的水珠,一邊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

盛宣誠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男子,看得人都有點傻了,被伐越拉到了赤熾身後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魅幽羽掃了二人一眼,淡淡問道:「去哪?」

「還用說,朝日城唄!一大群笨蛋趕著去送死,我要去看熱鬧。掌櫃,快上酒!」

酒客的眼中,不知禮數、拍著桌子叫囂的紅毛猴,實在無法與優雅的魅幽羽相提並論,偏偏這兩人看上去談笑甚歡,心中都有種吃味的感覺。

赤熾回頭看了眼伐越和盛宣誠,笑問道:「這裡有鬼嗎?怎不過來。」

「我以為你們有話說。」伐越領著盛宣誠坐到他對面,擋住了魅幽羽的視線。

盛宣誠悄悄指了指身後,神秘兮兮地問道:「赤熾,那是男人嗎?漂亮得簡直無法形容,太不可思議了。」

「是不是男人,你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去你的!」盛宣誠瞪了他一眼,目光又忍不住朝魅幽羽瞟去,正好迎上兩道迷離的目光,身子彷彿觸電般顫抖起來,嚇得連忙轉過頭,心裡卻還在怦怦直跳。

真見鬼了,見了男人居然也會心跳加速,不行,今晚找個女人陪陪才行。

「在想女人吧?」伐越壞壞的笑道。

「沒有沒有。」盛宣誠窘得臉紅過耳,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自從盛宣誠加入喝酒的行列,三人們的笑聲便很少斷過,歡快的氣氛甚至感染了整座月華酒舍,酒客們的臉上也都有了笑容。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隨著一股香風吹來,魅幽羽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俏麗的身影。

「羽哥哥,我找得你好苦啊!」

銀鈴般的聲音相當甜美,只是少女的舉動有些突兀,撲到了魅幽羽的懷裡,摟著魅幽羽的半邊身子蹭來蹭去,十足一頭撒嬌小貓味。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又集中到角落的這張桌子,魅幽羽絕美的容顏就像孤高的仙鶴,那多出的俏麗少女,反讓這分美麗被削弱了。

「好漂亮的妹妹!」

赤熾盯著突然出現的少女,「可愛」實在不足以形容少女的俏麗,漂亮的一對小酒窩煞是迷人,粉藕般的臉蛋和肌膚,像瓷娃娃一樣,臉上還有些稚氣,左肋下兩把鑲著寶石的短配刀,手裡拿著粉色折扇。

少女用看蒼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之後便選擇無視,不停用吹彈可破的粉嫩臉蛋在魅幽羽手臂上蹭著。

赤熾的厚臉皮在這種時候派上了用場,直接跑去坐在少女的對面,捧著腮幫子,直勾勾地看著她漂亮的小臉蛋,活脫脫一個色鬼,旁若無人的姿態讓伐越和盛宣誠都有些汗顏。

「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完了!這小子毛病又犯了!伐越開始左顧右盼,尋機會溜走。

盛宣誠是一臉羨慕,出身皇家,雖沒有染上貴族子弟惡劣的習氣,卻也喜歡走馬觀花,赤熾近乎無恥的直白,在他眼中卻是「勇敢」的代名詞。

「關你什麼事!你這臭猴子快滾開,不要打饒我和羽哥哥談情。」

「不打擾,你談你的,我看我的。」赤熾根本沒有收斂的打算,盯著少女左看看右看看,品頭論足的樣子,倒有點像是皇宮挑秀女的太監。

少女雖討厭這只蒼蠅,卻捨不得離開魅幽羽,噘著嘴,一臉怨氣,「羽哥哥,快把這傢伙趕走,討厭死了!」

魅幽羽挪了挪身子,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出手的時候,他突然笑了笑,「第一,我和他一直在說話,沒有理由趕他走。第二,不要貼這麼近,我討厭脂粉香味。」

赤熾得意的笑了,挑釁般朝少女擠擠眼睛,「看到沒,我贏了」。

少女不堪吃癟,狠狠瞪了他一眼,粉嫩的臉頰也染紅了,嘴噘得更高,竟別有一番美態,右手卻悄悄摸向腰間。

「妹妹不要動刀子哦!不然就不漂亮了!」

「動刀子怎樣,我就砍你!」少女突然拔出腰間的一雙繡花短刀直刺。

伐越和盛宣誠原本替赤熾捏了一把冷汗,看到這一招都忍不住笑了,揮刀綿軟無力,這樣的刀法恐怕只能砍豆腐。

「哎呦!」赤熾突然大叫一聲,雙手摀著面,少女的兩把刀子都夾在指縫之間,倒像真的砍中了。

少女只是惱羞成怒,沒想過要殺人,看到這樣的場面頓時手足無措,小臉急得要哭,放開刀柄跑到赤熾身邊左右晃動,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在此時腳下像是絆了一下,一頭裁向赤熾的懷中。

「啊!」赤熾身子側著一縮,雙手不自然張開,卻正好讓少女纖柔的身軀進入懷中,抱了個結結實實,在外人看來倒像是少女自己投怀送抱。

整個變化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少女根本沒反應過來,直挺挺地撲在「蒼蠅」的懷抱中,一陣濃烈的男人氣息直撲鼻中,身子猛地一顫,睜大眼睛稍微抬頭,卻見黑亮的瞳孔笑瞇瞇看著自己,不禁又是一愣。

軟玉溫香在懷,赤熾一臉得意之色,連眼睛都在笑,伸長了鼻子在少女鬢角邊嗅了,淡淡的茉莉清香滲入鼻尖,全身都覺得舒泰。

這一幕讓盛宣誠驚得張大嘴巴,下巴都快掉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依偎」中的兩人,沒想到這麼簡單就一親芳澤了,心裡真是一萬分的羨慕,恨不得自己替代赤熾的位置。

少女的反應實在不快,眨了幾十下眼睛,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問題,身子像受驚的蝦般彈了起來,一張粉臉窘得像熟悉的蘋果,就連眼睛都像兔子一樣紅了,只不過是被氣的。

赤熾並沒有阻止她起身,剛才那一抱,他已經相當滿足了,笑嘻嘻地道:「站好啊!別再摔了。」

「你……你騙人!」少女的腦子一片漿糊,只能憑直覺說話。

「騙人?誰騙你,街上壞人多,不要輕易上當哦!哥哥會保護你的。」

一本正經的表情,輕挑的口吻,會笑的眼睛,赤熾把挑釁的功力發揮到都極致,將少女氣得臉越來越紅,身子微顫,瞪著他半天不說話。

「啊!」又是一聲慘叫,這一次沒有人再上當了。

就連伐越也懶得抬眼,直到盛宣誠扯了扯了他的身子才抬起頭,立即看到一張痛苦無比的臉。

剛洋洋得意的赤熾,正捂著左腕,左腕上鮮明的牙印說明一切。

伐越搖搖頭,「自作孽,不可活!」

少女轉嗔為喜,朝赤熾做了鬼臉,得意的道:「紅毛猴子,紅毛猴子,佔小便宜吃大虧,吃大虧啊吃大虧!羞啊羞!」

赤熾臉上的痛苦表情突然消失了,咧嘴嘻嘻一笑:「這麼說我佔了便宜?」

少女哼了一聲又做了個咬的姿態。

見了棺材也不掉淚的傢伙!伐越實在看不下去了。

這時,魅幽羽突然起身離座往樓梯走去。少女還想鬥嘴,見他要走立時急,顧不得赤熾佔了便宜,三步做兩步追上去。

上樓與下樓的腳步聲同時響起,接著便傳來一連串的讚嘆聲。

「好漂亮的男人……好漂亮的女孩……」

「漂亮妹妹走了,帶走了我的心呀……」赤熾嘴裡哼著小曲,臉上掛滿幸福,走路也是一搖三晃,志得意滿地回到原來的桌子,拿著酒壺美美地灌了一口,幾天來的倒霉似乎都因那一抱消失了。

「人生真是幸福啊!」

伐越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頂一句「你的幸福還真便宜」,話沒出口,樓梯口出現的一群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家都坐,放開了肚皮吃!」

領頭一名魁梧壯碩的彪形大漢,指揮著同伴落坐。

身後一群人魚貫而上,一共十五人,兩個老人、三名女子,其他都是青年壯漢。清一色的虎斑色緊身武士服,就連束髮帶也是虎斑色,身上都帶著刀劍兵刃,肩上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袱,一看就知道來自同一個組織。

彪形大漢是這十五人的首領,黑色蓬鬆的短髮,又黑又密的落腮鬍子,看不清真實年齡,一雙虎眼炯炯,說話時扯著大嗓門狀若虎嘯,但他的動作舉止卻相當細膩。

赤熾看著道:「大鬍子真威風,什麼時候我也留個落腮大鬍子。」

盛宣誠抹了抹額頭,因為他下意識地幻想了一下,赤熾留著紅色落腮鬍子的模樣,結論只有兩個字:恐怖。

掌櫃帶著伙計奔上奔下,忙碌著為各桌送酒送菜,十五人則放開了肚子大肆吃喝,粗魯的姿態與酒舍的典雅清幽極不相符,倒像是市井大街小酒館裡的場面。

不少酒客都看不慣他們的吃相,皺眉掩鼻而走,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偌大的二樓只剩赤熾這一桌留了下來。

吃到一半,彪形大漢又嚷了起來:「吃好喝好了,繼續往朝日城趕路,這是我們猛虎堂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千萬不能錯過。」

伐越心頭一緊,回頭看了一眼,皺著眉頭,喃喃自語道:「原來是猛虎堂,難怪一身虎斑戰袍,這些傢伙怎麼往朝日城跑?」

「猛虎堂是什麼東西?」

赤熾問話的聲音有些大,正在猛吃的十五人突然停下,一起轉頭望向角落,這才發現二樓還有一桌人。

彪形大漢起身瞟了一眼,拱了拱手高聲問候道:「閣下好。」

伐越瞪了赤熾一眼,然後也站了起來,笑著拱了拱手,道:「實在不好意思,我這朋友不知道猛虎堂的威名,失禮了。」

「猛虎堂可是燕巢山赫赫有名的幫會,閣下的朋友真是孤陋寡聞。」

伐越笑了笑沒有放在心上,縮身又坐回原位,見赤熾一臉迷惑地望著十五人。

樓梯聲又響了,這一次上來了五個人,也是武士,藍色的衣服加腰刀,見到猛虎堂那十五人先是一愣,接著都叫了起來。

「賀大哥。」

「雲老弟,想不到鶴手門也來了。」

「我能不來嗎?這麼大的事情,恐怕天下的門派都會出現。」

見狀,赤熾又問:「鶴手門又是什麼東西?」

「端華城一個小有名氣的門派,以鶴手功出名。」

赤熾似有所悟,淡淡地道:「有趣有趣,看來朝日城就像一盞燈,引得各處的飛蛾都去撲火。」

伐越卻是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鶴手門和猛虎堂不過是三流的小勢力,然而連這些三流的小勢力都湧向朝日城,其他大勢力絕不會袖手旁觀,正如赤熾所言,都是一群撲火的飛蛾。

樓梯聲第三次響起,這次赤熾和伐越都仰起頭注視著樓梯口。

這一次只出現一個身影,一個平平無奇的漁翁,花白的頭髮,滿是皺紋的臉述說著歲月的滄桑,背有些駝,背上放著一個竹簍子,手裡拿著一根很細的魚竿,走上來看了四周,最後找了最靠近樓梯口的空桌坐了下來。

伐越搖了搖頭,便不再理會,盛宣誠則被月笙香迷住了,低頭狂飲。

赤熾也沒有太在意,只是瞟了一眼,但感覺這個老漁翁的氣質實在太沉穩了,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勢。

鶴手門與猛虎堂的人坐在一起高談闊論,聲音越來越大,所談之事大都是與朝日城有關。

老漁夫喝了杯酒就下樓走了,赤熾一直在看街景,發現了老漁翁的背影也沒太在意,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老漁翁坐的地方,神色突然一愣,老漁夫的酒杯居然冒著熱氣,送上來的都是溫酒,不可能有熱氣。

帶著好奇心走到那張桌邊,桌上放著酒壺和一隻酒杯,再無別物。

酒杯中果然冒著熱氣,細看只剩下淺淺的一層酒液,心中更是好奇,伸手一摸,灼燙感隨即由指尖傳來,酒杯溫度竟像是放在火上烤過似的。

難道那老人也是武士?這手法非同小可。

他轉頭朝街外望了一眼,暗暗搖了搖頭,朝日城把青龍國的能人都吸引來了,不知還有多少不知名的高手出現。想到此處,赤熾不禁興奮起來。

入夜後天氣更冷,盛宣誠與伐越都呼呼大睡,赤熾一樣睡在窗口之外的半空中,凜洌的寒風似乎對他無效,那張臉無論怎麼吹都是紅通通的。

「來的好早啊!」感覺到屋頂的身影,赤熾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魅幽羽輕輕飄落,長笛橫在嘴邊,輕輕吹奏起迷人的夜曲。

赤熾突然感覺一陣強烈的倦意襲入腦門,連忙晃了晃腦袋,抬眼看了看飄逸風中的身影,苦笑問道:「鬼人都是這麼小心翼翼的嗎?」

「為了他們的性命,睡一覺也沒什麼不好。」

一直無視寒風的赤熾突然感到一陣寒氣襲上心頭,笑容也僵硬了。

「孝悌城之行如何?」魅幽羽與以往一樣,背對著他站在兵刃尖部,黑暗中,隨風搖曳的身影透著誘人的魅力。

「那鬼地方連個女人都沒有,無聊死了!」

魅幽羽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典型赤熾式的回答,沒有任何反應。果然,沒過一刻赤熾又開始說話了。

「那鬼地方簡直亂透了,藤氏一族和參議們顧著爭權奪位,朝廷又來插上一手,以朝日城名義要空洞化龍館的權力,結果那些怕失去權力的人們又把眼睛瞟向了朝日城,以為擺平了屍人軍團就能恢復原有的權勢……」

「無知的人類!」魅幽羽如鬼泣般的聲音隨風飄蕩,更顯得鬼氣森森。

赤熾大有知音之感,連連點頭:「的確很無知,一堆人誰也沒見過屍人,卻在那大言不慚地爭奪收復朝日城的功勞,想想都覺得可笑,都不知道自己離死期其實不遠了。」

聽著嘮嘮叨叨的解說,魅幽羽已敏銳的從雜亂的資訊中,整理出核心部分,卻因此沉默了。

青龍國的混亂比他想像中更加嚴重,亂局發展的勢態,顯然已經脫離控制範圍,如果繼續任其無止境地發展下去,朝日城這把火遲早會燒到鬼界。

蒼勁的夜風呼嘯著襲來,雪珠又開始下了,靖安府靜得連狗吠都消失了,這一個寒冷的夜晚,誰也不會想到一個鬼人和一個人類,正在密謀著朝日之亂。

「赤熾!」

「在!」

「你希望朝日之亂變成什麼樣子?」

「我希望?」

魅幽羽轉身用尖銳的目光凝視著他,赤熾感覺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迎面而來,心中不禁一動。

「鬼界的動亂很麻煩嗎?」

「你的好奇心會惹麻煩的!」

冰冷的聲音並不能阻擋赤熾的好奇,因為他已經察覺一些端倪。

魅幽羽似乎很著急解決朝日之亂,做為鬼人,無情冷血的鬼人,沒有理由擔心人界受到屍人軍團的威脅,唯一的解釋就是,鬼界也正受到動亂或是異像的威脅,朝日事件擴大會使鬼界受到無法預知的危險。

魅幽羽不喜歡被人洞察到弱點,卻也感覺到這已經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赤熾比想像中更加聰明。

「別忘了你是鬼界的眼線。」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知道你在想什麼,然後才能更好的配合,現在每個人都想吃朝日城那塊肥肉,瘋子太多,根本沒辦法控制。」

魅幽羽左手突然一伸,赤熾的頸子上便多了一隻白色的骨爪,銳利的爪尖幾乎刺到了肉裡。

「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我是不會拒絕的。」赤熾笑著撥開白骨爪,輕鬆的神色彷彿這不過是魅幽羽在開玩笑。

魅幽羽收回了骨爪,神色也溫和了許多,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還是合作的關係,鬼人雖然陰險卻不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殺人也是一樣,沒有目的的瘋狂殺人,只有發瘋的人類才會做得出來。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朝廷、龍館、軍隊、各地的武院,都圍繞著朝日城在活動,就像一場即將開演的大戲,真讓人興奮!」

魅幽羽完全可以想像如果沒有外力引導,這些勢力會在朝日城爭得你死我活,上演一場又一場精彩的好戲。

「我不想等。」

「我想等!」

赤熾第一次在魅幽羽面前表現出充滿朝氣的一面,短暫的孝悌城之行改變了他許多,觀看朝日之亂的角度也不大一樣。

如果說之前他被朝日城這個「麻煩」困住的話,現在則是站在山一樣高的角度俯視全局,無論朝日城的動亂何時解決,如何解決,都與他這個外人無關,不需要過分緊張,只需要平心靜氣地看著事態發展就好。

魅幽羽的焦急,說明鬼人沒有辦法直接插手事件,因此朝日事件的主角可以是人界的每一個人,也包括他!

魅幽羽漸漸從震驚與錯愕中平靜下來,眼前這個紅色身影突然像烈焰一樣燃燒了起來,散發出熾熱的氣勢,無論是人界還是鬼界,從未見過這樣的氣勢,能夠燃燒的氣勢。

當然,火的熾熱並不能化解冰的寒冷,魅幽羽也有自己立場,人界這場大戲影響到鬼界,既然沒有人知道戲末一幕會怎樣,就不如趁早謝幕。

「我不能等,也不會等!」

赤熾神秘地笑了笑,道:「我原本也想快點查個水落石出,然後繼續去干我自己的事情,今天我才想通,其實我們不用著急,急著解開謎團的人已經去了朝日城,我們只要等待調查結果就好,何必賣命?」

「你是指龍館?」

「藤忍大概正想著今天就把朝日城收復了,然後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去和皇帝談判,軍隊看著龍館下手估計也不會讓立功的機會溜走,爭來爭去,誰贏了都一樣,只要問題解決就好。」
魅幽羽沉默了。
本帖最後由 solove 於 2013-11-2 18:12 編輯

solove 發表於 2013-11-2 18:09
第三集 重返朝日 第七章報酬

不知何時起,兩個人的關係從主次變成了對等,赤熾像是夥伴一樣表達自己的想法,魅幽羽也沒有堅持主人的立場。

「屍人軍團也許只是個序幕,也許要等到真相揭露出來時,真正的大戲才會上演。」

「真正的大戲?」魅幽羽眼神突然變怪異,似笑非笑,像等待著什麼。

赤熾知道他在等待什麼,直率地道:「那幾條地縫才是真正可怕的東西,可惜無知的朝廷和軍隊,只把眼睛盯在屍人軍團上。不過他們遲早會發現自己的錯誤。

「一群沒有腦子的屍人,根本不可能動搖四界的根基,但製造裂縫的力量卻足以毀滅世界。」

魅幽羽眼中明顯含著欣賞的笑意,這個青年的洞察能力與分析能力都非常出色,有這樣一個人做為人界方的聯盟者可以說相當幸運。

更重要的是,他從未在赤熾的眼神中找到哪怕一絲的野心,與沒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合作,是這個世界上最舒服的事情之一。

「你難道不認為那是鬼界的傑作?」

赤熾自然聽出話中的試探之色,輕笑道:「恕我無禮,恐怕就是鬼王親自動手,也無法任意打開人界與鬼界之間的通道。

「你親自出手調查不是更方便嗎?你是鬼人,那些屍人不會攻擊你。」

「屍人軍團六親不認。」

赤熾恍然大悟,魅幽羽雖然強大,要在那些不會說話的屍人間尋找答案,也絕不是容易的事情,沉吟片刻,他又問道:「那就沒辦法了,不過憑你的實力,怎麼也比我更有效率吧?」

魅幽羽沒有回答。

赤熾感覺像是對著空氣說話,頗感無趣,手指輕輕敲打著「冷巨」表面,若無其事問道:「鬼界的情況一定不太樂觀吧!」

話音未落,一股寒氣襲面,他抬頭看了一眼,卻見魅幽羽嘴角帶著冷笑,冰冷的眼神中藏著殺氣,連忙擺手道:「猜猜而已,猜猜而已。」

魅幽羽話鋒一轉,問:「你覺得是什麼力量打開那樣的缺口?」

「這我實在想不出來,除非是神!」赤熾聳聳肩,哈哈笑道:「不過神估計沒有這麼無聊。」

魅幽羽並不喜歡他隨時都能開玩笑的性格,表情有些冷漠,淡淡地道:「為什麼不認為是四界之一?」

「算了吧!我覺得就連武神也沒這實力,仙人肯定不會這麼無聊,那些瘋子一天到晚就是修真修真。」赤熾一邊說著一邊咬牙切齒,一臉憤憤不平倒讓魅幽羽有些驚訝。

「冥界?」

「更不可能。」赤熾想都不想就一口否絕。

「為什麼?」魅幽羽對他的反應極為好奇,人界熟知冥界之人少之又少,赤熾似乎正是其中之一。

赤熾知道自己透露冥界的問題可能引來巨大的麻煩,但他感覺到這場災變絕不只是人界或是冥界,鬼界也面臨相同的動亂,不能不將三者聯想在一起,經過仔細地思索,他毅然選擇了直說。

「冥界現在遇到的麻煩可不比鬼界小,或者說是同病相憐,根本沒有精力在人界鬧事。」

魅幽羽忽地轉身,雙目如電緊緊盯著赤熾,這個青年居然對四界如此了解,甚至比他這個長期在人界遊走的人知道的更多,這常識絕不可能是遊歷得來,必然與冥界甚至仙界都有關係。

縱觀人界,只有一個地方才有可能出現這樣的人才。

「你是黃龍山的人?」

「真是聰明啊!」赤熾輕描淡寫地點點頭,絲毫沒有想到這樣的答案是何等的震撼。

魅幽羽幽深的瞳孔突然放大,隨即又縮成豆子大小,嘴角邊露出迷死人的笑容,遇上這樣一個青年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

「黃龍山的人跑到青龍國來幹什麼?莫非早就知道會發生異變?」

「我又不是神!」赤熾完全無視實力上的差距,對魅幽羽絲毫不假以辭色,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來找武神。」

魅幽羽倒吸了口涼氣,數十年前的那個身影震撼了四界,也參與了鬼界之亂,可以說是個對四界都有貢獻的人,更因此被奉為武神,他也希望見一見那傳奇中的人物。

「他在青龍國?」

「天知道,藉這個機會到處看看而已,剛來就遇上朝日城的麻煩。」

魅幽羽不能不重新評估這個帶著武神餘輝的青年。

黃龍山的實力世人皆知,鬼人也不止一次造訪過那裡,最準確的評估報告早已送到鬼王手中,只有一行小字││足以改變人界的力量。

黃龍一脈捲入事件本身並沒什麼大不了,但「鬼界眼線」的身分套在赤熾身上是否合適,卻是值得沉思的問題,因為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無法控制這個所謂的「眼線」。

「對了,還沒謝謝你的金片,鋪在陽光下真是燦爛啊!」赤熾道。

「不用謝,你不是不屑一顧嗎?大清早就扔到酒店去了。」魅幽羽難得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話,給人的感覺相當舒服,連赤熾也笑了。

「沒辦法,金子就是用來花的,不花賺來做啥!」

「今天的報酬在你的房間。」

「報酬?」赤熾蹦了起來。

「應該比金子更有趣。」

魅幽羽突然消失在黑暗中,赤熾愣了愣,甩頭回客棧房間,忽然發現床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心怦怦的跳了起來。

比金子更有趣?這傢伙不會……真的送了個大美女來吧?

魅幽羽其實還想知道更多,赤熾的立場強硬了,卻不太明確,使用這樣的人做為助手必須慎重。

他站在竹林之顛,望著海竹波瀾。

突然嗖的一聲,一個玲瓏美妙的身影躍上半空,停在離魅幽羽不到一丈的竹稍之上,黑夜隱去面容,右手倒提的那柄擁有兩片弧形刀片的長柄兵刃,成為她最鮮明的標誌。

「去查查已經聚集在朝日城外的各勢力動向。」

「所有?」

魅幽羽漂亮的眸子左偏了一度,陰冷的目光直視對方。

但婀娜身影顯然並不打算屈服在對手目光下,她聲音透著冷漠:「讓人類去查不是更方便?」

「人類做事的動機更加複雜。」

魅幽羽期待著赤熾能找到什麼,也確信他一定能找到,只是那樣一個無法控制的人,沒有人知道會將局勢導向何方。

「把時間花在人界值得嗎?」

「到了朝日城,你就會發現值得。」

「哦?」

「那裡可是有成千上萬的屍人,你難道不動心嗎?」

空氣中突然一片靜默,接緊著響起一絲輕柔的笑聲。

「好吧!我去看看,不過不要指望太多,我可不是你的下屬。」

魅幽羽沒理會飄去的身影,望向靖安府的城池,嘴角溜出陣陣笑意。

「那傢伙大概發瘋了吧!」

客棧,赤熾惴惴不安地從窗戶鑽回屋子,藉著月亮微弱的光芒凝望床上,果然是一個婀娜的身軀,只是光線照不到臉上,看不清面容,但從身影和氣韻感覺到是個妙齡少女。

少女軟軟地癱在床上,手腳並沒有被綁著,似乎是神智不清。

赤熾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愣愣地看著床上的少女,腦子裡一片空白。

雖說天天追少女求愛,可這樣面對一個少女還是人生第一次,雖然可以隨意擺佈床上的少女,但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得彆扭。

媽的!平日天天想著大美女,今天難得碰上了怎麼腳軟了,還是任我擺佈,這樣豈不是會被人嘲笑,不行不行,我要……

嘟囔了半天,他又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少女,心頭又怦地猛跳一下,用力一拍腦門轉身望向窗外的月光。

「冷……」

床上突然傳來少女輕輕的呻吟,赤熾又一哆嗦,回頭看了一眼,搖搖頭走到床邊,伸手把被子蓋在少女身上,然後一屁股坐倒在床邊的椅子上。

半晌,他終於抬起手,左手在右掌中畫了幾畫,一串火苗從指尖竄了起來,本就不太大的客棧房間頓時照得通亮,床上的景像隨即進入他的眼中。

驚艷?不如說是驚奇更準確,床上的少女在火光的照耀下露出明艷照人的一面,粉嫩的臉蛋,櫻桃小嘴,只是臉上還有些稚氣,身高也不高,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六、七歲,更重要的是這張面孔非常熟悉。

「原來是她!」赤熾喃喃自語地坐回原處,此刻的感覺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

少女明眸皓齒,實在是個美人胚子,白天的軟玉溫香也相當舒服,只是經過魅幽羽的手送到自己床上,總覺得很彆扭。

更何況白天在酒舍中少女對魅幽羽一臉愛慕,那親密的樣子簡直就是迷戀,然而卻被她心愛的男人當作報酬,無情地送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

鬼人果然都是無情的,居然對自己的女人也能下手!就這一點,他相當厭惡魅幽羽,儘管那張臉實在美得無法形容,但想到那是一個鬼人,厭惡感才稍稍淡了些。

「小丫頭,被喜歡的男人送入火坑還睡得這麼沉,這年頭的女孩也太天真了吧!不過我為什麼沒有碰到呢?」

赤熾從不掩飾自己對美女的喜愛;貪杯好色是男人的本性,是英雄豪傑的催化劑,美女在懷是成功的象徵,縱情地追逐美人,才是男人應做的事情,所以他才明目張膽地向美女們示好,但做淫賊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少女動了動身子,赤熾以為她快醒了,立即熄滅了火苗,屋內又陷入一片漆黑。少女翻了個身又睡了,沒有繩索的束縛,似乎感覺與在自己的床上沒什麼區別。

赤熾也不是柳下惠,只是想到少女撲到魅幽羽身邊那幸福的表情,就怎麼也提起不起興致,甚至覺得床上的少女很可憐。

很難想像,她醒來後知道真相會是怎麼一副表情。

「愛情還真是盲目!」他搖了搖頭,伸手捏了一下紅撲撲的臉蛋,嫩滑的手感實在不錯……

伐越和盛宣誠這一夜睡得都很香,月笙香的美酒也是美夢的大功臣,軟綿線的床就像一塊吸盤讓他們無法離開,可惜他們有一個喜歡鬧事的同伴。

「啊!色……狼……」

斷斷續續的驚叫吵驚了正做著美夢的二人,由於出身武門,對於周圍的變化特別敏感,第一聲驚叫讓兩人神色緊張地彈坐起來。

「你這紅毛猴子,居然把本大小姐劫到這裡……你這死色鬼!大色鬼!」

「你這臭丫頭,也不看看自己什樣子,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

「你居然還偷看人家的……本小姐要殺了你為民除害。」

伐越和盛宣誠睡得正香,天冷的讓人只想縮在被窩裡,可這樣的爭吵實在讓人無法入睡,掙扎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跳下床、披上衣服,睡眼惺忪地跑到赤熾的房間。

兩人赫然發現赤熾和一個妙齡少女,在房裡吵得不可開交、大眼瞪小眼,頓時把所有的瞌睡蟲都驅散了。

見到有人出來,爭吵中的二人突然停了下來。

盛宣誠笑咪咪地看著少女那俏麗的臉蛋,色色地問道:「赤熾,你從哪把她弄來了?好手段,厲害!」

伐越也露出壞壞的笑容,在他們眼中,這是當街調戲少女的赤熾會做的事。

「她不是我弄來的!」赤熾差點被兩人的表情氣昏過去。

可少女卻不合時宜地鼓起腮幫子叫道:「不是你,我怎麼會出現在你的床上?你這死色鬼,做了壞事還不認,無恥!」

「床上!」

伐越和盛宣誠眼都紅了,上下打量著少女剛剛發育的婀娜身段,差點流出口水,還發出嘖嘖的羨慕之聲。

赤熾哭喪著臉道:「喂喂!你們什麼眼神?我可沒碰她。」

伐越和盛宣誠都瞪著他,眼神分明在說,「不信,打死我也不信,這麼漂亮的女孩,你這到處拈花惹草的大色鬼絕不可能放過」。

赤熾真是欲哭無淚,心裡一萬個後悔,早知道如此,剛才就直接把事做了,現在怎麼說都不冤。

少女插著腰嘟著俏嘴,振振有詞地指責道:「怎麼不說話了?你這色鬼,這麼醜的髮型只有色鬼才有,你不是色鬼誰是色鬼。」

那個鬼人才是可惡的色鬼!赤熾想起魅幽羽心里便是一肚子氣,突然懷疑是不是因為意見不合,他才有意找這個女孩來刁難自己。

「哼!紅色的頭髮真可笑,長長的辮子更可笑,你就是可笑的色鬼!」

「這和我的髮型有什麼關係?我這髮型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棺材見了也開蓋,是不?」

少女吐著舌頭朝他做了個鬼臉,嬌麗可人的樣子,迷得伐越和盛宣誠眼都直了,只有赤熾耷拉著腦袋,有一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

「你這小丫頭,也不看看自己的身材……」

「身材怎麼了?」少女故意挺著胸,驕傲地道:「該小的小,該大的大,哼!最標準的身材。」

赤熾、伐越和盛宣誠三人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張大嘴巴半天沒有說出一句,活到今天也算見過不少女人,可從來沒見過這樣敢說的少女,看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現在的女人真可怕!

「本大小姐沒空和你耍嘴皮子,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和你沒完!」少女啪的一拍桌子。

「沒完?難道你還想嫁給我啊?」

赤熾逮著機會就不肯放過,又開始調戲少女,氣得那張紅撲撲的俏臉像熟透了的蘋果。

「人家早有心上人了,你呀,下輩子也不用想!羽哥哥比你帥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一億倍好不?」赤熾搶下話題,盯著少女暗自嘀咕:小笨蛋,明明是那色鬼羽哥哥把你送到我的床上,本少爺人好,不和你計較而已。

眼見兩人又要開始吵,伐越和盛宣誠覺得再留下來就是傻子,對視了一眼,隨即像兩隻野貓般竄走了。

「你們……」

真沒義氣!赤熾朝門口瞪了一眼,回頭又見氣鼓鼓的俏臉,撇嘴道:「反正本少爺沒興趣碰你,也沒碰過你,等你長得更成熟些,更有風韻些……胸再大一點,我再考慮考慮。」

「還說不是色鬼,一天到晚就說人家的胸,你肯定碰過了才這麼說!」

一夜未眠,瞌睡鬼一直在拉眼皮,赤熾實在有點熬不住,面無表情地道:「實話告訴你,是你那羽哥哥送你來的,他肯定是嫌你整天跟他太煩,所以把你扔給我,讓我好好收拾你。」

「原來……」少女臉色一變,突然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兩眼露出自我陶醉的神情,「羽哥哥對我真好,有正經事還擔心我的安危,雖然所託非人,不過這分心意實在讓人感動……」

赤熾聽得快崩潰,原以為少女會號啕大哭,沒想到她竟然聯想成這樣。

「你還真煩,天都亮了,困死我了!」

少女突然扯著他的衣服:「快告訴我,羽哥哥去哪了?說出來,本大小姐就饒了你的無禮。」

赤熾眼睛一直,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用力一拍腦門,翻了翻白眼問道:「你早知道自己沒被人……」

「你這個大笨蛋,我早就知道了,你要碰了我,我早就砍了你的腦袋。」少女得意地做了個鬼臉,「看你不爽逗你玩,怎麼樣?」

赤熾眼睛一直,差點沒氣得吐血,不再理她,直接往床上一躺。但身子剛沾床,眼還沒合上,就被少女揪了起來。

「快說!不說不讓你睡。」

「再嚷,我今天就睡了你。」赤熾一把撥開了她。

「你敢我跟你拼命!」

「拼命?那也要先睡覺。」

赤熾突然拉著她的手往床的方向一掀,少女的身子像陀螺一樣轉了起來,與此同時赤熾右手順勢一推,柔軟的嬌軀直接趴在了床上。

沒等少女反應過來,赤熾身子一倒,背部正好壓在少女背上,左手拖著冷巨往床邊一靠,竟把少女當成了墊子。

「餵!你好重啊!」少女驚叫了起來,發現紅髮色鬼面向上躺在自己的背上,這才明白對方在戲弄她,臉窘得通紅,可無論她如何掙扎,上面的人還是紋絲不動。

「流氓,不要隨便摸人家的屁股!」

「又沒多少肉,不許吵,再吵剝光了打。」赤熾在小屁股上抽了一下,少女依呀一聲叫了起來,心中不禁一樂。

少女還真怕被他剝光了,嘟著嘴,忽然聽到背上響起了輕微的鼾聲,又忍不住想動,可無論怎麼動都無法擺脫上面的男人,最後只能放棄了。

早上的天氣依然很差,窗外寒風凜洌,雪珠越來越密了,街道上人煙稀少,這種鬼天氣下誰也沒興趣一大早出來吹風。

「我把她睡了,這個答案滿意了嗎?」看著兩個獐頭鼠目的好事者,赤熾放下手中肉包。

兩人的表情突然凝固。

「沒有!」少女一把揪住赤熾的耳朵,水靈靈的大眼睛,瞪著這個可惡的男人大叫。

赤熾撥開她的手,笑嘻嘻地道:「誰說沒睡,我睡得很香啊!」

「你只不過睡在我背上!」

「背上?那是什麼姿勢。」

盛宣誠和伐越又擠在一起小聲嘀咕,不時還用古怪地眼神看著少女,讓她感覺到,這兩人明顯不是在說什麼好話。

赤熾還是一副漫不輕心地樣子,美美地睡了一覺,還教訓了鬧事的小妹妹,心里美滋滋的,突然覺得胃口大開,叫來了豐盛的早餐大吃一頓。

看著狼吞虎咽的吃相,坐在對面的兩個男人都不免產生過多聯想。

「昨夜辛苦了!」

「是挺辛苦的,累死我了。」

盛宣誠嘴角抽搐了兩下,小聲道:「他承認了!」

「這小色鬼真是艷福不淺,好像把那小丫頭收拾得服服貼貼,居然沒再鬧了,真是神奇。」

話音剛落,客棧大廳又響起了少女的叫聲,「餵!我的羽哥哥呢?」

魅幽羽到哪裡去了?赤熾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那個美麗的男子絕不會坐著等待時局的發展,一定在某處用他的特殊方式改變著局勢,然而朝日城的局勢,似乎已經沒有改變的可能了。

「說話啊!」

「朝日城吧!天知道那傢伙會去哪。」

「朝日城啊!」少女歪著腦袋不說話了。

赤熾知道她在盤算去朝日城的事,也不點頭,抱著湯盆喝光最後一點殘湯,美美地摸了摸肚子。

「對了,首席參議快到朝日城了吧?軍隊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你們猜會是誰先發起進攻呢?」盛宣誠閒著無聊,問出了一個有些低級的問題,卻引發了伐越和赤熾的深思。

「我想應該是首席參議大人吧!龍館現在需要一場胜利來鞏固特殊的權力和地位。」盛宣誠沒有等待兩個人的回應主動發言。

「為什麼不是軍隊?」少女插了句嘴。

赤熾一副教訓的口吻道:「軍隊集結起來需要很多時間,上次八千人只活了七十三人,沒有人想成為下一個費仲義,沒有二三十萬大軍誰也不敢讓大軍出擊。」

「哼!我就賭軍隊,怎麼樣?賭不賭?」

「賭什麼?難道再睡一覺?」

赤熾挑侃的口吻與輕挑的口氣,都是少女無法接受的,她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怕你啊!一言為定,不過……只許像昨晚上那樣……」

讓人產生無限聯想的對話,讓在場另外兩個男人有些受不了,面對桌上美味的早餐竟然實在咽不下,那唏噓的感覺,就像兩位八十歲的老人,在緬懷年少的風流和青春遠逝。

為什麼沒有女人和我賭睡覺呢?人生啊……

從此三人的小團體,加入了一個新成員,織魚。

織與熾只差一個偏旁,對此,伐越和盛宣誠都覺得這個差異完全代表了兩人的特點,赤熾像烈火,衝動熱情;當然有的時候過分熱情頗讓人頭疼,尤其是面對美女的時候。

而織魚就像絲網一樣難纏,完全是一個不知道世間險惡的小女孩,什麼都怕,但什麼都敢說,禁不起挑撥,愛生氣,喜歡漂亮的小玩意,所有少女的特性都可以從她身上找到。

新鮮感與頭疼同時伴隨而來。

織魚沒有說來歷,但看著她的打扮和花錢的大方,都能明白一定來自富豪之家。缺少處世經驗,使她對事情的理解與實踐總有偏差,這些偏差總讓人哭笑不得,正如拿金幣去買燒餅,差點沒把賣燒餅的嚇出心髒病。

到達靖安府的武士越來越多,這座歷史悠久的名城不是離朝日城最近的,卻是最近的大城,交通便利,物資豐富。

更重要的是靖安府雖是大城,但不是軍事重鎮,也不是省府都市,而是一個因為交通和地理位置而興旺的商業城市,在這裡沒有軍隊的壓制,官府的控制也不強,是各個武士勢力最好的選擇。

朝日城就像一頭擁有強大吸力的怪物,漸漸地把青龍國的武士都吸到了附近,短短數日,到達朝日城周圍的武士已達萬人。

猛虎堂、鶴手門、紫淵閣、雲瀾會、重山門……大大小小的武士集團陸陸續續趕來,還有更多的勢力剛剛起程,或是正準備起程。

城中各處客棧都住滿了,頭腦靈活的人甚至把家空了出來做臨時客棧,然而住宿的需求還是無法滿足。

街上的兵器鋪更是賺得眉開眼笑,武士們到來總是要打一打兵器,幾十年都沒有這麼好的生意,弄得靖安府許多工坊日夜趕工,就連酒舍飯莊也改成通宵營業,這座東海的大城突然之間比都城還要繁華。
solove 發表於 2013-11-2 23:24
第三集重返朝日 第八章暴雪
「真熱鬧!」

    赤熾等人坐在月華酒舍的二樓,望著滿街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耳邊不斷傳來「陳兄」、「趙弟」的江湖吆喝,空氣中偶爾還散發著緊張的氣息,那是敵對門派碰見的場面。

    然而在朝日城強大的吸引力前,小磨擦也變成了和平聚會,讓這些世代為仇的人和平地坐在一起,朝日城的力量或許比人們想像的更加奇特。

    赤熾和盛宣誠興奮了,血液不斷地沸騰,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這是青龍武士的盛會,天下強者聚集的殿堂,只要朝日城存在一日,就會有成千上萬的武士趕來。

     「這場面真讓人興奮。」

    赤熾不斷深呼吸,試圖平復激動的心情,可效果甚微,左手不斷拍打著桌面。

    盛宣誠雙手不斷互搓,笑得有些猥瑣,就像等媳婦進洞房的丈夫,一直被織魚嘲笑。

    伐越顯有些魂不守舍,心早就飛到了藤忍帶領的龍館弟子身上,為了龍館的未來,率先出擊是必要的手段,然而危險和死亡也將伴隨而來。

    藤忍對朝日城幾乎一無所知,貿然出擊極有可能會全軍覆滅,做為龍館弟子,他非常擔心那些曾經朝夕相對的朋友,白白戰死在朝日城中。

    赤熾很欣賞這個男子,因此勸阻了他,給出的理由很簡單││藤忍雖然對朝日城了解極少,卻不是一個笨蛋。

    藤忍到了朝日城外,必會找人試探屍人軍團實力,一但伐越出現在他面前,他定會指派東海監政司打頭陣,伐越和他的部下們將是九死一生。

    伐越相信了他的判斷,卻無法壓制心中的強烈不安。

     「看戲的人來了,不知道會是誰揭開大戲的序幕!」

    盛宣誠總喜歡化身成多愁善感的詩人,用他那不算漂亮的聲音打開新的話題,雖然每次都很成功,但那都是因為赤熾和伐越很無聊。

     「肯定不是我們。」說這句話的時候,赤熾絕對沒有想到,點燃烽火之人將是他自己。

    他緩緩放下酒杯,目光不經意間又瞟向角落那張空桌,又想到了那絕世身姿,魅幽羽絕不會坐等事態的發展,鬼界正在著急,魅幽羽一定更加著急,必定會想盡辦法加快大戲開場的速度。

    那傢伙一定在扇動某個勢力率先出擊吧!這樣的勢力應該有不少……

    他瞟了身後一眼,月華酒舍已經被武夫們佔據了,或是口沬橫飛地高談闊論,或是低首密議,舊日的清新高雅被武人強盛的氣勢所取代,空氣中瀰漫的,只有大戰前的緊張與興奮。

    美人、黃金、還有武學秘技,任何可以誘惑人的東西,魅幽羽都不會吝嗇,只要能獲得最終的利益;而這些武士前往朝日城的最終目的,也正是這些誘人的東西。

     「餵!我們什麼時候去朝日城?我要見羽哥哥。」

    織魚可愛的樣子,實在讓人無法拒絕她的請求,盛宣誠和伐越知道自己心軟,雙雙撇開腦袋,把麻煩扔給帶來麻煩的人。

     「我們是該去看熱鬧了,也許還能趕上開場的一幕。」

    選擇等待完全是因為伐越,其實赤熾恨不得立即就飛到朝日城外,他是喜歡熱鬧的人,舞台越大他就越興奮。

    藤忍已經過去兩天,大軍也已經控制了朝日城周圍的通道,既然舞台的保安都準備好了,觀眾自然沒有拒絕進場的理由。

    伐越突然精神了,等了兩天終於等到這一句,雖然四人中他最年長,可赤熾卻無形中成為了領袖,他有一種奇妙的氣質,讓伐越和盛宣誠都選擇相信他在正事上的判斷。

     「去哪?」

    朝日城周圍圓弧形地帶都可以做為橋頭堡,上林、平谷諸縣都可以成為進入朝日城的跳板,對於普通人而言選擇原本並不困難,因為每一處幾乎都相同,但赤熾有所顧忌。

     「伐老大,你覺得藤忍會在哪裡?」

     「如果直線奔行的話,大概會選擇平谷縣城。」

     「那我們去上林縣吧。」

    上林縣,與平谷縣相隔不遠,與朝日城的距離基本相同,選擇此處做為觀賞大戲的位置,除了避開藤忍的龍館部隊外,已經被納入伐越部下的上林將監曹騎,也是一個關鍵的因素。

    從離開上林兵營到回到此處不過短短數日,整個青龍國乃至天下都變了,朝日城從一個被屍人軍團攻克的青龍國城池,搖身一變,成了人界大地上突然浮現的魔域、死域。

    老天似乎有意讓過熱的激情冷卻一些,也為了即將上演的大戲有更多「演員」參與,早已冷到極點的天氣,又下了大雪,緊鑼密鼓的活動戛然而止,大雪變成了舞台的大幕,什麼時候大幕消失,大戲便會上演。

    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把這二月初春的綠色染成了深冬的銀色,美麗的雪花下了一整天,把朝日城方圓數百里的地域,打扮得銀妝素裡,正是桃紅初展枝,瑞雪又逢新。

    剛剛上路的四人,就被突然而至的暴風雪弄得措手不及,雪實在太大,視線能及處不超過五丈,地面很快被雪覆蓋,道路的痕跡也被抹去,要想步行至上林縣城,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不如先回靖安府吧!」

    盛宣誠對在這樣的天氣下展開行動很不安,大道上,原本奔向朝日城的武士們,一群群結伴折返靖安府,轉眼間只剩下自己四人,相比起數十里外的上林縣城,身後僅僅相隔十里的靖安府,更安全更舒適。

     「你覺得回去還有地方住嗎?」

    伐越並不在乎在暴雪中趕路,在乎的只有不知安全與否的龍館隊伍。

    想起街上隨處可見的帳篷,盛宣誠的腦袋無力地耷拉下了,如果要讓他花大錢住那種地方,還不如頂風冒雪趕往上林兵營。

    赤熾不置可否,這樣的大雪對他而言簡直是小菜一碟,每天黃龍山上都會有這樣的景象,修煉和玩耍不會因為大雪而停止。

     「走吧!我走前面,你們跟緊了。」伐越雙手縮入袖子快步走到前頭。

     「熾,看好你的女人。」盛宣誠三步並做兩步追到伐越身邊,把旅程中最大的麻煩扔給了赤熾。

     「餵!你們等等我!」赤熾不情願地瞟了一眼,還在身後五丈處蹣跚的織魚。

    織魚不是武士,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千金,對於自顧不暇的三人而言,根本就是一個累贅,三番四次勸說她回家。

    但是一心想找魅幽羽的少女,被迷幻的愛情遮住了眼睛,咬牙切齒地嚷著要去朝日城,還威脅說不讓她走就自己去,三個男人當然不能讓一個小女孩去送死,只好帶著她繼續上路。

    意志力是一回事,實際行動又是另一回事,織魚扛不住寒冷的天氣和鵝毛般的大雪,走了不到五十丈,便已經跟不上三人的步伐了,一直咬著牙才能跟到現在。

    三人原想讓她因受不了大雪而死心,然而織魚的勇氣和毅力遠超他們的想像,同時也為之感動,很難想像一個嬌滴滴的少女能有這樣的表現,這開朗癡情而又勇敢的少女,已讓伐越和盛宣誠生出好感。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孩,我還以為癡情兩個字是小說才有的。」

     「誰讓人家長得帥。」伐越聳聳肩,早已過了為愛情衝動的年齡,在他看來,織魚的努力不過是一廂情願。

     「那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盛宣誠想起那天與魅幽羽對視的心跳,一陣惡寒頓時湧上心頭,身子一連打了幾個冷顫。

     「這丫頭太倔了,不過也頑強,就憑她這分膽氣也不能不管她。」

     「紅毛猴子招來的麻煩,讓他自己去解決吧!」

    盛宣誠口中的紅毛猴子,突然返身走到織魚身邊。

     「不用你管,我能走!」織魚用倔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腳卻突然被積雪絆了下,一個踉蹌撲入赤熾懷中,俏臉又紅了。

    赤熾撇著嘴,一臉不情願地指了指扛在肩頭的冷巨,道:「上來吧。」

    織魚吃力地扶住赤熾的肩頭,胸口氣喘起伏,嘴裡噴著白色霧氣,看了看碩大的兵刃,不明白赤熾在說什麼。

    赤熾知道她不會明白,索性親自動手,揪起她胸口的衣服用力一提,織魚嬌小的身軀便飛了起來,沒等她「啊」的一聲叫出來,身子已經穩穩落在了寬大的冷巨表面。

     「坐好了!」赤熾定了定神,扛著冷巨及坐在上面的織魚,一步一步踩著雪往前走。

    織魚嚇得像隻貓一樣,伏在冷巨上,身軀隨著赤熾的行動起伏,動也不敢動。

    漸漸地,赤熾掌握了要領,冷巨就像地面一樣平穩,織魚才敢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看著身前甩動的紅色長辮,俏臉嫣紅。

    雖說出身富豪之門被人服侍慣了,但像這樣被個男人扛在肩頭,她實在有些害羞,沒想到這個一見面就鬥嘴的青年,在這種時刻居然還能照顧自己,心裡也有些感動,但想到每次被他氣得落眼淚,心裡就平衡了。

     「餵!我要下地走,不要欠你的人情。」

     「是我欠你的,行了不?大、小、姐!」

     「這還差不多。」織魚嘻嘻笑,樣子得意極了,大膽地坐直了身子,左右張望,發現視野不差,笑得更是燦爛,雖然風雪很大,但明顯比自己走路要舒服多了。

    一個青年挑著大劍、扛著美麗的少女,這一幕相當奇特,伐越和盛宣誠看著,都不禁嘖嘖稱奇。

     「這小子還挺憐香惜玉的,可惜啊!美人與他無緣。」

     「我不覺得他希望有緣,被這個女孩纏上,恐怕這輩子都甩不開了。」

     「你們兩個,要不要扛兩個時辰試試?滋味不錯的。」赤熾像是聽到了兩人的嘀咕,加快腳步越到兩人身前。

     「不了,我可是專一的男人,老婆還在家裡,不能拈花惹草。」

    伐越做出讓人噴飯的害羞表情,讓赤熾一連翻了三次白眼。

     「我也無福消受,君子不奪人之愛嘛!」盛宣誠朝上方的織魚擠了擠眼睛。

    織魚心領神會的拍了拍冷巨表面,嘻笑道:「這是你欠我的,和他們無關,快走快走!」

    赤熾兩眼一翻,搖著頭大步朝前,自討苦吃大概就是這種吧!

    說說笑笑,頂著滿天風雪上路也不算太難受,伐越熟悉道路走在最前,赤熾扛著織魚走在中間,盛宣誠殿後,三人相隔保持在五丈之內,確保不會走丟。

    冒著大雪走了足足三個時辰,天色與最初起程時沒有任何區別,放眼望去,無論哪裡都是一片白色。好在有個伐越,他在東海這一帶不知道來回多少次,大雪中趕路也不是沒有過,幾乎閉著眼睛都能走。

     「大概還有五十里,加油吧!爭取入夜前能趕到。」

     「才走了這麼點路!」盛宣誠耷拉下腦袋,長長地嘆了口氣。

     「看到我們,曹騎會不會感動的哭呢?」赤熾笑道。

     「那男人大概會擁抱伐老大跳貼面舞吧!」

     「別噁心了!」

    一陣大笑抹去了旅途的疲勞,雖然只是數十里路,但三人明顯都流露出疲憊的神色。

     「要不要休息一下?」織魚冰雪聰明,坐在冷巨上也閒著無聊,對三人仔細地觀察了一番,疲勞的神色自然逃不過漂亮的眸子。

     「小魚兒,這種環境越累越要走,坐下來就完蛋了,以後遇到這種情況,千萬不要停下來休息,那是找死,知道嗎?」

     「嗯!」織魚乖乖地點了點頭。

    一道黑影忽然竄入白色的世界,如鬼魅般飄過四人身側,又轉眼消失。

     「好像有什麼東西過去了?」伐越突然停下腳步。

     「人!」

    盛宣誠左右張望了一陣,皺著眉頭道:「速度這麼快?真的是人嗎?」

    赤熾很清楚那是個人,而且不是一般人,是個鬼界的女性,速度太快,面容看不清楚,但世上能在雪地如此迅速移動的,恐怕也只有鬼人。

    是那個男人的手下吧?看來青龍國還藏著不少鬼界高手,可是他為什麼不親自進城,解開朝日之謎呢?

    赤熾對魅幽羽相當好奇,他從長輩們的口中,曾聽過鬼界在人界設有監視機構,但也明白鬼人對人界根本沒有興趣。

    魅幽羽也許以監視者的身分待在人界,但他在這次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相當奇特,讓赤熾對於鬼界的變故大為好奇。那個恐怖的黑色世界,也許遇上了比人界還麻煩的亂象!

    又走了大約一里路,伐越突然發出驚叫:「你們看前面!」

    充滿驚喜的聲音讓赤熾、盛宣誠都很好奇,睜大眼睛努力朝前望,隱約看到右前方有座建築矗立在風雪中。

     「莊院嗎?」

     「不太像,比莊院小多了。」

    伐越又一聲驚叫,告訴他們答案:「茶寮,前面有座很大的茶寮!」

    終於有個可以喘氣的地方了!赤熾和盛宣誠笑著對視了一眼,精神放鬆後,身上的疲勞也湧了出來。

    織魚是最興奮的一個,雖說不用走路,但在冷巨上坐久了也無聊,不能活動的身軀也越來越冷,聽到茶寮兩個字像是貓見老鼠,滋溜一下就鑽到了地面,把包袱往赤熾懷裡一扔,蹦蹦跳跳地就往茶寮跑去。

     「這丫頭……」赤熾看著那消失在茶寮入口的身影,感到很無言。

    盛宣誠擠眉弄眼的調笑,更讓他有抽人的衝動。

     「美人在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伐越扔下讓赤熾暴跳如雷的一句,笑呵呵也鑽進入了大門。

    茶寮原本就是官道路邊的一個簡陋竹屋,因緣際會遇上了這千年難逢的大事,這短短數日,路過此處喝茶的旅人竟多達數百人。

    生意頭腦極好的老闆立即擴大了茶舍,在屋外又建了一間大板房,讓過路的旅人有休息的地方,小小的茶寮便成了靖安府與上林縣之間,重要的落腳點。

    為了防雪,店主學習北方冰原地帶的居住習慣,把一塊塊極厚的羊皮或牛皮氈子舖在了頂上,側面也都用毛氈包著,屋內再燒上火,煮上水,無論外面再冷,裡面也像春天一樣暖和。

     「好暖和啊!」凍得臉色發白的織魚,一進茶寮就成了會唱歌的小黃雀。

    耳邊響起銀鈴般的聲音,在這樣的天氣中實在是一種享受,再加上一張俏麗可人的小臉蛋,櫻桃小嘴彎月眉,茶寮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

     「快過來,這邊沒人!」

    織魚找了張沒人的竹桌坐了下來,迫不及待捧起伙計剛剛倒滿的熱水,臉上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赤熾走在最後,碩大的冷巨根本無法進入狹長的毛氈門,因此只有運用獨特的手法把它捲起來,然後像提著包袱一樣提進去了。

    撲面的熱氣把身軀烘得暖洋洋,就像是浸泡在溫泉里一樣舒服,旅途的疲勞彷彿在這一瞬間都湧上腦子,讓赤熾感到腦子有些重。

    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抬眼看了看四周,茶寮大的有些出乎眾人意料,放著二三十張方桌,可以同時容納百人,此刻大半的桌子都坐了人。

     「老弟,這裡!」

    桌群中伸出一隻手,赤熾望了過去,伐越三人都已經落坐,伙計正忙著給他們倒水,熱騰騰的茶水此刻就像蜜汁一樣誘人。

     「好熱鬧的茶舍。」赤熾坐下忙不迭地先喝了一口,水有些燙,但入腹後立即把五臟六腑都暖了,舒服得眼皮都瞇上了。

    身子暖和了,他又開琢磨周圍這些茶客。茶客基本上分成三種,一是趕往上林縣的武士;二是替早已到達朝日城外圍各兵營送信的信使;三是察覺到商機的商販。

    他們知道大批武士、軍隊、朝廷官員,都要趕往朝日城周圍,因此帶著各種貨物前去,這批人甚至比武士還多,他們帶來了大批貨物,需要大量的車夫馬夫挑夫,這風雪之中的茶寮內,有一半是商人和他們的隨從。

    相比之下,武士只有大約兩三桌。

    其他武士大都折返靖安府或是附近的城鎮等待雪晴,只有商人雇了隨從帶了貨物,回去不但誤了商機,還要花更多的錢住宿,還要重新僱用車夫挑夫,成本太高,實在不太划算,因此才冒著風雪前進。

     「想不到商人比我們這些武夫還要拼命,果然是人為財死啊!」

     「唯利是圖,朝日城外千軍萬馬,軍隊有軍需,可龍館、各門各派卻沒有,單是吃喝所需便是一筆天大的數字。」

     「不如我也去做商人算了!」

    赤熾最不好錢,可擺出那副貪婪的樣子比誰都奸滑,伐越和盛宣誠都覺得他實在有做奸商的本事,織魚更是忙不迭地點頭,在她看來這個可惡的傢伙,什麼壞事都能做得出來。

    茶舍很熱鬧,所有人都在談論同一個話題││朝日城。

    然而從茶客嘴中傳出來消息,絕大部分都是流言,有些流言近乎荒唐,然而人們卻信以為真,甚至還有武士各持己見,吵了起來。

    商人大概是茶舍中最安靜的,他們的強項在於從不經意的對話間,找到最佳的商機,在場的幾大商棧東主都屬於同一類人。

    赤熾四人的武士打扮與平靜的姿態顯得與眾不同,一名四十餘歲的商人很快就留意到他們,笑咪咪地擠了過來。

     「各位好悠閒啊!鄙人晏州商人波奧,閒著無事,不知能否聊一聊。」

     「大雪天能在這裡喝茶,實在是一種享受。請坐!」伐越笑著讓出半張長凳,只是眼神透著謹慎,與商人打交道,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波奧道了三聲謝才坐下來,左右掃了一眼。

     「這麼大的雪還要趕路,做商人真不容易。」

    武士對於商人多少有些輕視,尤其是出身龍館的這些皇家血脈,唯利是圖的商道與武道實在有些隔隔不入,伐越雖然客氣,但心態上的輕視卻十分明顯。

     「可不是,大雨、大雪、大風、大浪,所有要命的天氣,商人都要咬著牙頂住……」

     「這樣的天氣要是把貨送到了,利潤也相當可觀吧!」

    波奧沒有介意被盛宣誠打斷話,笑了笑,直率地道:「若不是為了利益,商人又何必起早貪黑的趕路呢!朝日城現在可是個聚寶盆啊!扔進去的商品都可以變成金銀。」

    伐越笑了,率直的貪婪並不是一件壞事,對波奧也不那麼輕視了。

    波奧突然壓低聲音,小聲道:「茶寮這麼多人,只有四位鶴立雞群。」

     「怎麼說?」

    波奧笑了笑,指著織魚道:「這位姑娘出身豪門,這件身衣服看似簡單,然而用料卻包含產於天山腳下的雪絹、白虎國羅桑的血絲、狼牙谷的赤金線……單是腰帶上那五顆青鶴玉,已經價值連城……」

    波奧滔滔指出織魚一身最豪華的東西,聽得四人目瞪口呆,如此復雜的事情,在對方看來竟是如此簡單,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位武士想必都來自龍館吧?」

    伐越和盛宣誠又是一驚。

    波奧沒有再評論,大概是出於對龍館的敬畏,接著平靜溫和的目光轉向赤熾,開始時很和氣,隨著目光在紅色的身軀上掃過,表情漸漸凝固,本應發表意見的他,竟一個字也沒說,突然站起身,笑著拱拱手準備離去。

    織魚一把抓住了他:「為什麼不說說他?」

    伐越和盛宣誠都很奇怪,剛才還說的好好的,眨眼的工夫,他連表情都變了。赤熾雖然打扮有些特殊,但也不至於引發這種反應,都瞪大眼睛等著他解釋。

    中午商人猶豫一陣,似乎也想說些什麼,只是心存顧忌,就連直視赤熾都不敢,畏畏縮縮的眼神,就像是做了壞事被人抓住把柄。

     「不要怕,說他壞話也沒事!」織魚死命揪著波奧的衣角不放,漂亮的雙瞳充滿了好奇。

     「是啊!說吧!這小子臉皮比城牆還厚,說什麼都沒問題。」

    赤熾笑吟吟地看著波奧,自己的來歷雖然有些特別,卻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對方這態度實在有些奇怪。

    半盞茶的工夫,波奧終於鼓起勇氣又坐了下來,盯著赤熾望了幾眼,一字一句地問道:「這位小兄弟來自玄武吧?」

     「玄武?」

    盛宣誠和織魚都很驚訝,伐越和赤熾誰都沒提過此事,他們都不知道赤熾來自那麼遙遠的國度。

    伐越含笑頷首道:「嗯!猜得還真準,他的確自來玄武國,不知道閣下從何而知?」

     「這一身紅衣所用的材質,是玄武國最普通的材質。」

     「既然這麼普通,你又何必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

    波奧咽了口吐沫,小聲又道:「衣服的確不算名貴,但是腳邊的這件東西……」

    赤熾看一眼放身後捲曲的冷巨,心頭一震,商人居然能感覺到這把兵刃的特殊材質,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solove 發表於 2013-11-2 23:27
第三集重返朝日 第九章鬼女

伐越三人的目光都投向冷巨,露出好奇的神色,赤熾也算是壯健,但使用這樣的兵刃還顯得有些小了,這把兵刃的質地更是古怪,平伸之時堅若磐石,還能把織魚扛在上面,現在卻又柔如絲棉,能隨意捲曲成圈。

「紅猴子,你這東西哪來的?」織魚笑嘻嘻地問。

「嘿嘿!不告訴你。」赤熾朝她做了個鬼臉,得意地晃著腦袋。

波奧舔了一下唇,小聲道:「我走遍四界,這樣的東西我只見過一次。」

「你見過?」赤熾頗為吃驚,鑄造冷鉅的材料來自鬼界,只有運用鬼術中一種特別的能力才能打造,人界很難見到這樣的東西。

波奧唏噓地嘆了口氣,安靜了下來,似乎正在懷緬一段難忘經歷,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輕輕搖了搖腦袋後,打開了話匣子。

那是一段二十年前的歷史,年輕的波奧第一次踏上行商之路,聽說白虎國乾旱缺糧,便打算用多的糧食去那賺取人生第一筆財富。

然而進入白虎腹地的時候,遇上沙塵暴,他人生的第一筆財富,就這樣被風沙吞噬了,甚至連性命也難以保障。

就在此時,一個蒼白男子如鬼魅般在風沙中蹣跚而出,病殃殃的表情,讓人感覺他生命無比脆弱。

但讓年輕的波奧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正是靠著這個病殃殃的男人,活著走出了沙塵暴,還奇蹟般找到了大半的貨物,可是蒼白男子卻死在了沙漠邊緣,並留下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說完,他小心翼翼從懷中摸出一把小劍,劍長五寸,墨色的劍身沒有一絲光澤,乍看之下並沒有什麼麼特別之處,但赤熾卻大吃一驚,這把劍的質地與冷巨一模一樣。

伐越三人也認出了小劍的材質,都投以驚訝的目光,但令他們更驚訝的,卻是波奧接下去的一句。

「那人似乎不太像人類。」

這話把三人徹底鎮住了,波奧的猜測讓他們產生了無限的聯想。

赤熾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心裡卻如波濤般起伏,一段不算精彩卻非常深刻的歷史,是鬼人與人類為數不多的交流之一。

「剛才沒有留意,走近了才發現,這件東西與我的小劍同一材質,所以想問一問這種材質的來歷,事情雖然過去了二十年,我還是想知道那個恩人的一切。 」波奧竟留下了晶瑩淚花,這一幕讓四人都沉默了。

「熾老弟,能說就說吧!」伐越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也不知道,這是一位長輩留下來的遺物,我沒見過她,只知道她把這東西留給了我。」

「這樣啊……」波奧流露出失望眼神,但很快就平靜了,伸手摸了摸冷鉅的表面,笑容漸綻放,「能看到同樣材質的物品實在很高興。」

「我叫赤熾,赤色的赤,熾熱的熾。」

波奧流露出的感性讓赤熾心懷愧色,只是事情牽涉的層面實在太大了,說出來對這位中年商人有害無益。

「可惜沒有酒,不然一定和老哥你喝兩杯。」

「要酒還不容易!」波奧朝角落揚了揚手,一名年輕的侍從小跑著衝了過來。

「主人,有何吩咐?」

「拿一壺上等的好酒過來。」

「是!」侍從飛快地跑了回去,折騰了不到片刻,又提著一小壇酒跑了回來,動作迅速快捷,不敢有片刻耽擱。

兩把大小不一、材質一樣的武器,把兩個年齡、身分、經歷都不同的男人連繫在一起,緣分這種東西實在很奇妙。

「乾!」除了織魚,四隻杯子輕輕碰在了一起。

「外面真是好大的雪啊!」

「是啊!二月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百年罕見的奇景,大家都說是天象,必有大事發生。」

「我在玄武國倒見過不少大雪天,想不到青龍國春天也下大雪。」

「我活了幾十年也沒見過,古怪得很,嘿嘿!」波奧笑道。

赤熾突然想起海面上那條黑色的線,在玄武國的大海絕對看不到這樣的現象,原本以為是青龍國的特點,如今看來這場不期而至的大雪或許與那黑線有關,甚至朝日城邊通往鬼界的裂縫也是因此而成。

就在此時,旁邊的酒桌傳來幾人的議論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這鬼天氣,居然冷得連海面都結冰了,就連隆冬臘月也沒有這樣的事情,真是古怪。」

「據說是妖屍作法,把寒氣吹到了這片地域。」

赤熾三人對視了一眼,都感覺事態不尋常,如果說春天大雪也在情理之中,但從不結冰的大海突然結了冰,而且是在春暖花開的初春,便是非常反常的現象,任何人都不免產生各種聯想。

「海都結冰了……屍人的力量有這麼大嗎?居然能改變天氣。」波奧抓了兩顆花生扔到嘴裡,輕輕地咀嚼著,好奇的口吻與漫不經心的動作,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無法確認他的真實想法。

赤熾用力搖了搖頭,伐越則點了點頭,完全相反的動作讓盛宣誠和織魚都有些糊塗。

「你們這兩個傢伙,是覺得不會還是不知道?」

「你覺得什麼人能改氣候?」赤熾笑著問道。

「這……大概只有神吧?」盛宣誠說完自己也笑了,自己的問題很傻。

「神可沒這麼無聊。」

赤熾立時想到了魅幽羽,二次夜會時也曾談及此事,鬼人也承認自己沒有打開裂縫的能力,改變氣候自然更不用說了,因此唯一的解釋是氣候的改變來自於外力,而非人界的力量。

外力?人界之外的力量,四界之外的力量……真的有這種力量存在嗎?

嗖!一陣寒風突然襲入茶寮內,許多茶客都被吹得打了一個冷顫。

「掌櫃,快上熱茶!」一把粗豪嘹亮的聲音,迴盪在狹小的茶寮中。

伐越應聲望去,十名武士魚貫而入,臉色突然綻放出驚喜之色,騰地站了起來,揮手喚道:「邵大哥,你怎麼來了!」

來者不是別人,清一色都是龍鑲衛士,而且是龍鑲弟子中的精英小隊仄一,地位和實力僅次於館主和參議。

盛宣誠也應聲而立。

「伐越啊!還有小宣,你們居然都在這裡!」被喚作邵大哥的龍鑲騎士也大為驚訝,熱情地迎了上來,目光瞟了一眼赤熾、織魚和波奧三人,並沒有放在心上。

伐越也笑呵呵地抱住了來者。

「邵大哥,居然是你帶隊,真沒想到啊!」

「沒辦法,上頭有命令,龍館弟子全體出動,我們也只好拼命了,你們也是領命而來的吧?」

「這……倒也不是,我身為東海監政司,本來就應該在這一帶,所以不需要給我命令。」

伐越表面輕鬆,心裡卻大為震驚,進入龍館以來還從未遇過總攻的命令,看來這一次藤忍是鐵了心,要從朝廷手中奪迴龍館的地位與權力。

「有你這個地頭蛇在,我們幾個也輕鬆多了。」

說話間伙計已經搬來了兩張方桌並在一起,十名龍鑲衛士相繼落坐,酒舍的氣氛立時熱鬧起來。

波奧悄悄起身,拉著赤熾走到商隊所坐的角落,織魚不喜歡擠在十幾個男人中間,雖不情願,也跟了過去。

波奧的商隊人數不少,隨隊的除了車夫和挑夫外,還有一名醫師、一名獸醫兼廚子、四名高價聘來的護衛,總共四十二人,一大半在里間的大炕上睡覺。

「熾兄弟,以武人的角度來看,你覺得大動亂要持續多久?」

赤熾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然而決定權並不在某一個人手中,甚至不在屍人軍團的存亡與否。

而且當真相展現在人們眼前後,會不會有更大的動亂產生?大海古怪地被冰封了,這絕不是普通的自然現象,不禁讓他聯想到冥界的雙月,月中那飄浮的大陸,會不會也與人界產生直接的共鳴?

「憑他一個小人物,怎會知道這種秘密?不如去問那邊的龍館弟子更直接。」赤熾未答話,織魚就先開口了,能糗赤熾的機會,她絕不會放過。

波奧掃了一眼談笑正歡的十二人,也覺得他們會知道更多,笑著起身走了過去。

在暖和的茶寮坐久了,赤熾感到有些無聊,眼皮也越來越重,卻又不想睡覺,左顧右盼看了看,除了龍館那一桌人,其他茶客都安靜了下來,許多人趴在桌上睡覺,還有的在看書。

「我出去吹吹風。」赤熾扔了一句,便提著捲曲的冷巨走出了。

他甫一出門,凜洌的寒風頓時把酒意都驅散了,抬眼望向天空,雪花紛飛,強度似乎有所減弱,視線也伸長了許多,只是雪花仍大,地上的積雪也越來越厚。

吱呀一聲,茶寮頂篷的積雪滑到了地面,赤熾無意間瞟了一眼,猛地一愣,茶寮頂上竟然立著一個婀娜的身影,手中倒提著一把奇特的長柄武器,黑色柄部沒有任何光澤,他一眼就認出與冷巨相同材質。

仰頭仔細凝視著,黑色長柄的前部,竟有兩片捲曲的窄刃彎刀,薄如蟬翼,就像美人一對彎眉。

目光剛剛觸及女人的身軀,黑色的身影猛然躍起,竄到一丈高時,突然前衝,如鬼魅般往前飄去。

赤熾想都不想便追了上去,無論是移動的身法還是手中的兵器,都證明籠罩在黑紗中的女人來自鬼界,正是剛才從身邊飄過的黑影。

以她的速度應該出現在上林縣甚至是朝日城外,但她卻留在了茶寮頂部,分明就是利用茶寮的環境打聽秘密,看來是那男人的手下。

黑衣女子感覺身後有人,回頭瞟了一眼,這驚鴻一瞥,讓赤熾留下一生難以忘懷的印象。

「好美啊!」他血液像沸水一樣翻滾著,思緒就像著了魔似的,一直停留在那驚豔的一瞥,其實他並沒看清楚女人的容顏,只是有種冷艷到極點的強烈感覺,潛意識告訴他那是一位絕世美人。

「姐姐,等一等!」這不過是無意識地呼喚,一種對於美麗最本能的呼喚,甚至沒經過他的大腦,便脫口而出。

美人卻無視了他的呼喚,妖嬈的身姿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彷彿一抹輕煙瞬間便沒入了風雪。

赤熾真的著了魔,他眉頭微微一皺,身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前方飛縱,手中提著捲曲的冷巨,速度之快就像只雪狐,在大雪中急速奔跑。

這是一場速度的競賽,赤熾已經忘記自我,腦子裡空空蕩盪,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知道加速,加速,再加速。

這場瘋狂的追逐賽跑一直追到天色晚了才結束,並不是赤熾追上了美人,而是他被堵上了,更準確的說,是被一片龐大的軍營堵住了。

白色的世界突然出現龐大的營寨,赤熾不得不停下腳步。

「這是……」他左右張望了一眼,大道兩側密密麻麻的樹林在風雪中顫動著,厚厚的積雪不斷從樹枝滑落,甚至樹枝也被壓垮了,地上一片潔白,只有他自己的腳印在風雪中慢慢變淺。

最吸引目光的,自然還是那碩大的軍營,軍營的營門就在官道兩側,恢復正常思緒的他,很快就明白怎麼一回事。

「真是追昏了頭,居然一口氣跑到這裡了!」

偌大的東海地帶只有一個地方可能有這種攔截官道的軍營,那就是朝日城的封鎖線。

軍方的一萬五千名先鋒,已封鎖了朝日城周邊,眼前這座軍營,應該就是先鋒部隊的駐紮地,換言之,他已越過上林縣城,來到上林與朝日城的邊緣,大約再往前二三十里,就可以看到散佈在田野間的喪屍身影。

他知道到自己魯莽了,卻沒有後悔,這裡是既定目的地,遲早也是要來的,雖然追踪的目標不知所踪,但也沒回去的必要了。

好色不要命,大概就是像我這種吧!自嘲般大笑起來,剛笑了兩聲就摀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軍營,然後躡手躡腳地竄向了道旁的樹林。

雪似乎又少了些,天色也漸漸沉了下來,士兵們開始點上火堆,座落有序的營房,在火光中也漸漸清晰。

赤熾有些驚訝,士兵住的營房比想像中少多了,而且顯得稀疏,很多地方空著,雖然不斷有士兵來往穿梭,感覺還是少的可憐。他很快就明白了,建設如此大的軍營,是為了陸續趕到的大軍做準備。

軍隊並不是他關注的主要目標,但他卻不能不在意,因為魅幽羽也許正在打軍隊的主意。

武士是一個競爭激烈而且相當聰明的勢力,挑戰內部的鬥爭也許不難,但讓他們同心協力做一件大事卻十分困難,魅幽羽若想讓朝日事件的進程加快,挑動軍方顯然會更為有效。

猶豫了一陣,赤熾沒有選擇進入兵營,伐越三人未到,即便找到了曹騎也沒有太大意義,倒是被風雪吞噬的朝日城牽動著他的心,軍方未動,龍館與普通武院武舍未必不動,大概已經有人先去試試屍人的刀鋒了。

大雪紛飛之夜,到處都是一片漆黑,自然也不會有人留意到風雪中飛過的一條紅線。

大雪!漆黑!即便再自信的武士,也不會選擇這種環境進入朝日城周圍約十里的真空帶,因為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連敵人都看不到,根本不可能取得任何重大的戰果,搞不好還會把命搭上。

不知為何,一接近朝日,赤熾便有前往一窺的衝動,或許這種衝動來自朝日事件強大的神秘感。

軍營的東面,繞過側面的赤熾停了下來,夜色漆黑,無星無月,就算曾經來過,也很難在黑暗中找到朝日城準確的方位,因此藉著營火設定好方向,是一件必須完成的事情。

由於沒有出擊的任務,建立大兵營的先鋒部隊把駐地放在了西面,主要任務是防止平民進入危險區域,因此東面一側大部分地區都是空的,只有散落的幾處留有營火,方便巡邏隊行動。

「好靜啊!」赤熾走近木質欄杆,正想確定一下方位,然而營內一處火堆旁突然竄出一道黑影,讓他的瞳孔瞬間放大。

「是她!」

黑影似乎沒有留意到赤熾,以異常快速的身法越過營門直往東去。

赤熾尾隨追了上去,從茶寮追到此處都是為了這個身影,不看一眼真面目實在不甘心,而且鬼女背後極可能是魅幽羽,此時出現在軍營中非常可疑,也想確認一下鬼界的行動目標。

雪依然不小,離開了營地範圍又陷入漆黑,風阻隔了聲音的傳送,眼睛更成了廢物,要想在這種情況下追踪就只能緊貼。

當然特殊的環境也有好處,緊貼著奔行不容易被發現,更重要的是,赤熾也會能黑暗中視物的鬼術,只是修煉的層次不及對手罷了。

赤熾就像一隻找到野兔的火狐,在黑暗的雪原上,劃出一道紅線。

呼嘯的風雪中又傳來一聲異響。

雖然被風雪聲所掩,赤熾依然聽得清清楚楚,臉上立時露出笑容,對手的距離大約只有五丈,居然到現在還沒發現自己,這種貼在背後追踪的感覺實在不錯,何況對方應該是一個絕世大美人。

田野流下兩排很明顯的腳印,在這平原之地,高明的縱躍之術也難免留下痕跡,只是很快又被大雪抹平了。

約半個時辰後,黑色突然消失在前方,赤熾一愣,接著衝勢又朝前方滑行數丈停了下來,夜色中一片青白色的巨幅物件擋住了前方,讓他神色一變。

難道……他朝前走了兩步,朝日城的影子,隱約出現在暴雪中。

這一幕著實讓赤熾大吃一驚,離開朝日城的時候,喪屍像蝗蟲一樣佔據了城外的原野,然而剛才一路飛奔竟然沒有看到一個屍人,彷彿憑空消失似的,似乎朝日城發生了一些變化。

軍隊主力未到,不可能出手清理屍人,龍館弟子雖然已經到了,但憑他們的力量,就算全力施為也很難在數日間清除城外那麼多屍人,換而言之朝日城的改變源自於屍人軍團本身。

這支停留在朝日城的神秘大軍居然動了,這想法讓赤熾感到驚訝。難道這些屍人有新目標了?

當然,事情也有另一種可能,屍人軍團離開了朝日城,開始向內陸進軍,若真是如此,無疑將是人界大地的一場浩劫!

忽然城頭傳來一股強烈的陰森氣息,抬眼望向空中隱約感覺到一片漩渦狀黑色,立時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是什麼鬼東西?開始時他還以為是喪屍的氣息,但等了片刻後,黑色漩渦突然高速旋轉,沒入城內。

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快速躍上城頭,赫然發現城頭上竟然沒有一個喪屍,心中又一驚,擔心喪屍軍團主動出擊的想法困擾著他。

突然,城牆內側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聲音頗大,連風聲都無法抹去。

「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難道是她?」黑色身影再次出現在腦海中。

他趴在城頭朝下面一看,一堆密密麻麻的身影立即佔滿了瞳孔,心中不禁一喜,屍人似乎並沒有離開,只是縮入城中。

那團黑色漩渦再次出現在眼前,打斷了他的思緒,定睛凝視,黑色漩渦突然綻放出一團亮光,那是黑到極點的光芒,正在用鬼眼視物的赤熾感覺雙目一陣刺痛,嚇得連忙收起鬼術。

耳邊的聲響越來越大,那是一種石頭磨擦的聲音,他揉了揉眼再看,普通狀態下居然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離城牆內側壁面大約五丈左右的地面出現了一個黑色漩渦,像波浪一樣翻滾著,直徑十丈,邊緣處與城牆相接。

漩渦的中央站著一個婀娜纖細的身影,黑色長裙及地,手中拿出一把與眾不同的長柄雙刀巨鐮,兩條並立的刀刃鋒利異常,黑色的長柄也似乎藏著某種特殊力量,正是白天在茶寮所見女子。

雖然看不清楚面容,赤熾相信一定是位絕世美人,心中不由拿她與織魚相比,差別實在太大了。

城下之女就像是黑暗中的妖姬,玲瓏的身材充滿成熟女人的誘惑力,部分長發盤起,捲成一組特別的髮髻,尾部像棉花捲著,一直長到臀部。

赤熾長大以來還從未見到這樣氣質的女子,恐怕只有魅幽羽的美麗才能與她相提並論。

黑色漩渦周圍佈滿了喪屍的身影,密密麻麻,數之不盡,它們似乎也受困於奇怪的天氣,行動更加僵硬。

更令他驚訝的一幕上演了,女子揮舞著雙刀長鐮,控制了五丈左右的空間,在這片空間的地面旋轉著一團黑色,無數白骨狀的手從黑色漩渦中伸出來,把一切進入範圍內的物體都撕成碎片,喪屍群也不例外,一個又一個喪屍被撕成了碎片化入黑色漩渦。

「這……是什麼手段?」看著一個個屍人排著隊被撕裂和吞噬,赤熾真是既驚愕又欽佩。

這種手段完全是針對屍人的特性而設,屍人行動不靈活,缺乏思維,即使面對危險也會前衝,以至於一步步走向死亡漩渦。

女子並不只是舞動雙刀巨鐮,隨著黑色的巨鐮高速舞動,空中開始泛起一些黑色的小點,那些似乎是屍人被撕碎後殘留的物質,不在意的話根本察覺不到,赤熾之所以能發現,也是拜漩渦表面的強光所賜。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女子突然高高竄起,在空中翻了一個跟斗,沖向漩渦中心,身上的黑衣也滑到底,露出一雙潔白纖細的大腿,一小塊薄如蟬翼的黑紗,堪堪遮住雙腿之間。

雖然只是一剎那,赤熾整個人都傻了,一鼓熱血直衝上腦,鼻子一陣熱流湧動,「太……太刺激……」

鬼女始終在動,身子被骨手接住後隨即附著一層黑霧,但眨眼間便消失了,而婀娜多姿的身影也突然縱身躍上了高大的城池。

赤熾像傻子一樣站在城頭的另一側,根本沒有反應。

鬼女踏上城牆,腳尖只點了一下便飛出城外,雖然是只是驚鴻一瞥,但赤熾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幕。

她白皙的臉頰與魅幽羽幾乎沒有差別,秀長眉尖似天上彎月,唇呈淡紫色,長長的黑髮如瀑布披在背上,每根髮絲都烏黑髮亮,完全襯托出冷艷到極點的容貌。

原以為她身上是一件黑袍,近了才發現是一件十分合身的曳地黑色長紗,紗布幾乎透明,隱隱透出裡面雪白的肌膚。

赤熾驚艷地發現,她裡面似乎什麼也沒穿,若隱若現的肌膚更顯誘惑力,看得赤熾腦門一熱,鼻子有種酸酸的感覺。

下意識抹了一下鼻尖,濃烈的血腥味傳入赤熾鼻中,竟是流出鼻血,幸好黑紗豔女一閃即逝,很快消失在暴雪之中,這才避免了更狼狽的狀態。

「妖!簡直就是妖,不過妖得太漂亮了……」

一陣「咯咯」怪聲突然從身後傳來,赤熾神智正被黑紗豔女美色所迷,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赫然發現屍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身後,最近的一名屍人正舉著大刀往頭上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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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ve 發表於 2013-11-17 01:26
第四集 鷹莊揚名 第一章初晴

如果問起世界上永恆的是什麼?絕大多數人都會回答:世界本身││因為可以預見它毀滅的人,可能永遠也不存在。

但世界真是永恆的嗎?

超越時空的問題,絕不是一般人要考慮的,仙、鬼、人、冥,四界組合而成的產物便是世界,但絕大多數的人只知道自己所屬的一界。

現在,冥人第一次開始思考世界的定義,因為他們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如同嵌在戒指上的寶石一樣,嵌在紫月上的大陸。

    除了來自異世界,冥人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來解釋這樣的景緻,雙月的光輝嚴重地擾亂了冥人的修煉和生活,在冥皇與紫級冥帥們的極力安撫下,整個冥人社會好不容易才稍稍穩定下來。

    冥界必有大變,這已經是冥人心中的共識,因為月在變,月中的大陸在變。當一束密集如綢的月華,突然把月中的大陸,與冥界西南巨鼓山相接的時候,人們知道這場巨變就要開始了。

    巨鼓山頭,冥界雙璧元蘇和布揚都憂心忡忡地望著,那束大約一丈的密集光束。

   「不知道那裡會有什麼樣的生物?」

   「也許是另一個冥界!」

    聞言,元蘇哈哈笑了起來,即使是處於困難的情況下,布揚樂天的性格也總能讓人輕鬆,這種氣質,在統帥冥界大軍時顯得極為珍貴。

    當然,布揚也有感性的一面,尤其是在提到那個身影時。

   「沒有武神,不知道冥界能不能頂得住?」

    他們知道,即便武神來了也未必能改變什麼,但至少在心理層面是個巨大的安慰。

    朝日城。

    赤熾也在期盼武神的出現,事態的發展,已經完全超越了一個人所能控制的範圍,動蕩的東海之濱將是火山噴發的原點。

    傳說中,隱藏在東海外奇島的武神,會不會因此而出現呢?

    隨著黑夜的退卻,雪似乎越來越小,原本鵝毛大小的雪花變成了細碎的小雪珠,輕柔地飄散,密集程度也大不如前,而視線的距離也只比正常狀態短了一點。

    赤熾站在朝日城頭,可以清楚地看到城中密密麻麻的喪屍群,蹣跚的在街頭遊蕩,不知疲倦也不知飢餓。

   「這些傢伙可真悠閒,如果不是環境太臭了,這裡倒是不錯的地方。」

    赤熾美滋滋地吃著早餐,雖然只是一手拿著烙餅,一手拿著雪球,但是表情卻幸福得讓人嫉妒,簡直就像吃著豐盛的大餐。

    在他身後,堆積如山的屍體已經砌成了三道屍牆,處處腐肉的景象與早餐實在不太相襯,不過在朝日城這樣的地方,能夠擁有如此平靜的時刻,本身就已經可以說是一種奢侈。

    三道屍牆阻擋了不擅跳躍的喪屍,這一小段城牆便成了他的領地。

    雖然環境實在不怎麼樣,空氣中也還隱隱殘留著屍人的惡臭,但能夠如此悠閒地坐在朝日城頭的赤熾,說不定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人。

    但城外的氣氛卻截然相反,飄零的雪花正漸漸減少著,世界之戰的布幕就要升起,空氣中甚至可以嗅到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風雪中隱約傳來一聲馬嘶,更是把緊張的氣氛推向沸點。

   「大清早的,誰這麼勤快?來得真不是時候。」

    赤熾把最後一小塊雪球塞進嘴裡,冰冷的感覺,瞬間透過血脈浸透到身軀的每一個角落,打了兩個冷顫後,打盹所殘留的睡意便被徹底打消了。

    片刻後,四五名騎士的身影隱隱成形,雄健的戰馬朝著城牆的方向小跑而來,還不住地發出長嘶;馬上之人似乎相當謹慎,不敢讓馬放開了跑,不緊不慢的速度,讓這開局的第一幕透著異常凝重的感覺。

    赤熾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咽了口唾沫。每當想到這場誰也不知道結局的大戲,他的血液便像是沸騰了一般,心跳也在不由自主的加速。

    緊張的氣息像雪珠一樣在空中凝結,寒氣透骨,卻又能讓人沁出汗來。

    隨著馬蹄聲漸近,赤熾也直起了腰,盤膝坐在城垛中間的凹槽,冷巨平放在身後,從城下往上看,不仔細瞧很難發現他的身影,而且騎士們奔來的方向又是斜角,除非早已知道城上有人,不然誰也不會特地移動位置,觀察每一個城垛。

   「但願這些傢伙不是去送死就好!」

    赤熾並不是自大,也不是小看這些騎士,若只是像昨夜那些屍人,並不難應付,但沒有人知道,屍人軍團中的精英什麼時候會出現,因此他才選擇待在城牆,一旦感覺不對便立即跳下去,精英喪屍雖然強大,但跳躍能力並不比其他屍人優秀。

    殺死屍人與擊敗屍人軍團,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只有他和伐越才明白這一點。雖然,伐越也曾試圖讓龍館明白這一點,只可惜政治的壓力、權力的慾望和權位的爭鬥,卻讓人們忽視了事實的重要性。

    赤熾覺得有些可笑,成千上萬的人們把目標朝向朝日城的同時,都忽視了事件的本質與內涵。他們滿腦子想著該如何靠朝日城揚名立萬,卻誰也沒有想過,朝日城內的屍人軍團,到底有什麼樣的力量。

    不過,事情也因此值得玩味,正是因為人們忽視了本質,這場大戲才會顯得分外刺激。要是人們發現了屍人軍團的強大,這熾熱如火的戰意,誰敢保證能夠持續下去?

    自從看過龍館的反應之後,他便不再試圖說服任何人小心屍人,因為事實會證明一切,同時,屍人軍團也需要強大的刺激,才能誘出隱藏在不知名角落的真相。

    因此,誘出精英喪屍是必須的,只有那樣才能找到屍人軍團真正的核心,但要誘出那樣的強力部隊,僅僅靠幾名騎士實在有點困難。

    五名騎士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能耐,所以在離城門三十丈左右的地方便停了下來,伸長了脖子朝門內窺探著屍人動向。畢竟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屍人還是非常的神秘。

    隨著距離拉近,赤熾忽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藤忍、藤騎。

   「原來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衝到城裡呢?」

    他沒有現身,而是饒有興致地藏在城頭,靜靜觀望事態的發展。

    裹在黑色貂皮大氅內的藤忍,臃腫的就像一隻黑熊,騎在一匹白色駿馬上的他,沒有半點首席參議的風采,整個人顯得極為憂鬱,似乎仍被朝廷的旨意困擾著。

    大雪耽誤後續部隊的行程,導致計劃中的主力部隊才到了一半,其餘都被堵在雪地裡,就算這些部隊能夠冒雪趕到也是精疲力盡,不經過三五日的休整,根本不可能出動。

    而另一件讓他焦慮的事,則是軍方的態度。從後方傳來的消息,二十萬大軍似乎已經集結,正在前進的途中,而已經到達的先遣部隊也蠢蠢欲動,大有雪停便變發動攻擊的架式。

    內憂外患令堂堂的龍館首席參議,也愁得幾日不展眉頭。這一戰關係重大,龍館、家族、個人的榮譽和命運都係於這一戰,他不能不緊張,然而插手的人太多了,就連老天爺也不從人願,讓他頗有些進退失據之感。

   「大人,前面就是朝日城了。」騎馬走在最前的龍鑲騎士丁即,指著城廓提醒道。

    藤忍默然地點了點頭,茫茫雪域中矗立著青石組建的城牆,冰冷的石頭與覆蓋在上面地積雪,訴說著此刻的滄涼,四周沒有一絲生命氣息,感覺就像是到了不知名荒原中的一座死城,然而,這座死城在一個月前,卻還是生機勃勃、充滿朝氣。

    孝悌城也會變成這樣嗎?他不禁聯想到自己,聯想到正處於沒落之憂中的孝悌。

   「叔叔,屍人好像沒什麼特別!不如讓我去試試?」

    狂妄叫囂者的角色總是由藤騎來扮演,或許這就是他的天職。屍人雖然噁心,但他們無意識的舉動與蹣跚的腳步,讓人感覺不到威脅,所以野心勃勃想地成為藤家下一任領袖的藤騎,根本沒把屍人放在眼中,腦子裡只想著立功。

   「不行!在主力沒有休整完備之前,絕對不能出擊,龍館的精英要集合在一起,才能發揮出最強的力量。」

    這句話若是城上的赤熾聽到,一定會拍手稱好。龍館的特點固然在於個人超強的實力,但正如一頭駱駝在沙暴中的作用,無法與一百頭駱駝的作用相比,單兵作戰對於數目龐大的屍人,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藤忍深知這是他人生最大的一場豪賭,所以無論內心如何焦慮都不可冒險,五個人挑戰屍人軍團這種蠢事絕對不能做。

    然而,往賭桌上押下籌碼的人,不只是龍館和軍隊。數之不盡的武士集團及神秘的地下組織,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就在藤忍五人到達後不久,八名武士的身影便出現在正北方的雪地上,清一色都是男子,衣著打扮相差極大,典型的在野武士小集團。

    為首是一名中年大漢,身高臂長,壯得像頭熊,右手拿著一把大砍刀。

    在他身後是七名壯漢,其中一名持斧的巨漢走在最後。這名巨漢有著小山般龐大的身軀,而雙肩扛著的黑鋼巨斧也比平常人大了一倍有餘。

   「有人來了!」隨侍在藤忍身邊的龍鑲衛士丁即,小聲提醒著。

    與他的上司一樣,丁即的眼神也充滿對在野武士的輕蔑,彷彿除了龍館弟子外,沒人有資格被稱作武士。

    八名武士看到五名騎士也有些驚訝,態度卻截然不同,臉上都露出笑容,數丈外便揮起大手高聲問候:「兄弟,你們來得真早啊!我還以為我們是第一呢!哈哈,你們有什麼發現沒有?」

    藤忍瞟了眾武士一眼,一臉不屑地轉過頭,連哼都沒哼一聲。而藤騎更是輕蔑地撇了撇嘴,低聲罵了一句「野武士」,在他看來,普通武士連給龍館弟子提鞋都不配,更別說對他們和顏悅色。

    八人明顯感覺到五人的傲慢,好心問候卻得到這樣的回報,換了誰,心裡都有氣,立即將這種情緒變化展現在臉上。既然五名騎士無禮,他們自然也不必講什麼禮數,大踏步從五人身邊越過時一言不發,只將眼角隨意一瞟,明確地表示出輕視之意。

    心高氣傲的藤騎張口就罵道:「你們這些野武士竟敢對我們無禮,真是反了!」

    一名龍館弟子附和著叫囂道:「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我們是龍館武士,皇家血脈!青龍國里敢與龍館為敵的,都不會好下場。」

    已經接近城門的八人突然停下腳步,龍館二字的確震撼了他們,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傲氣,武士便是武士,多了一個「野」字便是極大的羞辱。

    赤熾坐在城頭上,靜靜地看著下方的好戲,嘴角不時地露出冷笑。藤氏一門若還是這樣的傲氣沖天,就算有十個龍館,也未必能在朝日城占得任何便宜。

    這是一場浩大的戰役,龍館的確擁有精英部隊,但野武士卻有壓倒性的多數,激發矛盾只會弱化龍館的力量。

   「小崽子,你是哪個沒教養的媽生出來的?滿口屁話,別以為騎著馬就能裝高貴,你他媽的還不如老子呢!細皮嫩肉的像個小娘們……」

    為首的壯漢破口大罵,使整個氣氛為之一變,粗魯的聲音與他的外形一樣。

    赤熾有些無言,不過同時心下也在暗爽:一句話便把整個藤氏罵遍了。

   「無禮!」

   「無禮!」

    同樣的字眼,兩個聲音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味道,一個像被激怒的獅子發出了狂吼,而另一個則如同劊子手行刑前的冷漠。

    藤騎和藤忍怒到滿眼通紅。在他們看來,祖先被辱比對方殺了他們一百萬人的罪還要嚴重,因為他們的祖先就是皇帝,青龍國正統的皇帝。

   「嘶……」空氣中傳出一聲輕響,口無遮攔的武士得到了懲罰,厚重的棉衣突然裂成上百片,無助的棉絮隨著寒風四處飄散。

    血,從他背上的傷口中慢慢滲出,凝結的血珠沿著光滑的背部滾到肋下,滴在潔白的雪地上,染成一片鮮紅。

    這名武士還沒有發現出了什麼事,便倒下了。他背上的一條小筋被挑斷,一條不足以威脅生命、卻會讓人一生都駝著背走路的小筋。當然,知道這點的只有動手的人││藤忍。

    藤忍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原可以悄無聲息地完成這一切,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挑破衣服,因為他要親眼見到,對手從驚訝到絕望的神情變化,沒有比這樣的複仇方法更讓他享受。

    藤騎張開大嘴笑了出來,就算沒有看到那一劍,他也知道是誰幹的。

    但同時,他心中卻連打了兩個突,這一劍便是強者與弱者的分野,要想代替藤忍成為藤氏一族的首領,他似乎還有很遙遠的路要走。

   「洛哥!」

   「怎麼回事?」

    七人目送著夥伴直挺挺地倒下來,都露出驚愕的神色,腦海中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那一劍太過突然,快到肉眼根本無法察覺。

    赤熾居高臨下,雖然相隔三十丈仍看得清清楚楚,藤忍從拔劍、出劍再到收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乾淨、快捷、簡練,他的劍就像是幽靈之劍,眼睛一眨就結束了,面對這樣的速度,即便是他也會大感頭疼。

    這傢伙……不愧是首席!

    回想孝悌城的那一戰,赤熾心中突然湧起一陣寒意,那次一直都是他主攻,對手只出了一劍便落入守勢,事後雖然感覺得到對手的深淺,卻無法精確估算他的實力。而剛才這一劍才完全顯示出藤忍的實力,如此驚豔的一劍,如果用在孝悌城那一戰,後果會怎樣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我的腰……」傷者在地上趴了半天也無法動彈,只要用力,撕裂般的劇痛便從腰間傳來,斗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走吧!到城門口去看看。」藤忍終於等到了對手痛苦的表情,冷漠的表情與冰天雪地的環境倒是極為相似,雙腿輕輕一夾馬身,悠然地往城門入口走去,越過傷者身邊時竟連眼都不抬。

    藤騎嘿嘿一笑,緊隨在後,性格的差異,使他做出了與族兄截然不同的舉動││嘲笑!

   「廢材啊,廢材,野武士都是廢材!哈哈,廢材小隊……」

    嘲笑、鮮血再加上同伴痛苦的表情,七名武士頓時朝五騎士投以懷疑和憤怒的目光。

   「是你們這幾個渾球幹的吧?」野武士中身材最為高大的一名壯漢站起來,一把劈山大斧掛在頸後,橫擱在肩頭上,大冷天只穿著一件灰布單衣。

   「小子!不要胡說八道,他是自己抽筋,別污衊人!廢材的大腦果然一樣廢材。」

    藤騎嘴上掛著的陰冷笑容,根本無法讓人覺得他是無辜的。

   「明明就是你們下的黑手!」

   「證據,拿出證據來再說吧!大爺沒空陪你玩。」

    藤騎撥轉馬頭,揮著馬鞭傲然一指,咄咄逼人的姿態根本就是挑釁,武士們哪能忍受這樣的羞辱,各自拔出兵刃就欲上前。

   「你們真無聊,大清早不在被窩裡待著,偏要跑到這鬼地方來吵架。」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眾人都愣住了,紛紛朝左右張望,除了城牆便是茫茫雪原,再也沒有其他身影。

    而扛斧武士的眼角忽然掃到,城頭似乎有團烈火,驚訝的抬頭望去,赫然發現青石磚城牆上的紅色身軀。

   「上面!」

    眾人抬眼上望,率先看到的卻是一把碩大無比的劍型兵刃,目光下移,一個紅色的身軀進入視角。

    赤熾坐在城牆邊上,左腿掛在城壁外,右腿屈在胸前撐住了右手的手肘,左手還拿著一塊像是烙餅的東西慢慢啃著,輕鬆悠閒,根本沒有身在敵境的緊張感。

   「這傢伙什麼時候跑到朝日城來了?」

    一個是手下敗將,另一個則未分勝負。赤熾就像是藤氏叔侄命中註定要遇到的惡魔,每次出現都能掀動他們的情緒。

    雖然不太情願,但藤忍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膽大妄為也是一種優點。

    傲然出現在城頭的赤熾早已先拔頭籌,成為這場大戲首位踏入朝日城的武士,消息傳出去,這個男子的名字,一定如初升的旭日般冉冉升起。

    更多的驚訝來於自八名野武士,原以為自己是最勇敢的一批,沒想到先是見到了五個傲慢無禮的騎士,如今又出現一個炫麗的身影,早晨出征時那種誰與爭鋒的強烈自豪感,就像被雪怪吞了似的一點不剩。

    由於角度和距離的關係,他們看不清城上之人的面貌,然而此時此刻,能坐在城上便是強者的證明,比拿出什麼身分嚇人更有說服力。

   「居然有人比我們還快,而且還是一個人!」

   「真是勇士啊!」

    驚嘆聲夾雜著讓藤氏二人極度不爽的欽佩與敬畏,龍館首席參議和參議的身分,竟然比不上一個除了胡鬧什麼也不是的小子?

   「什麼狗屁勇士,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野武士而已。」

   「嚷什麼嚷,嫉妒嗎?有種你們也上去,一群高傲的廢材!」

    野武士三個字的刺激相當深,同伴無端受傷更是心靈之痛,八武士中一名看起來像文弱書生的傢伙,也忍不住揮戈一擊,憤怒的眼神與他的聲音一樣凌厲。

   「赤熾,你給我下來!」藤騎的怒吼讓八人平靜下來,瞪大眼睛看著五名騎士,沒想到雙方竟然認識,態度這才有些改變。

    藤忍感覺到了,臉色更是陰沉。他知道這不是因為自己首席龍館參議的身分,而是因為自己認識城頭的小子而沾上的光,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一記耳光,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從見了赤熾之後,運勢就像山崩一樣往下滑?

   「大人,我們要進城嗎?」

    留在五人最後的龍鑲衛士高資,似乎比藤忍更明白現況。並非藤氏嫡系的高資,只因為擅長騎術才被叫來,看著藤氏二人正事不做,卻無聊地與一群野武士較勁,動手傷了人還如此傲慢,實在有些看不下去。

    藤忍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把時間浪費在無聊人的身上,將淡淡的目光移向城門內的屍人。
solove 發表於 2013-11-17 01:31
第四集 鷹莊揚名 第二章插手

「站住!你們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沒有人願意看著同伴白白受傷,藤騎口中的野武士們,有著源自草根階層的俠義情結,同伴受傷若不出手,便對不起一個「義」字。

氣氛已如拉成滿月的弓弦,戰鬥就像顫抖的箭矢般一觸即發。

雪還未晴,朝日城的第一場爭鬥,竟是在人類與人類之間進行,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赤熾雖然不是天生的宿命論,但望著下方那爭吵不休的場面,隱隱感覺到這或許是上天的一種預告││即將上演的是一場由外至內的大動亂!

雖然不想與龍館交惡,但赤熾很清楚,一旦兩方動手,八名野武士必死無疑,藤忍一個人就能把他們收拾了,阻止這場沒有必要的爭鬥,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但更令他在意的還是喪屍的動靜,十三人只顧著爭吵,沒有意識到離城門越來越近,而城門處的喪屍卻突然活躍了起來。

一直以來,赤熾都無法了解喪屍的行動原因,也許是活人的氣息,又或者是血液的氣息產生了刺激作用,但無論如何,兩方交手,得益的只能是屍人。

「刷!」巨大的兵刃從天而降,像一堵巨牆破開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將兩股敵對的勢力分割兩側,也將所有註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十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城頭,紅色的身影傲立城頭,雙手抱胸,嘴角牽出淡淡的笑容,纖細的紅色長辮隨風不斷擺動,完全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赤熾,龍館的事最好不要插手!」

「廢話!大爺我也沒興趣管你的事,你們就算死光了,我也不會掉一滴眼淚……」話還沒說完,藤氏二人本已陰沉的臉色更黑了,赤熾看在眼中嘿嘿一笑,右手豎起大拇指,倒指身後,「出手之前,麻煩你們先看一看城門裡,我可不想替你們收屍。」

雖然立場對立,但當十三人望向城門時,表情卻是一致的,臉色煞白,嘴唇微顫,眼中滿是驚色。就連藤忍也無去控制激動的心情,這是一股從未見過的勢力,卻關係到他的人生,甚至整個家族的命運。

赤熾縱身一躍,雜耍般在空中翻了個跟斗,如雄鷹捕兔般俯衝而下,落到三丈高度時,又翻了一個跟斗,穩穩地落在冷鉅的柄上,雙手依然抱在胸前,擺出一副在藤騎看來頗為囂張的姿態。

「怎麼?都想和屍人跳舞嗎?那就上吧!」

「大家小心,退!」藤忍突然輕喝一聲,撥轉馬頭就帶著人往後退去,其他四人則魚貫而退,沒有理由為了一時衝動而陷入危險的境地。

野武士的反應卻截然相反,本就抱著前來一試的打算,心裡雖然也有些恐懼,卻不想在藤忍五人面前丟臉。

「怕什麼,上!」持巨斧的壯漢大眼圓睜,邁開雄壯有力的雙腿便往城門衝去,手中數十斤重的黑鋼斧舞得虎虎生風,一招一式極其剛猛,最前一排喪屍竟然被攔腰砍成兩段,十餘段屍體散落在地。

其餘野武士看到這一幕都大喜過望,各持兵器衝了上去,以巨斧壯漢做為前鋒,各自尋找機會出招,竟硬生生把屍人壓制在城門內。

「哈哈!什麼屍人,都是一群廢物,大家放膽殺,殺個痛快再回去,讓世人見識一下我們崗山八傑的威名。」

「讓龍館的人看看,野武士不是好惹的,收拾完屍人再找他們算帳!」

城門頓時爆發出熱烈的吼聲,充滿自豪的聲音隨著寒風飄遠。

「媽的!這些屍人也太廢了,早知道我先上去砍他幾十個!」

龍館的五人沒想到屍人如此不堪一擊,都後悔自己過於小心,倒讓野武士佔了先機,還因此讓人看不起,心裡別提多鬱悶。但藤忍知道現在再上已經沒有意義了,並不能挽回已經丟失的面子,便揮手攔住了部下。

「你們好好觀察屍人的動作和反應。」

「這有什麼好看的?一堆腐肉而已,動起來沒招沒式,擊敗他們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不殺進去就回去算了,反正留下來也是浪費時間。」

「一堆腐肉而已?沒錯沒錯,腐肉而已……哈哈哈哈!」赤熾突然放聲大笑,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在嘲笑藤騎的無知。

藤騎對屍人滿不在乎,但對於佇立在冷巨頂部的赤熾,卻有截然不同的想法。上一次那一敗丟盡了面子,弄得他在參議會議上的發言也不如以前有力了,心裡一直想找機會報仇。

「你笑什麼?別以為上了城牆就是英雄,這種廢物連小孩都能應付。」

出於嫉妒與敵視,藤騎極力想抹去赤熾身上「第一個站在朝日城」名號所綻放的光輝,然而,劍柄上的青年卻不為所動。

「沒錯,的確是小孩就能應付,既然如此,就請你進去試試如何?」

三名隨行的龍鑲衛士心裡都笑翻了,卻又不得不忍著,表情相當古怪。

三十歲的藤騎,的確有點像粗魯而又桀驁不馴的大小孩。

藤忍對這個族弟的優劣瞭如指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用心,淡淡地道:「現在的對手是屍人軍團,其他的事暫時不要想太多。」

「我受不了這小子的氣,太可惡了!」藤騎一拳捶在馬鞍上,吃痛的戰馬發出一陣悲鳴。

「別忘了,他也是野武士,不值得出手!」

站在最後的高資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赤熾,他對屍人謹慎的態度與八名武士的輕鬆殺戮,形成了極大反差。

兩邊總有一方是對的,然而一個是親眼所見,一個是他人口中之言,絕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相信眼中所見。但高資的心裡卻不由自主偏向赤熾,畢竟說話之人,是少數從朝日城內活著出來的人。

赤熾嘻嘻一笑,滿不在乎地道:「沒錯沒錯,我也是野武士,正宗的野武士。」

而另一邊,城門之內的野武士們正殺得哈哈大笑,有意地嘲笑龍館弟子的懦弱。對手不斷往自己的兵刃上送死,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機會殺得如此爽快。

藤騎實在看不下去了││野武士們殺得越順,也就意味著他們輸得越慘││突然一拍馬屁股,座騎長嘶一聲,踏起四蹄飛快地往西面跑去。

藤忍沒有阻止,默默看了城門口一眼,隨後撥轉馬頭回去了,而其他龍館武士也跟著離開,臨行前,高資眼含憂鬱地回頭看了看赤熾。

由於長期在外值勤,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同門口中的「紅蛇」,真人似乎並不像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惡劣。單憑他一個人獨闖朝日城,已經證明了其勇氣、自信和膽識,還擁有相當強大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面對屍人時的那種鎮定和沈穩。

赤熾對於藤忍離去時的輕視態度感到有些失望,如果以這種態度應付屍人軍團,龍館只怕要吃大虧,但要想迫使屍人軍團露出真正的目的,龍館是必須借助的力量。

「在下高資,後會有期。」

赤熾含笑點頭,對藤氏的厭惡,並不影響他對一般龍館弟子的友善。

「回去告訴藤忍,小看屍人的話,他會後悔的,我雖然討厭他們兄弟,卻也不想看著其他人送死……」

高資騎在馬上高高揮起了手臂,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說各位,別太貪了,見好就收吧!不然會後悔的。」

回望著瘋狂殺入城中的七人,赤熾幾乎可以預見他們的結局,然而回應警告的只有他身邊的傷者,反應卻讓赤熾有些懊惱。

「屍人軍團節節敗退,不堪一擊。」

「不久前,八千多士兵就死在這些不堪一擊的屍人手上。」

韓洛沒有再說話,因為城門內突然飛出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像球一樣在雪地裡滾了很遠,留下一條長長的紅線,肥大的頭顱正是那持斧巨漢,睜大的雙目似乎還在質疑自己為何敗了。

赤熾皺了皺眉頭,野武士的失敗比想像中更快,不禁抬眼望向城門,赫然驚覺,剩下的六人也都變成了殘破不堪的屍體,門內血漬斑斑,宛如地獄之門。

「大哥!」倒在地上的韓洛突然騰身而起,哭嚎著奔向城門,腰部的疼痛剎那間好似感覺不到了一般,然而,他的身軀剛剛到達城門口,一把飛來的巨斧便攔腰將他截斷,下半身留在原地,而上半身在前衝的作用力下依然朝前滾,很快就在屍人們的手下成為碎肉。

這極度慘烈的場面連赤熾也看不下去,出面阻止野武士與龍館的戰鬥,沒想到轉眼間竟發生如此極端的變化,所謂的崗山八傑已成為歷史名詞。

赤熾壓抑下激動情緒,定睛凝望城內。

屍人大隊中一小撮黝黑的屍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批屍人與普通屍人似有不同,渾身上下像是被墨水浸泡了很久,通體全黑,就連暴露在外的一小段臂骨也呈黑色。

屍人精英!

一直等待的敵人突然出現在面前,赤熾卻有種不知該歡喜還是該悲愁的感覺,表情相當古怪,直到屍人開始朝他衝鋒,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選擇了離開。

「算了,下次再來吧!剛吃飽飯就打架對身體不好……」

三蹦兩跳又上了城頭,見證了離奇而又悲慘的戰鬥,赤熾深刻地感受到,這場大戲帶來的將是一場腥風血雨。

雖然烙餅加雪球的滋味並不美味,但赤熾卻沒有立即離開朝日城,在真相解開之前,屍人軍團的任何動靜都可能是答案的一部分。

清晨的第一戰雖然短暫,但也說明了不少問題。精英喪屍的強大攻擊力、野武士的無知與衝動、藤忍的冷漠與無情,還有龍館弟子體內無法自製的優越感,這些都將主導戰局的走向。

天氣漸漸轉好,前來嘗試的人會越來越多,不知道多少好戲將要上演。

在城頭的角落上靜坐了一個時辰,像赤熾這麼好動的人能坐著一個小時不動,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正在回味昨天那婀娜的身影。

光線越來越強烈,天似乎累了,撒下的雪花也只有米粒大小,沾上身子一下就溶化了。

一陣馬蹄聲從下方傳來,赤熾漫不經心地甩頭瞥了一眼,似乎在嫌馬蹄打斷了他的春夢,黑瞳中映出一支輕騎小隊的身軀。

「又跑來送死……」

輕騎小隊似乎比野武士聰明,避開了北門的正面,斜斜地接近城牆,並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狀況,而地上已經被冰凍的肢體及紅色血痕,正無聲地述說剛剛發生的慘劇。

「大人,這裡也發生過戰鬥,好像還死了人。」

「大家小心點,不要太接近城門。」

粗豪的聲音傳入赤熾耳中,令他不禁一愣,扭頭仔細打量二十名騎兵,清楚地看到,一馬當先的騎士正是上林將監曹騎。

曹騎的注意力都被地上的血痕與被冰凍的頭顱吸引。頭能飛到這麼遠,說明那一擊的力量是何等強大,縱使見慣生死的將軍,也不免心生寒氣。

「餵!曹大將軍在看什麼呢?」

驚聞人聲,二十人都愣住了,紛紛左右張望一眼,並沒有發現人影。

就在他們迷惑不解之時,城頭又傳來聲音。

「上面,朝上看!」

曹騎抬眼張望,一張熟悉的笑臉映入眼簾,頓時露出驚喜之色:「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看戲的好地方,不早點來就沒位置了。」赤熾嘻嘻一笑,用力拍了拍城垛。

曹騎哈哈大笑,赤熾樂天爽朗的脾氣很對他的脾胃,所以對那夜英雄的身影始終銘刻於心,這個身影不但是兄弟,還是救命恩人。

而他身邊二十名士兵都是那夜苦戰的倖存者,見到救命恩人格外興奮,紛紛揮起了手臂示好。

「別叫了別叫了,怕屍人聽不到嗎?」

赤熾邊笑邊扛著冷巨縱身下地,先回頭看了城門一眼,確認屍人沒有出動才放心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奉上司的命令前來偵查,沒想到卻遇上你了。」

「緣分啊!」赤熾拍拍神駿的座騎,慶幸自己沒有離開。

「這裡……怎麼回事?」曹騎瞥了瞥地上冰凍的人頭,臉色漸漸凝重。

「八個野武士,殺昏了頭,結果腦袋沒有了。」

曹騎緊緊皺起眉頭,抬眼看了看天空,細碎的小雪珠越來越稀疏,不禁感慨地道:「開始了!」

「是啊,開始了!」

北門外的小戰役,只是整場大戲微不足道的前奏。無畏的野武士集團,以他們的勇敢和豪情,闔上了生命中最慘烈的最後一章。

在入夜之前,踏入朝日城,而又活著離開的人只有一個人││赤熾。

即便如此,人界依然沒有感覺到,時代正在悄悄地轉變中。朝日城不過是一個被數十萬大軍圈佔的獵場,獵物並不是朝日城內的屍人,而是誘人的功名利祿和金錢。

朝廷、軍隊、龍館、各方武士、商人、普通的百姓,甚至是地位最低的娼盜之流,也想著如何在這獵場上分塊肉吃,於是成千上萬的人,山呼海嘯般地湧來了。

這一刻,除了極少人外,沒有人想到這會是一場災難。

在曹騎的邀請及飢餓兩大誘因下,赤熾放棄朝日城頭的據點,高高興興地來到軍營,路上聊起他才知,昨天經過的大兵營,就是曹騎領著部下所搭建的。

由於曹騎是唯一與屍人交手後存活下來的軍官,所以身上的戰敗罪名也就像霧氣般蒸發了,甚至受到軍方高層的極度重視,一夜之間連升兩級,出任征討大軍的前鋒左將督,率領新編入麾下的五千步卒,建造出五大營之一的東北大營,並負責監視朝日城的東北方。

「升官啦!恭喜恭喜,該請我喝酒。」

「那是當然,沒有兄弟的救命之恩,大哥哪有今天,大哥的這一切都是你和伐大人賜的。」

「客氣啥?請我喝一頓就好了嘛!」

中軍帳中歡聲笑語,一起喝酒的還有那七十二名普通士兵,誰也沒有提起被伐越誅殺在小溪旁的數十名軍官,這是他們之間永遠的秘密。

「真爽啊!」抹了抹嘴角的油,拍拍隆起的肚子,赤熾一臉幸福地打了個飽嗝,轉臉望著曹騎笑道:「早知昨夜我就來找你了,好吃好住。」

「可不是?昨夜來找我,就可以大醉一場了。」

赤熾雖然滿臉惋惜,卻不禁想起昨天的經歷,美麗的鬼女就像幽靈般出現在眼前,又悄然飄去了,如果昨天進了兵營,就一定看不到那美麗的身影,而今晨也看不到戰亂掀開的一幕。

帳內的士兵大都醉了,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全然不顧禮儀,而曹騎自然也不會見怪,任由手下睡覺,拉著赤熾走出了大帳。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雪小得幾乎可以忽略,空氣中隱約瀰漫著大戰前的緊張氣息,從皮膚滲透到每一條神經,而刺骨的寒氣也助紂為虐,侵襲著被酒精染紅的肌膚表面。

赤熾感到惡寒從全身湧來,身子微微顫了一下,雙手連忙在胸口劃了幾下,一團圓形的火色印記漸漸浮現在胸前,熱力由印記產生,釋放至全身,直透骨髓,寒意很快便被驅除乾淨,身子也舒服多了。

「好空曠的軍營啊!大概超過一半都空著吧?」

「這軍營能容納十萬人,我這五千人只能塞一個角落,把營地擴這麼大是為了好看些,不然擠成一小撮實在有失體面啊!」

看著稀疏的營帳,赤熾理解似的點點頭。心道:難怪軍營建得如此龐大,一個東北大營就能夠駐紮十萬大軍,五個大營可出動五十萬,軍方難道已經想到,二十萬大軍不足以擊倒屍人軍團?若真是如此,倒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看來軍隊不像武士那麼衝動。

「熾老弟,你怎麼一個人來了,伐大人呢?」

「他們……應該快到了吧!」想到伐越三人發現自己不見後的反應,赤熾露出詭異的笑容,曹騎看著有些好奇,卻也沒有多問。

「那太好了,你們兩個可都是我的大恩人啊!上次沒機會好好坐在一起聊聊,這次可不能再錯過了。」

曹騎的爽快與直率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升了官也沒什麼官架子,赤熾不禁想起藤氏二人的傲慢與冷漠,如果皇族血脈帶來的是那副德性,不如不要也罷。

「朝日城的情況如何?」

「還能如何?屍人軍團不攻出來就算不錯了,領著這五千人還真是心驚膽顫,一天到晚擔心屍人會往我這方向來,上次八千多人都完了,我這五千人連塞牙縫都不夠。」

曹騎真的非常擔心,一提此事愁色就掩不住了,一雙濃眉緊勾在一起。

赤熾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一旦屍人主動出擊,大軍沒到之前誰也擋不住,就算龍館,恐怕也只能自保而已。

但就他眼前所見,營中的氣氛還算平靜,士兵們忙碌地做著晚飯,炊煙裊裊的景象倒也有些詩意,可見曹騎並沒有把屍人的恐怖告訴普通士兵,士氣軍心才能保持得如此穩定。

「主力大軍什麼時候能到?」

「不知道,那是督帥們要考慮的問題,我只是領命駐守,其他的輪不到我過問。」

「督帥們難道沒有下達出擊的命令?」

「沒有,只命令各部監視朝日城的動靜,等待主力到達,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赤熾有些訝異,雖然沒有參與過軍方事務,但按常理推斷,大軍到達之日便是出擊之時,就算是為了減少前鋒部隊傷亡而禁止出擊,也應該命令前鋒部隊做好出擊的準備,而不僅僅只是等待。

面對赤熾詢問的目光,曹騎只能聳聳肩,即便是前鋒將督,也還只是中層將領較低的一層,要想知道督帥們之間的決定,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但這樣的現狀倒讓赤熾安心許多,既然前鋒左督監沒有收到出擊的命令,朝日城周圍的五大兵營應該皆是如此。因此魅幽羽想唆使軍方出擊,就必須找到手握大權的督帥,所以眼下還不必擔心軍方會做出不理智的行動。

他知道那個鬼人一定在打軍方的主意,讓軍方出擊,將會迫使事態加快演變,之前沒有想到曹騎會升官,還在苦惱該如何知道軍方內部的情況,現在遇到曹騎,軍方的動靜便一目了然了。

「好吧!看來平靜的日子還有幾天,我就在你這裡蹭飯了。」

「蹭飯當然沒有問題,但平靜的日子恐怕沒幾天了。」

赤熾捕捉到他輕嘆的口氣中所蘊含之意,心頭微震。朝日城外看似平靜,實際上卻已是劍拔弩張,原本緊張的弦更是已經一點點地收緊,曹騎一直在此駐守,一定察覺到了不為人知的變化。

「怎麼了?上面不是沒有出擊的指令嗎?」他嘗試著猜度。

「是啊!上面是沒有指令,但根據平谷那邊傳來的消息,龍館就快行動了。而已經到達外圍的各種勢力,也正在積極籌備當中,今天已經有人出手,明天一旦天空徹底放晴,朝日城外將會是人山人海,誰也管不住。」

這是可以預料的事情,赤熾並不驚訝,龍館與民間武士集團之間的關係,或許是這場大戲第一幕高潮的關鍵。

「來了很多民間武士集團嗎?」

「大大小小的門派、社團至少已經有百個以上,這不過是九牛一毛,還在路上的大概要加兩個零。」

「一萬?」龐大的地方武士集團,大大超乎了赤熾的意料。

「我也是上次參加前軍將領會議才聽說的,隨著消息傳播開來,時間再拖長一點,整個青龍國趕到這東海之濱的大小勢力,大約會在一萬五千到兩萬之間,人數不等,算起來至少有一百萬人以上。」

赤熾嘴角輕輕抽搐著。他知道這會是一場大戲,但沒有想到場面竟是如此宏大,一百萬人的圍獵大會,想想就讓人捏把冷汗。

「怎麼,被嚇著了吧?」

赤熾突然挺起胸膛,叉腰朝著空曠的營地哈哈大笑,彷彿要把一生的笑容都釋放出來,洪亮的笑容隨著強風傳遍整個營地,幾乎所有士兵都跑出營帳,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

曹騎看得莫名其妙,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喜事值得如此狂笑。

「老弟,沒事吧?」
solove 發表於 2013-11-17 01:32
第四集鷹莊揚名 第三章黑紗

赤熾突然收斂起笑容,看著曹騎眨了眨眼,眼睛綻放出光芒,一本正經到讓曹騎以為他要發表什麼至理名言,卻聽到一個故作謙恭的聲音道:「這是天上賜予我的使命,讓我成為一百萬人的主角……」

曹騎下意識抹了抹額頭,一股惡寒從腳跟往頭頂竄,彷彿被人扔入冰窟,冷汗直冒,胃部突然猛地抽搐,隨著一陣酸液上湧……

「喂喂!你別吐啊……剛吃完就吐……多浪費啊……」

「砰」的一聲,赤熾的聲音戛然而止。曹騎則吐得頭昏腦脹,愣愣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見三丈之外站著三個人。

最前面是一名長得像陶瓷娃娃一樣可愛的少女,一身粉色紗裙,外面罩著白色貂絨斗篷,腰帶上繫著一對鑲滿寶石的短刀,白嫩細滑的俏臉上滿是不屑,雙手輕輕拍著,似乎剛做完什麼動作。

再看腳邊,赤熾僵直的身子正呈大字型趴在地面。

「進門就聽到這傢伙怪叫,白癡!天剛黑就開始做英雄的大夢,去死吧!」少女邊說邊走,右腳還特意踩在赤熾的屁股上。

赤熾一個縱身跳了起來,瞪著眼睛吼道:「死魚兒,我又沒招惹你,幹什麼打我?小心我教訓你。」

少女正是織魚,走了老遠的路又飢又餓,好不容易到了軍營,卻看到令人噴飯的一幕,心裡更是不爽,可愛的眼睛朝上瞟了一眼,撇著嘴道: 「誰叫你一個人偷偷跑來騙吃騙喝,害得我們三個在路上受苦挨凍。」

說話間,伐越和盛宣誠也瞪著眼睛圍了上來,赤熾頓時洩了氣,乾笑道:「這個嘛……這個……都是意外啦……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

沒等他說話,拳頭已經像暴雨般地朝他襲去。

曹騎退了兩步,掏出手絹抹抹臉上的汗,只不過這次冒的不是冷汗,而是汗顏!

「你這白癡!到底為什麼自己一個人跑了?」

中軍帳傳出一把稚嫩而尖銳的聲音,俏麗的織魚叉著腰、挺著胸、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看著前方的青年,那教訓人的樣子簡直就像惡母教訓兒子,擼著袖子隨時都準備下手。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赤熾,不停揉著青紫的嘴角,抬眼看了看盛氣凌人的「報酬」,低聲咕噥:「挺什麼挺,反正再挺也沒東西可看!」

織魚沒聽完,但下意識感覺到對方沒說好話,噘著嘴質問道:「你說什麼?」

「我是說……」赤熾神秘的笑了笑,好奇心極重的織魚頓時被吸引,身子也挪近赤熾,只見他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織魚下意識感到不對勁,就在此時,屁股已被人「啪」的用力一拍,身子像觸電般跳了起來。

「你這色鬼敢吃我豆腐,我非殺了你不可……」

中軍帳的角落,伐越、曹騎和盛宣誠默默地縮在一角喝酒,帳中的鬧劇就像一道美味的下酒菜。

「那小丫頭很厲害嗎?我怎麼沒感覺出來?」

「手無縛雞之力。」

伐越狠狠地一口咬住手中的烤羊腿,用力扯下,美美地咀嚼起來。

「不會吧?那赤熾一根手指就能擺平了。」

「那是自然。不過,把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給睡了,總要留點情面。」

「睡……」

看著兩對色色的眼神,曹騎也明白髮生了什麼,於是臉上也了然地浮現一副色色的笑容。

一個時辰後,織魚以最終無力再跑,結束了這場鬧劇。沒有了下酒菜的伐越三人,也從「老鼠洞」裡鑽出來,笑咪咪地看著這對青年男女,那猥瑣的神情,就像三個祖父輩的傢伙在偷窺孫子洞房。

「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雪剛小一點,路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了,武士們就不用說了,還有商人,甚至連賣雜耍的也有,簡直就像大趕集。」

伐越不停地晃著腦袋,一場對來犯之敵的大戰,竟然弄得像集會賣場,活了幾十年也沒遇上如此稀奇古怪的事情。

曹騎也是一臉苦笑,喃喃地道:「難道沒人知道屍人的可怕嗎?」

「因為他們知道大軍快來了,天下的武士也都到了,沒人懷疑這樣的力量無法消滅才一個城的敵人。在他們看來,這場戰鬥就像戲台上的主角殺壞人般簡單,有的只是樂趣與利益。」

盛宣誠輕描淡寫地把事情的本質抖露出來,年紀輕輕能看透這一點著實難能可貴,伐越和赤熾原本只把他當成眾多皇家血脈中比較隨和的一個,沒想到還有這番見識,不禁刮目相看。

然而這一句話,也把剛才輕鬆熱鬧的氣氛,拉入了陰森凝重的深淵。

「和平太久了,人們已經不知道戰爭有多麼可怕。」

伐越無限感慨地道出同伴的心聲,甚至他有一種感覺,朝日之亂來得太是時候了,正好給人們敲一敲警鐘,只是代價也太大了些。

「我現在只期待屍人不要殺過來,至於如何消滅屍人軍團,那就不是我這種地位和能力的人所要考慮的了。」

「沒辦法,誰讓我們都是小人物,如果你做了督帥,伐老哥做了龍館館主,小宣哥做了宰相,事情就好辦多了。」

本想說笑,但赤熾說到最後卻是一絲苦笑,而其他三人也受到感染,都陷入了沉默。

織魚晃著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她,沒有受到任何有關朝日事件的影響,依然天真爛漫,多少讓四個男人感覺到生活還可以是美好的。

「誰!」沉思中的赤熾突然像獵豹一般竄向大門,如風一樣刮了出去。

「曹老弟守在這裡!」伐越大喝一聲,帶著盛宣誠緊隨在後。

曹騎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但他知道三人不會無的放矢,立即拔出配劍,神色凝重地護在織魚身前。倒是織魚一臉輕鬆,饒有興致地看著曹騎。

帳外夜色深沉,雪小了,但寒風比前幾天強勁許多,凜冽的寒意更似隆冬時節,被風吹兩下,便會感覺冰錐刺骨般的疼痛。

伐越和盛宣誠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剛出帳口,東南方便只剩下兩條流星般飛逝的身影,在微弱的營火照耀下,透出一紅一黑兩道影子。

然而,更讓他們吃驚的還是黑影,紅蛇的速度已經幾似飛行,可黑影的速度似乎更加快,遠遠超出了他們想像的層次。

明知無法追上,兩人還是擔心赤熾的處境,尾隨著往東南方奔去。

「這小子真快啊!」

「那黑影更快,這兩個傢伙到底是怎麼練速度的?也沒見赤熾那小子的腿有多麼強壯啊。」

一邊走一邊閒扯,兩人以不緊不慢的速度離開了營門,一直往東南方奔去,直奔到一處小坡,才突然發現坡上熟悉的身影。

天色很黑,即便到了近處也不容易看清面目,從形體上判斷出赤熾的身影后,兩人立即迎上去,卻發現赤熾就像著了魔似的,站在大雪紛飛的野外,頭上身上已經堆起了積雪,像個雪人般在雪地里站著,冷巨寬大的表面,竟已經堆起一寸厚的雪,壓在他的肩頭。

「餵!你在這遊魂啊?」

發呆的赤熾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伐越和盛宣誠兩張熟悉的面孔,正朝著自己微笑,不禁一愣。

「那人呢?」

赤熾突然「啊」的一聲叫起來,把兩人嚇了一大跳。

「追丟了?」盛宣誠驚訝地再問。

赤熾望著朝日城的方向皺了皺眉,那樣的身影,那樣的速度,除了她再沒別人,也許她像上次一樣回到朝日城中,用奇怪的方法修煉。

「餵!聽到沒有?別發楞了,追不上就回去吧!」

那驚鴻一瞥的印象實在太深刻,妖豔的美麗讓赤熾深深地迷戀著。正在他猶豫著該回去還是追尋美麗身影時,一群黑影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

「什麼人?」伐越高聲驚問。

若是黑影在出現之前,他絕不會問這個問題,屍人是不會如此平靜地從身後而來,只有人類會這麼做,而在與屍人軍團的戰鬥中,只要是人類便是同盟。

但黑影的出現,完全改變了他的想法。堂堂軍營居然有人偷聽,既然屍人軍團不可能這麼做,答案就可能是人類自己。

意識到心態上的變化,讓伐越大吃一驚,一陣前所未有的寒氣從心底深處冒出來││敵人竟然來自內部!

這個想法使他第一次真正認同了赤熾的憂慮,一直以來,他都期待所有勢力共同努力把屍人軍團擊潰,把朝日城解放出來,然而此刻,他終於認知到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權力與利益永遠主宰著一切,包圍朝日城的勢力將會各自為政,相互壓制。

就算沒有表情的屍人也會在心裡竊笑吧!伐越心中無奈的一嘆。

「伐越,是你嗎?」後方突然傳來一聲叫喚。

「邵大哥!」熟悉的聲音讓盛宣誠驚喜地叫了起來。

伐越也露出驚訝之色,到軍營之前兩批人就分開,邵言以執行任務為由沒有進入軍營,轉入了茂密的樹林,沒想到竟然出現在這裡。

十人走近,十根火把照亮了不大的空間,果然是邵言帶領的十人小隊。

他們身上披著蓑衣,頭上戴著斗笠,一手拿兵器,一手拿火把,背上的包袱卻不見了,明顯是經過休整後,放下不必要的東西,才開始執行任務。

「你們不會是想要去……」

「朝日。」邵言平靜地笑了笑。

伐越的雙眉皺在一起,搖頭道:「不是我小看你們,這麼點人,就算去了也沒用。」

邵言有些不以為然。十人小隊是經過特別培訓的專業調查小組,最擅長的就是小組出動,配合起來極有默契,不知多少次優秀地完成任務,受到的褒獎也不計其數。

赤熾一眼就看出這十人存在輕視的心態,提到朝日城時神色輕鬆,根本就沒有把屍人放在心上,不禁暗暗冷笑,又是一批送死的。

「放心吧!藤大人已經把要訣告訴我們了,不會有什麼大事。」

「藤大人?」伐越愣了愣,這才知道,邵言一行人是先見了藤忍,才來到此處。

「藤大人白天巡查過朝日城,對屍人的作戰方式頗有了解,因此命我們晚上來看看有沒有異常的動靜。」

伐越掃了一眼躲到側面的赤熾,白天的故事從頭到尾他都聽說了,藤忍五人根本沒有踏入朝日城一步,死的是崗山八傑。

「還是請你們三思,赤熾見證過白天的戰事,藤大人剛走,崗山八傑就被殺了,身首異處,屍人的力量絕不是你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他?」邵言瞥向赤熾,眼中清楚地透著輕視二字。

旁邊的龍鑲武士郝夢溪,嘲笑般打趣道:「聽說他白天不但進了城,還上了城牆,連他都能如入無人之境,那龍館弟子還有什麼好怕?」

赤熾雖然時常搞怪鬧事,惹人發笑,卻都是自願的,他並不想隨便被人嘲笑。他突然伸手在郝夢溪的臉上輕輕一拍,沒等對手反應過來,笑嘻嘻地道:「白天我還摟著屍人姑娘跳了個舞,你這樣的小白臉一定更招人喜歡,祝你有進無出,有來無回,我會去挑具上好的棺材。」

「哼!老子今天就要從北走到南,再走回來,看你還敢不敢嘴硬。」

「好吧!我等著,等你凱旋回歸。」

「走!我們進城看看屍人到底有什麼厲害,不要讓人騙了。」

伐越再三勸阻道:「不要衝動,屍人非同小可,貿然入城太危險了。」

「連他都能進,我們難道進不去嗎?起程!」邵言也對赤熾的態度極為不滿,只是礙於伐越不好發作,一揮大手,便領著十人往朝日城奔去。

「你們別衝動……」伐越想上前阻止,卻被赤熾一把按住了手臂。

「有些東西要親身體驗才會明白,你忘了剛才在帳篷內說的話嗎?和平太久了,不讓人們感受一下打仗的滋味,誰也不會把這樣一支入侵的異族放在眼裡。」

「老弟,他們不是壞人,不能見死不救!」

「我知道,但也不是什麼好人,先殺殺他們的高傲氣焰,進了城他們就會知道自己的實力不過如此。」赤熾笑著盤膝坐在雪地上,手又伸向盛宣誠, 「坐一會吧!快累死我了,跑得真累人啊!」

雖說要讓十人親自體驗一下,但伐越和盛宣誠畢竟還是龍館出身,心中自然記掛著十人安危,目光總是不經意地掃向城池。

「餵!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怎麼突然冒著大雪追出來?」

「遇上一位絕世大美人,魂被勾了。」赤熾一本正經地回答。

「你這色鬼,小心栽倒在花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沒這種意識,就不必去想什麼美色了。」

此時,赤熾眼前突然晃過一片黑色殘影,身子拔起便追了上去。

其餘兩人大驚,連忙竄起直追,卻見赤熾如幽靈般,幾下便竄上了城牆,速度快如閃電,見狀,兩人都驚得停下腳步。無論是伐越還是盛宣誠,都是第一次看到赤熾真正的速度。

「好恐怖的速度,恐怕參議大人們也未必能追上。」

伐越嘆了口氣,赤熾不過剛滿十八歲,雖然來自傳說中的武學聖殿黃龍山,但小小年紀便能有這種成就,絕不是「黃龍山」三個字便能解釋的。

但他不知道赤熾從小生性好動,又喜歡惹事生非,每次闖了禍都逃跑,因此疾行術是他最有興致學習的一門,相反的,像法陣那樣深奧的強大力量,他卻興致缺缺,只學了與火有關的部分而已。

盛宣誠面帶失落之色,剛才那一幕在他心頭造成巨大的壓力。他原以為兩人的實力不過在伯仲之間,甚至自己還高出半籌。

「小宣,不要太在意,那傢伙的出身和我們不一樣。」

伐越望著踏在城頭之上的身影,無限感慨地道:「那傢伙天生就是為了成為英雄而存在的。」

「英雄?我只看到他的胡鬧。」

盛宣誠有些不服氣,自以為出身和修煉刻苦並不輸給任何人。

伐越看了看周圍,小聲道:「告訴你個秘密,不許跟別人說……這傢伙來自黃龍山。」

盛宣誠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伐越,一盞茶的工夫後,突然「啊」的大叫一聲,臉上滿是驚色。

伐越點點頭,苦笑道:「我從不認為出身是成功的絕對因素,但在那樣環境下成長的人,必有其獨到之處,赤熾的奇言異行,正說明他的與眾不同,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破開傳統的枷鎖,創一條只屬於自己的成功之路。

「而武學也是如此,我們學到的是上層武學,但總是有個頂點,而他現在的實力雖然未成大器,但有無限突破的可能,隨時可以走上一條沒有頂點的修煉之路。」

盛宣誠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感動,一番話完全打開了他被封閉的視野,看到以前從未看到的世界││一個沒有頂點的修煉之路,才是真正的武士之道。

同時他也明白到,龍館的沒落,正是因為它的強大,讓人們費盡一生之力,想去觸到它的頂部,但這樣一來,便沒有人想著創新和改革,路也漸漸被封死了。

城頭,紅色身影如同初冬的楓葉,在寒風中不斷顫動,彷彿隨時會被風吹走,纖細修長的紅辮也在空中急擺,似雄鷹尾翼般保持著自身平衡,手中「冷巨」豎立,遠遠望去像是一座巨碑矗立在城頭,任由風雪吹襲。

盛宣誠胸中突然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望著原本有些心怯的高大城池,蹭的一下便竄上牆壁,然而由於大雪與寒冽,石壁上非常光滑,當他的雙手觸到冰冷的牆面,才意識到要在這樣的牆壁上攀登,是一件何等艱難的事情,於是身軀瞬間又滑了回去。

「那傢伙比我們想像中強大太多了。」伐越面對滿是堅冰的高城,也是束手無策,看了半天只能搖了搖頭,拉著盛宣誠往北門而去。

但城上的赤熾並沒有打算製造偉大的形象,立在城頭完全是迫不得已,因為他追蹤的絕世美人就在身前冰冷地看著他,那絕美的容顏及薄如蟬翼的黑紗,讓他熱血沸騰,一時間竟呆住了。

黑紗美人眼波輕轉,幽寒的目光在赤熾身上掃動了不下三遍。

「姐姐,要幫忙嗎?」赤熾從驚艷中平靜下來,臉上的笑容越堆越厚,天真可愛的表情,活脫脫像是一個未見過世面的大男孩。

黑紗美人沒想到身後還有人跟來,而且是這樣一個古怪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的笑容非常真摯,臉上還露出淡淡的稚氣,古怪的髮型與碩大的巨劍,完全符合青年人喜歡特立獨行的作風,乍看上去沒有太多疑點,只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能不讓人有所顧忌。

「不想死的就滾!」

「沒錯,你們滾開,不許騷擾這麼漂亮的姐姐。」

赤熾突然蹦到黑紗美人身前,「冷巨」一橫便封死了城牆上的路,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完全化身成黑紗美人的護花使者。

黑紗美人攏起秀眉,訝異的目光凝視著赤熾,剎那間,就連漫天雪花也似乎被他的霸氣所懾,不敢近他身前。當然,她並沒有被這種氣勢所折服,反而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姐姐放心,他們絕對碰不了你一根頭髮。」赤熾又是一聲暴喝,洪亮的聲音衝破風雪,隨著「冷巨」奮力一舞,正前方幾名屍人立即被掀出數十丈,重重壓住後面的屍人,引起了小小的騷亂。

一招見效,赤熾拖著兵刃哈哈大笑,左手指著前方得意洋洋地道:「我說過,誰要是敢動姐姐一根頭髮,我就和他拼命!」

「餵!我是讓你滾開。」黑紗美人被赤熾古怪的行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反應過來,美麗的容顏泛起一層霜氣,眼神也愈來愈凌厲。

「沒錯啊,我是讓他們滾……」赤熾邊說邊回頭,卻見巨鐮捲曲的雙刀刃,劃出一道美麗的曲線堪堪觸到了鼻前,「開」字也再沒出口。

黑紗美人冰冷的目光比刀子更鋒利,似乎要撕破赤熾的心臟。

「你這白癡,我是讓你滾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來攪亂我的修煉,快滾,再不滾開我先殺了你!」

冷漠的口吻與暴風雪一樣冰冷,換成別人也許早就退讓了,可赤熾的行動往往不能用常理來推斷,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居然先笑了。

黑紗美人蹙了蹙眉尖,恐嚇似乎對這個厚臉皮的傢伙根本沒用。

「你笑什麼?」

「姐姐生氣的時候好漂亮。」如果說眼睛可以變成星星,赤熾此刻便是,只是星光中帶了點迷戀的味道。

「廢話真多!」黑紗美人性如其貌,冷豔的面容下藏著一顆冰冷的心,雙刀巨鐮在空中舞出一個大圈後飛斬而下,就像兩條黑色毒蛇狠狠咬向赤熾的頸部,無論是出手還是力道,都沒有半分猶豫。

「你還真砍啊!人家可是一直傾慕姐姐的美貌,啊││」赤熾一聲怪叫縱身跳飛,堪堪避過靈蛇之吻,身子卻又落向了喪屍群中。

一擊不中,黑紗美人頗有些驚訝,雖然這一擊未盡全力,但力量與速度並不是普通人所能應付,紅發青年竟能嘻笑間從容對應,絕不簡單。

「滾開!」一聲大喝,黑紗美人抬眼前望,赫然發現紅發青年就像一團烈火,燒著了在場的屍人,紅色身影過後的地面滿是焦黑屍塊,空氣中滿是焦味。她的瞳孔像野貓般縮成了一條直線,凝望片刻,身子突然拔起,如乳燕投林般往城外飄去。

赤熾沒料到她會突然離開,嚇了一跳急忙返身就追,然而撲上城頭時黑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風雪之中,臉上不禁露出失落之色。

「別走啊!姐姐叫什麼名字?」

但風雪裡沒有傳來回應,黑紗美人就像是夢中之人,只留下腦海中的殘影。

「失敗啊!怎麼就沒想到她要跑呢?」赤熾懊惱地晃著腦袋,但不到片刻又被喜悅取代,雖然沒有得知名字,但總算是正面說上了話,也見到黑紗美人那張冷艷到極點的面容,算是大有收穫。

但就在他迷醉於那片刻的「幸福」之際,城內傳來龍吟般的長嘯。

「咦,那些傢伙還在打啊?難道殺腐肉殺上癮了?」

赤熾搖了搖頭,沿著城頭往聲音傳來的西門方向快速沖去
solove 發表於 2013-11-17 01:33
第四集鷹莊揚名 第四章斷臂

十衛士可算是吃了大虧,踏入城門之時,他們還兩眼放光、自信滿滿,初遇到屍人時也是大開殺戒,遇到的抵擋並不多,但當他們殺入城門後,立時被如潮水般湧來的屍人驚住了。

瘋狂的殺戮並沒有阻止屍人前僕後繼地衝上前來,他們一個個殺得披頭散發、幾乎精疲力盡之時,才發現自己依然還在城門口,只不過比剛才前進了兩丈而已。

喪屍的實力並不能嚇到他們,但絕對的數量,一再打擊了他們的鬥志。

「該死的腐肉,真難打。」

「邊打邊退,不能再往前了,打了半天才進兩丈,要打出去只怕還要半天。」

時間有時是勝負的關鍵,即使是擁有力量的強者,在時間的摧殘下也會失去本應擁有的力量,十衛士正漸漸將這一點變成事實。

「餵!你們這十個傢伙,是不是太狼狽了點?龍館只教你們做困獸之鬥嗎?」

城頭忽然傳來斷斷續續的叫聲,風雪極大,因此聲音顯得有些怪,但十衛士都不是庸手,很清楚地聽完整句話,臉色不約而同地紅了。

自進入龍館以來,他們還未曾像今天這樣被人當面嘲弄,心裡極度不爽,朝上方張望,發現了赤熾的身影,眼中都是憤然之色。

赤熾與黑紗女人終於會面了,心情大好,一手扶著冷巨一手叉著腰,大聲調笑道:「現在知道了吧?龍館之人不是生出來就是英雄,做英雄之前,你們也該鍛鏈鍛鏈的。」

十衛士本就殺得頭昏腦脹,一聽這話,氣得肺都幾乎炸了,臉色由紅至白,眼神也銳利了,可他們自己身在屍人軍團的重重圍困之地,對方則是悠然自得地站在城頭上,根本不受屍人影響,天與地的差距,使他們滿腹的怨忿一個字也罵不出來。

「不要管那小子,殺出去才是我們該做的,殺!」

邵言揮舞著手中長劍翻身殺向城門,然而長劍上沾滿了腐屍的碎血,簡直就是一塊無刃的鐵片,砍入屍人身軀內一時竟拔不出來,而被刺的屍人卻沒有任何疼痛感,掄起斧頭迎面便砍了下去……

邵言見狀大驚失色,撤身想退,卻被同伴的身子擠住了,只能稍稍將身子側偏。

斧刃過後,時間彷彿被風雪凍結了。

血色,在冰冷的風雪之夜綻放出淒美的艷紅……

隨之而起的還有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這位地位顯赫、實力高強的龍鑲武士,竟被屍人硬生生劈下了半條右臂,鮮血從斷臂處噴濺而出,面前的屍人被濺了一身,泥濘的血地上也濺上艷麗的斑點,而失去主人的右手則緊緊握住了劍,殘留在屍人的身上。

「隊長!」

面對這極其慘烈的一幕,周圍的九壯士爆發出野獸般的怒吼,眼珠子被憤怒的火焰染成紅色,彷彿要與空中那綻放的艷紅相互輝映。

「快衝!」身軀與心靈同處於劇痛煎熬中的邵言,並沒有轟然倒下,沙啞的聲音與汗珠鮮血一起迸發,那威武的身姿彷彿天神一般。

真是條漢子!赤熾默默看著,心靈被徹底撼動了,風雪中的淒紅彷彿塗抹在他的心上,微濕的雙眸輕輕晃動,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絢麗光輝。

一剎那,銀色的眸子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堅定,赤熾像是被一種力量附了體,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噹啷一聲,「冷巨」摔在地上砸出一道裂縫,但它的主人卻全然不顧,目光一刻未離城門口的十人,迅速摘下背上的大弓,一手張弓,一手從箭袋抽出羽箭搭上弓弦,瞄準十衛士身後的城門口,奮力拉動了弓弦。

「嗖!」

快箭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路線,儘管風雪強勁也無法動搖它一分,落羽飛矢,狠狠地鑽入阻擋十衛士出城的喪屍群,隨即傳來一聲暴響。

一團烈焰伴隨著被炸飛的屍塊突然竄起,瞬間便吞沒了城門口,攔截的屍人部隊全部陷入了火海,雖然一時之間不影響他們的作戰,但氣勢卻在瞬間消失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屍人天生畏火的本質也展現出來,壓迫之勢驟然消減,甚至還退後了數丈,令十衛士頓時輕鬆下來。

但邵言痛得幾乎昏厥,只憑著僅有的理智支撐著,看到退路被烈火吞噬,頭一歪就急暈了過去,原本已經得到控制的斷臂處再次滲出血液,一滴滴地染紅地面。

「隊長!」九人見敵人稍退,立即圍了上來把邵言護在中心。前有成千上萬的屍人,後有熊熊烈火擋道,心幾乎要急碎了,可事到如今,個人實力已經無法拯救他們,望著邵言那張沒有血色的臉,無不潸然淚下。

「哭什麼!哭又不能解決問題。」

九人先是一愣,突然感覺聲音就在身側,不約而同地抬眼張望,赫然發現赤熾扛著巨型兵器擋在他們與屍人之間,都驚得張大嘴巴。

原以為赤熾只是坐山觀虎鬥,就算幫忙也只能幫倒忙,沒想到他竟然親自進入戰圈,這就意味著剛才的猜測全盤錯誤,赤熾是真心來助,而且親自涉險,單是這一舉動便足以讓人敬佩。

赤熾原本沒安什麼好心,邵言的狂傲讓他極為不爽,有心讓他們吃一次大虧,最後時刻才出手相救,然而邵言剛烈的一幕卻深深觸動了他,再壞的人也有他的優點,更何況是這些本質不壞的武士。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屍人殺害,才是最讓赤熾恥辱的事情。

「還愣著幹什麼?想看著你們隊長流血而死嗎?」

九人看了一眼邵言,焦急之色又露,然而身後那道熊熊燃燒的火牆完全封死了道路,根本無路可退,又朝赤熾投以疑惑的目光。

「我雖然帥也不用這麼看著。」赤熾又露出一副自鳴得意的表情,左手用力拍了拍腹部,大聲嚷道:「都給我走!現在是本大爺耀武揚威的時間,禁止偷看! 」

話音剛落,紅色長辮甩出一條詭異的弧線朝喪屍群撲去,冷巨舞得呼呼作響,掀起波濤般的攻勢,碩大兵刃在他手中上下翻飛,彷彿一根羽毛般輕柔,然而攻擊力卻是非同小可,輕輕一揮便掃開一片,屍人根本近不了身。

九衛士面面相覷了片刻,耳邊不斷傳來赤熾的咒罵與嚎叫,用意無非一點││離城!

前面只有死路,後退尚有一線生機,沸騰的血液刺激了他們的神經。

一咬牙,幾人連忙抱起邵言,一起衝入火牆。

然而,讓他們驚愕的一幕出現了。熊熊燃燒的大火看似熾熱無比,卻沒有燒傷身軀的任何一個部分,就連一絲衣角也沒有點燃,九個人平平安安地越過了火牆,進入無人的城門內。

「這……這是怎麼回事?」

「好古怪的火!」

「莫非是那個赤熾?」

九人恍然大悟,不約而同地回頭朝城內投以深切的目光,目光中充滿了歉意與感激,同時還有發自內心的欽佩。

人不可貌相,世俗之語果然有它獨到之處!

捲入這場原本不必要的戰爭,赤熾並沒有打算戀戰,然而,雪中的艷紅深深地刺激了他的情緒。

密密麻麻的屍人也許只是活動的腐肉,但在他們背後所隱藏的秘密卻極有可能大得驚人,想到千萬人的生命,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勁灌入赤熾的骨肉之中。

他一想到秘密,魅幽羽那卓絕的身姿立時映入腦海││調查屍人軍團的秘密也是內線任務之一,而調查結果極有可能與人、鬼、冥三界異像有關,無論是為了完成任務,還是為了自己,調查都必須完成,而且越快越好。

望著大雪紛飛的城池,赤熾深深地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浸入肺腑把最後一絲膽怯也化解了,雙眸透著晶亮的光輝直射城內。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右上方的城頭,在黑夜之中彷彿幽靈,瀑布般的長發隨風飄動。

他,居然來了……

雪晴了,忍了好幾天的繁星終於被釋放出來,拼命地綻放出璀燦光芒,但大地卻不太領情,一陣陣夜風又冷又急,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伐越和盛宣誠已經如石雕般在風中站了一個時辰,任由寒風吹襲,動也不動,充滿焦急的目光一直凝望著朝日城的方向,而獨自殿後的赤熾就像人間蒸發般消失了。

「那小子不會……」

「我覺得他像有九條命的貓,不,簡直就是貓妖,肯定沒事!」盛宣誠極力安撫著自己與伐越不安的情緒。

「在說什麼呢?」

「邵大哥的情況如何?」望著身後九名死裡逃生的同伴,伐越和盛宣誠都露出關懷之色。

「隊長已經妥善安置了。」副隊長懷義傷感地嘆了口氣。

另一名龍鑲衛士付涵也嘆著氣苦笑道:「斷臂本身不礙性命,只是中了點屍毒,恐怕不太好清理,需要找高明的醫師才行,曹將軍已經安排人去平谷縣通知藤大人,同時也派人去附近請醫師了。」

「屍毒!」

伐越和盛宣誠都流露出惋惜之色,邵言原本前途無可限量,經此一劫後形同廢人,連生命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而這場不知道需要維持多久的大戰之中,必定還會有更多相同的事情發生。

赤熾不會也像邵言一樣的下場吧?

朝日城上的赤熾連打了兩個噴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尖。

「哪個傢伙這麼無聊在咒我!」

魅幽羽眼神淡漠地看著下方,星光照耀的大地佈滿密密麻麻如蟻群一樣的喪屍,數目之多簡直有若海洋,然而冰冷的雙瞳中沒有任何懼意,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冷漠到了極點,畢竟來自鬼界的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

「真是壯觀啊!」

赤熾感覺好像又回到暴雨中的平安城頭,不過這一次包圍他的不是洪水,而是如同洪水般湧動的屍人,他就是這樣的人,場面越是宏大,心情越是興奮,就連出手的強度也會因此提升。

當然,他也有擔心的事情。

「你說,他們會不會把城牆拆了?」

「不知道。」魅幽羽淡漠的口氣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但事實上,這些屍人正是為他而來,當充滿幽冥氣息的笛聲從城頭傳開,不在乎生死的屍人們便躁動了。

赤熾目睹了整個過程,當屍人推倒了屍牆蜂擁而上時,他只能選擇與魅幽羽越過被地動扯裂的斷處,跳到無路可攀的斷壁上。這是他第二次站在這裡。

但屍人似乎不想放過他們,里三層外三層地把東北角斷壁圍得水洩不通,方圓百丈之內沒有一寸空地,只有無數醜陋的腦袋,而這種狀況已經維持了一個時辰。

「看來今晚還得吃烙餅,只剩一小塊了,這裡的雪還算乾淨,屍人應該爬不上來吧。」

看著赤熾可憐巴巴地從包袱中摸出一小塊烙餅,隨手抓起地上的一團積雪,魅幽羽的眼睛閃出一絲奇芒。

「不跟著過來,你就不會這麼倒霉了。」

「誰說不是?自從認識你這個傢伙開始,就走上了楣運,最可惡的就是那個報酬,你也真狠,人家天天嚷著羽哥哥,你卻把人家當籌碼送人了。」

「不喜歡?」

「麻煩,天大的麻煩,帶著那丫頭到處跑簡直就是累贅,還是還給你吧!我這輩子大概都無福消受了。」想起織魚那調皮搗蛋的樣子,赤熾便覺得頭都大了。

「年紀是小了點,不過還是純正的處子,長得也不錯,應該是不錯的享受。」魅幽羽冷漠的口吻,就像在說家裡一隻待宰的豬。

赤熾相當厭惡這樣的口吻,雖然理智告訴他,這是絕大多數鬼人的特性,卻沒有想到對方能將其發揮到如此淋漓盡致,任何一個人在他們的手上,都可以成為籌碼,只要有利益存在。

凡是知道鬼人世界的人,大概都不會喜歡他們,但外人這樣的指責並不公平,因為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而鬼界就是那樣的一個世界,仁善二字就等於自殺。

當然,理解和認同有時可以相差十萬八千里。

「我最多是個色鬼,離為了慾望不擇手段的淫棍層次還很遠,所以那種事情還是讓有潛質的去做吧!」

「不滿意下次再送你一個就好,直接拿錢買的。」

赤熾翻了白眼,直接用沉默無視這個提議,只是忽然想起另一個身影,撥弄了神經中的那根弦。

「對了,那個美麗的鬼女是你的部下?」

魅幽羽的身子如風中殘荷般微微顫了一下,不經意間流露出完全不一樣的美態,秀美的臉上也罕有的出現訝異表情。

「你果然認識她!嘿嘿,那個姐姐不錯。」剛剛還自詡不是淫棍的赤熾,立即表現出同樣的本質。

幽深的眸子突然吹起一股陰寒,像風一樣竄向了紅發青年。

「你最好不要對夜魈有任何興趣。」

「夜魈?果然是夜晚才出現的鬼影,還真是貼切,詭異又帶著煞氣的名字。」赤熾絲毫沒有掩飾對於黑紗美人的喜愛,眼裡射出來的光芒如星光般燦爛。

魅幽羽沉默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簡直就像思考「夜魈」這個價碼到底可以換來什麼,然而,最後他還是否定了這筆交易。

「鬼界的女人不會在意冰冷的身軀,更不會在意愛情,只有利益才是永遠的,也許美麗是一種吸引,但我不認為你喜歡擁抱那樣的身軀,也許擁抱之時便是死亡之日。」

間接的解釋比寒冷的空氣更加刺骨,這已經不止是勸說,而是一種警告。赤熾的表情立即凝固了。

魅幽羽指了指城頭下方,面無表情地道:「如果你覺得可以擁抱他們,我倒是不介意讓她見你。」

赤熾看了下方一眼,即便是一片漆黑,他也能立即想起屍人那流滿腐臭膿液的臉,胃部頓時猛烈抽搐,酸水上湧。

「你還真有能讓人噁心的本事……」

「事實而已!」

魅幽羽似乎感染了赤熾的壞習慣,言語中總是有種不知道好不好笑的幽默用詞。

赤熾畢竟還太年輕,有些事情是他此刻無法理解的,再說,他也不想理解鬼人的思維方式。雖然魅幽羽的年齡只比他大一歲,但對於只有五十年壽命的鬼人而言,魅幽羽已經步入人生中最黃金的年齡。

既然以利益作為決定的要素,所以他的存在對魅幽羽而言,也必然牽涉到利益。

魅幽羽雖感覺極難控制這個青年,但他知道這個人是最好的同伴,唯有他才對四界都有所了解,而且年輕氣盛、實力不俗,卻沒有太重的慾望。

這種人雖然難以駕馭,卻也不用過於防備,因為一切的利益都可以攤在陽光底下,有利則合,無利則分。

相比之下,夜魈其實並不屬於他所在的部門,只是他職位略高一些,因此才能稍加指揮,兩者之間的競爭無法避免,若是赤熾被美色所惑,投到夜魈的勢力,將會讓夜魈成為強大的對手。

「最好不要太接近她,也許她會與你上床,但後果可想而知。」

魅幽羽極力醜化赤熾心中那最美麗的形象,讓對鬼女欠缺深度了解的赤熾,也不禁感到有些迷惑。

「不要想太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想想該如何離開這地方,我不認為坐在這裡,就能等到他們散去的一刻,屍人可是一群至死不退的傢伙。」

赤熾又望向地面,先用力的甩了甩頭,試圖把魅幽羽剛剛營造出來的新形像從腦海中抹去,思緒很快回到正常的軌道上。專注力是他的優點之一,也正因此,他才能在有限的修煉時間內,達到平常人很難達到的水平。

他此刻有些好奇,魅幽羽的實力之強根本不用懷疑,但他卻寧願被困在城上動彈不得,沒有出手更沒有逃走,這一點非常古怪。

魅幽羽似乎讀懂了他的眼神,但沒有任何回應,心裡一直在盤算著一項對二人而言,影響極其深遠的決定。當然,做為當事者的二人,此刻都不可能預視到這一點。

半晌,他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一個提議讓赤熾有些懵。

「有興趣學點鬼術嗎?」

「你想了半天,難道就在想著要教我鬼術?」

「我需要助手,但以你現在的力量,似乎還不足以應付這些屍人。」

赤熾依然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隨風飄蕩的黑色秀發。這句話明顯不是為了貶低他而說,似乎真的要協助他提昇實力。

這樣的舉動對朝日城的事件而言,並無不妥,赤熾只是不太明白魅幽羽這樣注意最大利益的人,怎肯做出這樣的決定。手下的實力越強,控制的難度自然也越大,這是最顯淺的道理。

「助手?看來我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嘛!」

魅幽羽沒有理會赤熾略帶嘲弄的語氣,只淡淡地道:「如果你還看不出朝日城事件的發展方向,你也不會站在這裡。」

赤熾誇張地做了一個被人看穿心思的動作,笑道:「都說鬼人聰明,看來還真是這樣。好吧!你需要我這位助手做什麼?」

「至少,你要有在他們之間穿行,而不會被殺的能力。」

聲音和用詞都幾近輕蔑,令赤熾感覺相當不爽,嘴角撇了撇。

與喜歡在人群面前爭出風頭的個性不同,赤熾單對單的時候總是展現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沉穩的就像一塊堅冰,這一點據說是刻意模仿傳說中武神的氣質,至於像不像就沒有人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穿行其間,而不被殺的能力?」

魅幽羽不作口舌之爭,右手突然一甩,寬大的袍袖卷出一道陰森森的旋風,一名面目猙獰的屍人被旋風襲中,身軀就像被無形的風鏈鎖住,竟然直接被扯上了城頭。

這一手著實讓赤熾嘆為觀止,城頭高約十丈,要把一個身軀吸附上來必須要驚人的力量和熟練的技巧。魅幽羽這一手看似輕易,卻是集合了力量與技術之大成,非同小可。

而魅幽羽當然不只是吸附,喪屍被陰風定在離兩人一丈外的空中,距地面大約三尺,由於強烈的旋轉力,屍人根本無法運用力量,就像是被蛛網纏住的獵物。但他並不急著動手,右手定住屍人的位置,左手指著屍人道:「如果是你,你會選擇直接用刀劈嗎?」

「也許吧!」赤熾知道自己一定會用冷巨砸開屍人的身軀,只是不想讓魅幽羽洞察一切。

「數目如此繁多的屍人,要揮多少劍才能攻入核心取得真相?」

赤熾皺了皺眉頭,這個論調任誰聽了都會不爽。

魅幽羽自然明白一切,因此他選擇了示範,空著的左手突然直接在右臂上輕輕一拍,一團玄光突然附上了右前臂,當這團玄光由旋風滲入屍人的身軀時,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屍人的身軀突然膨脹了數倍,然後爆成無數細小的黑色光華。

在爆炸的一瞬間,魅幽羽用難以想像的速度拿起腰間長笛,隨著一陣陰柔的笛聲響起,黑色光華彷彿感應般地發出悠長鳴音,組合成彗星尾部的燦爛光團,緩緩射向地面的喪屍。

隨著速度增加,鳴音的頻率越來越高,直到與喪屍群相觸的一剎那,鳴音戛然而止,卻見黑色光華如同星雨般灑落喪屍們的身軀,上百名屍人被點燃了一團團墨綠色鬼火,片刻便化成了灰燼。

赤熾驚訝地望著這一切,心裡暗暗讚嘆身邊這個鬼人的確非同小可,但隨之而起的是疑惑:這樣一個強大的鬼人,居然讓自己出面解開朝日城的真相,葫蘆裡不知賣的是什麼藥。

「這樣的實力如何?」

「明知故問,知道你本事大了,一口氣乾掉了一群屍人!」赤熾瞇著雙眼,活脫脫像一隻被奚落的蛤蟆。

但魅幽羽的反應卻相當怪異,只是冷漠看著突然出現的空地,嘴角撇出一絲苦笑。

「用眼睛看的話,也許這是一招相當不錯的鬼術,但事實上卻只能擺脫屍人的圍攻,根本不足以深入核心探求真相。」

赤熾大吃一驚,若連這樣的實力都無法攻入屍人軍團的核心,屍人真正的力量恐怕遠比想像中更強大。

「你看看地面。」

隨即,赤熾的目光順著魅幽羽的手指望向那片空地。周圍的屍人並沒有進入那片區域,因為地面上泛起了強烈的黑色光華,猶如霧氣般向上蒸騰,表明剛才那一擊似乎還有後續的變化。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後,答案漸漸呈現在眼前,黑色光華竟然組合成四個光體,光體近似人形,無論是身高還是形貌,都與普通屍人相差無幾,只是身軀的構造大相迳庭。

「這……這是什麼東西?」

「陰華!」
solove 發表於 2013-11-17 01:35
第四集鷹莊揚名第五章冷焰

「陰華?」

魅幽羽眉尖微蹙,帶著微嘆的口氣道:「這是屍人的力量之源,肉體不過是外人眼中的形態,真正操控一切的是這些陰華。」

赤熾眨了半天眼,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低頭看著周圍蟻群般的屍人。

「難道砍殺不能讓他們死亡?」

「陰華在沒有聚成人形之前,是可被吸取的,許多鬼人都喜歡這種修煉方法。」

赤熾立時想到了夜魈的舉動。

「被殺的屍人,只有一成機會變回陰華……」

「一成!」赤熾啞然失笑,但很快就笑不出來。

「如此龐大的屍人群,只有一成也相當可觀了。」

赤熾點點頭,數以萬計的屍人被殺後可以再生,這是相當恐怖的力量,也就是說,當大軍把屍人殺得落花流水、自己也筋疲力盡的時候,有一成的屍人會重新站起來向他們揮刀,那將是一幕相當恐怖的畫面。

「再生或許不恐怖,因為同樣可以再殺,但是……」魅幽羽刻意停頓了一下,加重氣氛的凝重感,「陰華可以侵入其他屍人的身軀,成為屍狂!」

赤熾的黑瞳猛然一縮,隨即蒙上了驚訝的薄膜。自上次自己與伐越苦戰脫逃後,便一直想著喪屍中的精英,沒想到這些精英竟由此而來,朝日事件發生之時,被斬殺的屍人變成了屍狂,才使探索的過程陷入險境。

「你現在應該明白為什麼要速戰速決了吧?以人類的力量,極有可能在這朝日城殺掉數以萬計的屍人,然而,只要他們無法在第一時間清除陰華,他們將會遇上更加強大的屍狂。成百上千的屍狂同時出現,就連我也只能退避三舍。」

赤熾明白了魅幽羽的想法,卻也感到無能為力。軍方、龍館和野武士這三方,根本無法統一出戰,各自為戰的話又只能製造出大量屍狂,當數十萬大軍集合到此之際,眾多屍狂將是他們的惡夢。

「可怕吧?」

魅幽羽彷彿洞察了他的心思,冷冰冰地道:「人類那些所謂的武士根本不知道這些,總以為殺得多就是強者,真是可悲啊!」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我是鬼人?你不覺得麻煩會更大嗎?人類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做些無謂,而又沒有任何根據的聯想,如果他們真的確認鬼人捲入其中,誰也無法料到會發生什麼事。」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論調,但赤熾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青龍國的大軍一時半刻還到不了,周圍的那些武士也指望不上,要想揭開真相就只能自己動手了,因此我需要助手。」

「看來,我只能享受這份榮幸了。」

「在那之前,我要確定你能殺死屍狂,這是整個行動的根本,做不到這點,什麼也不用奢想。」

赤熾突然沉默了,用右手托著腮,微微低頭沉思。

鬼界居然派不出一個能協助魅幽羽的助手,似乎透露出一個訊息:鬼界已經無法兼顧人界的動亂,魅幽羽雖然一副天下在我手中的樣子,但其實境況相當窘迫。

忽然間,赤熾開始同情這位擁有絕世美貌的男子。

「沒興趣?」

「我們只見了幾次面,你就這麼自信我能夠學會你的鬼術?」

「無所謂,失敗了就換一個。」

魅幽羽的灑脫讓赤熾有些不是滋味,感覺自己就像一張畫紙,畫得不好就可以隨手丟棄。

「鬼術……大概周圍那些武士聽了會很興奮。」

「對我而言,他們根本不夠資格,也沒有那種天賦。你已經擁有鬼術,許多鬼術的基本知識就不需要一一講解了,只要能領悟其中奧秘,哪怕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也能讓你成為高手。」

赤熾點點頭,鬼術的與眾不同就在於一剎那的領悟,一個時辰之前也許還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一個時辰之後卻變成了跺一跺腳就讓天下震動的強者,這便是鬼人創造出來的力量,爆發性的修煉模式。

「也許你現在可以應付他們,但如果要找到核心部分,就必須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憑你現在的實力,恐怕連活著走出去都不容易。」

赤熾無法否認這一點,而事實上,偌大的人界能獨自殺入屍人軍團核心,而又能平安出來的人,恐怕也為數不多。

空間突然亮了,一抹茶水色的綠光突然映入星星般的雙眸,陰冷幽森的鬼火,在魅幽羽合十的雙手上飄浮著。

「火?」

赤熾突然瞪大眼睛,眼中充滿了好奇。若魅幽羽選擇其他鬼術,他必定不會在意,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欠魅幽羽,但鬼火卻不同。

他受到龍館館主的提醒,有意專注研究火系力量,鬼界之火與眾不同,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為了引起赤熾的興趣,魅幽羽將鬼火的力量做了最大限度的運用,只見一團茶綠色的火苗在空中高速飛行,在鬼術的驅動下,原本小小的火苗幻化出上百個火苗,組成箭型陣式朝下方飛落。

屍人根本無處可避,硬生生受了「陰火」衝擊,身子在瞬間便被點燃了。與普通的烈火不同,陰火點燃的身軀並沒有燒焦味,而且像血液一樣竄入屍人的身軀,在那已經沒有血液的肌膚下高速流動,轉眼工夫便已佔據了全身,由內而外被燒成一團墨黑色陰氣。

赤熾眼都不眨地緊緊盯著,越看越覺得有趣。鬼火獨特的力量,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門。

「仙人修真,冥人修靈,鬼人修魂,各有其特色,如果把魂的力量加入鬼術,原本平凡的鬼術將會變得犀利無比,因此,要想修煉好鬼術,就必須知道魂是什麼樣的力量……」

魅幽羽紫唇輕吐,美妙的聲音就像是音符般跳躍,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到赤熾耳中。

赤熾把冷巨搭在兩個城垛間坐了上去,眼都不眨地看著魅幽羽,心裡明白這是窺探鬼術的絕佳時機,魅幽羽既然需要助手就會全力以赴地教,絕不會有半點保留,因為鬼人都知道人類再強,也只能發揮出鬼術三成的實力,即便是自己學會了也無法威脅魅幽羽。

魅幽羽身子輕輕浮了起來,雙臂自然地朝天空張開,頭稍稍仰起,微微吸了口氣後緩緩閉上雙眼,展開的雙臂一陣輕顫,掌心各自浮現出米粒大小的光團,散發出如絲般浮動的光芒。與陰火的綠光不同,這是一種通透晶瑩、充滿神秘感的光輝。

這便是修魂第一式,入魂。

赤熾忽然發現進入修魂狀態的魅幽羽,完全沒了陰森感,聖潔得宛若處子,隨著魅幽羽的雙臂合攏,微曲的十指輕觸,原本飄浮在掌心的綠色光點合二為一,然後漸漸漲大,一點點地把身軀吞噬在內。

整個身軀包裹在直徑三丈的光球中後,纖柔修長的身影變成了透明狀,一組組玄墨色光點充斥在魅幽羽的身軀之內。

赤熾吞了口唾沫,雖然從小見識並經歷了許多,然而,這卻是他第一次看到鬼人修魂時的狀態,遠遠望著巨大光球就像是掛在城頭的一輪明月。

半晌,光芒突然猛烈地顫抖起來,表層的光芒隨之發生龜裂,無數細小的光芒碎片向四周飛散,彈射數丈之後卻被飛躍的玄黑色身軀再次吸附,像肌膚一樣貼在身上,隨著光芒逝去,魅幽羽美麗的身姿再次呈現出來。

「精彩啊!」赤熾用力拍著手。

「這不過是大魂七法中的第一法,入魂。」

魅幽羽話音剛落,忽然在赤熾的嘴角捕捉到一絲詭異笑容,心中不禁一動,既然這個紅發男子曾經修煉過鬼術,或許學過修魂之術也未可知。

「入魂,這名字不錯,不過這恐怕不是一兩天就能領悟的境界吧?」

「嗯!」

「既然如此,還是先教點實際的,嗯……屍人似乎怕火,剛才那陰火似不錯。」

魅幽羽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修魂與學習鬼術一樣,都靠頓悟,因為鬼人的生命只有五十載,不可能像仙人或冥人一樣花太長的時間修煉,速度才是關鍵,赤熾的想法說明他並不懂修魂之道,剛才的猜測也可以作廢了。

冷巨,無鋒無刃,平時看起來更像是一塊大鐵板,雖然人們畏懼它碩大的形體,卻沒有多少人看得起它,更喜歡把大與笨拙相連,然而當赤熾把鬼術與兵器結合之後,這把看似笨拙的兵器便有了脫胎換骨的表現。

「著!」一聲龍吟般的輕嘯突然迴盪在空間中,隨之而起的是一串綠芒,鬼術煥發出的森森之火突然竄上了冷巨,使整把兵器在星光下猶如一盞綠色明燈,翻騰的火焰透著陰寒之色,又與周圍的空氣相互輝映。

「我是不是在養虎為患呢?」看到冷巨變化後的那一剎那,魅幽羽彎月般的雙眉便勾在一起,心頭充滿了後悔,但片刻後又消失了。人類只能發揮出鬼術的三成實力成為他心裡最大的安慰,也就是說,無論赤熾如何聰明,也無法發揮出與他相同的力量。

然而,綠色光華所帶來的震撼感依然強烈,赤熾在火系力量修煉上的強大專注力與領悟力,讓鬼人大吃一驚。縱使鬼人也不容易修煉的鬼術「陰火」,竟然輕易地出現在赤熾的兵器上。

從教授要訣到成功施術,赤熾只花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即便天才也不過如此,而更令他震撼的還是赤熾所使用的方式││把火與刃相合,這是連他也從未想過的事情。

「好玩!這東西好玩,綠色的鬼火沒有一絲暖意,反而涼颼颼,以後夏天也可以烤火乘涼了,哈哈!」

赤熾笑吟吟地看著手中的大玩具,興奮之色溢於言表,活脫脫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不試試威力?」

赤熾揚了揚眉頭,雙腳蹬地突然縱至三丈,身子在空中華麗的轉了一圈,兩腕用力抖動,被綠火包裹的冷巨在半空舞出八道強勁的綠色旋風,綠色火焰隨即如同天女散花般,和旋風一起朝八個方位射向城下,旋轉的綠華宛如八隻綠色的幽靈在空中漫舞,帶出炫麗的光輝。

魅幽羽冰冷的雙瞳突然縮了一下,鬼火陰森詭異,配合鬼術使用都是以偷襲為主,因為光華不易隱藏,沒想到落至赤熾手中卻是氣勢澎湃,華彩紛呈,若不是火呈綠色,幾乎認不出這是鬼術。

八道旋轉之火沖入屍群,綻放出更加冷豔的光輝,火隨風走,旋風帶著強大衝擊力把被鬼火點燃的屍人彈向四周,如水滴落般朝四處濺開,更多的屍人被鬼火點燃。

轉眼間,在城頭四周直徑十丈的範圍內,都變成了綠焰之地,屍人們在華麗的綠焰中跳舞,最後化成灰燼倒在地上。

與人類的火焰相比,屍人們對鬼火的反應更加強烈。那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強大燃燒力,驚人的攻擊效果連赤熾也為之驚愕,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周一圈漸漸消失的綠火。

「多謝賜教了,這招太爽了,一殺一大片,不過……」赤熾興奮地手舞足蹈,但突然想到屍人的再生能力,笑容有些僵硬,定睛打量著城下的變化。

果然,烈火消失後的地表,出現了點點星狀的陰華……

正當他憂心之時,魅幽羽也動手了,長笛橫在嘴裡輕輕吹奏出一曲哀聲,點點玄光立即被曲音吸附,竟然被吸上了半天,結成一條條玄色光帶匯入長笛的音孔。

赤熾突然明白魅幽羽為什麼需要助手,他有能力擊倒屍人,也可以吸引陰華,然而城中的屍人太多,要在擊倒的同時吸取大量陰華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如果有人可以替他擊殺屍人,他便有足夠的時間吸引屍人體內的陰華,對他而言這是既能消除隱患又能提昇實力的選擇。

這傢伙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讓自己幫他修煉,鬼人果然精明陰險。

吸取了陰華的魅幽羽並沒有任何變化,自然地像是喝了口水,修長的手指在笛子上輕輕抹了一下,便抽入腰間,轉眼卻見赤熾看著自己笑得很開心,不禁一愣。

「怎麼了?」

「沒什麼,你既然有收穫我就不欠你人情了,鬼火算是報酬吧!」赤熾一本正經地道。

魅幽羽啞然失笑,這個青年似乎也學會了鬼人的思維方式,而且貫徹地更徹底。

「倒是我新創的這招叫什麼好呢?」赤熾坐到城垛上,煞有其事地思索起來。

魅幽羽沒有理他,一直凝視著地面的動靜。赤熾這一招殺傷面積極大,屍人軍團也許會做出反應。

與一般人類不同,他知道屍人集團並不只是行屍走肉,真正的屍人軍團分成兩個體系,按鬼人的分類就是:屍人與喪屍,而屍狂則是屍人衍生出來的特例。

喪屍是一群擁有屍人語言的特別群落,數目不多,就連他也弄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一群「怪物」的存在。

「對了,從現在開始我就創立一個鬼火系列!不對,鬼火這名字太普通,要想個更好的名字……冰冷的火焰,哈哈,就叫「冷焰」吧!剛才那招八道綠色火焰,可以叫……「綠焰。龍旋」,不錯不錯,好名字! 」

赤熾那華麗的一招似乎深深地刺激了地面所有的屍人,突然間,所有的屍人突然如退潮般往西南方退走,由於速度不快,可以清楚地看到移動的方向,潮退的感覺非常明顯。

以這種方式結束這場圍困,赤熾與魅幽羽都陷入了迷惘。

屍人應該是沒有太大理智的種族,居然會從戰場撤走,這是以前無法想像的事,如今親眼看到屍人就像潮水般退去的一幕,兩人都感覺到屍人軍團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

魅幽羽雖然知道屍人軍團中存在領導者,但這樣的退卻明顯不是因為害怕受到攻擊,事實上,喪屍沒有理由介意更多的屍狂被製造出來。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西南方,那是城中心的方位,除非內部出現麻煩,否則不應該朝那裡移動,唯一的解釋就是屍人軍團開始朝西南方出擊,若是事實,將無疑成為改變局勢的重大消息,也是屍人軍團佔領朝日城後的首次主動出擊。

雖然他對屍人有一點了解,卻也比赤熾多不到哪去,甚至不知道屍人用何種方法控制,並指揮龐大的屍人軍團,所有的知識不過是鬼界修煉時無意間聽到的傳言。

「這些傢伙不會這麼快就跑了……啊!」

準備開創全新技能係列的赤熾相當興奮,然而,正當他再次為冷巨點燃綠色火焰時,卻發現實際出現的火焰只像一層綠色薄膜。

魅幽羽一看便知道是力量不足的緣故,心中越發安穩了,赤熾也許擁有創造力和想像力,但真正作戰所依靠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力量。

赤熾頗為沮喪,望著慢慢離去的屍人群齜牙咧嘴,鬱悶的表情有如被人搶去了可口的美食。年少輕狂的他,也知道任何技能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取得成績,事實上,剛才那一擊的效果已經大大超出了預期。

魅幽羽突然飛躍出城牆,身軀在離地的一瞬間彷彿失去重力,如同枯葉般隨著清風飄向城中。隨風擺動的華麗繡袍、飛舞揚散的飄逸長發、奪人心魄的笛聲,這是一幅能讓萬千少女驚叫的畫面。

「餵……」

赤熾叫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了,靜靜看著幽靈般遠去的身影,嘴邊忽然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魅幽羽激進的態度,完全說明鬼界對屍人軍團已經失去了控制。魅幽羽的實力雖然不同凡響,但感覺上並未達到鬼界重臣的地位,否則不可能連屍人都無法控制。

鬼界到底亂成什麼樣了,真是讓人好奇啊!

但相比鬼界那相隔時空的遙遠地域,此刻的他,更應該關心屍人奇怪的舉動。

屍人群會放棄眼前的敵人,轉向完全相反的目標,表示屍人軍團一直以來雜亂無章的行為方式正在改變中,整體的行動力第一次展現出來,如果這是事實,首當其衝的無疑將是朝日城周圍的軍營和城池。

寒冷的冬夜,赤熾的額上卻沁出了冷汗,腦海浮現的一幕幕實在太讓人心顫,卻又不得不想。

潮水般湧向西南的群屍漸漸退去,整個東北區域變成死寂的空地。

自朝日城陷落以來,赤熾還未見過城內的景象,因為之前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屍人,任何一個角落都被填滿了,如今卻空空蕩盪,可以看到整個朝日城的東北都被夷為平地,只留下一片腐臭味。

而城牆上也早已沒有了屍人的身影,赤熾暢通無阻地沿著城牆疾行,很快便來到西面城牆。天空中的星星似乎有意揭開屍人神秘的動靜,極盡所能地釋放出耀眼光輝,把整個大地都納入了畫面。

「這……」

赤熾極力控制著情緒,卻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疾行的腳步也驟然停下,因為眼前的畫面實在太令人震撼了。

星光下,朝日城西南方的平地被一群黑色身影完全佔據,就連星光映照在他們身上也顯得黯淡無華。

數以萬計的屍人正邁著緩慢而又無序的步伐朝西南進發,若是人界的將軍們見了這樣醜陋的陣型一定會放聲大笑,但他們絕不敢漠視這支軍隊的力量,無論是在數量還是實力方面。

「這才是這場大戲的真正序幕!」

有幸成為第一號觀眾的青年,一直期待能看到真正宏大的開幕儀式,然而,當屍人軍團潮水般湧出朝日城淹沒大地之時,這個首席觀眾卻迷失在無限的驚愕中。

這一幕來得太突然了,屍人軍團的出征毫無徵兆可言。

一股惡寒由脊背直透入腦,赤熾這些日子以來最擔心的,便是屍人軍團主動出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漸漸減弱,卻沒想到竟然出現了他最不願看到的場面,而且放眼望去看不到屍人部隊的前鋒,根本無法判斷這支龐大的軍團已經攻到何處。

終於要開始了嗎?

朝日城西南方有軍方設立的西南大營,前鋒部隊共七千人進駐此處。

然而與曹騎不同,統率西南大營的右軍督監錢伯平,沒有與屍人軍團戰鬥的經歷。身材魁梧、個性暴躁的他並不屬於智將類型,雖然聽說過費仲義的故事,但心裡還是有些將信將疑,面對突然湧出城的屍人軍團,他的選擇是││出兵。

「出擊!把屍人趕回朝日城去!」

僅僅一句口號,便把七千士兵送上了不歸路。

七千,數字上也許並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尤其是相比即將到來的二三十萬大軍,只是一小部分,但就視覺上而言,七千名士兵的咆哮同樣能製造出地動山搖的壯麗景象。

然而,當七千士卒面對數以萬計的屍人軍隊,數字的劣勢便化成心態上的落差,這種落差足以讓膽小的人選擇逃離。

但屍人軍團的行動速度,並沒有因為主動出擊而有所改變。狹長而又龐大的軍陣,更像是一條散發著惡劣腐臭的蟲子在大地上蠕動。

不過,人類士兵的速度更快,搶先在屍人之前到達預定戰場,排列出整齊的方陣等待對方到來。

其中,絕大多數的士兵都是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戰場,就算老兵也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戰爭。大戰來臨前的強烈緊張感,深深刺激著每一個士兵,胃部不停收縮,並發出陣陣惡寒,許多人感覺到第一次胃病發作。

而他們的不幸,不只是有一位自命不凡的勇將做首領,更大的不幸在於敵人。如果說費仲義的八千人死於自殺式突襲,那麼錢伯平的七千士兵便毀在鈍刀割肉式的殺戮之中。

屍人雖然不停地邁開腳步,但一步大約也只有一尺左右,其頻率之慢,簡直就是烏龜爬,就個體而言毫無氣勢,然而,數目巨大是他們的優勢。

早已布好陣式的人類士兵們甚至無聊地打起呵欠,但誰也不敢離開,因為一旦把屍人大軍放過去,倒霉的將是後方成千上百的普通平民,那將是他們一生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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