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熾焰戰神 作者:甲子(已完成)

 
solove 2013-10-2 23:47:3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 45328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0 01:34
第二集 鬼人現身 第四章輕狂

靖安府離平谷縣騎馬大約兩個時辰,由於赤熾不喜歡騎馬,因此兩人選擇了步行,三個時辰後便出現在靖安府的城門口。

時至黃昏,天色漸暗,殘陽的餘暉漸漸從西方領空退去,而東面的地域已經被夜侵占,城內華燈初上,照得如同白晝。

二人踏入靖安府便感覺氣氛與之前截然不同,美麗豪華的街道訴說著靖安府的繁華與安寧。黃昏之後的大街依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人們的臉上也滿是輕鬆自在的笑容,絲毫沒有受朝日城事件影響而留下痕跡。

畢竟靖安府遠在朝日城西面數百里外,難民一時也走不到此處。

「好大的城!青龍國的大城果然不同尋常。」

伐越笑問:「莫非玄武國的大城不是如此?」

「玄武國是武士之鄉,即便是繁華大城,一眼望去還是刀劍之氣,哪有這城花團錦簇,輕鬆自在。」

伐越聳聳肩,目光在燈火輝煌的街道上掃視,果然是一副太平景象,換成平時並不會在意,但剛剛見證了朝日城的慘像,鮮明的對比深深刺激了剛剛平復的心情。

「啊││好多漂亮的姐姐啊!青龍國果然是好地方、好地方啊!」赤熾眼睛大亮,目光不停地在衣著光鮮的少女們身上流連,十足一頭看到羊群的狼。

想不到這傢伙還是個小色鬼,真是出乎意料啊!

伐越不由暗笑在心,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對異性有好奇感和衝動也是合理的事情。

「東海之地盛產美女,許多皇妃都是出自東海之濱。」

「啊!那我可絕對不能放過,說不定這一輩子的幸福靠今夜了。」赤熾一聽伐越說的話,眼都亮了,目光掃視周圍,搜尋任何可以進攻的目標。

伐越很快就發現,赤熾的舉動遠遠超越了他可以理解的程度。

「姐姐,這是什麼城啊?」

「小姐,請問這里為什麼叫靖安城啊?」

「別走啊!人家不認識路……」

赤熾活脫脫就像一隻紅毛猴子滿街亂竄,左看看右看看,見到年輕漂亮的少女就蹭上去,十足一副登徒子模樣,被騷擾的少女們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他,不是尖叫閃開就是怒目相向。

「怪人啊!」

「你為什麼盯著我?讓開!」

天啊!這小子難道是見了女人就發瘋的色中餓鬼?平時還真看不出來,真是走眼了!

伐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身影怎麼也無法與那夜火光的威武身軀合在一起。他開始後悔自己不該多嘴,想到自己與赤熾同行,不禁露出尷尬之色,左右掃了幾眼。

伐越雖然見多識廣,卻從來沒遇到這樣的陣仗,看著赤熾肆無忌憚的到處亂竄,嚇得行人四散避走,自己也感到窘迫不堪,下意識地遠遠避開,還用右手摀住自己的臉,頭搖著如同撥浪鼓似的。

雖然開朗活潑是件好事,但做到赤熾這種程度,實在讓人有點看不下去了。

「餵!老哥,別拋下我啊!」

赤熾不識時務地一把揪住伐越的衣袖,把這個堂堂正正的武士也拖入了眾人的視線。

伐越的堂堂威嚴與赤熾的輕佻形成鮮明對比,眾人都以為這個赤熾是伐越的隨從,因此看他的眼睛也都帶著鄙視。

伐越怎麼也想不出這個追逐少女的紅發瘋子,為什麼在一瞬間就從人叢中找到了自己。這樣被他拉著,眾多異樣的目光立刻射向自己,那簡直就是無數個耳光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如此無地自容的場面,若有個地縫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可偏偏整個事情與自己毫無瓜葛,心裡別提有多鬱悶了,就像吃了只蒼蠅,吐又吐不出,難受到了極點。

赤熾笑吟吟地看著這張幾乎崩潰的表情,別提有多滿足了。

伐越隱隱有一種感覺,赤熾不只是在調戲少女,也是整自己。雖然沒有證據,但他很相信這種判斷,一把就揪住赤熾的衣服,強壓著怒火道:「你這該死的小子,幹嘛把我也扯進來,這裡……」

「你是大哥,怎能不為小弟兩肋插刀呢!你看看,大家看你的眼睛充滿了敬仰,還拿出這麼多蔬菜水果,一定是準備招待你這位大人物……」

當水果蔬菜如雨般落下後,赤熾便一溜煙地跑了,把伐越推向了風尖浪口。

熱鬧的場面吸引了不少行人,街角處一名紫色的身影被喧嘩聲吸引,駐足朝人群聚集處張望,很快就發現了伐越、赤熾的身影。

「少主,那不是那個無賴?」

「是他!居然跑到靖安府來鬧事││噫!旁邊好像是伐越。」

「是他,他怎麼會和這個無賴在一起呢?」

這三人正是東海巡道使段子謙和他的兩名家臣,在平谷縣得到朝日城之亂的消息後,他們立即趕到靖安府,沒想到在此遇上了讓他們記憶深刻的紅辮子無賴,還在大街上調戲女子,未出的胸中惡氣又湧上心頭。

「伐大人!」

看到段子謙,伐越第一個反應就是暗叫一聲「壞了」,但已經被認出來,再想避就是不敬,猶豫了一陣還是硬著頭皮迎上去。

「原來是巡道使大人,好久不見。」

「伐大人怎麼搞成這種模樣,若是讓館主看到了可不好。」段子謙官位與他平級,監察權則在他之上,雖然年輕,但說話已經老氣橫秋。

伐越一臉尷尬,恨不得活劈了惹事的赤熾,回頭掃了一眼,卻見赤熾抱著兵刃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伐大人,那個梳紅辮子、不男不女的無賴,是你的人?」

「他……這個……」

赤熾見說到自己,提起冷巨晃晃悠悠地走向四人,邊走邊道:「什麼叫不男不女,誰說只有女人才能梳辮子?年紀不大,腦子怎麼就生鏽了?」

「狂妄!」擁有高貴血統和身分的段子謙自視極高,哪容得下如此蔑視,大吼一聲就要拔劍上前,卻被伐越伸手攔住了。

「巡道使大人,這裡是街道,不是鬥毆的場所。」

段子謙極重面子,左右掃視了一眼,發覺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雖然氣憤還是忍住了。

但他的兩名家臣倉藍鶴和得德卻沒有這麼冷靜,左右包抄上去把赤熾夾在中間,臉色陰沉,惡狠狠地看著這個污辱主人的少年。

「少主,他污辱皇室宗親,必須懲治,否則不足以正皇家之威嚴。」

「沒錯,必須教訓他!」

圍觀的百姓一聽是皇家,嚇得扭頭就跑,轉眼間熱鬧非凡的街道變得冷冷清清,只剩下街中這五個人。

赤熾一臉失望地看了看左右,搖頭道:「真掃興,玩得正高興呢!」

「當場調戲女子,是要受到國法懲罰的!」

「調戲?我既沒動腳又沒動手,連根頭髮都沒碰過,我用哪調戲?」

「這……」

伐越回憶剛才的片段,赤熾雖然見到漂亮年輕的女子就往上竄,但由始至終都沒有碰過一下,以他的手段,若真想動手誰也跑不掉,心中不禁一動,深邃的目光緊緊盯著赤熾。

段子謙擺擺手,示意手下不必多言,冰冷的目光在赤熾臉上掃過,迎向伐越,沉聲道:「雖然龍館不是治官,卻有監察之責,這事本該找地方官吏處置,但看在你們是朋友……也罷!伐大人,你來處置此事吧。」

段子謙退到一旁,看似不再關心,其實是用另一種方式逼迫伐越對赤熾下手。

「這個……正如他所言,的確沒有越禮之事,只是行為放蕩了些,還不足以動用國法吧?」

段子謙的高傲姿態,以及不問青紅皂白便要拿人的態度,讓伐越有些不快。

場中最輕鬆的恐怕就是赤熾。他抱著冷巨站著,臉上滿是好奇,左看看右看看,彷彿是個旁觀者。

「我說你們,怎麼說得我快上斷頭台似的?」

得德大聲斥道:「閉嘴!龍館之人說話,你沒資格插嘴!」

「我沒資格?」赤熾冷笑著隨手一揮,冷巨劃出一道圓弦砍向得德。

得德早有提防,見疾風撲面,一個空翻倒躍出數丈,成功避開了攻擊。

「熾老弟,不要動手!」

「我不過是活動一下手臂。」赤熾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兵刃平伸,並沒有觸及得德剛才站立的位置,示意若是得德不退也不會受到攻擊。如此一來,得德的反應倒像是驚弓之鳥不夠沉穩。

這種明目張膽的挑釁行為,段子謙三人無不勃然大怒。

伐越不明白赤熾為何要挑撥三人的怒火,但他知道事情如果不解決,必然會後患無窮,便伏在他耳邊小聲提醒道:「別忘了我們還要去孝悌城,現在與龍館之人為敵是不明智的。」

換了別人也許會收斂,但赤熾的成長經歷,以及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和事都非同尋常。在他的眼中,龍館並不比喪屍軍團更加強大,朝日城他都來去自如,何況龍館?

「龍館雖然高高在上,但也有你這樣的人物,放心吧,英雄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只有小人才會在意。」

段子謙氣得臉發紫,至今為止還沒有人敢如此輕視他的地位與實力,又是在半個部下面前,若是不找回面子,日後再也無法見人為了驅散不安的氣氛,伐越轉開話題,含笑問道:「巡道使大人,您不是在平谷縣嗎?怎麼也到此了?」

段子謙哼了一聲,沉聲道:「還不是為了朝日城之亂,想不到事情鬧得這麼大,八千士卒命喪戰場,必須找援兵前去。」

伐越大驚,喪屍軍團意圖不明,雖說收復朝日城是早晚的事情,但在軍力不足的情況下,控制局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段子謙不明局勢,貿然尋找援兵,難免會重蹈費仲義的覆轍。

赤熾放聲大笑,當眾人望向他時,卻轉身以背部相應,嘲弄之色不言而喻。

伐越閃到赤熾身後迎向三人目光,正色道:「巡道使大人,現在絕不是進兵朝日城的時機。」

「為何?」

「朝日城已陷落,但屍人兵團並沒有進兵,亂局控制在朝日城範圍內是現在最好的狀態。等到朝廷調派大軍後,再出兵朝日方為上策,否則一旦引動屍人軍團朝四面擴張,亂局將會擴大,後果不堪設想。」

段子謙愣了愣,上下打量伐越,嘖嘖嘆道:「想不到伐越大人還有這種想法,真是讓我意外啊!」

伐越不解地看著他。

段子謙輕輕一笑,轉向兩名家臣道:「和平太久,老人們的思想都變得腐朽不堪,需要年輕的洪流沖去淤泥,否則會阻塞通道。」

伐越臉色刷的一下變白,如此明目張膽的污辱,他平生還未遇過。

赤熾側身冷冷瞥了段子謙一眼,這位狂妄自大的少爺第一次引起了他的興趣。但他更感興趣的是伐越,想知道這個剛武忠義的男人會如何應付這般羞辱。

段子謙突然伸手拍拍伐越的肩頭,笑道:「放心,我可不是說你。」

如此舉動比扇耳光更加羞辱人,伐越臉上一下漲成赤紅色,連眼珠子也是一樣。

「巡道使大人,你這麼說是不是太過分了!」

「都說了,不是說你。」

「館主大人也是七旬老人。」

「我可不敢說館主大人甚麼,不過││」段子謙並沒有打算收回剛才的話,眼中的傲氣十足,「龍館暮氣沉沉,應該做些改變了,只有年輕人的活力才能維持龍館的威望與信念。」

伐越深沉的目光盯著他。暮氣沉沉的評論也許沒有錯,太平久了,任何機構都會缺乏活力,但段子謙這樣飛揚浮躁之人,絕不可能給龍館帶來活力,若讓龍館充斥著輕浮的氣息,那才是毀滅之道。

「少主說的實在太對了,老人就該回家抱孩子去。」得德與他的主子一樣傲慢,身分遠也不及伐越的他,說話卻也毫不客氣。

啪的一聲脆響,得德的臉上多了一個明顯的手印。

「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評論龍館!」伐越怒目直視得德,身上的那股剛性就像一堵牆,重重壓向這個無禮的少年。

「你……你敢打我?」得德捂著臉大叫。

「我堂堂皇家血脈,二等子爵,東海監政司,打你一個下人又怎樣?」

赤熾站在一旁笑了,伐越可不是愛面子講虛榮之人,報了這串官名說明他已是氣到極點。把這樣一個人惹急了,對方的下場可想而知。

家臣被打,段子謙的臉色也極為難看,彷彿要吃了伐越似的,但伐越報出了爵位官職,打一個下人的確綽綽有餘,自己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但心裡的忌恨已深深烙下。

「這巴掌又響又脆,聲音真不錯,動聽!」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赤熾卻不合時宜地插入兩者之間,一臉嘻笑,甚至伸手要去摸得德被打的半邊臉頰。

如此公然的挑釁,把得德徹底激怒了。

「赤熾,不要胡鬧,這事與你無關。」伐越雖然氣憤卻不失理智,赤熾插手只會讓事情更糟。

「我也沒想插手,只是看你教訓這個廢材太爽了,忍不上來湊湊熱鬧,呵呵。」

「你們二人欺我段家無人嗎?」段子謙正有氣沒地方撒,赤熾的出面正好誘導了他的怒火,毫不猶豫地拔出配劍,指著赤熾的臉。

「赤熾!給我讓開。」

「是是,玩玩而已,不要太緊張嘛!打都打了,還著什麼急呢!」赤熾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伐越卻忽然從他的笑容中感覺到什麼,盯著他看了片刻後便不再言語,默默地退了兩步。

「站住,我非教訓你不可!」段子謙怒不可遏,一閃身便把做勢欲退的赤熾攔了下來。

「也好!來來來,喝酒前活動一下筋骨,有益健康。」

赤熾把冷巨往街道店舖的外牆一靠,空手回到原處,活動了幾下手腕,真像是準備活動身軀。

「太狂妄了!」得德沒等主人出手便突然竄出,手掌一翻,推出兩道掌氣如排山倒海般攻向赤熾背後,衝勢之猛連伐越也暗暗點頭,然而這偷襲手段卻著實令人不敢恭維。

「小心背後!」

赤熾還沒站穩便覺得一股烈風沖向後腦,微微一笑,身子輕輕晃了幾下,讓開背部要害,卻未立即轉身,只是用右腳輕輕一撩,反挑得德的下盤。

得德憤然一擊,又是背後偷襲,自信必能得手,因此根本沒有在意防守,強大的衝擊力讓身軀前傾之時,胯下突然傳來一陣鑽心劇痛,他剎那間就被疼痛吞沒,雙手摀著下體撲倒在地。

他身軀僵直,膝蓋一直彎曲著,屁股高高向天,臉卻貼著地面,姿勢十分滑稽。

「哈哈哈……」無人的大街突然響起一連串狂笑,街中之人這才發現那些縮入屋子的好事者們都在偷窺。

「啊!」段子謙哪裡還忍得住,劃出一道劍虹直刺赤熾。

劍勢又快又猛,如同出水的蛟龍,行動間卻帶著陰柔之氣,似乎還隱伏著更狠的殺招,識貨之人一看便知是使劍的高手,就連伐越也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赤熾一看劍勢便知來者不善,何況又是赤手空拳,似乎只有閃避這一種選擇,然而愛冒險的他選擇伸出右手,若靈蛇般迎著劍鋒滑了過去。

這一舉動讓旁觀者們無不大驚失色,赤手空拳迎戰利劍,只有瘋子才會如此。

伐越雖然吃驚,卻不動聲色,平靜地看著赤熾的右手,心中一動。

「莫非……」

他的思緒剛動,便見赤熾身子與手臂一起抖了起來,並隨著劍勢高速旋動,如一條蛇般纏上了劍背。

段子謙這一招「遊龍」是家傳絕學,手下敗將不知幾何,從未遇過這樣的應招之法,心裡不由一陣冷笑。

但他笑容未消,劍背卻忽然被人輕輕一彈,攻勢驟消,段子謙不禁一愣,還未反應過來又感覺手腕被人鉗住,嚇得連打兩個冷顫。

段子謙抬眼一看,鋒利的劍鋒還在空氣中顫抖,只可惜手腕被紅發少年牢牢扣住,他臉色大變,下意識抬起右腿狠狠踹去,右手腕再度用力,試圖掙脫對手的控制。

赤熾似乎早就料到他此番舉動,沒等他動手便鬆開了手腕,只是右手並未收回,順著右閃之勢輕輕在段子謙臉上扇了一耳光。

段子謙驟然間呆若木雞,身軀如冰封般僵化,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臉上這輕輕一下雖然沒有任何痛楚,卻像被十萬把小刀捅進心窩,痛得他幾乎沒有感覺。

伐越仰頭望向天空,段子謙敗在過於自大和輕敵。

「玩夠了,我們喝酒去吧!」

伐越看了看段子謙,一張漲紅的臉足以說明一切,這場怨恨已經結下了,除非殺了他,否則很難解決。

「走!」

「站住!」段子謙突然一聲大吼,喚停兩人的腳步。

赤熾彷彿忘了剛才的戰鬥,笑吟吟地問道:「巡道使大人,還有事嗎?」

「我要殺了你……」

「不要浪費力氣了,你不是我的對手,下輩子吧!」赤熾眨著眼睛笑了笑,拿起冷巨就往前走,走了大約三步,忽然扭頭高聲道:「如果不想送命就不要進朝日城,也別害別人。」

段子謙怒目相向,但一招而敗,心裡正受巨大壓力束縛著,使他一時不敢再挑釁,只能咬牙切齒地看著赤熾走遠。

「少主!」得德痛得滿頭大汗,捂著下體半天爬不起來,佈滿血絲的眼睛朝上瞪著段子謙,滿心希望少主把羞辱自己的敵人斬殺於前。

「不報此仇,我就不姓段!」段子謙目送對手揚揚得意地離開視線,但終究不敢再上前挑戰。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0 01:36
第二集 鬼人現身 第五章酒舍

伐越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感覺,一名龍館弟子被人如此羞辱,換成任何時候他都會上前相助,可他現在偏偏沒有這個心思,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青龍之魂的龍館,難道也開始墮落了嗎?

也許段子謙的確很自大,但有一點卻沒有錯,龍館這個成立已久的重要機構,似乎正在和平中漸漸腐朽了,需要一種新的力量來推動它重新運作,而朝日之亂似乎是最好的契機。

忽然,他想起了老人們的一句話││戰爭是一面鏡子,能照出人性最善良和最險惡的一面,只有戰爭才能讓人真正的檢視自己的存在價值。

看來,朝日城的動亂並不全是壞事!

有了這個認知,伐越不再把平亂放在首要目標,死者已矣,朝日已陷,若是能利用邊遠東方的一座小城讓人們檢視自己的內心,也許對於青龍國日後的發展有極大的好處。

太平歲月過去了,自己也該歷練歷練,像赤熾這樣……

他忽然眼神怪異地看了看赤熾,本想著學學這個少年的樂天開朗,但是想到他的各種行為,怎麼想怎麼彆扭,最後搖搖頭放棄了。

赤熾總是一臉輕鬆,彷彿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邊走還邊勸慰道:「老哥,何必跟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生氣呢!犯不著。」

「嗯!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朝日城的真實情況告訴館主大人,將朝廷、軍方及龍館三大勢力結合,如此才能壓制屍人軍團,重新奪回朝日城。」

但赤熾的心底深處,並不認為壓制了屍人軍團便是勝利。

如果真是鬼界的行動,真正的危險還在後面,若不是鬼界的行動,問題可能更大,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居然能打開人界與鬼界之間的通道,不能不與冥界的異象聯想在一起。

「走走,我們喝酒去。」瞥了伐越一眼,赤熾轉過了話題。

伐越哭笑不得地道:「你這傢伙也太離譜了吧?剛才在大街上你居然那麼放肆,我不過說了一句東海盛產美女,你就像頭色貓一樣撲了出去。」

赤熾哈哈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喜歡漂亮姑娘也沒什麼錯,難道你不喜歡?」

「但是你實在太放肆了,大街上就……」

「為了我一輩子的幸福,臉皮這種東西偶爾也是可以不要的,何況那些美女嘴上大叫,心裡不知道怎麼爽呢!有我這麼一個偉大的美男子追求,將是她們一生的榮幸,哈哈哈……」

看著這副自鳴得意、厚顏無恥的笑臉,伐越真想狠狠地踹上幾腳,最後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發現自己從來沒笑得如此爽快,剛才的不快在一瞬間都散盡於笑聲中。

「看看,笑一笑多好,人生就在於快樂,快樂在於喝酒││走走,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不要浪費遠近馳名的美酒。」

伐越實在拿他沒辦法,苦笑著搖頭,心中還是有些擔憂,若段子謙說動了附近的駐軍出征朝日,禍患還會進一步加劇。

「放心,喝完酒立即趕路吧!」赤熾笑道。

伐越突然發現,赤熾的眸子有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量,一種前所未有的懼怕感悄悄出現在心底深處。

月笙香是靖安府月華酒舍的名產,酒液如蜜,其香如夢,名動四方,連皇室也對此酒甚是看重,每年都要求進貢,因此又以御酒聞名天下。

入夜時分,安定大街依然人頭湧動,喧鬧聲四起,熱鬧程度絕不亞於白晝,尤其以月華酒舍門前那一段路為甚,除了月華酒舍外,左右對面皆是名店名坊。

走到月華酒舍樓下,赤熾仰頭打量了兩眼,二樓上用竹竿挑起的一個黃底黑色「月」字酒幌,在華燈的映照下格外顯眼。

竹製長捲簾是月華酒舍最明顯的特點,從上到下沒有一扇窗,全是用竹製的長捲簾,與內部竹桌、竹椅相襯,宛如身在竹林,酒香飄逸,優雅脫俗的氣質中帶著一絲狂氣,據說這種裝飾與酒舍的創造人姓竹有關。

「好香啊!不過好像不夠烈。」赤熾用力嗅了嗅,神色間微露失望之色,他的口味與眾人不同,生性豪邁不羈的他,不愛綿綿醇香的陳年佳釀,反而喜歡入口辛辣刺鼻的烈酒,尤其甚愛烈酒入腹後著火般的感覺。

「放心,不會讓你失望,不過││」伐越突然閃到赤熾面前,正色提醒道:「我警告你,喝了酒可不許再惹事了,今天的事情夠多了。」

「是是,咦?你身上的菜葉還真多,還是收拾一下再喝酒吧。」赤熾從伐越背上摘了片菜葉揚了揚,哈哈大笑,晃著腦袋就踏上月華酒舍前的台階,弄得伐越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在客棧工作一年,赤熾對這類店鋪實在是太熟悉了,沒等店小二招呼便嚷了起來,「小二呢!快來招呼大爺,我要二樓雅座,記得酒不許滲水,滲一點罰十壇……」

店小二剛走到他面前,便被他一連串說話擠得幾乎不知如何開口,瞪著他看了半天,想不出還能說什麼,最後只能哭喪著臉求道:「大哥,我說不過你,不如你來幹,我服了。」

「不好意思,習慣了而已。」赤熾哈哈一笑,扛著冷巨就衝了進去。

扛著巨大兵刃,他一進酒舍就把滿堂的客人嚇了一跳,膽小的直接竄到了牆壁邊上,戰戰兢兢地看著兵刃下的紅發怪人。

赤熾是個享受成為目光焦點的人,面對各種目光沒有一絲不安,甚至揚揚得意地揮手示意,突然前面傳來一股橫力,狠狠地撞在他的脖子上,猝不及防的他立刻摔了個四腳朝天,逗得酒舍中一片狂笑。

他倒是不以為意,拍拍屁股爬了起來,這才發現剛才顧著打招呼,一不留意把冷巨卡在樓梯轉角,就像一扇大門把樓道封死了,尷尬地搔了搔後腦。

掌櫃和伙計原本笑得不行了,見狀立即衝了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被堵死的樓梯。

「快把它拿出來。」

赤熾走上前抓住柄部搖了搖,整座小樓都在晃動,嚇得酒客驚叫連連,膽小的甚至奪路逃出了酒舍。

掌櫃和伙計更是驚得面無血色,連聲大叫,制止赤熾看似冒失的行為。

「別搖了!」

「餵!這可是我的寶貝啊!」赤熾哭喪地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椅上。

突然出現的難題讓整座酒舍都亂了,樓上的酒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為地震了,都沖向樓梯,卻發現樓梯被封死了,無不大驚失色,慌亂中叫聲不絕。

樓上的人下不來,樓下的人上不去,弄得上上下下都急出一身汗。

伐越一直在店外整理衣服,聽到店內的吵鬧聲原也不以為意,直到看到酒客們爭相逃出大門才踏上台階,正好看到前方討價還價的一幕,差點氣得當場吐血。

「老闆,不如把樓梯拆了吧!」

「不行!這是祖先傳下來的百年老店。」

「可是你的樓梯太窄,把我的寶貝卡住了,這事你要負責,萬一出什麼事你要賠償。」

優雅的小酒舍突然間變成了街市賣場,赤熾就像一個市儈的小販,與客戶激烈地討價還價。

伐越越看越覺得,自己的承諾是天下最白痴的承諾,心裡一萬個後悔,就算買一百壇月笙香也不該讓赤熾出現在此處,這場面讓他有種一百年也不想再來的感覺。

赤熾玩得相當開心,一邊討價還價,左試右試要把兵刃拿出來,可冷巨實在太大了,稍微一動,整座小樓便晃動起來,一個個酒客嚇得面如土色,可跑又不敢跑,坐也坐立不安,狼狽的樣子落在赤熾眼中有趣極了。

外人見他如此努力嘗試解決問題,也不好意思催他,只能等待,場面便僵持了下來。

「讓開!」

一把極柔的聲音打破這種尷尬的場面,赤熾抬頭掃了一眼,眼前突然一亮。

「好漂亮的……男人?」確定性別後,赤熾發出一聲輕微的古怪叫聲。

這聲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共鳴,無不目瞪口呆地看著慢慢踏入店中的身影,誰也沒有見過如此風姿綽約、清秀絕倫的男子。

一張臉彷彿白玉雕成,白得讓人為之驚嘆,細眉如月,雙唇呈淡紫色,與白色肌膚相映,不但不怪,更顯得優雅脫俗。一頭美麗的烏黑長髮披散雙肩,飄逸動人,與白皙的臉頰十分合襯。

羽衣男子的左手拿著一根墨色長笛,非金非玉不知道用何物所造,十根蔥蔥長指與身材如出一轍,白皙而修長,與墨色長笛黑白相映,更顯出手的美麗。

他身上的織羽絲衣垂至地面,神奇的是衣擺竟是一塵不染,腰間無束帶,使得身軀更加修長挺拔,更兼雍容華貴的氣度。

「真漂亮,可惜是個……」赤熾的自言自語又引來圍觀者的共鳴,紛紛點頭稱是。

男子停下腳步,一對漂亮的丹鳳秀目微微轉動,淡淡地瞥了赤熾一眼,目光如深淵之水,平淡無波。

偌大的酒舍驟然間鴉雀無聲,即便只是那淡淡的一瞥,無論男女心裡竟有種悵然若失之感,彷彿世上最優雅美麗的畫面就在這一瞥之間消散了。

赤熾自然為之驚艷,沒想到一個男人身上竟有著仙女般的高雅氣質,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竟在那淡淡一瞥中,捕捉到一股細如絲的陰冷,像細針一樣鑽入他的心裡,陰寒之感隨即透達全身,不寒而栗。

好陰冷的氣息!一個與仙人截然相反的種族出現在他的腦海,舉目細望,卻又有些疑惑。

時空依然定格在這一點,突然的寂靜讓羽衣男子有些不快,眉尖微攏,淡淡地問道:「怎麼回事?」

優雅的聲音把眾人從夢中驚醒,自覺舉止不雅,目光卻捨不得離開那絕世身影。

掌櫃較為年長,心境稍強,深深吸了口氣,含笑道:「客官,實在不好意思,小店出了點事情,您要不要在樓下……」

門口吹來一陣清風,掌櫃眨了眨眼,卻發現羽衣男子不見了,彷彿隨風飄散。他不禁大驚,擰頭再找,驚愕地發現那優雅的身影已出現在封堵樓梯的兵刃之前。

伐越和赤熾都是識貨之人,羽衣男子的移動身法著實太詭異,恍若幽靈,就連擅長此技的赤熾也自愧不如,不禁勃然變色。

羽衣男子伸出右手,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摸了摸冷鉅的表面,彎彎的細眉忽然一蹙,轉頭朝身後看了一眼,淡紫色的雙唇輕吐,問道:「這是誰的?」

赤熾算是酒客中最平靜的一人,搔了搔後腦勺,嘻笑迎了上去,道:「不好意思,是我的。」

羽衣男子秋波輕轉,上下打量了赤熾一番。細看之下,赤熾那張面容頗為俊秀,也算是個難得的美男子,只可惜被全身上下古怪的裝束抹去了應有的風采。

兩人站在一起,眾人不由自主地便將他們做了比較,單論容貌,兩人其實相差無幾,羽衣男子肌若白雪,若柳絮般弱不禁風,而紅發少年卻是白裡透紅,更有健康感。

然而決定優劣的還在於整體形象,羽衣男子高雅雍容的氣韻與紅發少年古怪俗氣的打扮,形成鮮明的對比,高下立見。

與羽衣的卓絕風姿相比,紅發男子簡直就是個小丑,再加上剛才的一番討價還價,眾人對他的鄙視之心更甚。

赤熾倒是滿不在乎,淡淡地道:「都怪掌櫃,我的寶貝卡在他的店裡,不賠不說還一堆歪理,真是可氣。」

掌櫃見到羽衣男子突然有了自信,瞪著赤熾吼道:「你才是一堆歪理!快把你的東西弄走,不然的話我就叫官了。」

「喂喂!剛剛不是說好了嗎?把樓梯拆了再賠我一頓酒,怎麼又變了?做人可不能朝令夕改。」赤熾叉著腰,大聲反駁。

「送酒上來。」

一絲陰柔的聲音傳入耳中,兩人原本不以為意,隨意掃了一眼,表情突然僵化。

華麗的身影貼近鐵板般的兵刃,修長的食指輕輕在表面上劃了一下,只是輕輕一下,厚重的冷巨竟然從中裂開,噹啷一聲摔在地上,在竹製的樓梯上砸出了兩個洞。

輕柔的動作、華麗的身影,漫不經心的神色,羽衣男子就像神一樣越過了障礙。

眾人突然窒息了,如此纖纖玉指的手掌竟然鋒利如斯,輕輕一劃便破開了厚重寬大的兵刃,而且行動間優雅如常,沒有一絲剛氣,就像撥弄髮絲一般輕柔。

「餵!你這傢伙……」

這把兵刃的製材非常特殊,由先輩取自幽暗的鬼界深處,藏於黃龍山中留給後人,之後便落入了他的手中,雖未開鋒,但質地非常堅硬,普通刀劍傷不了分毫,沒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場。

「太恐怖了,肉體在他指下豈不是如破絮一般,這到底是哪裡來的高手?青龍國似乎聞所未聞。」

伐越站在其後,看著兩節斷開的殘刃心中大叫可惜。

他曾細細觀察過這把兵器,認為是世界極難應付的兵刃之一,配上赤熾的神力可謂相得益彰,這樣的結果簡直就如作夢一樣,而羽衣男人隨意間展現的實力,更讓他感到莫名的恐懼。

羽衣男子突然停下腳步,退了兩階,用眼角的余光掃視赤熾,嘴角微微牽動:「這種東西以後還是不要帶了,大而無用,還佔地方。」

「你這傢伙,弄斷了人家的東西還說這麼多廢話!」赤熾跳腳大叫,雖然如烈火般咆哮,但令人驚訝的是他沒有出手,就像打翻了酒杯、灑了酒,氣的並非兵刃斷裂,而是對手的舉動,這一點讓伐越非常好奇。

羽衣男子不再理他,頭髮一甩,長發如瀑布飛灑,動人的身影在無數女子的驚叫中完全消失了。

「老弟,別太在意!」伐越走上前拍拍赤熾的肩頭,以示安慰。

出乎意料的是,赤熾雖然罵罵咧咧,但神情中卻沒有失去心愛之物的傷感與痛楚,而且顯得相當輕鬆。

「這個混蛋,也不問問人家就動手,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太可氣了!

伐越你說是不是,這鬼東西……你怎麼了?傻了? 」

伐越的確有些懵,實在看不出赤熾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明明該強硬出頭的時候沒有任何反應,不該惹事的正經場面卻總是鬧出各種事情。

接下去的一幕更是讓他呆若木雞,只見赤熾走到兩段斷刃旁蹲下,伸手摸了摸斷面,似是在檢查什麼。

周圍的人都沒有理他,以為他在為兵刃傷心,酒舍又恢復了原有的喧鬧,掌櫃樂呵呵地回到櫃檯之後,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忽然,不知赤熾是怎麼弄的,那把巨大兵刃又完好地回到他的手中。

伐越以為自己看花了,下意識揉了揉眼睛後,結果還是一樣,剛才斷裂的兩片殘刃居然完好的縫合在一起,表面根本沒有任何斷裂的痕跡,似乎從未斷過。

周圍的人也都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地看著門板似的兵刃再次擋住了樓梯。許多人正喝著酒,一驚之下,酒潑了一身卻渾然不覺。

「掌櫃,你害我的兵刃斷了,今天要是不請我喝酒,我就不拿走。」

赤熾朝掌櫃挑了挑眉,朝樓梯上走了兩步,故意把冷巨往剛才的地方一卡,又透過縫隙朝他擠了擠眼睛,慢慢往樓上走去。

伐越徹底傻了眼,一盞茶的工夫後突然翻起了白眼,右手一拍腦門,仰頭望向天花板,心裡鬱悶極了,自己就像傻子一樣,同情了根本就不應該同情的無賴。

此時,他才知道剛才堵住樓梯的那一幕,完全是赤熾刻意製造的,他似乎擁有隨時改變兵刃形狀的能力,根本不怕卡在樓梯上,一切只是為了鬧點事情出來。

真是丟人現眼啊!

嘩然聲四起,其中也夾雜著掌櫃欲哭無淚的哀嚎。

赤熾聽在耳中得意極了,撥開樓梯上看熱鬧的酒客,笑吟吟地走上二樓,目光掃視了一圈,二樓的桌子較多,而且許多桌子刻意用珠簾格開,成為一個個獨立的小雅間,配上竹製的裝飾,遠比一樓更加典雅。

一個身影很快就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名羽衣男子獨自一人坐在二樓最內側的方桌邊,背後靠牆,左側臨街,是個看街景絕好的位置。

羽衣男子看到他臉上的笑容頗感意外,一時也想不明白其中緣故。

「花翎鳥,我又來了。」

羽衣男子眉心閃過一絲不快,紅發少年輕佻的口吻明顯有挑釁意味。

二樓的酒客並不認識赤熾,只是見他特別的髮型都望了過來。

這二樓雅閣不乏大戶之人,其中也有些待字閨中的少女,瞬間吸引了赤熾的目光,笑咪咪地朝她們揮手,迎來的卻是一片白眼。

樓下的嘩然聲漸漸消失,由於無法上下,酒菜也無法傳送,伙計們望著門板似的巨大兵刃只能苦笑,隨即傳來掌櫃的吼叫聲。

「好吧好吧!免費請你喝一壺,快把這鬼東西挪走,快挪走!」

赤熾朝二樓眾多驚訝的目光笑了笑,轉身走回樓梯,卻不急著移開冷巨,透過縫隙笑道:「掌櫃,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這個紅毛猴子,真可惡!掌櫃恨得咬牙切齒,卻奈何不了赤熾,還要刻意低頭認錯。

「好吧!我大人有大量,就放過你一回。」赤熾的注意力已經移到羽衣男子身上,根本沒興致再和掌櫃鬧,右手輕輕提起,巨大的兵刃竟似能扭曲般轉了個彎,輕輕鬆鬆地就被他拖上了二樓。

這一幕又讓樓下的人們看傻了眼,只有伐越恨得咬牙切齒,瞪著樓梯半天沒動靜。他知道赤熾鬧了半天不過是為了騙壺酒喝,當然他也明白,赤熾並不是貪婪,只是少年人愛玩的心性,再加上喜歡捉弄人的個性使然。

二樓也有一個吃驚的人,羽衣男子看到赤熾肩頭的冷巨時,幽深的黑瞳微微一縮,淡淡的驚愕抹上眸子。

赤熾一直留意這張吹彈欲破的俊秀面容,一切變化了然於心,不禁露出會心的微笑,用力拍拍冷鉅的表面,像是在說「看到沒有,你的手段沒用。」

他迳自走到羽衣男子對面的桌子坐下,冷巨朝欄杆外一放,大半部分伸出窗外懸在半空,把街上的人嚇得半死,驚叫聲四起,爭相走避。

掌櫃聽到聲音也跑到街上,看到這樣的場面氣得連連跺腳咒罵,恨不得衝上二樓把紅毛猴子撕成兩半。

赤熾坐在窗邊,街上的反應自然一清二楚,眼角流露出一絲不為人知的冷笑,而羽衣男子似乎感覺到什麼,纖柔的目光靜靜看著赤熾。

赤熾迎著目光笑了笑,揚聲喚道:「掌櫃,快給我們上酒啊!」

羽衣男人聽他用「我們」,只是淡淡笑了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欄杆,欄杆竟發出龍吟般的聲響。

赤熾眼睛大亮,嘴角流露出會心的微笑。事實與他猜測的一樣,冷巨卡在樓梯時,他就已經有所察覺了。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0 01:37
第二集 鬼人現身 第六章美男

二樓的氣氛漸漸平靜下來,所有酒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眼睛卻都在看著這兩個男人。

一個擁有絕世的美貌及雍容華貴的氣質,如山中清泉,幽深寧靜;另一個滿身赤紅,長辮輕搖,渾身上下透著剛武之氣,恍若火山頂上的熔岩。

伐越跟著手拿托盤、一臉悻悻然的掌櫃上了二樓,腳還沒站穩,便被角落處二人對峙的態度嚇了一跳,雖然聽不到任何言語,看不到任何舉動,但兩人就像手持兵刃交鋒了。

所有酒客無一例外的站在了羽衣男子一方。這個美男子給人的印象實在太好了,就連伐越也忍不住選擇他。

「可別鬧出什麼事來!」掌櫃望著紅色的長辮,心有餘悸。

「交給我吧!」伐越從他手中接下托盤。

有人出面解難,掌櫃是千恩萬謝,卻還是不敢鬆了這口氣,這樣一個愛鬧事的客人,不知道還會鬧出什麼事情,因此縮在樓梯口不安地觀望。

赤熾雖未轉身,但後腦勺卻像是長了眼睛,豎起大拇指朝後指了指,笑道:「人長得漂亮真是幸福,相比之下我都成小丑了。天底下最大的悲哀,就是與你這樣的人坐在一起。」

「那你為什麼還坐?」羽衣男子的笑容就像芙蓉花般溫柔。

「我這人就喜歡受人注意,既然人人都看你,我只好沾你的光了││這酒還真香,快給我!」赤熾看著伐越端來的酒壺,口水都快流出來,再也不管羽衣男子了。

羽衣男子抖了抖袖袍,正了正坐姿,天生的威嚴透骨而出,讓伐越又是一驚,沒想到這比女人還漂亮的面孔居然有這種氣勢。

他隨手塞了一壺給赤熾,另一壺則小心翼翼地送到羽衣男子桌上。

「謝謝。」羽衣男子微微點頭,還以纖柔的微笑。

綻放如花的魅力讓伐越這個中年男人也感覺到強烈不安,一個男人美到這種地步實在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他一轉身便忍不住微微搖了搖頭,與這樣的人在一起總覺得世界不是真實的。

「餵!你這傢伙什麼時候迷上男色了……」赤熾哈哈一笑,舉起酒壺張口就倒,碧綠色的酒液傾流而下,頓時滿頰留香,再也顧不上說話,大口大口地喝著。

伐越狠狠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罵道:「臭小子,別胡說八道!我可不是為了給你擦屁股才帶你來的。」

赤熾不以為意,嘻嘻一笑。

平安的氣氛使圍觀的酒客們漸漸平靜下來,但誰也不敢接近三人,都選擇遠離角落的桌子,說話也有意無意地壓低聲音。

羽衣男子從懷裡拿出一隻銀色小杯放在桌上,又掏出手絹輕輕擦拭一番,然後才拿起酒壺輕輕斟了一杯,細緻的舉動優雅至極,幾乎所有人都為之驚嘆,只有赤熾覺得他像個大姑娘似的扭捏。

「今天還要趕路嗎?」

伐越猶豫了一陣,最後搖頭道:「今天就住靖安府,明天一早趕路。」

「哦!你不急的話,我自然也不急,反正屍人軍團一時半刻也殺不完。」赤熾雖然對朝日城的情況有些在意,卻一直抱著旁觀者的態度。

「急也沒用。朝廷和軍方都得到消息了,而孝悌城那方面應該也已經得到消息了。我們此行,為的是把朝日城的情況告訴館主大人,畢竟活著從那裡出來的屈指可數。」

「我是無所謂,你高興就好,反正跟著你有吃有喝、有玩有住,絕對是人生一大快事!」

「喝完了就去休息,明天一早趕路。」伐越低頭細細品嚐著月笙香,忽然感覺到細若游絲的陰氣襲來,微微一愣,抬眼向前,正前方冰雪般的面容正朝向酒舍外,周圍又似乎沒有特殊人物,不禁有些訝異。

「怎麼了?」

「有股很細的陰寒之氣,不過一閃即逝,感覺像是被人窺探。」

赤熾朝正前方努努嘴,漫不經心地道:「前面那個傢伙。」

「他?」伐越仔細觀察了一陣,確信羽衣男子無論氣質還是外形,絕對都與「陰寒」這二個字扯不上關係。

赤熾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

大約過了戌時,天空中朗月高掛,柔絲般的月光把大地染成了白色。

街道上燈火通明,行人少了許多,但氣氛依然很熱鬧,月華酒舍裡只剩下數桌。少了喧嘩聲,使這竹製的小酒舍更顯得清幽寧靜。

赤熾也許灌多了酒,趴在竹桌上睡著了,但伐越倒是精神奕奕,一邊品著美酒,一邊望著窗外的明月,享受這美妙的一刻。

羽衣男子也一直靜靜坐著,桌上的酒壺換了三次,白皙若雪的面頰上不染一絲紅霞,就似深山幽谷,即便是朗月之光也無法穿透其中。

伐越看著這張秀美到極點的容顏,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入何處,目光明顯有些呆滯。

羽衣男子突然開了口,用絲柔般的聲音問道:「有事嗎?」

「沒……沒什麼,只是在發呆,失禮了。」伐越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太無禮,大為尷尬,臉色漲得通紅。

羽衣男子淡笑著,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在下伐越!」伐越抱了抱拳,他想結識這位極近完美的男人,忍不住主動報了名號。

羽衣男子倒也爽快,淡紫色的雙唇輕輕吐出三個字:「魅幽羽。」

這三個字與羽衣男子相配簡直天衣無縫,完全把他的氣質展示出來,輕柔如羽,寧靜幽幽,若鬼魅般似實似虛,就像是夢境中人。

他正想細問,魅幽羽卻突然站起,優雅地朝伐越笑了笑,一言不發地離開月華酒舍,消失後,許多人的腦海中還殘留著他的影像,真如鬼魅一般。

夜深人靜,窗戶竹簾高高捲起,月光滑柔如絲一直鋪到床前,小小的客棧房間內充斥著甜美的鼾聲,然而鼾聲的來源卻是窗外。

窗口處伸出一把碩大的長劍,柄部卡在窗內的椅子上,還用重物壓住了椅子,而劍身的絕大部分懸在半空,如果人們看到這個畫面都會非常吃驚,寬大的劍面上竟然平躺著一個壯碩的男性身形。

白色的月光像被子一樣罩在他身上,幻出陣陣白光,男子臉朝著昊空,雙手抱在頭後做枕,左腿搭在右腿之上,絲毫沒有身處半空的恐懼感,能像他這樣睡在半空的人恐怕絕無僅有。

這人當然就是赤熾,冷巨太大,無法放在狹小的客棧房間,因此他才想出這麼一個辦法,奔走一天,又在月華酒舍痛飲了美酒,疲勞與酒精相伴,很快就催促他進入夢鄉。

就在最幽靜的時刻,一道黑影如同風中枯葉,輕飄飄地晃到了客棧頂上,修長的身影在月光的映射下,伸出長長的影子,一直伸到屋簷下的巨刃上,眸子掃到懸空而睡的赤熾時突然閃過一抹光芒。

身影漫步走到屋簷,低頭俯視著被紅發包圍的面容,似乎也在為此古怪的行為而略感驚訝。

他並沒有立即行動,好似在等待赤熾做出反應,片刻後確認對方不會有所反應,他才輕輕一躍,如柳絮般輕落在冷巨上,右腳輕輕踏上了劍尖,左腿懸空而立,黑色長發隨風不斷飄動。

魅幽羽微蹙眉尖,遲疑了片刻後從腰間取出那支長笛,輕輕放在嘴邊,紫唇輕吐,指按笛孔,一絲奇妙的笛聲如漣漪般擴散。

赤熾突然動了,睡眼惺忪地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眼睛,頭微微抬起來,目光投向正前方,發現了那修長美麗的身影。

「魅幽羽?」

「你果然沒醉。」

「也醉,也不醉。」赤熾笑了笑,根本沒打算坐起來,甚至不正眼望向魅幽羽,平靜的目光迎著潔白的月光,眸中泛起了淡銀色的光輝。

「你知道我要來?」

「不確定,不過我覺得朝日城的事情你一定有興趣,不找我也會直接去朝日城看看。」

魅幽羽微仰起脖子,也在看著天空,兩個人就如重逢的好友,氣氛平和安詳,沒有一絲緊張。

「難怪一進那月華酒舍,便有股陰寒之氣,果然藏著高人啊!」

魅幽羽微微一愣,沒想到赤熾製造的那場鬧劇竟是為了引蛇出洞,心思如此細膩,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小看你了。」

「也不必高看我,只是我這個人比較好奇,又膽小,感覺到不知名的危險,總是喜歡把它引到陽光下曬曬。」赤熾笑得像只狐狸。

魅幽羽閉上眼睛,靜默了一陣後道:「換個地方,跟我走!」

赤熾聳聳肩,笑道:「何必呢!在這裡不是挺好,不會有人打擾,都睡得很沉。」

「走!」但幽靈般的身影沒有給他機會,身影輕飄已出了十五、六丈,速度看似不快,幅度之大讓赤熾也為之咋舌。

赤熾頗感無奈,不情願地爬了起來,左顧右盼張望了兩眼,見沒有人觀望,腳尖一點,冷巨發出強烈的震顫,他的身子也隨之飛起。

魅幽羽飄得極遠,但頻率緩慢,明顯是在引導方向,避免赤熾跟不上。

赤熾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居然看不起我」,腳下突然加快,黑夜中也如鬼魅般高速滑動。

論彈射頻率,赤熾更快,但是論行動的姿態與效率,魅幽羽則更加高明,無論是上縱下伏、左飄右移,舉止若行雲流水,一飄之地便足以抵消赤熾的碎步前衝。

赤熾也是年輕氣盛,見對方如此迅速,心裡也有比試一番的意思,速度一加再加,可對手的反應更直接,彼快己快,彼慢己慢,總是若即若離,保持著三丈左右的距離。

如此身法,赤熾是打心眼裡佩服,而且清楚知道對方的實力應該在自己之上,但是年少氣盛的他還是選擇了追踪下去。

出了城門,魅幽羽一直往南行,繞過護城河後進入一片幽深茂盛的竹林。竹子長得極高,偏斜的月華射不到地面,是個極好的密會之所。

「鬼界的潛踪術就是不一樣,速度真快!」這句話倒不完全是恭維,赤熾追得實在有些吃力,停下來時已是氣喘吁籲,汗水把背部全浸濕了。

「你不是鬼人,從何處學了鬼術?」黑暗中射出兩道玄色光芒,魅幽羽的聲音還是那般輕柔,彷彿在耳邊細語。

赤熾彷彿被人窺探了心事,嘻嘻笑了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這種人最多只能領悟三成精粹,永遠也比不上你們。」

魅幽羽十分清楚人界的特性,因此並沒有把赤熾的實力放在眼中,淡淡地問道:「朝日城到底是怎回事?」

「鬼界不知道?」

魅幽羽沒有回應,但輕揚的右手足以說明他的心思。

赤熾仰頭向天,望著竹林頂上的天空,喃喃自語道:「看來朝日城之亂並非鬼界的計劃,這倒是古怪,莫非真是天要變了?」

「你說的屍人軍團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出現在朝日城?」魅幽羽換了一種問法,語氣稍緩。

「沒什麼,也就是朝日城的地面開了幾個口子,然後就有大批屍人湧了出來,把城佔領了,如此而已。」

魅幽羽秀麗的面容染上了一層陰寒,眼神更加深邃,赤熾的答案對他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赤熾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問道:「既然不是鬼界的計劃,鬼界自己解決似乎比人界出動大軍更合適吧?死的人已經不少了,要是再這樣下去,整個人界都會產生巨大的動盪,這大概也是鬼界不想看到的。」

「著實蹊蹺,必須詳查清楚。」

「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我回去睡覺,明天還要趕路呢!真懷念悠閒的日子……」赤熾轉身便要離去。

「我還有事要問!」

赤熾聳聳肩,挨著一株巨竹坐了下來,打了兩個呵欠,頭枕巨竹,閉著眼睛道:「還有什麼問就快問吧!我快困得不行了。」

一陣悠揚的笛聲突然響起,赤熾只覺得腦子裡鑽進了一條蛇,打了一個激靈,倦意竟在一瞬間消失了。

「大哥,有事就說啊!折騰我有什麼意思。」

魅幽羽微微仰起頭,絲羽織衣隨著輕風微微飄動:「朝日城的事完了,但你的事情沒完。說明你的身分,鬼術極少外流,你必然與鬼界有關。」

「好吧!」赤熾作投降狀,「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很帥很漂亮的鬼界大姐姐留了一點點鬼術要訣,我心懷仰慕,所以就自學了。」

魅幽羽相當意外,一對煙眉微攏,眼神中混雜了一絲迷惘。鬼界與人界的關聯並不多,像自己這樣在人界行走之人少之又少,因此他最初以為是某個鬼人在人界培植的勢力,沒想到答案竟是如此簡單。

「說實話,除了朝日城的那些喪屍外,我還是第一次遇上真正的鬼人,想不到鬼人這麼漂亮,要是我生在鬼界,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魅幽羽盯著他並未接話,似乎在想如何處置這個私學鬼術的少年。

「話說,鬼人不是都在搶鬼王寶位嗎?跑到人界來幹嘛?」赤熾好奇地問,卻見魅幽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細若游絲的陰冷立刻鑽入心頭,連忙擺手道:「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唄,何必生氣!」

「人類,有的時候比鬼人還狡猾!」

「沒錯,人就是狡猾,像那位大叔那麼忠厚的傢伙還真不多。」赤熾似是大有共鳴,連連點頭。

魅幽羽沒有再言語,對方奇特的個性讓他有些束手無策的感覺,話鋒一轉又回到朝日之亂:「朝日城發生瞭如此奇事,青龍國打算如何處理?」

赤熾翻了翻白眼,「你覺得我像是青龍國的決策人嗎?」

「伐越是龍館之人……」

「那位大叔是青龍皇族,我這種小人物別說青龍皇族,就連青龍國人都不是。你要打聽消息還真找錯人了,要不我讓大叔來和你談?」

「你不是青龍人?」魅幽羽的眉尖隱隱有絲不快。

「沒錯,在下不過是個流浪的……閒人,到處騙吃騙喝,其實朝日城就算死再多人也與我無關,不過││」

「有話就說。」魅幽羽的口氣越來越冷。

赤熾嘻嘻一笑,漫不經心地道:「不過鬼界倒是應該好好調查一下,否則惹出大麻煩可不得了。如今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幾十年前了,冥界已經恢復元氣,冥術強大的攻擊力非同小可啊!

「仙界也休養生息了數十年,那些自詡仙人的傢伙雖然很多都不是好東西,但也不會不管人界,若是因為屍人軍團無故入侵人界,而引發新的一次四界大戰,吃虧的恐怕要數鬼界了。」

魅幽羽瞳孔突然放大,一個少年竟然能有這般見識,而且事情涉及仙鬼人冥四界,偌大的人界能有此般智慧者絕對不多。

他所說之事也絕非危言聳聽,四界的關係原本相當均衡,若是因此朝日事件而導致戰爭發生,數十年內鬥不休的鬼界恐將面臨滅頂之災。

赤熾原只是試探,見他突然沉默,知道點中了要害,不禁有些自鳴得意,笑吟吟地道:「在下只是善意的提醒,我這局外人只想藉這個事弄點好處。若是鬼界有需要在下效勞之處,在下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魅幽羽一直在沉思如何處理朝日之事,無論什麼行動都必須禀告鬼王,然而,監視朝日城與人界的反應也極為重要,正琢磨如何安排監視,赤熾的話倒是點醒了他。

這個紅發少年雖然總沒個正經樣,但一個人類居然知道四界之事,必然來歷不凡,而且又經歷了朝日之亂,如今也與青龍國最重要的機構「龍館」搭上了關係,恐怕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鬼界的眼線。

「你願意為鬼人做事?」

「是啊!」赤熾狡黠的笑了,「為誰做事不都是做?只要有合理的報酬就行,反正像我孑然一身,又沒有任何收入,只要有人僱用我,我可不在乎替誰做事,龍館也好,鬼界也罷。」

市儈貪婪的神色逗得魅幽羽笑了,黑暗中隱隱露出驚豔的笑容,讓赤熾也忍不住移開目光不願直視,心裡暗暗感慨:這傢伙簡直就是絕世妖姬。

「也罷,你既然學了點鬼術,也算是鬼族一脈,我就用你這個人,從現在開始替我辦事吧!」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只是……」赤熾搓了搓手,露出一副更加市儈貪婪的笑容,「不知道酬勞是什麼?」

「更多鬼術?」魅幽羽緊盯著這個紅發少年,從答案中可以看出他的興趣與慾望所在。

赤熾撇撇嘴,不屑地道:「要鬼術有什麼用?最高明的人類也只能發揮出三成力量,根本沒有優勢,還要花時間去修煉,太浪費時間了。」

「三成力量也足以笑傲人界,一旦修煉成功,你的實力將會有飛躍性的進步。」魅幽羽極力誘惑赤熾,然而他的內心卻最不喜歡他選這個人,希望擁有力量的人並不好駕馭。

赤熾還是一臉的不情願,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你要什麼?」魅幽羽見他一再否定,眼中微染喜色。

「我這輩子有兩個願望,一是像我老娘那樣,收集一百名美女,二是有機會見一見武神的真面目,除此之外嘛……酒色財氣都是在下喜歡的,至於什麼武學絕技就不感興趣了。」

魅幽羽放聲大笑,人類與鬼人最相似的地方就是慾望,而差別也是慾望,但鬼人的慾望卻更直接、更坦率,不像人類因為道德規範而對自身的慾望遮遮掩掩,而眼前之人更像鬼人。

「我知道了,我會讓你滿意的。」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謝了。」

赤熾露出諂媚的表情,如此明顯的做作行為,平常人也能看出,魅幽羽當然一眼就看穿了,然而在他的眼中,這樣的做作是另一種善意的表現,只是手法有些特殊罷了。

「魅大人有何吩咐,請講?」

「幫我打聽青龍國對朝日城的反應,朝廷的、軍方的,還有龍館的,我要知道他們對這次事件的真實想法,最重要的是一切與鬼界有關的事。」

「在下今日便要趕往孝悌城,據說那裡是皇家龍館的秘城,擁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力,那裡的決策必然會直接影響朝廷與軍方的決定。」

「嗯!我知道了。」魅幽羽又想了想,便擺手讓他離去。

「累死我了,實在沒力氣走了,我先睡一覺,您請自便。」赤熾說睡就睡,頭一歪就進入夢鄉,不到半盞茶的工夫便響起了鼾聲。

魅幽羽輕輕飄上巨竹之巔,悄然離去。

赤熾翻了個身,臉朝上方,眼睛瞟向竹林之顛,銀色的眸子閃爍著外人無法理解的玄光,見他走了,才翻身坐起。

朝日城的亂象越來越神秘了,或許這一切與冥界的兩月奇觀有關,那樣一來,危險的就不只是人界或冥界,而是四界共同的動亂。

天下走到了十字路口,任何因素都可能改變四界的格局,影響方向之人必然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人物。

「無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啊!」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0 01:38
第二集 鬼人現身 第七章龍館

清晨,睡了一個時辰的赤熾,精神奕奕的回到客棧。

這一夜的收穫讓他非常高興,首先確認了鬼界在朝日事件中的立場,解開了其中一個謎團;其次又與鬼界搭上了關係,最重要的是確認自己眼下的最重要目標│ │揭開朝日城之亂背後的真相。

回到房間,早晨的微光射向屋內,滿屋清脆悅耳的鳥嗚聲讓人舒服極了,然而桌上多出的一個包袱卻讓赤熾大為驚訝。

「這是……」他走到桌邊,先打量了兩眼,確定沒有危險才慢慢打開包袱,竟然是一包整齊疊好的正方形金片,絕對是價值連城,讓自詡為窮鬼的赤熾一夜間成了巨富。

「那妖鬼還真大方!不知道下次會不會送個大美人給我!」

赤熾滿不在乎地隨手將包袱往榻上一扔,黃澄澄的金片散落了一榻,然而,這個以貪婪市儈現於人前的少年卻不屑一顧。

這是外人看不到的一幕,也是這個剛滿十八的少年最真實的一面。

從三位冥使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之輪突然加快了,快得連他自己也有些手足無措,是遊戲人間,還是以武神那種熱血生涯為目標,到現在為止還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人界大地也許會很熱鬧!不過在這之前,先要去看看龍館是什麼地方,青龍國的精英之所,一定很好玩吧!

如果伐越看到赤熾此刻的笑容,絕不會把這個禍害帶到孝悌城去。

「熾!起床吃早飯去,快點!還要趕路呢。」門外傳來伐越的聲音,打斷了赤熾的思路。

「知道了!」

赤熾童年的生活大都與長輩在一起,因此與伐越這樣的中年漢子相處也沒有任何拘束。他深深吸了口清晨怡人的空氣,然後快步走出,空蕩蕩的屋子殘留著金片映射出的霞光。

伐越整個腦子都被朝日城的事情佔據,完全不知道昨夜發生之事,匆匆吃完早飯便立即趕往孝悌城,然而在他們出發之前,怒火沖天的段子謙已經連夜派了得德前往孝悌城,新的麻煩也隨即降臨在赤熾身上。

孝悌城位於青龍國的東面,與偏西的國都遙相對應,又是皇家之城,實際上已擁有了東都的價值,而城中又以武士、武將為主,因此東武西文的兩都政治在這數十年間漸漸形成。

孝悌城方圓百里有一圈屏障,東南至正西有條弧形的山脈,名為射月山,高是不高,但極為陡峭;山崖之上建有若干高台,有一條極險的小徑可通,被人有意用巨石封住,平時只用懸籃上下,做為監視之用。

而正東、正北、正西三面都植有密林,成為天然圍欄,出入的通道有兩條,一條是東南的「義道」,另一條是正西方射月山腳的「仁道」,雖然沒有任何軍隊駐防,但兩條道路都有十數個龍館人員日夜監視,其嚴密程度堪比重兵防禦的皇城。

伐越自然熟知孝悌城的一切,剛剛踏入義道,便放慢了腳步,以平常人走路的方式前進,表示自己對孝悌與龍館的尊敬。

既然是皇家之城,外人來到此處的機會少之又少,就算是朝廷重臣,也只在重要節日才允許進入孝悌城,拜會龍館館主,因此像赤熾這樣的人物,踏上義道時已經被盯上了。

「看來我不受歡迎啊!」赤熾停下腳步,望著左右兩側的密林笑了笑。

「這是龍館的規矩,閒雜人等若想進入孝悌城,必須得到館主大人的手令或是朝廷授予的通行狀,否則將視為外敵入侵。」

「啊!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帶我來,我走了!」

伐越瞪大眼睛,誠懇地道:「不要胡鬧,來到此處是為了正事,朝日城關係到千萬人的生死,絕對不能率性而為。你在這裡等著,我先進去禀報,然後再請館主大人頒下手令,讓你進去。」

「知道了,我現在是你的僱傭,沒有收到報酬之前是不會離開的,千萬別忘了我的報酬,我的胃口可是很大的。」

赤熾抱著冷巨,找了棵大樹坐下,身子還沒坐穩,眉頭突然一皺,左手朝身後勾了勾手指,淡淡地道:「出來吧!藏什麼藏,這麼明顯的藏身術,不就是擺明了讓人發現嘛!」

伐越一臉尷尬地喚道:「出來吧!」

林中閃出一名少年,濃厚大眼,方臉寬肩,身著深黃的武士坎肩,用彩線在背上繡出一幅龍虎纏鬥圖,腰間繫著一條黑色束帶,而上面也有黃線繡成龍虎圖,懷中抱著一柄長劍,墨綠色蟒皮作鞘,掛著黑色劍穗。

「我覺得以龍館這樣的地位,看門的用不著躲躲藏藏吧?」赤熾沒有起身,言語間的嘲弄卻異常鋒利,少年臉上頓時泛起怒火,狠狠瞪了他一眼,並沒有發作。

伐越也曾在這裡做為義道的看護者,看到同僚不禁想起了往昔,心中生出無限感慨,目光在少年的臉上掃視了兩眼,覺得有些面熟,細想之後突然露出驚喜之色。

「是矢射啊!都長這麼大了。」

「伐叔叔好,好久不見。」矢射恭敬地行了一個晚輩的大禮。

「原來是叔侄,伐越大叔,你侄子長得可比你帥多了。」

矢射回身瞪了他一眼,對他的無禮與放肆非常不悅,沉聲問道:「伐叔叔,他是誰?為何如此無禮?」

「一個證人。」伐越拿赤熾沒有任何辦法,在朝日城的事件上也需要他的配合,因此對於他的無禮與放肆視而不見。

矢射再細細打量赤熾,厭惡感就更強烈了,尤其是那不男不女的紅色長辮,怎麼看怎麼彆扭。

「證人?什麼證人?」

「朝日城之亂,你聽說了嗎?」

「朝日城之亂?」

伐越意識到這種事情暫時還是國家機密,為了避免引發各地騷亂,朝廷、軍方和龍館必然率先封鎖消息,再將消息一點點地洩露出來,才能讓百姓有心理準備。

「嗯!東海朝日城出現了巨大動亂,事情非常嚴重,我此行正是要向館主大人禀告此事。」

矢射沉吟片刻後,忽道:「難怪今晨開始,氣氛突然有些緊張,原來發生了事情。」

「氣氛已經緊張了?」

「嗯!今日凌晨時分,便有東海巡道使的下人送來段大人的書信,館主大人看了信後立即召開參議會議,據說氣氛相當凝重,隨後還傳下全城警備隨時待命出擊的命令,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既興奮又緊張。」

伐越吃了一驚,段子謙居然連夜派人送信,信大概已經說了朝日城之城,然而一個從未親歷過朝日城戰鬥的人,絕對無法明白那是怎樣一幅畫面,更不會明白將要對付的是怎樣的敵人。

說話間,一匹快馬突然從義道西面急奔而來,馬上之人並沒有在意道中有人,未曾預先減速,一口氣沖過三人,電光石火間,伐越認出了馬上的身影,正是昨日在靖安府被赤熾戲弄的得德。

得德飛馳間也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眼中立刻投出怨忿的目光,隨即又露出陰冷的笑容,彷彿看著獵物自己走入陷阱。

「啪!」一聲輕脆的聲響夾雜在急促的馬蹄聲中,平常人並不會有感覺,但如伐越、矢射這樣的高手卻聽得清清楚楚,都順著聲音處望去。

只見飛馳而過的得德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高高拋起,筆直的竄上數尺後重重摔下來,此時馬匹已馳過,得德的身軀便倒栽蔥般重重摔倒在地,只聽「哎呀」一聲大叫。

這時,林子的另一側又竄出四名龍館弟子,直奔得德而去。

「怎麼回事?」矢射愕然看著被同伴扶起的身影,一張原本還算俊秀的白臉撞得青一塊、紫一塊,幾乎沒有一處是好的,頭髮上沾滿了泥土與斷草,可謂狼狽到了極點。

伐越皺了皺眉頭,甩頭望向赤熾,紅發少年卻把頭撇向了另一邊,根本不看得德,隨即意識是他做了手腳,心中一陣苦笑。

到了這種地方居然還敢耍這樣的小手段,萬一被人察覺,極有可能認定是對龍館的大不敬,後果就真的麻煩了。

然而,即便是伐越也想不出,什麼方法可以讓人這樣筆直的彈起?

「餵,到底怎麼回事?」

「他……死了!」

「啊!」

不但伐越矢射等人大吃了一驚,就連赤熾也轉頭回望。

伐越一直在留意他的反應,見到他表情驚愕,心中頗為詫異,原以為是赤熾下了黑手,看情況他並沒有殺人的打算。

「死了?怎麼死的?」矢射急步衝到得德身邊,在這義道之上未發生過這種事件,這些年輕的守護武士都措手不及。

「脖子摔斷了,氣絕而亡,死得有點窩囊。」

「剛才他突然竄高,狀態非常古怪,難道受了暗算?」

「看來要驗屍了,把屍體弄回去再說!」

伐越走了上來,看著得德狼狽的死狀,心裡滿不是滋味,雖然不喜歡此人的狂妄,卻也是條生命,萬一引出禍事就不好了。

「這位是東海監政司伐越大人。」見伐越過來,矢射連忙介紹。

「參見監政司大人。」四人一起恭敬地行了禮。

伐越擺擺手,蹲下身子細細檢查了得德的身軀,又聯想到得德剛剛高高躍起之狀,心中滿是狐疑。若外力所致,一般不是前衝便是後仰,像剛才那樣筆直升降並不容易做到。

一件原本並不惹人注意的小事,在不恰當的時候卻成了點燃緊張氣氛的火花,熾熱的氣氛立刻充斥了這片被喻為東都的要地。

伐越與矢射一起進入了孝悌城,赤熾因為身分的緣故而不能直接進入,所以在幾名龍館弟子的安排下,住入了龍館莊舍。

龍館莊舍就座落在義道旁的樹林裡,直徑十丈左右的樹林被夷為平地,所伐木材在原地搭建出一幢小樓,平時是護衛武士執行任務時的休息場所,也招待臨時來此等待召見的客人,由於來此之人非富即貴,極少有閒雜人士,因此招待他們的地方自然不會差。

赤熾被人帶到二樓的一間客房,龍館武士並沒有盤問他的身分,態度也相當客氣,並任由他在小樓內外隨意走動,甚至還提供了酒,這讓赤熾大為高興,抱著酒壺走到了二樓的露台上,悠然自得地品著。

一名叫盛宣誠的少年龍館武士留在了他身邊,除了負責招待的事宜外,也有監視的用意。

赤熾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顯得相當輕鬆,拿著酒壺挪到盛宣誠身側,含笑問道:「你叫……盛宣誠吧?」

「嗯!」盛宣誠表情冷冷的。

「一起喝吧?」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真是暴殄天物啊!」赤熾灌了一大口後,眼神有些迷離,身子一滑,坐倒在地,軟軟挨倒在木製的欄杆上。

盛宣誠看了一眼,並沒有任何舉動。他與平常人一樣,十分看不慣赤熾那頭古怪的紅發,因此目光一直避免與赤熾的頭部相觸,倒是碩大無比的冷巨讓他頗感驚訝,也正是因為這點,他對赤熾的評價才略有提高。

「伐越大人一直說,這裡是一座比都城還要重要的城池,青龍國的英雄有一半出自此處,真想快點見識一下啊!」

盛宣誠也在被捧之列,聽得十分順耳,原本看不順眼的身影也似乎不再那麼討厭了,微微笑道:「伐越大人說的沒錯,能任龍館弟子之人必是皇家血脈,也必然擁有爵位。」

「哦!原來是爵爺,失敬啊!」

赤熾誇張的驚訝神情正好迎合了皇族自傲的心理,在盛宣誠眼中,這是平民百姓應有的表現,露出滿意的神色。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中,強大的適應力成為赤熾最強而有力的武器。淡泊自適,缺少武士虛榮感的他,不拘泥於慣有的武士意識,武士重視的面子,在他的手上成為最不值錢的東西。

因此在外人眼中,他有時是個無賴,有時是個色鬼,總是小人物的形象,但只有他明白,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盛宣誠依然沉浸在皇家血脈的高傲與自信中,這樣的氣質其實並非壞事,但在赤熾面前就顯得無用武之地。

經過赤熾胡亂吹捧後,盛宣誠的敵意已經完全消失了,雖然未必有任何尊敬,但好感卻不是沒有,甚至坐了下來,陪赤熾把酒交杯,連龍館的一些外人難知的事情也在不經意間透露了。

赤熾實在是個做密探的天才,毫不吝嗇的諂媚與奉承,再加上拐彎抹角的言語,都讓對手防不勝防。

「盛大人,朝日城的事情您一定很清楚,是龍館揚威天下的時候了。」

「嗯,朝日事件我也有所耳聞,聽說城被一群爛肉給佔了,大家摩拳擦掌準備立功呢!一堆爛肉有什麼可怕,參議大人們都不知道怎麼了,小心翼翼的樣子真讓人生氣啊!哎!人老了,做事也膽小,做大事還是需要點魄力才行啊!」

赤熾笑著點點頭,心裡笑得更加燦爛,這句話已經表明龍館的內部不穩,激進的少壯派與保守的掌權派正在分裂,朝日事件或許將是導火線。

「以盛大人的實力和地位,必定能夠在朝日城立功升遷,盛大人儀表堂堂,有朝一日必定成為朝中宰輔重臣。」

盛宣誠喜上眉稍,得意地道:「盛某的母親是十三公主,身上流著皇家血液,進入中樞也是平生之願!我現在只希望這次朝日之亂不要太早平息,讓我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對這些年輕皇家血脈來說,朝日城並不是一個戰場,而是晉升中樞要職的重要台階,雖然不知道龍館館主如何思考,但龍館這樣的氣氛中,要想按照伐越的計劃,聚集足夠的力量再進兵朝日,只怕難比登天。

龍館若是單獨行動,對付為數眾多的喪屍恐怕力有不逮,而朝廷和軍方也不會坐視不管吧?

想到此處,他試探著問道:「據說消息率先通知了各督帥府及都城,此時恐怕大軍已經出動了,龍館的行為似乎慢了點。」

「是啊!」盛宣誠憤然一摔杯站了起來:「我最怕這個,讓那些沒水平的將軍佔了頭功,簡直就是對我們的羞辱,可參議會議遲遲不給出擊的命令,難道要坐視軍方的勢力坐大?上面那些無能的傢伙,氣死我了!」

巨大的吼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三名龍館武士也都跑了上來。

令赤熾驚訝的是,他們都跟著發起了牢騷,目標依然是掌權的館主及參議會議,少壯派對決策者的不滿程度遠遠超乎他的意料。

朝廷、軍方和龍館各有勢力,在這件事上原本應該是可以達到互補的狀態,然而爭功的思想,無疑使他們由合作者變成競爭者。

這是赤熾第一次捲入政治鬥爭,他充滿了強烈的好奇感,在這天下似乎大變的前夕,做為旁觀者領略一下官場的鬥爭,也是一種樂趣。

當然,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尋找失踪已久的武神,以及調查清楚朝日事件的背後,是否與冥界的雙月奇觀有所關聯。

這時,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片刻後,伐越的身影出現在平台上,盯著赤熾正色道:「跟我走,館主大人要見你。」

「終於輪到我了,真不容易。」赤熾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臉上醉意十分明顯,腳步也微顯虛浮,伐越看在眼中略有不快,沉著臉喝問道:「誰給他這麼多酒?不知道會誤事嗎?」

「抱歉!」盛宣誠幾人連忙伏地,叩首謝罪。

「不關他們的事情,是我叫他們拿的。對了,出擊命令下了嗎?」

盛宣誠幾人騰地抬頭,眼神中滿是期待,然而伐越的答案卻使他們大為失望,「還未決定,朝日城動向不明,需要調查,暫時不會大舉出動。」

盛宣誠一拳捶在地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憤憤不平地抱怨道:「都什麼時候,還這麼猶猶豫豫,外人會笑話我們龍館之人膽小如鼠!」

「無禮!這是參議會議的決定,不容你們置疑。」伐越勃然大怒,瞪著眼睛怒斥。

「是!」盛宣誠還是一臉不服,其他人也流露出相同神色。

伐越暗暗嘆了口氣,沉穩的參議會議和年輕氣盛的少壯派之間的競爭,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事情,這次的事件也許會成為兩方關係惡化的誘因。

儘管思緒萬分,他依然臉色嚴肅,沉聲斥道:「這種話不要隨意出口,別忘了自己的身分,皇族要有皇族的禮儀,這才是龍館的威嚴所在。」

「是!」

赤熾不合時宜地接嘴道:「伐大人,我倒覺得他們也有道理。」

「你……」伐越驚愕地看著他,沒有人比赤熾更清楚朝日城的狀況,現在出擊無異送死。

赤熾視而不見,故意撇開腦袋麵向盛宣誠,笑嘻嘻地道:「我覺得大家士氣正盛,現在出擊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沒錯,大家都摩拳擦掌準備建功立業。」盛宣誠等人頭點得像雞啄米,這句話實在說到他們心坎裡去了。

「不要胡說八道,跟我走吧!」伐越知道要再讓赤熾說下去,恐怕少壯派早已積壓的戰意全被他挑撥起來,那將是龍館的災難。

赤熾朝幾人笑了笑,拿起冷巨輕輕一躍跳下平台,跟在伐越身後離開。

走上義道,伐越停下腳步,臉色陰沉地道:「雖然你我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但如果你在孝悌城範圍內胡說八道,我會親手殺了你!」

赤熾滿不在乎的樣子瞬間打消了伐越的氣勢,他笑吟吟地問道:「怕我挑起內亂吧?」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挑撥他們的戰意?」

赤熾滿臉無辜地道:「我不過是說了實話而已。現在不但要出擊,而且必須快,搶在軍方和朝廷前趕到朝日城,他們大概是這種想法吧!」

伐越緊皺眉頭,死盯著他,赤熾神色雖輕佻,卻不像開玩笑,讓伐越頗為不解,問道:「這是為何?你明知現在出擊危險太大。」

「出擊與傷亡有直接關係嗎?我又沒有說攻城。」

「你的意思是?」

「去看看而已。」

伐越愣住了,苦思了一陣,搖頭道:「這事必須由館主大人決定。」

「那就走吧!」赤熾大步向前,一轉眼就甩開了伐越十餘丈。

伐越還是想不通,赤熾的想法為何有如此大的轉變,追上去又問:「你到底在想什麼?千萬不要胡來,現在是非常時期,一個錯誤決定關係到成千上萬條性命,務必謹慎。」

「人老了是不是都很羅嗦呢?」

「你……」

「抱歉抱歉,開個玩笑。」赤熾笑著作求饒狀,弄得伐越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除了嘆氣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赤熾忽然問:「就算龍館不出擊,軍方和朝廷也不會不動吧?」

「這……只要龍館出面,應該可以阻止他們的行動。」

「然後呢?」赤熾笑著問道。

「然後?」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0 01:42
第二集 鬼人現身  第八章議堂

伐越原比赤熾閱歷豐富,思想的範圍也更廣,只是應了那句老話「關心則亂」,心憂青龍國的未來,因此思緒總是在朝日城轉。

赤熾詭異的笑容就像一把大錘,砸開了另外一個空間。

「剛才和他們聊了一下,似乎都想搶這個大功勞啊!軍方和朝廷內,應該也有很多人有相同的想法吧?」

伐越當然清楚青龍國的現狀,朝廷、軍方和龍館三者的勢力處於一種合諧與競爭的關係,皇帝、七大督帥、龍館館主,這三股力量主宰了青龍國的權力層,然而三者並不是獨立存在,而是像青藤一樣交纏在一起。

正是因為這樣,朝日城事件在他們看來,完全是升官機會。

「總而言之,我已經向館主陳述了我的想法,必須等到集結所有力量之後,再給屍人重重一擊。」

「隨口說說,不要認真,我一個外人實在不方便說什麼。」赤熾笑道。

不方便還說這麼多!伐越狠狠瞪了一眼,心思卻落在了三方爭功的事情上,若是其他兩股勢力不顧一切要爭功,恐怕就算龍館館主也壓不住。

穿過筆直的義道,孝悌城高大的青石城牆展現在兩人的眼前。

由於是皇家之城,又有特定的紀念意義,因此建城時,每一塊磚石都經過精心挑選,大小規格都有極嚴密的規定,表面整齊光滑,非常乾淨,完全沒有風吹日曬後的殘破。

赤熾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城牆,不禁大為讚歎。

迎向東方的城門上有一座巍峨雄壯的鷹式塔樓,碩大的尖部箭台就像鷹嘴,名叫「鷹陽台」,站在台上可以一直望到義道的終點。

「皇家之城果然不同。」

「此城每年都整修,每一位龍館弟子都會參與整修的工作,這是考驗龍館弟子重要的一項任務,我當年也曾參與。」

赤熾點點頭,目光並未在雄偉的城池停留,片刻後便落在城池周圍的巨大空地上,左側的一片黃地用木欄圍住,此刻數十人正在其中縱馬奔馳,塵土飛揚,一看便知是訓練騎術的場所,讓不擅騎術的他頗為尷尬。

再觀右側,同樣是一片經過精心平整的地域,綠絨絨的短草像一片綠毯鋪在地上,乍看上去與普通草地沒有太多區別,但經過伐越的介紹後,赤熾才知道,這片草地之下全是死亡陷阱,是修煉膽識與各種輕功縱術的場地。

「死在這裡的龍館弟子不少,都是少年才俊,實在可惜啊!」

赤熾不禁咋舌,印像中,皇家子弟一向都是如段子謙之輩,平時盛氣凌人、桀驁不遜,沒想到青龍皇族竟敢用這種方法訓練子弟,膽氣著實讓人欽佩,難怪青龍國一直都是天下第一大國。

「可惜!這片地方差不多荒廢了,敢來此修煉的沒有多少了。」

赤熾愣了一下。

伐越苦笑道:「不必吃驚,安逸太久了,像段子謙那樣的少年皇族,更喜歡選擇安全快捷的方式,只有膽大的人才敢來此,可惜這樣的人不多。」

「原來如此,皇家血脈當然應該養尊處優,犯不著以命相拼。」

赤熾深深看了一眼美麗的城池,再堅固的城池也挽救不了人的墮落,龍館能維持到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

來到城門處,巨大的鐵製吊橋平放在護城河上,粗大的鐵鍊堪比手臂,由城頭的一對鷹嘴一直連到吊橋兩側,給人一種沉重森然感,城門洞內站著兩排各八名黃衣衛士。

若在平時,赤熾也不會有什麼感覺,但想到這裡每一個衛士都擁有爵位、官位以及皇室血統,感覺便有些古怪。

伐越走到城門前停下腳步,仰頭看了一眼城門之上「孝悌」兩個金漆大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小聲道:「快行禮,這是孝悌門,皇上到來也要下馬行禮。」

赤熾抬頭看了一眼,金色的「孝悌」二字雄渾厚重,完全浸透了青龍先皇痛失胞弟的悲傷,他心中湧起無限敬意,默默低下頭行禮。

兩側的衛士都在斜眼打量赤熾,巨大的冷巨率先進入他們的眼睛,如此巨大的兵器極為罕見。他們都是高手,非常清楚要運用這種兵器需要超越常人的努力,還需要非常優越的天賦,尤其是臂力這一項。

隨著赤熾走入城門,古怪的紅色頭髮又一次讓衛士們驚愕不止,看著兵刃原以為是個魁梧的大漢,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張清秀的面孔,令人捧腹的髮型更讓他們忍不住笑了起來,剛剛建立的敬意在一瞬間便消失了。

赤熾習慣了這樣的目光,一路上都是面帶微笑。

這傢伙真是天生的厚臉皮!伐越搖了搖頭,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隨即出現了。

「讓爵爺們替我開道,還真是榮幸之至!」赤熾站在城門通道上欠了欠身,看似朝眾人表達敬意,但高傲的姿態像是上級向下級問禮,表情也帶有明顯挑釁的意圖。

十六名黃衣衛士不約而同瞪起眼睛,氣氛驟然緊繃。

伐越嚇得臉色蒼白,斗大的汗珠沿著臉頰不斷往下滑,片刻便已浸濕了背部,即便是他這樣身分的人,踏入孝悌也是戰戰兢兢,不敢稍有差池,像赤熾這樣輕浮的表現連想都不敢想,赤熾此舉實在是太無禮了!

「無禮!孝悌城中不許大聲喧嘩!」

赤熾可不是常規能束縛的人,來到這孝悌城的目的,不只是與伐越一起交代朝日城的情況,還有見識一下青龍國精英的打算,尤其是看到左右兩側的少年皇室子弟,挑戰的興致就更高了。

「伐大人,吼什麼?你才是喧嘩,我不過是在表達衷心的敬意,恐怕這輩子最風光就是現在了,十六位爵爺替我開道,小人真是感激涕零啊!」

十六人雖說在孝悌只能充任衛士,但出了孝悌城,每個都是前呼後擁的大爵爺、富公子,平民見到他們哪敢有半點不敬,如今竟被一個模樣古怪的少年羞辱,不少人的手已按到了劍柄上。

「赤熾,要再無禮我就不客氣了。」

赤熾舞動冷巨朝伐越的肩頭一壓,笑道:「不要激動嘛!想不到問候一句都不准,那就算了,進城進城!」

伐越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透過冷巨傳來,半邊身子幾乎沒了知覺,心中大驚,沒想到這一壓之力竟如此之大,臉色刷的白了。

赤熾沒有興趣在城門口動手,何況這樣出手也沒什麼好處,踏著方步慢慢地穿越城門洞。十六名衛士敢怒不敢言,他們正在值勤中,對手又沒有主動出手,這個時候先出手的必然理虧,無論勝敗都沒有好下場。

赤熾走入城中後突然哈哈一笑,然後加快腳步。

衛士領班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呼吸因為強壓的心頭怒火變得非常沉重,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道:「伐越大人,請你禀告館主,等他離開孝悌城的時候,我要殺他。」

「我也是!」

「我也是!」

衛士們爭相表達自己的憤怒,怒火如夏日的艷陽般灼燒著東門內外。

伐越面如死灰,腦子早被無盡的咒罵佔滿了,恐怕一輩子他都沒有比現在更懊悔不已的時候,恨不得親自劈了赤熾。

「站住!」

赤熾回頭看了眼氣沖衝追來的伐越,笑問道:「想殺了我吧?」

「你到底在想什麼?即便你來自黃龍一脈,激怒龍館也絕不會得到饒恕。」伐越控制不住情緒,衝到他面前便大聲喝斥,立刻引來四周的關注。

「冷靜冷靜,剛才還說不許大聲喧嘩。」

伐越看了看周圍,硬生生把話吞了回去,一對虎眼惡狠狠地瞪著赤熾,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恐怕赤熾早已死了幾十次。

「別這麼看著我,我會害羞的!」赤熾做了個鬼臉,沒等伐越再度發作,突然聳了聳肩,輕嘆道:「難怪都說皇族子弟就是脾氣大、肚量小,今天我總算見識到了,兩句話就讓他們受不了,看來龍館也沒什麼前途。」

「你果然是有意挑釁。」

「沒錯,就是挑釁,都說青龍國的精英有一半就在龍館,我專程前來,就是來見一見青龍國的人才,不會都是那樣的傢伙吧?」

伐越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赤熾的背影,心中真是五味雜陳。雖說赤熾無禮挑釁,但十六衛士的反應的確有些過激,沒有一絲皇家氣度。

「走吧!帶我去見識一下館主大人的威風,想必不會讓我失望。」

這傢伙!在如此壯嚴的孝悌城中居然反客為主。

發完一次脾氣,伐越重新開始認識這個古怪的人物,衣著裝飾有違常人,思想也必然有違常人。常人來到此城無不戰戰兢兢,就連朝廷大員也是如此。赤熾小小年紀能有這份膽識,著實不易。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再看看他還能鬧出什麼吧!

伐越回頭朝城門口看了一眼,這場硬仗赤熾不可能躲過,是帶著失敗離開還是帶著榮譽離開,那十六個人會是最後的考驗。

孝悌城內的建築與城池一樣莊重嚴謹,就算是住宅也是方方正正、一板一眼,色調以青石的色彩為主,房屋大都是灰色或白色,顯得十分素淨。

唯一光彩照人的,便是城中央的那座武烈王墓,天下只此一處,藍色的大瓦,白色的牆壁,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凝重的氣氛讓赤熾微微有些不適,習慣了綠色山林的他,很不習慣這樣的色調和氣氛,嘴也撇了起來。

在伐越的引領下,一路穿過十條大街,來到了武烈王墓的北面。

此處的風景又為之一變,一片小湖隔開了墓區與正常的生活區,龍館館主的府第,以及舉辦參議會議的「龍躍堂」就座落於此。然而兩個建築都不如墓地華麗,只是傳統的平房莊院結構。

來到龍躍堂門前,伐越又一次把赤熾喚住,苦口婆心地勸道:「這裡可不比城門,參議會議的成員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還兼朝廷或軍方的職位,可謂位高權重,絕對戲弄不得。」

「要是他們戲弄我呢?」

「這怎麼可能,他們都是莊重自持的貴人,絕不會做出越禮之舉。」

「你什麼時候變得比老太太還嘮叨了?」赤熾晃晃腦袋,就往黑色大門走去,卻被門口站著的四名黃衣衛士一字排開攔住。

「沒有上命不許入內。」

「有令牌!」伐越急步上前,拿出黃黑色的令牌揚了揚,四人仔細觀察了一番後讓開道路。

踏上台階,門內走出一人,恭敬地垂手道:「伐大人,請去左議堂。」

「嗯!」

赤熾像是個剛入城的鄉下小子,左看右看,滿眼都是陌生,滿眼都是驚奇,抓耳撓腮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隻小猴,配上那把巨大的兵刃,所有看到他的人都為之側目,直到進入左議堂,這樣的舉止行為還是沒有改變。

左議堂是座偏殿,長方形的議堂內沒有任何裝飾,偌大的會議堂甚至沒有桌椅板凳,整整齊齊放著方形坐墊,只有正中最頂端放著一塊虎皮,上面也有一方杏黃色的座墊,一看便知是主位。

「你們就在這裡等,參議大人們很快就來了。」

「是!」伐越恭敬地伏地道謝。

赤熾皺了皺眉頭,想不到龍館的規矩這麼多,頗有種厭煩的感覺,目光掃到最近的一張軟墊便想過去坐下,卻被伐越一把抓住。

「這裡沒有我們的位子,我們就坐在此處。」

赤熾愣了愣,他們所在的位置不過是剛進門的空地,根本不算是位置。

「可惡,連個座位都不給,當我們是審問的犯人嗎?」

「這是規矩,龍躍堂裡只有館主和參議才有座位,其他人根本不允許進入,今天讓你進來已經是天恩了。」

「那我是不是要三跪九叩?」赤熾冷笑著譏諷道。

伐越又瞪著他,身後忽然傳來一群腳步聲,臉色一變,手壓著赤熾往下按,沉聲道:「大人們來了,跪好不許抬頭,讓你起身時再起身。 」

赤熾雖然不情願,卻也不想給伐越製造麻煩,勉強跪下低著頭。

腳步漸近,許多身影從兩人身邊走過,各自在自己的軟墊上落坐,赤熾雖然看不到他們的反應,卻感覺一股凝重氣息傳來,像大山一樣壓在身上。

「起來說話。」正前方傳來一把深沉老邁的聲音。

「謝館主大人。」伐越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然後坐直身子。

赤熾只是像徵性地晃了晃腦袋,抬眼直視,呼吸突然停下。

正前方的白髮男子傳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只看一眼便感覺到他的霸氣與英氣,用「不怒而威」來形容最為恰當。

他雖然喜歡惹事,但遇上有真才實學的人卻比平常人更加尊敬,龍館館主的氣度絕不是在場任何一個人所能比擬,單是這氣魄就足以讓他產生敬意,表情和姿態也端正了許多。

「赤熾,這位便是孝悌城主,龍館館主大人!」

赤熾恭敬地拜了一拜,這一次卻是真正行禮。

龍館館主已屆七旬,頭髮鬍子眉毛皆白,前額光禿,一雙雪眉高挑,刀削的臉上充滿了滄桑感,身上是赤黃龍服,外面罩著一件半透明的杏黃羽衣,雍容莊嚴。

左右兩側各坐了十六人,清一色的中老年男人,衣服打扮十分相似,皆以黃色為主,配上其他裝飾,許多人甚至連樣貌都極為相似。

赤熾自然是整個左議堂的焦點,無論是裝束還是氣質都讓眾人驚訝。

唯一沒有任何反應的只有龍館館主,朝赤熾微微點頭示意後,淡淡地道:「赤熾,這是左議堂,參議會議之地,一般人不可能進來,今日破例召你來此,所為何事你應該清楚,廢話我就不多說了。」

「坐在這裡的確很幸運,地板很光滑。」赤熾笑著敲了敲地板,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伐越嚇得心都顫了起來,可這樣的環境又不能隨意開口,只能死死地盯著赤熾,並連施眼色。

「無禮!」左側一人斥道。

龍館館主擺擺手,淡淡笑道:「看來你不是很滿意自己的座位。」

赤熾直率地道:「剛才有點,現在很滿意,沒什麼比正中央的位置還尊貴,各位大人位高權重,也只能坐在兩側,我知足了。」

龍館館主哈哈大笑,直率的個性倒是合了他的脾氣,只是周圍那些參議們卻都拉下了臉,殺氣騰騰地看著赤熾。

「敢在龍躍堂如此放肆的人只有你一個,你看看左右,他們之中任何一個,都足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未必!」赤熾突然將身子前傾,充滿自信的目光閃爍不停。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所謂「參議」不但要身分地位,最重要的還是實力與功績,而功績只能靠強大的實力才能獲取,這樣一個不男不女的少年居然不把他們放在眼中,這口氣哪能咽得下去。

伐越徹底放棄讓赤熾不說話的想法,恐怕太陽從西邊出來,也無法阻止赤熾成為孝悌城的公敵,他眼中的赤熾已是個再也見不到明日太陽的可憐人,想起在朝日城並肩作戰的事,不禁暗自唏噓。

龍館館主不愧其身分,肚量遠在眾人之上,眼中的赤熾也與他人不同。

「稍安勿躁,一個孩子也值得你們如此大動肝火?都坐下吧!真想讓他見識一下龍館之威,也要等離開了龍躍堂。」

眾人雖不甘心,也只能坐回原位,眼中的怒火不斷高漲。

赤熾視而不見,目光一直停留在館主的臉上,這位氣度不凡的老人是整個左議堂中他唯一尊敬的人。

「館主大人果然不同凡響,氣度宏大,在下欽佩。」

伐越伏倒在地道:「弟子不該帶此人來攪亂議堂,請館主大人責罰。」

龍館館主朝他點頭示意,含笑道:「伐越,你隨坐在旁,不必避席。」

「謝館主大人。」

「好了,現在進入正題,朝日之事各位可以隨意發問,但必須守禮。」

三十二位參議齊刷刷伏身行禮,看得赤熾有些不知所措,年少時笑傲山林自由自在,雖然聽過許多故事,這樣的場面還是頭一回遇上,幸好他的適應力極強,很快就平靜下來,安然等待盤問。

館主左下第一位男子挪了挪身子麵對赤熾,平靜地問道:「在下藤忍,龍館參議,世襲一等長平侯,雖然我覺得難以置信,但還是有話問你。 」

「您請問。」赤熾討厭這種文縐縐的官話,不禁皺了皺眉頭。

藤忍端著架子平聲問道:「據伐越說,當日你們夜探朝日城的時候,有股截然不同的屍人實力非常強大,堪比一流高手,他也描述了一些特點,我們想知道更多那些屍人的特點。」

赤熾這才明白藤忍開始說的話是懷疑自己的實力,突然放聲笑起來。

伐越沉聲道:「不要再放肆了。」

「不要緊張,笑是好事,與有禮無禮沒關係!口蜜腹劍才是壞人,你們說是不是?」

伐越誠惶誠恐地看了看館主,見他無任何意見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藤忍的臉色相當陰沉,銳利的目光彷彿要刺穿赤熾的身軀。

面對越來越濃烈的敵意,赤熾還了一張笑臉,道:「既然他懷疑我的實力,我也只能笑笑,其實幾進幾出朝日城也沒什麼了不起,我覺得不必糾纏在這個問題上,還是問一些更關鍵的吧!」

藤忍人如其名,擅長忍耐,雖然對這番言論及剛才的狂笑極為不滿,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痕跡,淡淡地道:「詳情伐越都說了,讓你來是希望你從自己的觀點評價一下喪屍的實力,以及與他們作戰的要訣。」

「為什麼不自己去試試?」

「什麼意思?」

「與其在這詢問,不如把會議搬到朝日城外,會有更清晰的體會。」

這話明顯是反擊剛才對他實力的質疑,讓藤忍的臉色更加陰沉。

龍館館主對氣氛變化了然於心,見場面有些僵持不下,插嘴道:「伐越對你的實力極為推崇,我相信他不會隨意誇大,你必有過人之處,通過你的陳述,我們會決定如何應對朝日之亂,這是喚你來的第一個目的。」

「既然你們都聽過伐越的描述,我也沒什麼別的可以說,不過││」

正當眾人露出失望與鄙視的神色後,赤熾突然峰迴路轉地加了一句,「除非有武神的實力,否則一個人進去絕對出不來。」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都不知道說什麼,若說自己比武神強,誰都沒有這麼自信,若說不是又示弱於人,臉色顯得極為難看。

此時,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名參議突然站了起來,冷冷地道:「武神又如何?青龍國是天下第一大國,龍館是青龍國的精英之所,我們絕不會輸給什麼武神,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吹出來的。」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0 01:43
第二集 鬼人現身  第九章小鬥

赤熾平生最敬重的人便是武神,雖未見過,但黃龍山那些奇妙的法陣足以證明一切,何況還有許許多多有關武神的生平故事,在他的心中堅若磐石,一聽此言臉色勃然大變,眼中寒光閃爍。

那人是中年男子,四十歲左右,與伐越相若,算是參議中的年輕一輩,線眉尖額,小眼如豆,長相實在不怎樣,臉上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其他參議的眼中都有期待,很想看一看赤熾激怒了同僚後的悲慘下場。

伐越著實捏了一把冷汗,赤熾的實力他也知道,但若說應付參議這樣地位的高手,還是沒有太大把握,而且即便勝了,其他人也不會輕易饒過他,這三十二名參議一一交手的話,赤熾必敗無疑。

正當眾人猜測赤熾會否伏拜求饒的時候,這個膽大妄為的少年卻突然蹦了起來,一手叉腰指著那人罵道:「憑你這廢材,還不配給武神提鞋!」

這一幕連龍館館主都驚得目瞪口呆,這樣與參議對罵的場面平生僅見,且不說誰對誰錯,單是赤熾的這份勇氣就讓人極為震撼。

「你這東西敢小看我?」

「小看你又如何,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要不比劃比劃!」

「怕你啊!比就比,來來,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這麼狂!」

龍館館主一拍地面,斥道:「龍躍堂禁止武鬥,藤騎,你在幹什麼!」

「館主大人,他……」

「這事由你挑起,還不坐下!」

藤騎惡狠狠瞪了赤熾一眼,心有不甘地坐回原位。

「言歸正傳,朝日城的屍人軍團是我們最大的敵人,而且正威脅青龍國的東海諸城,必須剷除這個威脅。」

「館主,不用多想了,全力出擊吧!」藤騎又揮著拳頭叫了起來。

然而,大多數人都在搖頭,伐越更是直言禀道:「現在絕不能貿然出擊,屍人的力量比我們想像中更加強大,朝日城的軍團未必是全部實力。」

「我不贊同他的主意。」赤熾忽然搶下話題,一本正經地道:「等力量集結再出擊會白白喪失機會,必須主動出擊,立即出擊!」

「赤熾,不可胡言,要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伐越正色道。

「讓他說!」

「放心,我知道是什麼地方。」赤熾先朝伐越笑笑,正色又道:「屍人軍團是什麼來歷誰也不知道,就算我們兩個進過朝日城,與屍人交過手,又能代表什麼呢?就像大家說的那樣,面對一群爛肉,殺與不殺也不可能讓他們開口說話。」

「你的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我這個人有點小毛病,生性好奇,喜歡看熱鬧,屍人作亂可是百年難見的大事,能參與其中我很榮幸。」

赤熾的回答不著邊際,在場的人聽了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餵!說點有用的,你到底為什麼會認為,現在就可以進攻?」

「進攻,不就是武士面對敵人時最應該做的事嗎?」

「可……」

赤熾再次站了起來,驚住了不少人。他卻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含笑道:「我不是軍人,甚至不是武士,請問各位,如果是一場戰爭,青龍國能支撐多久?」

「這是什麼話,只要大軍一到,朝日城還不是手到擒來?」

館主擺擺手,在權力中心徘徊了數十年,青龍國沒有幾個人比他更清楚戰爭的力量,老邁的眼睛盯著赤熾看了一陣,「你是說,這是一場戰爭?」

「可能是一場大戰,也可能只是一次鬥毆。」

「鬥毆?有趣,你真是個有趣的少年。」館主手捻白須笑了。

伐越再次伏地懇求道:「館主大人,此刻不宜出擊,朝日城的屍人軍團並沒有向外擴張的意圖,如果主動招惹他們,一定會對周圍城鎮造成巨大的傷害,無論如何也要等到大軍集結之後再行動。」

赤熾笑道:「是啊!不能衝動,所以才需要龍館出擊,聽說青龍國一半的精英都在這,你們不出擊,難道讓那些士兵出擊?豈不是死得更多?」

眾人都愣住了,只有伐越依然堅持地道:「所以必須通知軍方和朝廷,不能擅自行動。」

沒等赤熾回應,龍館館主突然擺擺手,沉聲道:「這一點很難做到。」

「為什麼?」

「皇上最近在重整朝廷,希望有所作為,在這個節骨眼上,肯定不會放過朝日之亂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

伐越徹底愣住了,茫然看了赤熾一眼,沒想到事情還真讓他說中了,龍館根本無法阻止圍剿朝日城的軍事行動,若此時不出擊,便只能坐看數十萬大軍在朝日城中浴血奮戰。

「不過││」赤熾一聲輕喝再次改變了議堂的氣氛,「最好把龍館最強大的派出去,例如在座各位。」

「有這個必要嗎?難道你覺得龍館的一般弟子還應付不了?」龍館館主疑惑地問道。

赤熾擺擺手道:「我可沒看不起他們,只不過,我不認為他們可以應付那樣的場面。」

「難道只有你行?」藤騎譏笑道「我也不行,所以才需要精英中的精英。」

「屍人真有那麼強大?」藤忍忍不住問道。

「為什麼你們的眼睛只盯著屍人?」

「什麼意思?」

「伐大人,你應該清楚吧?」

伐越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正色道:「我想他說的沒錯,注意力不能只放在屍人身上,事情遠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復雜。」

「伐大人,你還是沒有明白。」赤熾搖頭道:「朝日之亂真正的問題不在於屍人,而在於地上的那些裂縫。」

伐越想起那碩大陰森的地面裂縫,恍然大悟地點頭道:「沒錯,那些裂縫的確是關鍵所在。」

「難道沒人想想,為什麼會出現那道裂縫?」

「莫非是……」

赤熾笑而不答。

一時之間,議堂內的氣氛沉重地讓人窒息,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名詞,而這個名詞背後的意義,卻不是在場任何一個人所能承擔的。

「鬼界,難道真是鬼界!那可是整個人界的大事了。」

「若真是鬼界主導了整個事件,恐怕龍館全部出動也未必能占得上風,這事太大了,必須弄清楚再下定論。」

伐越凝視著赤熾,這番危言聳聽恐怕早有預謀,雖不無道理,但總覺得有蹊蹺。那張笑吟吟的輕鬆表情,似乎並沒有把鬼界這個字眼看得太重。

赤熾仰起頭,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魅幽羽華麗的身影,屍人軍團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個謎,從人界的角度而言,聯想到鬼界是遲早的事情,不如率先捅了出來,讓他們去查一查。

若是現在不說,調查的方向只會限於屍人軍團本身,此刻說出口,龍館必然會做深入調查,極有可能發現潛藏在內的真正陰謀。

而且事情涉及鬼界,龍館就絕不可能只派出那些沒有經驗的年輕人,而會把最精英的人才送到朝日城,調查的效率也會更高,這才是他的目的。

「肅靜!肅靜!」在館主的呼喊下,喧嘩聲漸漸消失,場面再度安靜下來,只是緊張的氣氛並沒有緩和。

「按你的意思,這件事的背後極有可能是鬼界?」

「我可沒說是鬼界,我只是在思考,為什麼鬼界的屍人軍團會出現在朝日城而已,其他事情就只能請龍館出面調查了。」

「館主大人,事態嚴重,我看就依赤熾所言,派出精英調查事件,及早提供準確的消息,否則會影響整個圍剿行動的決策。」

龍館館主當然明白,調查結果的差異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正色道:「既然如此,就成立一個調查組,藤忍,你帶隊吧!這次的行動非常重要,必須趕在軍方和朝廷行動之前,查清楚敵人的目標。」

「是。」藤忍恭敬地伏拜在地,領受命令。

龍館館主沉吟道:「既然是調查,人不在多而在精,三十二名參議你挑九人同行。」

話音未落,偌大的左議堂便一陣嘩然,孝悌城從未有過參議同時出動的先例,由此可見館主何等重視此次的行動,完全採信了赤熾的提議,眾人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以為然。

藤騎是其中之一,他一直覺得直接派兵攻打朝日城更加簡單快捷。

「館主大人,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了?」

藤騎的想法迎合了大多數人的意見,這些自信自滿的表情落在伐越眼中不禁感慨,龍館的威名太響了,這些年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挑戰,自信心急劇膨脹,著實讓他憂心忡忡。

屍人軍團的出現,也許是龍館有始以來最大的慘敗,雖然他極力避免出現這樣的一幕。

幸好,龍館有一位還算明智的館主,參議們的自大並沒有出在這蒼老的身軀上。

他花白的鬍子輕輕抖動,沉著臉喝道:「不要太自信了,那是我們從未遇過的敵人,真正與他們交過手的只有面前這兩個,而且也沒有占得任何便宜,我不想龍館在我的手上遭遇數百年來最慘痛的失敗。」

藤忍身為首席參議,地位僅次於館主,也是下一任館主的第一繼任者,而且藤騎還是他的近族堂弟。

他一改方才的恭敬態度,毫不客氣地駁斥道:「館主大人的意見固然中肯,藤騎說的也沒有錯。如果一個小城的得失便需要動用十名參議,朝廷和軍方都會笑話我們小題大作,有失龍館的體面。」

館主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依你的意見該如何?」

藤忍抖了抖袖袍,自信地笑道:「一組龍鑲衛士足矣,你們說呢?」

藤騎立即撫掌道:「沒錯,沒錯,首席參議果然是深謀遠慮之輩。」

大部分參議都歡笑點頭,小部分人雖然不以為然,但藤忍的勢力極大,又是下一任接班人,不敢在這種地方公然與之對抗,都選擇沉默。

龍館館主眉頭鎖得更緊,然而藤忍的地位崇高,不能不尊重他的意見,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就改一改,藤忍、藤騎你們二人出任正副調查使,即日帶著一組龍鑲衛士前往朝日城。」

「是!」藤忍面有得色,連行禮也草率結束。

看了這麼一場權力鬥爭,赤熾對這座鎮國之城已經不抱太大希望。少壯派雖然激進,但相比起老邁腐朽、不能任大事的權力層要好多了。

「伐越!」

「在。」

「你這東海監政司依然坐鎮東海,引導調查組進行各種調查,並隨時把消息通報孝悌城。」

「遵命。」伐越高興地接受命令,議堂的結論與他設想中的相差無幾。

赤熾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驟然間掩蓋了左議堂中所有的聲音,其他人的表情在瞬間凝固,愕然看著他,鄙視之色更盛。

「不要猖狂,出了這龍躍堂我不會放過你!」藤騎大聲喝斥。

「現在就出去吧!我等不及了,這死氣沉沉的地方實在沒什麼好待的,走吧!」

「走就走!」藤騎騰身而起,就欲出門。

「站住!」龍館館主威嚴的一聲怒吼,喝停了兩人的腳步,「議事還沒結束,都給我坐下。」

藤騎不憤地看了眼赤熾,怏怏坐回原位。

赤熾直接在門口坐了下來,淡淡問道:「館主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龍館館主話鋒一轉,沉聲道:「現在開始第二道議題。赤熾,得德是不是你殺的?」

眾人此時才想起這件事情,聚在赤熾身上的目光由鄙視變成了冰冷,甚至帶有惡意,氣氛急轉直下,彷彿是審問死囚的監獄。

「得德?」赤熾對氣氛的變化彷彿沒有任何感覺,表情很自然。

伐越小聲提醒道:「就是死在義道口上的那名騎馬人。」

「哦,他啊!誰說他是我殺的?這話問得有些古怪。」赤熾聳肩微笑。

龍館館主陰沉著臉道:「得德的糞門被擊中,因此突然竄高,又因摔落姿勢不當,導致腦袋重撞,脖子折斷而亡,死亡緣由是那塊擊中糞門的小石子。」

伐越聽得傻了眼,想到事發的情況,簡直一模一樣,不禁對館主的洞察力和分析力大為欽佩。

藤忍一旁插嘴道:「殺人者的判斷力和力量的運用非常純熟,石子進入的角度,正好是騎馬時身子顛簸起伏唯一的進入口,這樣的能力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哦!原來如此,真是高明的手段啊!」赤熾面露驚嘆之色,神情突然一滯,問道:「這又與我何干?」

「分明就是你做的事情,為什麼沒有膽量承認?」

「嗯,為什麼說我殺的?」得德的意外身亡倒是讓赤熾有點頭疼,若因此成了青龍國的通緝犯,對青龍國的行動將造成極大的麻煩。

一直對他懷有敵意的藤騎又站了起來,冷冰冰地道:「殺人償命,你在義道殺人更是罪加一等,必須嚴懲。」

「證據?」

「除了你還會有誰?」藤騎大聲怒吼。

赤熾不怒反笑,聳聳肩輕鬆地道:「天知道會是誰,在場的人又不少,樹林裡好像藏著不少人,再說,馬蹄踢到了石子高飛也不是沒有可能,憑什麼就說是我?」

藤騎哼了一聲,轉向龍館館主道:「館主大人,一定是他,審問下去也只是狡辯,直接處置算了。」

龍館館主緊盯著赤熾,雖然相信得德之死與他有關,但證據的確不足以指認兇手,若是他一再否認也確實無法定罪。

赤熾平靜地迎著各種目光,審判沒有任何結果,赤熾就像一塊點不透的頑石,阻擋了一切指責與批判,也因此激怒了在場大部分的參議,都等待著他離開龍躍堂的一刻。

伐越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望著赤熾走出議堂,苦苦嘆息,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紅毛猴子,議堂的事情讓你躲過去了,我的劍你可躲不過,你要為羞辱參議負上沉重的代價。」

「大叔,你怎麼比女人還羅嗦!」赤熾從左議堂外拾起冷巨,大搖大擺地朝門口走去。

身後的長廊站滿了參議,都用同一種目光望著甩動的紅色長辮,彷彿在他們眼中赤熾已經是個死人了。

「紅毛猴子,我不會放過你,絕對不會!」藤騎大叫一聲,拔出配劍就往門口竄去,速度奇快無比,眨眼之間便已追到赤熾身後。

突然間,赤熾停下腳步,位置正好在龍躍堂的大門門口,右手把冷巨往地面一放,如同門神一樣擋住了入口。

在場之人無不大驚失色,因為藤騎的劍已經刺到赤熾身後,若是藤騎無法及時停下,鋒劍的長劍就會狠狠刺入赤熾的背後,恐怕神醫在世也無法救他的性命。

「熾老弟,快……」伐越想起朝日城的出生入死,心中大急,可此時藤騎已經衝到了赤熾的背後。

千鈞一發,生與死的差距那樣明顯,時間彷彿定格在這一刻,藤騎的劍尖在離赤熾背後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赤熾回頭笑了,白裡透紅的面頰沒有一絲驚色,反而露出揚揚得意的笑容,像是剛剛捉弄了人。

相比之下藤騎的臉毫無血色,斗大的汗珠也驚出了一臉,嘀嗒嘀嗒地下掉,持劍的手微微顫動,劍尖也在不住的顫動。

「參議大人,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大不了一起死唄,哈哈!」捉弄了藤騎,赤熾心滿意足地踏出龍躍堂,洪亮的笑聲迴盪在空氣中,化成了恥辱二字印在了藤騎的腦門上。

人們這才知道赤熾有意戲弄藤騎,都忍不住咒罵起來,但也有不少人暗暗吃驚,館主與伐越都是這一類。

赤熾這番舉動雖然看似戲弄,其實是在向所有人示威,膽識、魄力及自信皆展露於人前,無論實力上的勝負如何,這一場他已經贏了。

藤騎臉色由白變紅,由紅轉黑,又由黑變綠,如果說言語上的羞辱等於扇了耳光,這樣的羞辱就是用刀捅心窩,更何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藤忍臉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陰沉的目光狠狠瞪著令家族榮譽蒙羞的族弟,森然道:「藤騎,還站著幹什麼?不要丟了藤家的臉,別忘了,你的血液裡流淌正宗的皇家血脈。」

「知道了,我不會讓他死得太舒服。」藤騎早已惱羞成怒,腳一點地,飛鷹撲食般攻向赤熾。

離開了龍躍堂的範圍,生死取決於實力,藤騎能擠身參議行列,除了本身的人脈外還有強大的實力,這一點從他的劍勢便能彰顯出來,強大的劍勢矯若遊龍,在空中幻出一條龍形劍芒飛射而下。

「嘿嘿!」赤熾有意震懾在場的其他人,一出手便是強招,冷巨尖部撐著地面往前一推,身子驟然下伏,冷巨巨大的劍背壓在了他的背上,只聽噹噹數聲,藤騎的攻擊全部刺在了冷巨之上。

赤熾並不只是防禦,伏身而下的他用右手撐住地面,左手在右手邊以極快的速度劃出一個圓,片刻間一片烈火便竄了上來,瞬間吞噬了他的身軀。

藤騎正好揮劍斬至他背部,龍吟三劍在巨大的兵刃上狠狠砍了三劍,心中正恥笑對手的懦弱,腳下突然傳來一陣灼熱,紅色的火焰瞬間侵占了整個瞳孔,隨即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一幕,讓正想嘲笑赤熾的眾人勃然變色。

「火術!」

「自然教?」

喧嘩聲如巨浪般掀起。

火焰一閃即逝,空中只留下淡淡的焦糊味,被火焰吞噬的赤熾像沒事人似的站了起來,一手扶著冷巨,一手叉著腰,臉上的笑容頗為可惡,讓人看著就想踹一腳。

在他腳邊,藤騎依然在地上滾來滾去,大叫著「好熱」,其實身上一點火絲也沒有,不過頭髮和衣擺處微微有些燒焦的痕跡,然而,烈焰在他的心頭蒙上了一層恐懼。

「膽小鬼!」赤熾原本並不討厭藤騎,只想挑釁一番。試試青龍精英的能力,沒想到卻如此不堪一擊,不屑地撇撇嘴,眼角有著輕蔑。

藤忍氣得臉色慘白,略帶花白的眉頭高高挑起,突然一個箭步衝出去。

「首領參議大人!」伐越以為他要對赤熾下手,驚得大叫。

藤忍卻出人意料地沖向藤騎,一腳狠狠踹向他的屁股,把藤騎的身軀直踹出數十丈,撲通一聲掉落進湖水之中,濺出了一片水花。

「這個沒用的東西,一把小火也驚成這樣,真是丟了藤家的臉面,從現在起你不是參議了。」

眾人看了才舒了口氣,都稱讚藤忍的大義滅親之舉。

赤熾笑吟吟地看著藤忍,無論如何這算是贏了第一場,必然會有更多人前來挑戰,而且都會全力以赴,不會像藤騎這樣不堪一擊。

「來來來,難得進入青龍國第一的孝悌城,據說青龍精英半數在龍館,既然來了就不能浪費,讓我領教一下青龍英雄的風采吧!」

狂妄的笑聲立刻挑起了無數人的鬥志,紛紛踏出腳步準備求戰。

赤熾一推冷巨,趁著兵刃未倒之時右腳狠狠踹出,隨著一聲悶響,碩大無比的兵刃便飛了出去,在風中發出呼嘯之聲。

小山般的兵刃從天而降,任何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閃避,無論實力如何,與這樣的兵刃相觸都需要消耗力量。

冷巨在空中劃出一道厚厚的弦線,飛了一圈後回到赤熾面前,此時眾人才明白,這不過是紅發少年古怪的挑戰方式。

「我是龍鑲衛士利博雲,讓我先來!」

一名身材若小山般的男子踏著沉重的步伐率先上前,赤熾也不算矮小,但與他相比就像是一個孩童,四目相交也只能仰視。

「退下!」但藤忍突然的一句話卻讓所有人都為之驚愕。

「大人,為什麼?」

「藤家的恥辱必須由藤家自己洗刷,博雲,你先退下去。」

雖不甘心,但利博雲還是回到了原位,瞪大眼睛準備觀看首席參議親自出手。

這些年,藤忍已經很少在人前展示自己的實力,做為下一任的館主繼承者,實力必然位列青龍國的最頂層了。

「首席參議啊!真是榮幸,不過我喜歡,來吧!」

赤熾身子竄上倒插入地的冷巨之頂,笑吟吟地盤膝坐在上面,等待即將上演的一場大戰。

敬請期待熾焰戰神精采續集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6 16:00
第三集 重返朝日  第一章 籐忍

藤忍已經三年沒有接受過任何挑戰,事實上偌大的龍館已經沒有敢挑戰他的人,他強大的實力與崇高的地位,就像兩道堅韌的屏障威嚇著對手。
「紅毛猴子,能讓我出手,這是你的幸運。」
「大叔,能和我動手你也挺幸運啊!」赤熾笑嘻嘻地道,藤忍的高傲與他的輕佻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聚焦下,藤忍踏著沉穩的步伐慢慢走近。
湖面突然吹來一股勁風,吹動了岸邊剛發芽的柳枝,把一團濕氣送向龍躍堂前,正是這小小的空氣變化揭開了戰鬥的序幕。

白色一瞬間佔據了眾人眸子,高五丈、寬兩丈的霧牆突然出現在赤熾與藤忍之間,周圍也立時發出一聲驚呼,觀眾的眼睛裡都閃爍著興奮的火苗,好戲要上演了。
試探之後確認濃霧本身並不特別,然而周圍那些驚呼卻讓赤熾不得不小心行事。
霧氣不可能在一瞬間出現,想必是人力所致,自己並未出手,這團霧氣的來歷便可想而知,只是不太明白,藤忍為何用霧來做為出手的鋪墊?
正當赤熾迷惑之際,霧牆猛然收縮,眨眼間便化成一把三尺長的霧劍,白色的表面沾著晶瑩的水珠,乍看就像是鑲滿了鑽石││「霧隱劍」,藤氏一族的絕學之一,化氣為霧,化霧為劍,虛實相生之際便能取人首級。
赤熾無暇細看,霧氣突然收縮便意味著攻擊到來,他用力在冷鉅的劍柄上狠狠踢了一腳,地面的方形青石板立即被冷巨挑起,如一堵石牆攔住了霧劍的攻擊路線,而他則藉著一踢之力後縱三丈,避開了攻擊。
「啪啪啪」一連串的破裂聲響起,石板被擊成了無數細小的石塊,朝著四面八方彈射,許多圍觀者都慌忙閃避。

赤熾腳剛落地,便見到大大小小的碎石撲面而來,夾雜在其中的還有那把白色的霧劍。見一團霧氣在藤忍的控制下竟能產生如此威力,他心中甚是驚駭。
藤忍根本沒有動過半步,只用雙手控制霧隱劍翻騰迴轉,赤熾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嘴角不禁撇出一絲冷笑。

霧隱劍非普通劍招,而是力量高度凝合的產物,當今藤氏家族中,成功學會的不過三人而已。
周圍響起一片歡呼聲,表達對這一手霧隱劍的讚美。
赤熾撇了撇嘴,身子滑到即將倒下的冷巨旁邊,左手托住側面,右手抓著柄部,雙手灌力一推,嘴裡發出低沉的吼聲:「驚瀾。舞。」
巨大的劍刃朝藤忍高速舞動,掀起一股剛勁的強風,頓時把飛石掃了出去,夾雜在石群中的霧劍頓時現形。
霧與風,原本就是天生的敵人,強風捲著沙石呼嘯而至,濃霧之劍卻不甘心就此消散,兩股力量在半空發生猛烈撞擊。

砰的一聲巨響,湖邊的兩棵柳樹竟被四散的衝擊波攔腰截斷,樹身被拋向半空,落在觀眾的腳邊。
激烈的碰撞引來一陣又一陣驚呼,參議們都是識貨之人,藤忍的「霧隱劍」與赤熾「驚瀾。舞」特點鮮明,一個化虛為實、剛柔並濟,另一個舉重若輕、剛猛至極。

攻勢被破,藤忍臉色微變,對手的實力在他的判斷之上,這場架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輕鬆,他目光中的傲氣不減,但卻多了些謹慎,開始仔細觀察對手的動作,尋找破綻。
赤熾劍技大開大闔,一把無鋒無刃的兵器,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飛,狀若遊龍,冷巨龐大的劍身注定無法使用柔力,因此攻便是守,即便滿身破綻,只要對手無力反攻便可無視。

真正柔的是紅色的身軀,隨著冷巨揮動的慣性前挪後移上竄下跳,彷彿不是人在使用兵器,而是兵器在控制人,紅色身軀完美地扮演了船舵的角色,引導兵器攻擊的方向。
強風所至,藤忍好幾次都不得不將霧劍驅散,從而避開冷鉅的攻擊,他的憤怒,也隨著被攻擊的數量一直暴漲。

轉眼間,不被外人看好的紅毛小子竟然佔據主動,所有人都感到意外,赤熾使用兵刃的獨特手法更讓他們大開眼界。
使用巨型兵器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都是孔武有力的巨型大漢,像赤熾這樣正常體型的人,如非擁有特別的能力,絕不會選擇巨型兵器,因為巨型兵器難學難精,使用者很少有成為一流高手。
當赤熾第一次出現在孝悌城時,人們雖然對龐大的冷巨感到驚訝,也因此輕視他,畢竟青龍國的歷史上,沒有一流高手是使用重型武器,甚至在赤熾與藤騎交戰之前,他們還懷疑這樣的武器能做什麼。
眼見可惡的對手竟然稍佔上風,藤騎心裡又怒又急,忍不住跑到龍館館長身邊請教。
「館長,那個紅發小子真有這麼厲害嗎?」
許多人都有同樣的懷疑,因此紛紛扭頭望向白髮蒼蒼的館主,在場沒人比他更有判斷的資格。

「你應該更清楚。」龍館館主一直站在人群最後,炯炯有神的雙眼一直盯著那紅色身軀,眼神中竟藏著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是為赤熾的獨特武藝高興,還是為藤忍的劣勢而興奮。
藤騎臉色窘紅,之前那一戰他完全是敗在疏忽大意,沒料到對手還有非武技的攻擊術,心裡千萬個不服,但敗便是敗,在第二次交手之前,他都是赤熾的手下敗將。
「館主大人,我問的是武技,他那團火根本不是武技,是無恥的偷襲。」
館主連正眼都沒看他,更沒興趣理會他的自我寬慰,淡然地道:「如果自己無法領悟,別人說什麼都沒有用。」

藤騎張開嘴巴還想追問,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嘩然聲,扭頭一看赤熾的兵刃上竟然燃燒起熊熊大火,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火雲,如排山倒海般湧向藤忍。
藤忍的「霧隱劍」已經在烈火蒸騰散中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鋒利的青鋒劍,蓮花形的柄部鑲著三根小鑽,在陽光照射下,反射出七彩幻光,因此名曰「幻彩」。

三尺三寸的劍尖在烈焰中更似遊龍,翻騰、跳躍、閃轉、騰挪,藤忍用來如臂使指,劍身雖細劍氣卻達三倍寬,一次又一次撥開了烈焰的衝擊,樣子雖然略顯狼狽,但沒有受到實質的傷害。
赤熾此時才真正明白對手的強大,一把青鋒劍便擋住了潮水般的攻勢,若是攻勢稍有遲疑,藤忍必然奮起反擊,到時候情勢翻轉也未可知。

藤忍也在暗自感嘆,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然而赤熾的攻勢幾乎沒有停過,狂攻這麼久居然沒有一絲停頓,釋放出的力量更是有增無減,大大違背了武學常理。
「當」的一聲,兵刃相碰,發出龍吟般的聲響,藤忍借力躍開了五丈,他急促的喘息聲,讓人們清楚地感覺到戰鬥的激烈程度。
「忍叔!」
「放心,輸不了!」藤忍冷冷一笑,並指在「幻彩」上抹了一下,劍鋒上立時結出薄薄冰霜,在陽光中煥發出更強烈的彩光,「紅毛猴子,今天就讓你見識藤家的秘訣。」
「本少爺也讓你這老頭知道,什麼是天外有天!」

赤熾收住攻勢,扶著冷巨喘著粗氣,暗中迅速調節力量,平息波動的內息,準備下一輪更激烈的死鬥。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傳來,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一名騎士翻鞍落馬,?直衝到藤忍的面前,單膝跪地。
「什麼事?」藤忍正凝神準備應戰,突然被打斷有些不爽。
「朝廷的專使已到義道。」

「什麼!朝廷派專使來了?」藤忍一下便把決鬥之事丟到一旁,轉身直奔參議群,「各位,朝廷專使到了,準備迎接。」
圍觀的人群嘩然散開了,剛才是焦點的赤熾,此刻竟似透明人,被孤零零地拋在龍躍堂門口。眨眼間的變化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餵!不會這麼耍我吧?」赤熾左顧右盼,除了伐越竟沒有一人理會自己,就連恨他入骨的藤騎也跑了,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伐越卻長長舒了口氣,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結局。他走上來拍拍赤熾的肩膀:「你的運氣真不錯,朝廷專使突然來訪必有要事,現在誰也沒有工夫在意你的事了,趁這個機會快走吧!」
赤熾哭喪著臉,哀嘆連連,撇著嘴道:「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揚名的好機會,居然沒了,可惡啊!」
「嘿嘿!要是再打下去,只怕你要輸!首席參議那秘訣很少使用,能把他逼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誰說的!」
赤熾嘴上逞強,卻心知肚明。藤忍不愧為龍館首席參議,實力不容小覷,前面能保持均勢,全在於自己一直搶攻,一但攻勢不濟,最後難免失敗。

伐越正想笑他,卻見赤熾「啪」的一聲,躺倒在湖邊草地,望著晴朗的天空發楞。
伐越以為他發生了什麼事,走上去想問,卻聽赤熾喃喃自語道:「青龍國真是地靈人傑,果然不能輕視啊!死老頭防得真好,一把破劍就把攻擊化解了,防御手段幾乎無懈可擊,看來要勝他,要想點其他的辦法才行。」
「你這小子,少惹點事不就太平了?剛才在左議堂中胡說八道,我真替你捏了把冷汗。」
「我若不惹事還是赤熾嗎?」

伐越頓時無語。他苦笑地望向泛起輕波的湖面,回憶著剛才一戰,雖然沒有分出勝負,但赤熾這個名字必然會因此響徹青龍大地。
沉默片刻,赤熾忽然扭頭問道:「朝廷派專使應該是為了朝日城吧?」
伐越沉吟了片刻後答道:「也許吧!眼下也只有朝日城這件事。」

赤熾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隨手拔了一根小草放在嘴裡銜著,低著頭思索著什麼。伐越見他如此不敢打擾,抬腿正想走到湖邊,卻見赤熾猛地跳了起來,沉聲道:「走,我們去看看朝廷專使。」
「你這傢伙不會又想惹事吧?」
「難道你忘了我們為何來此?」赤熾笑吟吟地反問。
伐越恍然大悟,點頭道:「朝日之亂遲遲沒有好消息,朝廷必然緊張,派專使前來大概也是為了平亂。」
「走!」赤熾拉著伐越就往大路走去。

他急著去見專使當然不只是為了看熱鬧,朝日之亂在他心裡絕不只是青龍一國的問題,也許還會動搖四界的根基。
而且他還受了魅幽羽的委託,調查與朝日之亂有關的消息,青龍國兩大決策中心中,龍館已有了決議,最後決定如何應對朝日之亂,就得看朝廷的態度了。
朝廷專使由北面進城,隆重的迎接儀式由館主和藤忍共同主持,長長的紅毯從城門口鋪到城內,武士儀仗也齊備,數以百計的武士盛裝站在兩側。
赤熾和伐越站在迎接隊列的後面,踮著腳尖往城門口張望,等待專使的到來。

「好熱鬧的場面啊!」赤熾看著莊嚴的儀仗隊伍眼睛都亮了。
伐越笑道:「朝廷極少派專使前來,只有大事才會如此,我在此二十年,也只見過兩次專使。」
「嘿嘿!不會是來給首席參議大人悼喪的吧?」
一旁圍觀的眾人,一聽這話都望了過來,伐越更是打了個冷顫,苦笑著哀求:「老弟,別再胡說八道了,城內所有龍館弟子都在這裡,出了事情我可幫不了你。」
「我可不是胡說八道,我也在為藤忍大人悼喪,他離死期不遠了!」

赤熾根本沒有收斂的打算,聲音也沒有壓抑,周圍龍館弟子聞之,無不勃然變色,怒氣沖衝瞪著他。
若不是專使將入城,他們早衝上去,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紅發小子了。
「你……」伐越睜大眼睛瞪著赤熾,硬是說不出話來。
赤熾嘿嘿一笑,突然壓低了聲音,道:「藤家兩個參議都快完蛋了,居然連喪屍都不放在眼裡,真是自大的白痴。」
伐越這才意識到赤熾說的是調查之事,不以為然地搖頭笑道:「兩位藤大人只不過帶人去朝日城調查而已,又不是拼命,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調查而已?」
赤熾吐出嘴裡銜著的小草,嘴角微微上揚,詭異的笑容讓伐越感覺,有一股寒意從脊背直竄腦門。
「你去調查看看,我就不信你能從那些腐肉的嘴裡套出話來。」

聞言,伐越隨即愣住了。屍人軍團根本不會說話,就算殺了成千上萬的屍人,也不可能獲得隻字片語,除非能找到擁有語言能力的核心屍人,然而要達成這點就必須衝入朝日城中心,大量屠殺屍人把對方引出來。
想到此處,他眼前不禁出現藤氏二人被屍人重重圍困至死的場面,忍不住驚呼一聲:「天啊!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赤熾瞥了他一眼,似是在說「我剛不就那樣說嗎」,他開口道:「屍人嘴裡絕對套不出真相,必須深入內部,但是要在朝日那樣的環境下殺到城中,就算是首席參議,也沒有能力應付像螞蟻一樣多的敵人。」
赤熾其實也為此而苦惱,若不是無法從屍人嘴裡套出真相,他也不會跑到這孝悌城來。

朝日之亂的真相必須從屍人軍團內部挖掘,然而殺之不盡的屍人會成為巨大的障礙。
就算是他,也沒自信能活著到朝日城的中心,因此才提議三十二名參議一起出動,強大的戰鬥力或許可以誘出屍人的核心力量,從而找到真相。
伐越也明白了他在左議堂中的提議,心中大為懊悔,嘆息道:「你怎麼不早說?早知如此我也不會反對出擊。」
赤熾聳聳肩,淡淡地道:「用軍隊和用參議效果也差不多,只是死的人較多而已。」
聞言,伐越臉色唰的白了,費仲義不聽人言,結果害得八千士卒戰死朝日的慘烈景象,瞬間重現腦海。

「有實力沒腦子的人一樣是廢物,藤忍什麼都不知道就誇下海口,害人害己,那組龍鑲衛士還真可憐,小命就這麼給賣了。」赤熾笑得很燦爛,但任誰都能看出,那不過是深深的嘲笑。
伐越雖然不喜歡這樣的嘲諷,但也無法駁斥這些事實。
赤熾突然想起一事,身子湊到伐越耳邊嘿嘿笑道:「他們是自討苦吃,你的小命恐怕更是朝不保夕,有空還是想想辦法保命吧!」

「我?」伐越滿腦子都是藤氏一族的事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覺告訴他不是什麼好事,不安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你又不是傻子,這麼簡單的事情怎會想不明白呢?」
伐越皺著眉頭呆立片刻,臉色突然唰的白了,雙手啪的一合,驚叫道:「啊!我這東海監政司豈不是……」聲音頗大,立時引來四周的目光,伐越不敢造次,連忙壓低聲音,喃喃道:「東海監政司的人,豈不是都要送往朝日城?」
赤熾輕笑道:「嘿嘿!藤忍那傢伙實力很強,可人品實在不怎樣,我不認為他們會自己先闖進去,肯定是找地方坐鎮,然後派手下人先去送死。

「功勞他有一份,危險他也不必去冒,當官的大都這個德性,可惜館主老爺子這樣的英雄居然被他壓制。」
突然面對死亡危機,伐越整個人陷入深深的困擾中,腦子裡一片混亂。
藤忍是什麼樣的人,他比赤熾更清楚,有強大的實力以及純正的皇家血統,這兩件事使這位五十五歲的男人性格猜忌好疑,胸襟十分狹窄。
此番主動請命,無非是為了自己的聲望,一但到了東海之濱,肯定會讓自己這個東海監政司帶著手下打頭陣,他在後面坐山觀虎鬥。

想來想去,他都覺得朝日之行將是一條死路,愁得眉頭都擰成了一團。
赤熾笑著拍拍他的肩頭,小聲道:「別太著急,危機危機,不危哪有轉機?說不定你還能建大功呢!」
「大功?」俗話說心煩則亂,伐越此時便是如此,過度的憂慮壓抑了思緒,原本輕而易舉就能明白的事情,此刻再三思量也無所獲。
赤熾則是旁觀者清,他左右掃了一眼,小聲解釋道:「別忘了這可是大功一件,我就不信只有龍館感興趣。」
「說的太對了,軍方也會派出調查人員。」伐越思緒瞬間便被打通,笑容再次回到臉上,興奮的不停搓手。
「嘿嘿!恐怕就連普通的武士組織也會插手,那死域一樣的城池就是一個競技場,能從那里活著回來並取得真相之人,立時會成為英雄,希望成名的武士絕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是啊!若是時間拖長,只怕連朱雀、玄武、白虎三國的能人,也會爭相前來。」
伐越彷彿看到了無數武士沖向朝日城的場面,剛才還危機重重的朝日之行,轉眼竟成了通向成名之路的最佳跳板。
伐越心情如潮水般澎湃而起,他也是武士,也夢想著成為英雄的一天。

赤熾又何嘗不是如此,只不過他多了些不知道能否完成使命的擔憂。
「開!」城門突然傳來一聲大喝,眾人不約而同轉頭朝城口處望去。
一匹披紅掛彩的白馬率先跑入城門,馬上一名高大的騎士邊跑邊揮舞著金色長劍,狀似衝鋒,嘴裡還喊著「殺」,聲如洪鐘,彷彿戰鼓般敲在了每個人的心頭,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身軀。

赤熾也受到氣氛激昂的影響,興奮的手舞足蹈,拉著伐越不斷發問,經解釋才知道這是孝悌城獨特的迎賓儀式,記念當年戰死之人。
白馬奔過,一隊武士踩著方步慢慢走來,這三十六名龍館的龍鑲衛士,一身杏黃緊身武士服,外套黑底銀絲短襖,頭束黃飄巾,腳踏黑靴,腰間懸掛一把虎頭開山刀,威風凜凜,氣宇軒昂,將龍館弟子氣勢完全表現出來。 本帖最後由 solove 於 2013-10-26 16:11 編輯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6 16:12
第三集 重返朝日 第二章腰桿

「好氣魄!好陣式!三十六人居然有千軍萬馬的氣勢,龍館的確不凡。」赤熾並沒有因藤氏一門而對龍館有任何負面印象,見到如此雄壯的陣式也喜不自勝。

伐越是觀眾中唯一沒有笑容的人,他滿腦子都是如何安排朝日之行,生死攸關之際,再雄壯的氣魄也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赤熾手肘頂了他一下,笑道:「慢慢想吧!又不是急著回去,看完熱鬧再說,你又不是怕死的人。」

「怕死和送死是兩回事!」伐越白了他一眼,低頭繼續沉思。

「大不了我陪你去就是了,朝日城我們又不是沒闖過。」

想到上次朝日之行,伐越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緊張了,那批特殊的屍人一直是心腹大患,若是想不出辦法擊倒他們,下一次朝日之行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好啦!都四十歲的人了,還像大姑娘一樣扭捏,真沒勁!放心吧,等你到了朝日城你就會發現城外人山人海,都是忙著去送死的人。」

「誰是大姑娘,再說我敲碎你的腦袋!」伐越一本正經地瞪著赤熾,隨即想到自己也著實過度擔憂,不由放聲大笑,這一笑立即引來許多驚愕的目光,嚇得他連忙收斂。

又一陣銅鑼聲,朝廷專使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在館主和藤忍的陪同下慢慢進入城門。

專使一身天藍色的寬大朝服,上面繡有飛鶴朝日圖,橘紅色的太陽與藍底相襯,顯得人清爽高雅,頭上戴著的黑色朝冠,隨著身子上下起伏而顫動,面孔頗為俊秀,長相與他身邊的藤忍頗有些相似之處。

「副相大人!」伐越驚呼一聲。

「副相?看來地位不低,難怪都是大人物相陪……咦?這傢伙長的和首席參議倒有點像。」

「他是藤忍大人的親侄兒,名叫藤仲義,都屬皇后一族,很得皇帝賞識,剛剛三十歲便做到了副相之職,前途不可限量啊!」

「原來如此,我說怎麼這麼像呢!又是一個仲義,不知道下場會不會和那位費仲義將軍一樣?」赤熾不在意豪門權貴,更不以地位評價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的藤仲義,在他眼中還不如身邊的伐越,因此出言嘲笑。

伐越想起費仲義那顆滿是泥水的腦袋,表情又僵住了。

藤仲義趾高氣昂的姿態倒是與費仲義一樣,額頭微揚,眉尖高挑,嘴角輕輕抽搐,從不正眼看人,高傲的眼神不時還流露出輕蔑之色,這些看上去威武不凡的龍館武士,在他眼中與螻蟻沒有區別。

相比之下,跟隨在他身後的十八名騎士卻有相反的反應。他們穿著清一色的黃金鎧甲,腰間都係著玉帶,頭上高束武士髻,腰配長劍,胯下清一色的墨色良駒,單看這身打扮便覺得威風凜凜,彰顯出皇家氣度。

然而這十八名騎士的反應,實在有違身分,踏入城門後,便一副戰戰競競的樣子,表情僵硬,臉色煞白,斗大的汗珠不斷從兩頰滾落,喪失了應有氣勢,倒像是進入龍潭虎穴,面對生死關頭。

龍館武士看在眼中,都露出得意之色,威武的皇家衛士竟如小蟲般怯弱,這完全是龍館的威名與氣魄所致,在他們看來,任何非龍館武士進入孝悌城,都應該表現出膽怯的一面。

赤熾極討厭高傲的人,當皇家騎士的窘迫與龍館武士的高傲同時落入眼中時,一股怒氣突然湧上心頭,他搖著腦袋嘟囔道:「什麼皇家騎士,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一個龍館就把他們嚇成這樣,還不如回家抱孩子。」

聲音不大,可這些武士都是敏銳的高手,聽得清清楚楚,就連馬上的十八騎士也都一字不差地聽入耳中,十八張面孔同時窘得通紅,眼神無一例外地充滿被羞辱後的憤怒。

藤仲義同樣出自龍館,也算是學有所成,自然聽得一清二楚,突然勒停了坐騎,冷冷地掃向聲音傳來處,很快便發現了那把巨大的兵刃,以及兵刃下的青年男子。

盛大而莊嚴的歡迎儀式立時亂了,整齊的方陣被打斷,圍觀的行列也擁擠不堪,而赤熾再一次成為了焦點,這一次的場面更加宏大,不但所有龍館弟子在場,嘲弄的對像還是位高權重的副相藤仲義。

出身、地位、裝束、氣質!挑釁者與被挑釁者之間巨大的差異,成為這場鬧劇最大亮點,人們期待的或許正是這樣的碰撞,居然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止事件惡化下去,就連伐越也只是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

突然引發的混亂連赤熾自己也頗為意外,從不怕事的他也沒有退縮,抱著「既然成為所有人焦點,就不能把戲演壞」的想法,他用最爽朗率直的笑容,回應藤氏一門的憤怒。

這小子是不是有意這麼幹的呢?看到這張堆滿笑容的臉,幾乎所有人都有這種感覺。

「又是這傢伙!」陪同在側的藤忍怒不可遏,這是藤氏一門閃爍光芒的時刻,居然又一次被這個紅發青年羞辱。

三番兩次的挑釁,讓他忍無可忍,他調轉馬頭,揚起馬鞭指著赤熾,怒吼道:「你居然當著朝廷專使的面前如此無禮!」

藤騎更是咆哮道:「嘲笑皇家騎士罪不可赦,給我拿下!」

「不用急著動手。」

赤熾撥開身前的龍館弟子,扛著「冷巨」大搖大擺地走上紅毯,仰起頭,依次看了看藤仲義、藤忍和藤騎,三張相似的面孔都帶著吃人的表情,他不禁一笑。

「笑什麼?」藤騎又是一聲大吼,卻一直坐在馬上動也不動,凶狠的表情與膽怯的行為完全不搭,絕大部分龍館弟子都感到驚奇,只有少部人知道剛才那一戰,心中或是竊笑或是感慨。

赤熾還在笑,對手越是凶狠他笑得越開心,在外人看來,倒像是他在戲弄藤氏三人。

然而率先做出行動的不是藤氏三人,也不是赤熾,而是引發事件的十八名皇家騎士。那句話深深刺激了他們,恨不得立時拔刀把赤熾殺了,只是礙於孝悌城的威名不敢造次。

為首的騎士隊長憤怒相向,喝問道:「你是何人?竟敢嘲笑皇家衛士!」

「嘲笑也要有可嘲笑之事,不是嗎?」

赤熾神色輕鬆地繞著十八人左看右看,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響,周遭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這怪小子耍什麼花樣,誰也沒有說話,都等著看熱鬧。

伐越很想勸阻,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騎士隊長氣得渾身直顫,眼睛掃向藤仲義,請求出手。

藤仲義張口慾言,卻又礙於場合不便說話,轉眼望向藤忍,用眼神暗示他下令。

然而藤忍卻極為猶豫,這樣的場面本應由龍館館主出面處理,然而龍館之首居然沒有任何表示,只如旁觀者般觀望,他心中不禁感到狐疑。

這個紅發小子來歷不明,只是去了一趟朝日城而已,並未立下大功,竟能進入左議堂,這已經是一奇;館主還讓他參與討論關於出擊朝日如此重大議題,這是二奇。

有此二奇,不能不讓人懷疑,一切都與館主有關,赤熾有可能是館主暗中布下的棋子。

有此想法,他也不敢隨便下令,避免留下什麼把柄,因此他更希望皇家騎士能主動出手。

另一側的藤騎倒是下了命令,但參議只不過代表有資格進入參議會議,並沒有直接下達命令之權,既然館主沒有命令,衛士們也只當是隨口一言,沒有採取行動。

赤熾只是看不慣皇家騎士戰戰競競的怯弱表現,才憤而出場,自然沒有與十八騎士交手的打算。

他淡淡地掃過十八人的眼眸後,突然指著騎士隊長大聲喝斥道:「餵!你們到底在怕什麼?龍館弟子雖然強大,也用不著這麼戰戰兢兢吧?你們可是皇家騎士! 」

十八騎士滿腹怒火正想發洩,被這一罵都懵了,愣愣地看著赤熾數落他們,只有騎士隊長無力地嚷了一句:「你竟敢藐視皇家騎士!」

「有膽對我吼,為什麼沒膽量挺直了腰桿面對他們?」赤熾不但用言語刺激,更走到最近的騎士隊長身邊,左掌用力拍了拍馬鞍,以示譏諷。

騎士隊長頓時怒髮衝冠,連脖子都紅了,右手抓住刀柄就欲拔刀拼命,可手指剛剛摸上刀柄,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壓住了。

他驚愕地低頭一看,紅發青年的左手輕輕地壓住自己的右手,無論他如何掙扎,右手就像黏在刀柄上紋絲不動,不禁大驚失色。

「隊長!」十七人看著隊長的反應都驚呼起來。

「不用怕,沒事!」

赤熾朝他們笑了笑,目光又迎向騎士隊長的眼睛,四目相交卻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騎士隊長發現滿腹的怒火,不知為何消失了,只覺得心境在一瞬間平和許多。

「皇家騎士要是連骨氣都沒有,乾脆回家抱孩子去吧!」赤熾淡淡一笑,壓在刀柄上的手也鬆開了。

十八名騎士都愣住了,表情凝固了大約半盞茶的工夫,被怒火染紅的眼珠突然恢復原樣,被羞辱的怒火瞬間昇華為自身信念的表現。

正如面前之人所言,技不如人那是實力問題,就算一輩子都不如龍館弟子,也必須挺直了腰做人。

赤熾感覺到十八人的怒火消失了,友善地拍了拍騎士隊長的大腿,哈哈放聲大笑,讚道:「這就對了,挺直了腰桿才是男人,就算打趴也不能折了腰。」

剛才還滿臉怒氣的皇家騎士對長,此刻朝他投以最誠摯與欽佩的目光,若不是有上司在場,他幾乎想跳下去,抱一抱這個可愛的青年。其他十七人也都有同樣的感覺。

那些等著看熱鬧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赤熾與十八騎士,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就連做為上司的藤仲義,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人群中,龍館館主那張潤紅的面孔上,泛起了難以察覺的微笑。

「看來沒事了,你們繼續,我告辭了。」赤熾是個率性而為的人,看十八雙眼睛被自信填滿後,立即心滿意足地走向原來的位置,可才剛動一步,耳邊卻傳來藤仲義的一聲大喝。

「站住!不要以為說了這麼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就可以抹去你的罪責,冒犯朝廷專使是重罪,本使絕不會放過。」

赤熾似乎早已料到,腳還未定,身子突然一旋,竟然直接在紅毯上坐了下來,「冷巨」平放在身邊,雖然一言不發,姿態卻明明在表示,想抓我就來吧!誰怕你啊!

堂堂副相、三等公爵、朝廷專使,竟然被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如此戲弄,藤仲義感覺丟了大臉,滿腹的怒氣已經漲到了胸口,甩頭便道:「叔叔,把這人交給我吧!我非剮了他不可!」

「這……恐怕不需要勞動專使吧?對付這種小毛孩子,龍館還不至於沒有能力。」藤忍以進為退,明為推託,實際上卻是一石二鳥,試探館主的真實用意。

他冷冷地瞥了館主一眼,對他保持沉默的態度相當不滿。然而龍館館主還是不願表態,竟然閉上了眼睛,雙手抱在胸前,一副與世無爭的姿態。

藤忍氣得臉都漲紅了,攥緊的拳頭微微顫抖,心中咒罵道:等我接任館主之位,你就知道我的厲害!

藤仲義實在等得不耐煩,雙腿一夾,馬匹便跑至赤熾身前。

他居高臨下俯視對方,嘴角撇出一絲冷笑,手中馬鞭朝下一指,趾高氣揚嚷道:「一個不入流的小子在孝悌城胡作非為,龍館竟沒人出面,實在讓人遺憾啊!既然這樣,只好由我這朝廷專使勉為其難代勞了,給我拿下!」

十八名皇家騎士仍在感動中,面對這樣的命令都顯得很猶豫,遲疑了半天,最後還是跳下馬背,準備抓人。

看熱鬧的龍館弟子一片嘩然,赤熾的舉動固然有些莽撞,但藤仲義的話,卻是直接扇了他們一耳光。

連藤忍都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縱馬上前,小聲勸道:「仲義,不要胡來,這裡是龍館,激怒了他們對藤家不利。」

「龍館?嘿嘿,就快不存在了。」

藤忍大吃一驚,心裡正琢磨朝廷專使來的目的,沒想到竟是這個,自己好不容易爬到首席參議的寶位,離館主僅一步之遙,現在撤消龍館,將前功盡棄。

他急得臉都紅了,赤熾的事也拋到腦後去了,全副心思都放在琢磨該如何保住權位。

藤仲義得意的笑了,指著手下喝道:「還不動手!」

迫於無奈,十八騎士把赤熾圍住。騎士隊長心存不忍,小聲勸道:「兄弟對不起了,若不向藤大人陪罪,我們也只能動手了。」

赤熾抬頭看了一眼,身子一晃竟躺倒在紅毯上,望著天嘟囔道:「要打就打,打不過也沒什麼話,要讓我卑躬屈膝,下輩子也不可能,這世上只有武神一人能讓我伏首下跪。除此之外,就算我家老頭子和老娘也別指望。」

一句話說的輕鬆,聽者卻大為震動,武士最注重的便是骨氣,原本看不起赤熾的人,都忍不住暗地裡豎起了大拇指,單是他的骨氣,足以贏得人們的尊重。

藤仲義看了叔叔一眼,冷笑道:「少說廢話,拿下!」

十八騎士對視了一眼,腳又踏前一小步,圈子圍得更緊,但赤熾的姿態,著實讓他們無法下手。

「沒關係,來吧!打一架就是,我又不會逃。」

赤熾嘻嘻一笑,左腳突然狠狠踹向冷鉅的側面,巨大的兵刃立即旋轉著飛上了半空。

十八騎士大驚失色,急忙朝後躍,幸好冷巨飛行的速度極慢,因此十八人都很輕鬆地避開了,腳剛落地便聽到「嘩」的一聲,抬眼再望,巨大的兵刃竟然朝著藤仲義而去,速度明顯比剛才快了數倍,不禁大驚失色。

以藤仲義的身手原可以輕鬆避讓,但他若是棄馬而逃,必會大大地丟面子,若是坐著不動,只能硬生生挨上一下,且不論能否抵擋,以他的身分,就算被碰到一下,也是丟面子的事情,因此大為猶豫。

這才是赤熾真正的用意,看著藤仲義那張白臉黑得發紫,心裡暢快極了。

「副相大人,送你的禮物可不能不收哦!」

「可惡!」藤仲義原本就年輕氣盛,再加上受到皇帝重用,更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哪受過這樣的氣?他怒罵一聲,隨手拔出配劍,越過「冷巨」上方,縱身便砍向赤熾面門。

劍走輕靈,如靈蛇出洞般劃出一條詭異的弧線,劍光若雨擊向赤熾的面門。周圍一片驚呼,這一手「千蛇幻劍」是龍館極難學會的一招,許多弟子為了這一招廢寢忘食,眼見劍光閃閃、蛇影重重,無不撫掌叫好。

赤熾沒想到這位高官也有如此手段。

他想起身閃避已經遲了,身子突然旋轉沖向前,幾乎倒立在地面上,雙足足尖勾上了在空中盤旋的「冷巨」邊緣,隨著足尖用力一拉,「冷巨」寬大的劍背高速橫移,正好封死藤仲義的攻擊。

細碎的劍花如雨點般敲打在冷巨表面,噹噹的撞擊之聲不絕於耳,不時還冒出絲絲火星,算是為這場架打開了序幕。

藤仲義表情十分難看,如此凌厲的一劍,居然以這種方式落空,鬱悶的心情可想而知。

赤熾相當開心,倒立作戰引來了無數驚嘆的目光,這無疑是最好的獎勵。

他索性完全改變了應戰方法,雙手撐地倒立著行動,雙腳控制著「冷巨」角度與旋轉,無論對手是劈是砍是刺,巨大的劍背,都足以阻擋對手攻勢。

旁觀者都為他古怪又實用的防禦術讚歎不已,參議們更是驚訝,小小年紀能有這等實力。即便不喜歡他的人也不禁為之感慨,此時他們才真正明白,赤熾這把兵刃到底有何好處。

藤忍等高手更是洞若觀火,藤仲義實力雖然極強,卻不適合與赤熾這樣的對手交鋒,因為他的劍過於華麗,攻擊偏窄,只要赤熾兵刃一橫,幾乎沒有破綻可言,如此一來藤仲義奇妙的劍招,也只能製造出一堆聲響。

赤熾是位擅攻者,喜歡搶攻和強攻,以強大的攻擊壓倒對手。

而巨大的兵刃就像移動的鐵牆,可以封死破綻出現的方位,即便狂攻露出了破綻也不必擔心,如此一來,沒有後顧之憂的他,攻勢便愈來愈強,直到把對手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

一招「劍盾。封」化解了對手的攻勢,他並不滿足,當藤仲義憤怒地擊打著劍背之時,一絲火苗在不經意間,悄悄竄向他的肋下,就像一隻化成烈火的手,而巨大的兵刃,此時起到了阻擋對手視線的作用。

「大人,小心,火!」

赤熾的側後方突然響起一聲驚呼,人們這才發現,詭異的火苗竄到了藤仲義的肋下,堪堪觸及衣服,無不大驚失色。

烈火不比武技,氣或內息的變化完全可以用感覺判斷出來,藤仲義在這方面並不輸不給赤熾。

然而他萬萬沒有料到,對手會使用非武技的攻擊手段,看到火苗一竄而上,立時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疾行後縱。

然而一瞬間掌握了先機的赤熾,並沒有就此放過他。一道烈風從背後劃出一道弧線,竟然搶在藤仲義之前,阻擋住他後縱的路線,速度之快、判斷之準,就連龍館館主也露出驚訝之色。

藤仲義重重地撞上了冷巨,冰冷堅硬的感覺從背上傳來,又讓他驚出一身冷汗,在潛意識控制下,再次前縱。

「吃我這招「落影」! 」

聲落,枯葉般的掌影貼著臉頰而來,藤仲義臉上最後的血色也消失了,對方彷彿早就料到了自己一切反應,一招連著一招攻擊,如海中巨浪滾滾不息,一陣窒息的感覺升上心頭。

「啪」的一聲,白皙的面頰上被狠狠扇了一個耳光,鮮紅的手印完整地印上臉頰,藤仲義的臉色也隨即呈現出羞惱的赤紅色,連脖子都紅了。

然而羞辱並未結束,可惡又可怕的對手化成了一道恐怖幻影,動的並不止是身軀,還有冷巨,不斷變換封殺的位置,限制藤仲義的活動角度。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6 16:13
第三集 重返朝日 第三章聖旨

在場數以百計的龍館弟子無一俗手,十八皇家騎士也是禁衛軍中的精英,然而沒有一個人見過這樣的攻擊方式。

    人與兵器的融合達到恐怖的層次,不斷旋轉,將破綻縮小,除了正面強攻幾乎無機可乘。

     「可怕的紅毛小子,竟然有這種實力,真是小看他了。」

     「是啊!如此龐大的兵器竟能舉重若輕,隨心所欲地控制,他的天賦非同小可。」

    滿耳的稱讚讓漸漸恢復正常的藤忍極為不快,然而赤熾所展示出來的實力,比剛才那一戰更強大,而且看上去游刃有餘。

    他心中頗為不安,若是藤仲義在龍館被外人所敗,龍館和朝廷的面子都會大大受損,也許會因此激化兩者之間的矛盾。

     「仲義,不要丟了藤家的臉。」

    藤家是青龍名門,高傲緣於家族歷代的強大實力,藤仲義和藤忍這兩代,因朝廷的權力鬥爭日漸激烈,修煉勤奮度更勝先輩,實力也更加強大。

    藤忍不大的一聲喝斥,卻如同定海神針,一下子便讓藤仲義從慌張中平靜下來,動作更加迅速連貫。

    敵變我變,藤仲義的反應也刺激了赤熾的攻擊,原本純武技的圍困突然加入了火的力量,幻影之牆變成了烈焰之牆,高竄的火焰達二丈之高,身在其中,完全看不到外界的景緻。

    藤仲義剛剛湧起的信心一瞬間又被火焰驅散了。

    身在朝廷中樞的他雖然不忘習武,但實戰經驗甚至不如紅毯兩側的青年,更別說與擅長非武技的對手交鋒。對於火焰天生的畏懼感,使他不敢與之相觸,畏頭縮腦的行動,正好給了赤熾最佳的機會。

    突然,赤熾發出驚雷般的吼聲:「風刃。火。」

    冷鉅的強風,手印的烈火,組成呼嘯奔騰的強火柱從力量的中心點爆發騰空,上升至三丈左右,突然分裂成八股火柱,以逆時針旋轉擴大。

    無死角的攻擊,讓藤仲義無法避開,唯一的選擇便是防禦,可是眼見烈焰即將吞噬身軀,絕望沉重的打擊了狹窄的心胸,這名年剛三旬的朝廷要員,竟然兩眼一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嘴角不斷流出白沫。

    赤熾也愣住了,急忙收住攻勢,目瞪口呆地看著直挺挺倒在地上的身軀。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頓了,在場的人都面露驚色,嘴巴大張著。

     「大人!」

    十八騎士驚叫著打破了窒息的氣息,嘩然聲隨之響起。

    衝到藤仲義身邊的十八騎士緊張得面無血色,雖是二月寒日,他們也已汗流浹背,身為朝廷專使的衛士,居然親眼看著專使死在面前,回到都城實在無法交代。

    這可惹下大麻煩了!朝日城的事情還沒有眉目,被困在這種地方可不是什麼好事。

    赤熾表情相當尷尬,無奈搔了搔後腦勺,看著藤仲義漸漸僵硬的身軀,不停地搖頭。

    他不過是想教訓一下這個狂傲之人,沒想到竟然把他直接嚇死了,十分擔心這個意外將完全改變既定的計劃。

    龍館弟子無不變色,館主也動容了,孝悌城建立以來,還從未發生過如此重大的案件,朝廷專使剛進城就被殺,傳出去必然會引起天下轟動,雖然龍館地位極高,也免不了受到衝擊,但他依然在觀望。

    伐越一直看著赤熾在紅毯上鬧事,心就沒平靜過,現在更是氣得快吐血了,可這樣的情況根本輪不到他出面,只能瞪著眼睛乾著急。

     「謀殺朝廷專使,給我拿下。」藤忍再也忍不住,一張臉氣得發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顧儀態地指著赤熾大聲嚎叫。

    龍館弟子們都不敢怠慢,數以百計的人唰的一下,便將赤熾重重包圍在內。

    看著一層層的包圍網,赤熾聳了聳肩站立不動了,這個時候再動手不但是衝動,更是愚蠢,畢竟藤仲義是被嚇死的而非戰死,這一點差別足以扭轉整個事件的結論。

     「怎麼一到青龍就發生這麼多事情,這鬼地方意外真多,可惡!」

    赤熾看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網相當無奈,卻並不後悔自己的行為,「算了算了,算我倒霉,這輩子能嚇死一個也算是值了。」看著地上的身軀,他無名之火又起,突然一腳狠狠地踹了過去。

    十八騎士都處於驚恐的狀態,根本沒想到赤熾對死人還會動腳。

     「哎喲!」地上的藤仲義突然大叫,頓時把幾乎窒息的氣氛撕破了。

    看著摀住小腿大聲呻吟的藤仲義,所有人的臉部都忍不住輕輕抽搐,不知道是怒還是笑,場面頗為滑稽。

     「哈哈!你這小子居然裝死,害我白操心了。」赤熾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接著放聲大笑,笑得痛快極了,全身都感到舒坦。

    想笑的不止他一個,許多龍館弟子都偷偷捂著嘴笑,還有的直接跑到遠處放聲大笑。

    藤忍叔侄氣得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藤仲義若死了倒也罷了,現在這樣,簡直丟盡藤家的臉,可他又偏偏是朝廷專使,當朝副相,即便是長輩也不便在人前數落。

     「都在幹什麼?讓開!」藤仲義明白自己沒有死,意氣風發的神色又回到臉上,也難得他臉皮夠厚,面對赤熾還是一副趾高氣揚的姿態。

     「喲!大丞相還是這麼神采飛揚,失敬失敬!」

    赤熾輕蔑的笑容第一次引起圍觀者的共鳴,就連十八名騎士也是如此,藤仲義喪失了武士的氣概,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尊敬和保護。

    但他的身分是眾人無法忽視的,眾人一方面贊同赤熾的手段,另一方面又必須正視赤熾的越禮之舉,就在此時,沉默不語的龍館館主開口了。

     「伐越!」

    伐越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跑到館主身前。

     「你把赤熾請到離殤館休息,暫時不要離開孝悌城。」

     「是!」

    伐越明白這是要把赤熾軟禁起來,名義上控制了赤熾的行動,實際上卻是一種保護措施,讓藤仲義無話可說。

    而藤忍、藤騎立即便要引領調查組東去朝日,也不會有時間顧及赤熾,等藤氏三人離去之後,他便可隨便找個藉口把人放了。

    藤忍何嘗不明白此理,但與朝日城這塊肥肉相比,赤熾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他淡淡地瞥館主一眼,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畢竟這是館主下的命令,有朝廷專使在場不便公然反對,同時他也確信,赤熾所做的一切都是館主指示,心中的怨恨更深。

    赤熾一點即透,笑嘻嘻地任伐越揪著衣服往東面而去。

     「奏樂!」

    小小騷亂隨著赤熾離開平息了,紅色的身影就像雨後劃破天空的彩虹,永遠留在了人們的心中,尤其是十八騎士,長期抬不起頭面對龍館的歷史已經過去,從現在開始將是全新的一頁。

    隨著太陽西沉,熱鬧的晚宴開始了,迎接專使的儀式隆重的持續下去,但氣氛已有了本質上的區別,龍館弟子們的眼中沒有了尊敬,或多或少地有了些鄙視的成分。

    整座孝悌城只有離殤館最為平靜,此刻沒有人敢來這座小小的庭院,因為人們都無法確定,屋內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該死!」

    不知道是咒罵天氣的瞬變,還是為命運的波折不滿,伐越從進入「離殤館」開始,便在小院內來回踱步,心裡就像天色般陰沉,即便寒風刮在臉上,也沒有什麼感覺。

     「進來著喝酒吧!這麼冷的天在外面折騰什麼呢?」

    木門被打開一條小縫,寒風從縫中穿過,狠狠地吹打在赤熾的臉上,又撲向屋中央的火爐,火苗被吹得高高竄起來,嚇得他又立即關好了門。

    啪的一聲!門突然被重重打開,伐越急步衝了回來,右手用力一帶,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還不是因為你,否則我們也用不著被軟禁在這種鬼地方。」伐越白了他一眼,奪赤熾的酒壺猛灌了兩口。他臉色已經凍青了,身軀不停地顫抖。

     「這屋子挺好啊!有酒有菜有火,吃飽喝足,美美地睡上一覺,人間一樂事啊!」赤熾酒足飯飽,舒舒服服地躺在木質的地板上。

     「等到藤忍大人想起,恐怕你樂不出來了。」

     「放心!他們有大事要商議,我們這些小人物不過是飯後解悶的工具,沒閒下來絕對不會想起我們。」

    赤熾閉著眼睛,說話越來越輕,幾乎就要睡著之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頓時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不會真想起我吧?」

     「我去看看。」伐越也顯得極度不安,放下剛拿上手的烤肉,跳起來跑向大門。

     「要對我下手,犯不著找這麼冷的天!」赤熾自嘲般笑了笑,身子又平平地躺在木質的地板上,左手一壺酒,右手一塊烤肉,悠哉悠哉。

    一陣急促的腳步很快傳來,隨後是伐越充滿興奮的聲音。

     「熾老弟,皇家騎士的幽隊長來了!」

     「幽?」

    陌生名字吸引赤熾的注意,直起身看了一眼,這些走入大廳的七名男子,都是雪白的外套黑色絨裝,看七人腳上穿著黑色雪靴,不禁一愣。

    為首一人摘下厚厚的頭罩,露出一張國字大臉,臉頰如刀削般筆直,身軀健碩,沒有一處臃腫或纖弱,再加上濃烈虎目,鷹鼻朱唇,渾身上下都透著威武剛氣,一看便是剛毅堅韌之人。

     「是你啊!」赤熾一眼就認出他便是騎士隊長,隨即露出了笑容,調笑道:「你們幾個怎麼來了?不會是來要我小命的吧?」

     「我可要不了你的命,你來要我們的命還差不多。館主大人宴請專使大人,我們幾個就趁機溜了出來,拜會一下兄弟你。」

    騎士隊長呵呵一笑,坐在赤熾身邊,看了他手中的酒肉,笑著調侃道:「老弟好悠閒,你這樣沒人會相信你被囚禁,都以為你是這裡的貴客呢!」

     「我也這麼想。」

    屋內頓時響起一陣爽朗歡快的笑聲。

    伐越走到兩人側面坐下,含笑介紹道:「這位是皇家騎士隊長幽一刀,這位小兄弟來自玄武國。」

     「幽暗的幽,一刀殺人的一刀。」幽一刀從腰間拔出一把寸長短刀,從羊腿上一刀砍了一塊內,放在嘴裡咀嚼著。

    赤熾擠著眼著笑道:「這可是一刀割肉!」

     「要殺人也一樣。」幽一刀朝他挑了挑眉毛,逗得眾人都笑了。

     「你這名字可真帥啊!見誰都一刀,乾淨利落。」

     「嘿嘿!我老娘生前最明智的決定,就是給了我這個名字,好記好用好聽,還有殺氣,誰見了我都叫一刀!」

     「一刀大哥,白天罵了你們,可別報復哦!」

     「要報復就不會來看你了,現在你可是我們大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剛才酒宴上還嚷著非要殺了你不可。」

     「那我只好引頸受戮了!」

    赤熾端直了身子盤膝而坐,笑盈盈地看了看七名皇家衛士,每張臉上都是帶著同樣的尊敬之情,心里特別舒服,笑容因而更加燦爛。

    幽一刀是十八騎士的隊長,今天二十八歲,正是力強的年紀,論實力在都城也算是佼佼者之一,只是出身寒微,來自普通武士之門,因此仕途並不平坦,幾經考驗才進入皇家騎士,並出任小隊長。

    赤熾對他極有好感,憨厚的性格、爽直的脾氣、豪邁過人的酒量,無一不讓人喜歡,因此和他傳盃換盞喝得極爽。

    灌了幾壺酒下肚,說話更是直爽,幽一刀拉著赤熾道:「白天實在精彩啊,尤其馭火術與武技的配合,簡直妙不可言,老哥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馭火術是什麼東西?」赤熾一愣,放下酒壺,疑惑的望著幽一刀。

    七名皇家衛士都愣住了,幽一刀更是皺緊了眉頭,上下打量他兩眼,問道:「白天你用的那火術,難道不是自然教的馭火術?」

    赤熾猛地想起,在龍躍堂外與藤騎交手時,也有人驚呼「自然教」三字,心中一直納悶,後來出了大事才忘了,好奇地問道:「自然教是什麼東西?白天也有人嚷著什麼自然教,我還以為是什麼衙門呢!」

     「你居然不知道自然教?」叫哲和的皇家衛士驚叫了起來。

     「不好意思,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赤熾笑著聳聳肩,輕視的態度,明顯沒有把這名字放心上,這樣的反應讓眾人都有些錯愕。

    幽一刀的眼神尤為怪異,看著赤熾半天沒有說話,氣氛也隨之沉寂。

    伐越感覺氣氛怪異,接下話題,含笑道:「自然教是一門新興不久的勢力,好像專修雷電水火等自然力量,詳細狀況我也不太清楚。

     「自然教徒似乎並不多,而且相當神秘,你昨天一出手便是烈焰沖天,他們都以為你來自自然教。」

     「修煉自然的力量?那豈不是和朱雀國的道士有些相似?」

     「這我就不知了,兩者對我來說一樣神秘,呵呵!」伐越笑著聳聳肩。

    幽一刀忽道:「據我所知,修道者以修內、修心為主,運用道術不過是細枝末節,而自然教徒卻以吸引自然之力,做為修煉的目標。

     「說白了就是藉用天地之力攻擊和防禦,因此自然教士與武士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修煉的東西不同而已。」

     「原來如此,這倒頗為奇特。」幽一刀的話讓赤熾突然有了興致。

    他由於頭髮為紅色、名字中的「赤」和「熾」都與火焰有關,所以自懂事以來,便把火當成幸運之物和護身符,對於火系的力量修煉更十分著迷,覺得那是自己應學之技。

    因此他所學的法陣便與火有關,箭技中也帶著火系力量,因此對於自然教派利用自然之火的手段,頗感興趣。

    伐越笑道:「我對那種東西沒有任何了解,有空你自己去找他們,也許可以切磋切磋。」

    赤熾暗暗把「自然教」這三個字銘刻於心。

    伐越等人則不太在乎自然教,「武學正道」是固有的傳統思想,即便是朱雀的道術、白虎的幻術也是偏門左道,話題到他們的嘴邊便戛然而止。

    離殤館相隔數百丈外,館主別院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為藤仲義設下的豪宴酒酣正濃,賓主都喝得興高采烈,白天發生的小插曲已經煙消雲散了,誰也沒敢提赤熾之名,倒是藤仲義故作大方,幾番大罵了一通。

    令人驚訝的是,龍館館主只陪了半個時辰,便藉故離開了宴會廳,讓藤忍代替自己招待藤仲義。

    這樣的場面不禁讓人想起了館主之位的世代交替,一時間藤忍便成了眾人吹捧的對象,傳盃換盞不亦樂乎,做為主角的藤忍自然樂不自勝。

    那邊喜氣洋洋,離殤館倒是迎來了一位特殊客人。

     「館主!」打開庭院之門的伐越,被眼前的身影驚呆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龍館館主脫下黑色的斗篷,露出一頭銀白色的頭髮,雙頰透著嬰兒般的潤紅,近處細看有一種仙家道骨的感覺,只是眉尖那咄咄逼人的英氣,顯示出武人的身分。

    七名皇家衛士都喝得半醉,見了龍館館主立時打了兩個激靈,酒都醒了,連滾帶爬地跳了起來。

    只有赤熾笑吟吟安然坐在原地,甚至還朝著老館主揮手問候道:「來的正好,一起喝酒吧!」

    伐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喝道:「還不快來行禮,今天要不是館主大人,下午的事情還不知該怎麼收場呢!」

     「彎腰鞠躬是俗禮,我的禮便是酒,我敬酒便是行禮,館主大人,你覺得呢?」赤熾倒了滿滿一杯酒,朝龍館館主舉著,臉上的笑容讓人有種不真實感,不免懷疑他是存心挑釁。

    伐越倒也習慣了他這種特質,越是地位高的人,在他眼中就越需要挑戰,這樣才會使生活變得有趣。

    龍館館主明顯比在左議堂時和藹可親,這是赤熾的第一印象,但當手中的酒杯突然掙脫掌握,飛向那張銀色的腦袋時,心裡的訝異才完全顯現在臉上。

    屋內一片寂靜,人們驚訝地看著,龍館館主端著酒杯一口一口地喝完,直到中空的酒杯倒懸,他們才發出雷鳴般地叫好聲。

     「館主大人,您應該在酒宴上招待朝廷專使,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

     「不歡迎?」龍館館主笑著坐在赤熾身邊,伸手在爐上烤了烤。

     「不、不是!」

    伐越慌張的表情逗得眾人都樂了。

    笑了一陣,龍館館主突然瞟了幽一刀一眼,異樣的眼神讓這位彪形大漢有種被束縛的感覺,心中駭然,思索了片刻,才意識到其中用意。

     「館主大人來了必然有事,我們先告辭了。」

    七人起身欲走,龍館館主忽然喚住了幽一刀。

     「你留下吧!我也想和你聊聊。」

    幽一刀心中大喜,讓龍館館主看上,簡直就是武士最高的殊榮,恭敬地鞠了一躬,把六名部下送出大門後,便飛快地奔了回來。

    庭院小宅內,方形的火爐四邊各坐著一人,手裡拿著酒碗,臉色被火光與酒液染得微紅,火爐中青煙裊裊,烤肉架上掛著香氣四溢的烤肉,頗有種煮酒論英雄的感覺。

     「玄武國應該比這裡更冷吧?」

     「你怎麼知道我是玄武國人?」赤熾拿起酒壺為他斟滿酒碗。

    龍館館主微微一笑,酒碗在唇邊沾了一下,眼中突然閃爍出兩道厲芒,尖銳的目光觸到赤熾身上時變得溫柔若絲,輕輕在臉頰掃過,無限感慨地嘆息道:「這紅發和你父親一樣,髮型也一樣古怪,不愧是同出一脈。」

    赤熾猛地一哆嗦,碗裡酒液晃了出來正好潑在火上,火苗立時竄高,差一點就燒到房頂了。

    伐越和幽一刀也大為驚訝,沒想到龍館館主竟與赤熾的父親相識,都投以好奇的目光。

     「您……是我父親的朋友?」

     「我還沒那資格,不過當年我和你父親一起喝過酒!」龍館館主望著火發楞,溫柔的眼神似乎在緬懷往昔歲月。

    赤熾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盯著他追問道:「這麼說,您也曾到過玄武國遊歷?」

     「大概是十五年前吧!我和幾個朋友為了追求武學更高境界,前往號稱「武道之國」的玄武國,經人指點上了黃龍山。 」

     「黃龍山!」伐越驚呼一聲,目光不由自主瞟向赤熾,卻見這個紅發青年出奇的平靜,拿著酒碗津津有味地喝著。

    幽一刀雖然已經三十歲,但在四人中卻是見識最少的一人,長年在皇家任職,見識的不過是宮廷的醜陋與繁華,武學方面的知識受到了拘束,因此黃龍山在他心中就像神殿一樣崇高。

     「當年的黃龍山實在是精英云集的地方,以武神為首的逆風十五煞盛名遠播,上門求教者不計其數……」

    幽一刀忽然插嘴問道:「像您這樣身分的人,去了黃龍山一定會受到殷勤的接待吧?」

     「殷勤的接待?」龍館館主愣了一下,想起當年的事情似乎有些尷尬,摸了摸銀色的頭髮自嘲地笑了起來,「的確很殷勤,殷勤地把我掛在懸崖邊的松樹上三天三夜!」

     「啊!」
solove 發表於 2013-10-26 16:14
第三集 重返朝日第四章火路

   轟!火苗又竄高了,這一次卻是赤熾、伐越和幽一刀,三人同時朝火中噴出了口中的酒,烈焰一直竄到頂上,把屋頂熏出了一片黑色,幸好時間不長,沒有燃起。

     「館主大人,您實在太逗了,怎麼可能把您這種身分的人……」

     「是真的。」龍館館主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又嘆息著道:「當年我心高氣傲,自以為學有所成,一開口就要挑戰武神,可是沒人理我,我只好破口大罵引來對手,結果被一個叫赤瑕璧的紅發男人狠狠地揍了一頓,頭髮被燒光了……」

    赤熾一臉的委屈,哭喪著臉喃喃地道:「死老頭!乾了壞事居然跑了,實在太可惡了。」

     「還被扔到懸崖邊的松樹,第二天被人救了上來,又被揍了一頓扔了下去,第三天還是一樣,折騰完三天我就服了!」

    伐越和幽一刀聽了臉都青了,這樣的折騰實在太可怕了,換了誰都會記一輩子,不約而同望向赤熾,怪異的目光都像是在說「原來你爸以前這麼狠,今天你死定了」。

    赤熾心裡也大為不安,嘴角微微抽搐。

    龍館館主的口氣一變,笑聲道:「第四天,你爸直接把我帶到山下的酒館去了,結果痛飲了一整天。」

    三人摸著胸口鬆了一口氣,若第四天還那麼折騰,恐怕死的心都有了。

     「這個……這個……喝酒好啊!」赤熾哈哈大笑,掩飾自己尷尬。

     「你父親還在黃龍山嗎?」

    赤熾哼了一聲,撇撇嘴不屑地道:「那死老頭要是在黃龍山,我可要揍他一頓,都一把年紀了還沒事找事。

     「閒著無聊想弄個兒子玩,那就好好地玩啊!可他們才玩了五年就扔下不管,跑到仙界逍遙快活,也不怕兒子天天咒罵他從仙界摔下來。」

    聽著這堆沒頭沒腦的嘮叨,伐越和幽一刀眼都直了,這樣的父親,這樣的兒子,真可謂聞所未聞。

     「哈哈!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父子還真是一樣的個性,有趣有趣。」

    龍館館主老邁的面孔上,綻放出孩童般燦爛的笑容。

     「有什麼趣!遲早我非揍他一頓不可!」

    赤熾越是憤憤不平,周圍三人笑得越是開心。

     「有一對仙人父母,你應該求道才對,怎麼選擇那樣一把兵刃?」

     「做仙人有什麼好,我的志願嘛││」赤熾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是像我媽一樣,收集一百個美女做弟子。當然,做老婆也行。」

    聞言,伐越和幽一刀笑得前仰後合,捂著肚子說不出話來,龍館館主也不禁莞爾。

     「笑什麼,我也將擁有自己的百花譜!」

     「在那之前,你還是先考慮一下朝日城的事情。」

    龍館館主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立時改變了屋內的氣氛,伐越和幽一刀都止住了笑聲,發現館主的表情不知何時凝重了許多,深邃的目光甚至讓人感覺危險就在身邊。

    赤熾還是那樣漫不經心,斟酒喝酒,重複同樣的動作,似乎朝日城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伐越知道自己生死與朝日城息息相關,遠比其他人更加緊張,忍不住問道:「館主大人,不知您是什麼意思?」

     「人類的歷史上,常常會犯下許多低級的錯誤,藤忍過分輕視屍人的力量,注定要失敗。」

    這是龍館館主第一次評價理論上的接班人,眼中的淡漠,說明他並不在乎藤忍的生死。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

     「伐越,我知道今天的決議對你不太公平。」沒等伐越表達出感激涕零,龍館館主按住了他的左肩,「其實你才是這次調查行動的實際指揮者,為了那組龍鑲衛士的生死,你必須站出來做些事。」

     「我?」

     「因為你是東海監政司,還因為你的身邊有他!」龍館館主的眼睛瞟向側身而臥的赤熾。赤熾感覺到三對目光同時直射而來,歪頭笑了笑。

    伐越皺了皺眉,雖然明白館主的意思,但他對自己實力並沒有信心,而赤熾雖然來歷不凡,可屍人軍團過於龐大,那一夜戰鬥也說明兩人聯手只能自保,要想查出真相難比登天。

     「也許會是人界的一場大災難吧?」館主的目光,不經意間瞟著赤熾。

    赤熾晃晃腦袋坐直了身子,聳了聳肩又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樣的問題只有等解開朝日城之謎才能定論,現在說什麼也沒用。

     「人界?您說人界?」幽一刀性格直率,腦子明顯比其他三人轉得慢。

    龍館館主笑了笑沒有解釋,對青龍國而言,朝日之亂如何演變,都將是改變一個時代的事件,藤仲義雖然還沒有把旨意說明,但從在龍館趾高氣揚的態度,顯示朝廷已經要向龍館下手了。

    而晚上歡迎酒宴間,藤仲義也不止一次提到,督帥們都蠢蠢欲動,數十萬大軍正等待集結,這將是百年來最浩大的一次軍事行動,然而軍事上的意義,遠遠不及政治上的意義,軍人正在用自己的方法爭取政治權力。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龍館館主嘆道。

     「真有那麼危險嗎?」伐越低著頭喃喃自語。

    幽一刀也在思索,他剛剛得知朝日城的事情,但對於龍館的議論則是自進入皇家騎士隊後便已經聽到了,畏懼、敵對、懷疑、陰謀。有著東都美名的孝悌城,在朝廷大員的嘴裡卻像一頭猛虎。

    赤熾是四人中唯一沒有在官場生活過的人,生性散慢的他無意捲入任何一國的政治鬥爭,對官場上的勾心鬥角更是不屑一顧。

     「赤熾,黃龍山絕學多不勝數,你為何挑了這麼一件東西?」龍館館主無意擴大不安的氣氛,主動岔開了話題。

     「拿著這東西顯得我更帥!」赤熾讓人噴飯的回答也正好起到了相同作用,擠眉弄眼的搞怪神情更逗得眾人一樂,朝日城的陰影在笑容間淡化了。

     「恕我直言,這東西在你的手中已經出神入化,只怕提升空間不大。」

    伐越和幽一刀都點頭附和,赤熾的兵刃技巧已差不多到頂了,就算日日苦練也不會有太大的進步。

    赤熾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生性懶散,沒興趣的技能絕不會去碰,而十八年的生活似乎也沒有必要再提昇實力。一直到朝日城那一戰,他才第一次意識到需要提昇實力,否則朝日城這個大謎團就無法解開。

     「我覺得你那火技頗有趣。」

     「嗯!我喜歡火。」

    赤熾笑著把右手伸到火堆中,在伐越、幽一刀驚訝的目光中,從容收回。經過烈火洗禮的手不但沒有灼傷的痕跡,反而被染成火焰一樣的色彩,表面還散發著熱量。

    館主幽深的瞳孔微微一縮,點頭道:「黃龍之術果然不同凡響,我看這火也是一門複雜深奧的學問,若能深究或許會有大發現。」

    這提議與赤熾可謂不謀而合,尤其他發現火技對屍人特別有效的時候,這種念頭更加強烈了,然而他對火的領悟,依然停留在普通人的階段。

     「館主大人,不知火該如何深究?」幽一刀顯得更加關心火技的運作。

     「我不擅此技,只是覺得武技有限,不過……」館主原只是隨口一帶,並沒有想到任何關於火的修煉,但赤熾的舉動和幽一刀的問話誘發了他的思維,突然感覺火是種非常奇特的力量。

    他伸手拿起鐵鉗,撥弄了一下爐中的火堆,火苗突然竄高數寸,很快又恢復原狀。

    館主道:「火看上去差不多,但細心觀察也許會有新發現,當年我與赤熾父親交手時便有感覺。

     「今天看你運用火術,又發現道術之火與你所用之火明顯不同,因此才猜測火本身也有種類和層次,而火焰的張力、熱力,以及內在的成分,對於攻防力量的影響十分大。」

     「真是深奧的學問。」伐越茫然地望著爐中之火,實在想不出這樣的火苗還能有什麼變化。

    幽一刀也是一臉迷惘。與之相比,赤熾似乎若有所悟,低著頭仔細地觀察右手,火的痕跡漸漸淡去,但熱量卻還在。

     「自然教的馭火術,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赤熾喃喃道。

    自從聽到自然教的名字後,赤熾就對這個神秘組織十分感興趣,研究火之術本就是他的興趣,又得到龍館館主的鼓勵,有意把這項學問當成終生的修煉目標,而不只是用來戰鬥的工具。

     「我也算是自然教徒。」

    幽一刀一語驚人,不但赤熾和伐越目瞪口呆,就連龍館館主也滿臉驚愕。

    幽一刀倒是十分平靜,說完話先笑了笑,輕嘆著又道:「自然教其實也不是什麼神秘組織,只不過比較新穎罷了。」

    赤熾忽然驚呼道:「想起來了,白天提醒藤仲義小心的人,正是你。」

     「嗯!那一聲是我嚷的。」幽一刀刀削般的面頰流露出淡淡的苦澀,「自然教的事情朝廷還未定論,許多人都抱著敵視的態度,我擔心說出來,就無法在皇家騎士隊立身,因此才隱藏此身分。」

    伐越點頭道:「自然教徒太神秘了,人們才會感到不安,因為人們不知道如何應付自然教的力量。」

     「看來不是自然教神秘,而是人們把它變得神秘了。」

    龍館館主憐惜地看著幽一刀,如此光明磊落的一個男子,不應該被那樣的誤會所限。

     「不瞞大家,今夜來此其實正是為了有關自然教的事情。熾老弟將武技與火焰結合,使用技巧出神入化,威力很強,因此特來請教,只是一直不敢說出口。」

     「原來是來拜師的!」伐越哈哈一笑,拍著赤熾肩頭道:「他可不是什麼自然教弟子,千萬別誤會哦!」

     「我知道,是我誤會了,來自玄武國的人當然不可能是自然教徒。」

    幽一刀雖然含笑點頭,但眼中的失落非常明顯。

    赤熾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武學之道被龍館控制了,無法進入這座武學殿堂,就無法成為青龍國的一流高手,尋找其他道路是被逼無奈的選擇,幽一刀必然是希望取得額外的力量,才投身自然教。

    四界的力量皆有特色,其中仙鬼冥都有獨特的一套修煉系統,唯獨人界廣採眾家,博而不精,任何力量或技巧都無發揮十足的效果。

    不知道的人或許會每天拼命的修煉,因為他們看不到頂點,但赤熾是早已看到頂點的人,每次想到便感覺意興闌珊,這些年斷斷續續的修煉,倒是學了不少東西,可惜到精華處,便因為「人」的關係,無法更進一步。

    因此尋找另類的突破方法,也算是他心中一個宏願,自然教的出現多少是一種刺激。

     「一刀大哥,我也準備去自然教研究馭火之術,自然教中必有火系,同樣是火,或許彼此間有可藉監之處,或許有異曲同工之妙,你既然是自然教徒正好一起修煉。」

    幽一刀相當感動,不止是因為赤熾的善意表態,更重要的是,三人聽到自己是自然教徒,都沒有問及任何自然教內部的事情,這是一種尊重,相比起大多數異樣的目光,這種尊重更加難能可貴。

     「我是自然教火系弟子,馭火術也小有所成,然而今天看到老弟那一手實在嘆為觀止。」

     「你是火系!太好了,這下可省了不少事情。」赤熾喜出望外,心裡正愁去哪找火系的自然教徒,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幽一刀卻有些尷尬,吶吶地道:「雖然我是火係自然教士,但是修煉的時間不長,也沒有掌握什麼精華要訣,未必對你有所幫助。」

    龍館館主笑道:「幽隊長,這你就錯了,修煉需要的不是什麼精華要訣,而是領悟,沒有領悟的要訣便是垃圾。」

     「沒錯沒錯,館主說的太對了,一刀大哥快讓我看看你的馭火術。」

    幽一刀點點頭,伸出左手掌平放胸前,右手放在左掌上三寸的空間,然後雙目緊閉,片刻後眉心突然現出一枚火焰狀紋飾,雙掌也變得通紅,慢慢地伸出火苗。

     「精彩啊!」伐越拍掌叫絕。

    幽一刀沒有一絲喜色,神色凝重看著赤熾,問道:「你覺得如何?」

    赤熾猶豫了一下,沉吟著道:「既然是朋友,我就直說了。」

     「嗯!」

     「時間太久了,野外生個火也許有用,用於戰鬥就沒有太大的用處,戰局變換只在瞬息之間,機會稍縱即逝,絕不會給你這麼多時間準備。」

    龍館館主也點頭附和這個觀點,戰鬥中「快」、「巧」、「變」是非常重要的能力,尤其是這個「變」字,速度越快越能打對手措手不及。

    幽一刀被說中心中之痛,仰天長嘆一聲,苦笑道:「是啊!因此我一直沒有把馭火術用於實戰。」

    赤熾定了定神,左手漫不經地在右掌心畫了一圈,眨眼工夫右掌心便出現一個火色符紋圖案,當左手中指點中圖案中央時,一團烈火騰地竄了起來,在掌心熊熊燃燒。

     「我的火來自一種法陣,這種法陣能凝聚時空內的火系力量,聚而成焰,這便是我的火焰。」

    幽一刀看得眼都直了,赤熾的手段只能用詭異二字來形容,即便加以解釋,也說不通火焰如何產生。

     「怎麼樣?」

     「太棒了!這才是真正的馭火術,片刻之間便能化為己用,只不過你那手法太新奇了,那到底是什麼?」幽一刀像小孩手舞足蹈地跳了起來,雙目緊盯著赤熾的手掌,彷彿那不是火苗,而且重新燃燒著的希望。

     「這是手印。」赤熾笑了笑,拿著酒壺猛灌了一口,心滿意足地抹抹嘴角酒液。

     「手印?」幽一刀一臉茫然。

    手印是赤熾發明的全新技能,原理非常簡單,無非是把法陣的力量展現在手上而已,缺少修煉興致的赤熾,在創新方面有著前輩們所不具備的才能。

    赤熾並不想解釋太多,因為「手印」不過是他無聊時的消遣之物,連名字也是暫時藉用,這項技能也還沒有確實的步驟和系統,最終會發展至什麼樣子,仍是未知之數。

    龍館館主忽然輕輕嘆了一聲,道:「這火讓我想起當年與你父親那一戰,道術之火變幻極快,眨眼間已是千變萬化。」

     「嗯!道術之火、幻術之火、弓術之火、法陣之火,雖然都是馭火之術,效果和力量大不一樣,只能慢慢研究,這只是人界之火,此外還有仙界之火、鬼界之火、冥界之火,天底下到底有多少火,還是未知之數……」

    赤熾說到一半,便被自己的話說到熱血沸騰,十八年來從未像現在這樣憧憬未來,也從未如現在擁有明確的目標和方向,彷彿在迷惘的人生道路上找到了指路明燈。

     「如今一說,火之術果然是深不可測啊!」

    幽一刀原本只想多修煉一種力量提昇實力,作夢也沒有想到,竟然走上了一條神秘的修煉之路,心中自是感慨萬千。

    龍館館主也陷入了靜默,赤熾描述了一個完全另類的世界,在他數十年的武人世界中,從未想過破突破這個世界,赤熾的大膽創新,或許注定他將成為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甚至是如武神般的史詩人物。

    陷入沉思的赤熾緩緩起身,無意識地推開通往庭院的木門,寒風夾著細小的雪珠迎面吹來,面頰像被一把把小刀刮著,精神也突然一振,目光外移庭院一片漆黑,屋內的光芒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風中疾飛的雪珠。

    藤忍的霧隱劍浮現腦海中,霧氣凝結成劍從而攻擊對手,力量來自己於內息或是氣,如果力量由霧自身生成,操作起來威力將會更大,更方便。

    換言之,火也是一樣,把法陣附在冷巨之上,冷巨便擁有了火的力量,但如果扔掉冷巨,讓烈火直接變成冷巨,使用起來就方便多了。

    但火焰本身的力量來自何處呢?赤熾陷入沉思,渾然不覺外頭嚴寒。

    然而溫度的驟然下降,讓屋內的人都不禁打一個冷顫。伐越捂著臉,急切喚道:「快把門關上!」

    聲音未落,一團烈火突然封住了木門原來的位置,紅到極點的火焰在寒風下亂竄,屋內又恢復了溫暖,最奇特的是,木質的廳門並沒有被點燃,彷彿與火焰存在不同的時空之中。

     「太棒了!」幽一刀從未見過如此情狀,不由跳了起來。即便是自然教的老師,也沒有這樣的能力。

     「為什麼門沒有被點燃?」伐越問出了三人共同的疑問。

     「因為是法陣,法陣有自己的範圍,法陣內的區域是一個獨立的空間,烈火只在空間內燃燒,邊緣外的物體不會與之發生任何實質性的接觸。」

    三人各有不同反應:龍館館主似有所悟,伐越是一臉迷惘,幽一刀則皺起了眉頭,因為自然教運用的火是世上最普通的火,與法陣之火截然不同。

     「這是火嗎?」

    古怪的問題讓赤熾愣住了,呆呆看著自己的傑作,紅艷豔的光芒、竄動的火苗,如果這不是火又是什麼呢?

    幻術?他自問沒有沾上半點白虎國的絕學,長輩之中也沒有幻術高手,而法陣也是由冥術演變,不可能有幻術的痕跡。

    突然他露出一臉苦笑,幽一刀的問題實在太深奧了,他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證明這片紅色的東西是火。

    幽一刀也在尋找答案,事實上那問題只是他在詢問自己,一團不會點燃木頭的火焰,和一團可以點燃木頭的火焰,觀感上也許沒有差別,但本質上應該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力量,簡單來說,就是侵略性與非侵略性。

    伐越搔搔後腦勺,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兩個人會為這種事情冥思苦想?

     「火就是火,只要你認為是火,它就是火。」

    館主主動打破了怪異的氣氛,然而他那似是而非的回答,著實不怎麼高明,或許他本身也沒有要表達高明的解釋。

     「好好休息!大約明後天你們就可以起程了,盡量趕在藤忍到達前弄出點眉目來,不要讓那組龍鑲衛士白白送命。」

     「赤熾的事……」

    館主挑著眉頭冷笑道:「明天他們就不會在意赤熾的事了,藤仲義帶來的旨意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說罷,他看了一眼赤熾便起身離開了,給三人留下了強烈的神秘感。

    夜色漸沉,孝悌城漸漸從喧鬧中解脫出來,室外寒風刺骨,雪珠子下下停停總沒個完,弄得人們都不願出門,早早地縮往暖和的被窩。

    離殤館內爐火仍旺,卻沒有了人聲,赤熾呈大字躺在火爐邊呼呼大睡,微微的鼾聲似乎在訴說著美夢。

    伐越靠著通往庭院的木門發呆,這一夜他見識了許多,身邊這個紅發青年讓他大為驚訝,火的問題又讓他如入霧中,腦子似乎突然被打開了,放進了許多原本不會去想的東西。

     「篤篤篤。」,身後突然傳來輕微的敲門聲,他愣了愣,神色突然一緊,警覺地問了一聲「誰」。

     「大人,是我。」

    伐越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沉睡中的赤熾,身子如靈貓般竄出了庭院。

    黑暗中晃出一個瘦削的身影單膝跪在他身前。

     「肅裁?你怎麼來了?莫非朝日城又有新的情況?」

    肅裁起身,壓低聲音在伐越耳邊小聲嘀咕一陣,伐越聽到一半,臉色已經青了;拳頭緊緊攥著不是為了發洩情緒,而是為了控制自己不會憤怒地吼出來,最後還是忍不住輕輕罵了一句「這些廢材」。

    肅裁沒有停留太久,身影便消失在掛著雪珠的黑夜中。

    伐越慢慢走回屋內,心潮依然澎湃不息。

     「朝日城不會被鬼吃了吧?」

    伐越像是被蜜蜂刺中似的猛地一顫:「你什麼時候醒的?」

     「我還沒醒,沒什麼大事的話不要吵我。」

    赤熾翻了個身,背朝著伐越,側身橫臥,腦袋枕著手又睡了,連眼都沒睜開。

    伐越卻像是突然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嘮嘮叨叨地說起讓他心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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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當個宅男...但為了生活....只好放棄夢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