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熾焰戰神 作者:甲子(已完成)

 
solove 2013-10-2 23:47:3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4 45333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33
第七集萬里冰封 第九章織家

三人這才轉眼朝門口望去,一眼便看到遙獵嬉皮笑臉的神情,不禁喜出望外。

「你怎麼現在才來?」

「沒辦法,手臂傷得有點重,養好了傷再……咦?紅毛猴子到哪去了?還有我的魚兒妹妹呢?」遙獵晃著腦袋左顧右盼,臉上盡是興奮之色。

三人面面相覷,只好把冰潮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們知道遙獵對織魚有點意思,正想著如何安慰,忽見遙獵撇嘴一笑,不屑地道:「那個傢伙不出現,肯定不是被冰潮吃了。那個色鬼一定是故意帶著魚兒妹妹到處亂逛,不肯出現。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子的花花腸子,你們都被他騙了!」

「騙?」三人都哭笑不得,不知如何面對這番古怪的解釋。

遙獵卻是振振有辭,晃著手指道:「那傢伙連屍人都不怕,又怎麼會死在冰潮之下?」

「冰潮之勢……」

「那又如何?活著回來的成千上百人,難道都有對付冰潮的能力?當然不可能,他們無非都是取巧而已。當時我雖然離得遠,卻也看到一些,那小子敢回身迎擊冰潮,絕不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雖然有些強辭奪理,但三人都信了,而且深信不已。

「那個魅幽羽呢?」

遙獵撇撇嘴,神色略顯沉重,眼神在桌面上定了片刻,喃喃地道:「那傢伙居然……難怪……」

「你在說什麼?」

「魅幽羽不是人,他是個鬼人!」

樂華城西南的丘陵,赤熾正如遙獵所說,帶著織魚在山野亂晃。

不過,他當然不是為了好色,只不過走的路徑不同而已。在數百里的冰刺之原想準確找到落鳳峽谷,實在不容易。

走了七天,他們終於平安離開了冰刺之原,進入樂華城東南部及孝悌城北方的丘陵地帶。

當綠色開始出現在西方的地平線上時,他們都長長地舒了口氣。

「總算過來了。」

「七天沒洗澡,都臭死了!我一定要找個最好最好的客棧,好好洗個熱水澡,可惡的冰潮!」離開了危險,織魚變回大小姐本色,看著自己的衣服渾身不自在。

赤熾嘿嘿一笑,調笑道:「小魚兒,沒有冰潮,你能得到這麼好的水漩大法嗎?」

織魚吐了吐舌頭,心裡卻是十分高興。得到水漩大法,最讓她興奮的是水克火,赤熾就再也欺負不了她了。

赤熾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卻沒再說什麼,心裡也在慶幸昨天留在冰原上,遇上那位高手,還得到重要的修煉指引。

跳過最後一根冰刺,雙腳平穩地落在草地上,赤熾抬眼眺望,前方是一片斜坡,一直往高處伸展,剛才在冰上清清楚楚地看到這是一片丘陸地帶,只是沒有發現任何道路。

他穿越樹林一直爬到坡頂,前方山巒疊翠,連綿不絕,看不到任何人類居住的痕跡,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織魚卻像是重獲新生一樣充滿了活力,從他背上跳回地面,笑吟吟地左右張望一陣,指著正前方道:「就那個方向吧!」

「為什麼?」

「女人的直覺!」

赤熾無言地翻了個白眼,活得簡單就是不一樣。

黃昏,夕陽的紅光把人影拉長。雲荷鎮南方的入口處,兩個長長的影子輕輕移來,寧靜的小鎮讓他們感覺到格外的舒適與安詳。

鎮內氣氛相當寧靜,黃昏正是做晚飯的時候,到處都可以看到裊裊炊煙,街上的行人神色輕鬆,慢悠悠地走向各自家門,與山巒之東的千里冰海相比,實在是天堂。

「我餓了!」織魚道。

赤熾也餓了,雖然還有不少烤好的肉乾,但空氣中那新鮮食物的香味更加誘人。

走在鎮上唯一的大街,所有店鋪都可以清晰落入眼中,兩人很快就看到掛著「棧」字的客棧布幌。

客棧不大,只是一幢二層小樓,樓下是酒肆,而樓上是客房,此時下層只有掌櫃一人,木桌都是空著的,顯得格外悠閒。

「您要住店嗎?」掌櫃探頭望了一眼。一張沒有任何特色的臉,透著老實憨厚,臉上的皺紋書寫了歲月滄桑,褐黃的臉色似乎顯示身上有病。

看到織魚那張俏麗可愛的身影后,他的臉上多了幾分和藹可親的笑容。

門口很窄,明顯是掌櫃疏懶沒有把門板都卸下來,只開了兩條門板,感覺就像狗洞一般,赤熾看著變回無鋒之型的冷巨皺了皺眉,就算折疊了也未必能進入如此狹小的門。

掌櫃看到兵器,這才走了出來,讚歎道:「好大的兵器,客官一定是位大力士,還帶著這麼大的弓,是打算進山打獵嗎?」

「沒什麼好東西,只有一張虎皮。」赤熾拍了拍纏在腰間的虎皮,如此漂亮的虎皮到任何城鎮都很值錢,但在生命都無法保障時,卻一錢不值。

「虎皮!」原本無心的一句卻讓掌櫃受了驚,他臉上突然泛起喜色,但隨即隱去,眉間又露出憂色。

「有什麼事?」赤熾一直在市井中打混,對平民的好感更甚於武士,又是愛惹是生非之人,見掌櫃如此神色,便被挑起了好奇心。

「算了,我只有這不值錢的小店。」

「說吧,就算幫不上忙,也可以出出主意。」

掌櫃面有難色,猶豫了很久才拿著兩碗茶送到桌上,然後坐了下來,從腰間抽出旱煙袋抽了起來,邊抽邊將心中煩事說了一遍。

原來掌櫃有個獨子,今年二十二歲,在三十里外高遠城中的一家貨場做事。

半個月前,那兒子巡夜之時不小心把酒燈打翻,把一張價值連城的虎皮燒了洞,東家要他賠,可家裡只有這一間小客棧,而且平時客人不多,還不如一張虎皮的錢,正愁著如何賠償。

聽了此事,赤熾忽然哈哈一笑,拿出虎皮往掌櫃手中一放,「這算什麼大事?拿去就是,不過頭上被穿了洞,不知道能不能抵上那一張。」

掌櫃呆了呆,低頭摸了摸斑斕的虎皮,毛皮極軟,他在山中多年,出入客棧的又多是獵戶,對於皮毛十分熟悉,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虎皮。他心中又驚又喜,身子哆嗦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不用客氣,就當是房錢吧!」赤熾生性豪爽,對魅幽羽的金葉子尚且不屑一顧,何況區區一張虎皮,笑了笑便帶著織魚上了二樓。

掌櫃自然是千恩萬謝,感動地差點跪倒磕頭,只道是上天派來搭救的神人。

赤熾和織魚舒服地洗了澡,睡了一個好覺,清晨起床,梳洗完畢便欲起程,剛下樓梯卻見掌櫃托著虎皮走了出來,臂彎處還有一個包袱。

「客官,您的大恩小人沒齒難忘,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報答。這個包袱是點山貨,不值什麼,您就拿著用吧!」

赤熾爽快地收下了。

掌櫃又托著虎皮道:「您往西去必經高遠,小老兒腿腳不方便,能不能請您代小老兒,把這張虎板送到城北的龍華商棧找張大寶?」

「這有何難?小魚兒拿著。」

織魚接下虎皮後,跳上赤熾背後的冷巨表面,像以前一樣坐在冷巨上。

出了小鎮,二人依掌櫃所指,很快就來到高遠城。

高遠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城,城池不大,卻是很重要的關口,數條山道在此匯集,其中南北向的山路尤為重要,是連接南方海灣與樂華城最短的通道。

雖然山路難行,但比起多繞二百餘里還是簡單多了,因此山路上的馬隊、商隊絡驛不絕,高遠城便成了南北貨物的中轉之地,城內的居民有七成都從事與商貿有關的活動,城雖小,卻是極富。

踏入城中,赤熾二人已經感受到此城的繁華,道路極寬,可以容下兩駕馬車並行,地面都是用整塊青石板鋪成,堅固耐壓,雖然經歷數百年,卻極少見到裂痕。

放眼望去幾乎沒有平房,都是清一色的三層小石樓,樓體也是又細又高,大概是為了給道路讓出空間。樓下都是商舖,貨物可以說是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叫賣聲更是不絕於耳,單看這小小的角度,熱鬧程度絕不亞於赤熾所見過的大城。

「好熱鬧啊!」織魚出身富豪之家,這樣的大場面自然見怪不怪,左看右看,到處都充滿新奇。

赤熾心中記掛著同伴是否逃出冰潮,又記掛著鷹莊的事情,一心想把事快點了結,因此拉著織魚直往城北。

城北與其他區域沒什麼區別,都是寬廣的青石板路,狹小高聳的民居,還有一片片的貨場,無數人來回奔走,揮汗如雨。

二人很快便找到客棧掌櫃兒子的工作地點││龍華商棧。

看到高高掛在商棧門口的銅錢大旗,織魚突然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

赤熾對她的怪異舉動見怪不怪,見她不動也沒有催她,迳自一人朝商棧的入口走去,邊走邊打量這座龍華商棧,車馬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張大寶在嗎?」

聲音剛起便被一陣急促的馬車聲壓住,赤熾皺眉回頭看了一眼,一輛相當漂亮的馬車正由西面街道往商棧飛奔而來。

見馬車來得急,絲毫沒有避讓的意圖,他不禁又皺了下眉頭,車夫如此囂張,可見主人的勢力。

赤熾的性格遇剛則剛,車夫既然不讓,他也不讓,手中的冷巨輕輕一滑便落到背後的地上,彷彿一扇門把商棧入口關了起來。

「唷」的一聲,兩匹駿馬前蹄飛起,便往冷巨踢去,卻見車內飛出一人,騰的一下跳到車夫的位置,雙手朝兩匹馬的馬背一按,原本衝勢極猛的雙馬,竟然硬生生被按在地上。

赤熾聽到馬嘶聲便準備出手,忽然發現身後氣勢全無,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赫然看到一名中年男人雙掌按住馬背,意態從容地跳回地面,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撫掌讚道:「好身手。」

中年男子眉尖一挑,雙目電芒直射赤熾,似乎以為此人有意挑釁,又見冷巨碩大,倒也多幾分謹慎。

就在此刻,織魚突然大叫一聲,從冷巨上飛撲而下,飛快地奔向中年男子,「爹!」

一聲之下,緊張的氣氛驟然消失,中年男子樂呵呵反手抱住女兒,笑得合不攏嘴。

赤熾吃了一驚。織魚從未說過自己的出身,因此只知道她出身豪門富貴之家,正想著先把她平安送回家,再辦自己的事情,沒想到竟在此處遇上她的家人,心中倒是一喜。

「死丫頭,跑哪去了?快把你娘急死了,快快,快跟我回家去!」

「我也想回家了,好想念我的床啊,快累死我了。」

「累了?快到裡面休息。」

龍華商棧是東海有名的商棧,在這高遠城中也有商館,就是商棧旁的一座院子,由於城中的住所都很狹小,而且都是二層小樓,因此院落式建築就顯得格外氣派,龍華商棧這座院落在北門的東北角,位置極佳,許多人都想進去參觀。

赤熾也參觀了商館,但沒有人像他這麼後悔,因為織魚一開口就叫了一句「相公」,結果他就在無數吃人的目光下被送到這裡,面對一堆正義凜然的表情,幾乎覺得自己是拐賣兒童入青樓的不良男人。

在他正面,改了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如閃電般的目光足足打量了赤熾半個時辰,一句話都沒說,看得赤熾滿身汗毛豎了倒,倒了又豎,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他們父女相見,我就該跑了,這下可好,真被人當成拐帶小女孩的大色狼了!」

「你叫赤熾?」中年男子終於開了口。

「算是吧。」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似乎在猶豫什麼,倒是他身邊的織魚嬉皮笑臉地看著赤熾,似乎很享受他此刻的尷尬與無奈。

「我叫織昭晟,是織魚的父親,龍華商棧的二東主兼大掌櫃。」

赤熾愣了愣,看織魚的作風,家族必是豪門,可織昭晟竟然只是二東主,不禁有些狐疑。

「不用懷疑,龍華商棧是織家產業,大東主是我大哥。」

赤熾初來青龍國,對武門尚且不熟,更別說從不涉及的商圈,只得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

「你和小女的親事……」

「沒!」赤熾嚇得一哆嗦,騰地站了起來,擺動雙手急忙辯解:「沒啥親事,我沒碰過她……」

織昭晟根本不理他,轉頭朝立在側後方的一名瘦削男子道:「派人去查一查他的來歷。」

「是!」瘦削男子躬身一禮,快步離開了正堂。

赤熾眼前一亮,這瘦削男子走路的步法雄健有力,分明就是一個武士。

這個龍華商棧似乎並不簡單,再次打量織魚的父親,這個中年男子身上不但有商人的精明幹練,還有一種銳利的氣勢,簡直就像是一把刀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請問……我能走了嗎?我還有事……」

「請你再等一等,等我查明你的來歷身世,才能答應你織家女婿的身分。」

「鬼才想要什麼織家女婿的身分!」赤熾在心裡抗議。

他雖然喜歡漂亮女人,但這樣成了別人女婿實在不甘,何況與織魚相比,悠檸充滿智慧的身影更讓他舒服。

「我說,你們為什麼就認定我做了啥呢?」

織昭晟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碗,輕輕地捏起碗蓋吹了口氣,慢慢抿了一口,冷笑道:「我女兒在眾人面前親口稱你為相公,就算你沒做啥,也只能做我織家的女婿。」

赤熾遇到的蠻橫人不少,卻從未遇過這樣的。言下之意,若自己身家清白就要強招為婿,雖然織魚這樣的老婆沒什麼不好,但這樣被人強迫,卻是他平生最恨之事。

「當然,你也可以不做!」中年男子忽然話鋒一轉,讓正想爆發的赤熾愣住了。

「可以?」

「只要你死了就行。」

赤熾差點氣得趴下,世上居然有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人,實在是豈有此理,他自身還有一堆事情要做,東方的危機也在一天天加深,火焰的修煉也才剛剛開始,哪有時間鬧這種事情。

他站起了身便道:「我平生從不受人脅迫強逼……」

「那就由不得你了││拿下!」

隨著織昭晟一聲冷笑,廳外突然竄出四人,赤熾原以為是護院武師,正想硬闖,沒想到卻是四個嬌滴滴的女孩,長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以四方形把他包圍在中央,讓他不禁愣住了。

「公子,請留步。」

赤熾尷尬地笑了笑,正想著如何是好,忽然頭一暈,撲通一聲倒地不醒人事,耳邊傳來織昭晟得意的笑聲……

「頭好昏啊!」一陣酒醉後的昏沉感從大腦傳來,赤熾是嗜酒之人,感覺尤為深刻,眼縫微微張大,一片粉紅映入眼簾,「嘻嘻,這次,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將了。」

織魚銀鈴般的聲音傳入耳中,赤熾的腦子就像被針刺了一下,猛地清醒,一睜眼便是織魚那張滿是得意之色的俏臉,四目幾乎貼在一起。

「這回,看你還跑不跑得掉?」織魚有些尷尬,臉色一紅便縮床邊,但眼中的得意之色絲毫未減,笑嘻嘻地看著赤熾,擺出一副得勝者的姿態。

赤熾搖了搖腦袋,腦子依然昏昏沉沉,渾身上下都感覺到乏力,隱隱意識到織魚父女在茶水中下了藥,心中卻並不驚慌。知道自己身分的不多,織魚這小丫頭雖然聽過黃龍山的名字,卻不知道是什麼,因此不用太擔心。

他左右張望了一眼,溫床粉帳,綠色絲綢大被,上面還繡著鴛鴦戲水圖,一看知道是精工細做,只有富豪之家才會用這種東西,再望向床外,古木圓桌、梳妝鏡,完全是少女閨房的裝飾。

「這是做什麼?難不成你要逼我洞房?」

織魚畢竟年輕,臉皮薄,臉色刷的紅了,啐了一口,嬌嗔道:「人家才不是呢!」

赤熾眼見如此,索性也不急了,側身臥在床上,笑咪咪地看著織魚。

一邊等待體力恢復,一邊戲弄這個小丫頭,他一世英明,竟然被她父親擺了一道,心裡多少有些不爽。

「那你把我弄來,又是為什麼?」

「那是……父親的意思,沒有查明你的身分來歷之前不能成親,可又不能放你離開,怕天下之大,再也找不到你。」

赤熾雙眼一翻,差點又暈過去,心道,這分明就是逼婚!

他好歹也算是英俊瀟灑、風靡四方的人物,怎麼能就此敗在這個小丫頭的手裡?

「對了,有件事我好像沒告訴你。」

「什麼事?」

「我這輩子有兩個心願,一是找到武神,二是收集百名美女集成百花譜,你想做什麼花?」赤熾豎起兩根手指,挑逗織魚。

織魚一聽果然急了,她認為自己喜歡的人就應該喜歡自己一個才對。

她一下撲到床邊,急切地問道:「什麼百花譜,不行,絕對不行……」

「什麼不行,這種事我說了算,你只能選擇做百花譜的其中一個,或者乾脆拉倒。」

織魚的嘴高高噘了起來,眼角垂著,牙齒輕咬著唇,像是被人欠了一輩子債似的。

赤熾突然一個翻身坐起,道:「你這小丫頭,什麼都不知道就想急著出嫁,我可沒工夫陪你玩。」

「你……壞蛋!」

「小丫頭,天底下除了成親,還有很多事可以做的,例如……」赤熾微微一笑,隨手一掌把織魚劈暈,看了看自己的衣著,又掃了掃屋內,見冷巨不在,側身破窗,躍出庭院。

院內早有佈置,立即飛來一張大網要把他罩下,卻見赤熾身子一貼,化入影子地遁而走,巨網落下時已經不見了人影。

青龍國都城。

東海的大災劫已經到了再也不能無視的程度,壞消息像雪片一樣送到了這座繁華之都。

數百里之地被冰潮侵吞,數十萬居民不知所蹤,青龍國自建國以來,就從未發生過如此巨大的自然災害。

然而,百姓之間也僅僅是議論,畢竟誰也沒有想過東海發生的事情與自己有關,倒是那一場大地震震倒了都城一些建築,官府正緊張地四處修繕,確保都城無險,所以氣氛還算平和。

與東海不同,都城的早晨卻是晴空萬里,沐浴在陽光中的人都在讚頌著春天的美麗,只有一個人感覺到寒風陣陣,如履薄冰。

藤忍身為皇家血脈,又領著公爵爵位兼龍館館主,勢力不比旁人,但一入京城,他便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勁風正由朝廷吹來。

朝日城一役,龍館損失慘重,如今只能守好有限的勢力再圖發展,可朝廷內那些人,哪一個不是洞若觀火。所謂一沉百踩,他如今便是此等境遇,周圍如此之多的同僚,竟沒有一個人走近,最多只是打聲招呼,人情冷暖一至如斯。

「藤忍大人,好久沒見你來上朝了!」

藤忍被打斷思緒,回頭一看,來者是名文官,仔細打量了半天,才認出是大學士杞山,兩鬢已經花白,精神倒是不錯,只是眉宇間的那股傲氣讓他不爽,但他也沒有說什麼,淡淡道:「杞大人早。」

「老夫也很久沒有來了。」

「今日為何?」

杞山笑而不答,身邊忽然閃出一個美麗到極點的身影,織錦百花繡袍艷麗至極,粉面細眉,在太陽的光暈中有些朦朧之感,彷彿女神一般綽約不凡,見者心動。

藤忍微微一愣,皺著眉頭問道:「杞大人莫非要帶一女子上朝?」

女神再次綻放出迷倒千萬人的微笑。

杞山捻著花白鬍鬚哈哈大笑,指著身後道:「藤大人,你眼花了,他可是十足的男人,天下第一美男。」

男的?

藤忍吃了一驚,上下打量「女神」,直到陽光被身影擋住,才看清楚對方的面貌,乍看之下還是十足的美人,但細細觀察才改變了這種印象。

「在下魅幽羽,來自鬼界,奉鬼王之命出使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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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43
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一章京殿

鷹莊。

峰谷之間,碩大的山莊喧鬧不遜往昔,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只可惜威嚴早已蕩然無存。當赤熾踏入鷹莊時,看到的是滿莊的野武士,各處院舍都被霸占,就連青檸小院也不例外,被武士們弄得亂七八糟,甚至傳來尿騷、屎臭味。

赤熾愛極了這座寧靜小院,無名之火一下便竄了起來,雙目在怒火的浸淫下變得如髮絲般赤紅。

「滾!」

一聲大吼,七、八名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武士,突然被一一扔出了小院,摔得齜牙咧嘴,然而當他們憤怒地跳起來想報仇時,紅色的身影就像殺神般衝了出來,又一次把他們扔出數丈,這些武士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連續被扔了七次,摔得頭暈腦脹、滿天星斗。

「再踏入小院一步,殺無赦!」

赤熾嘴角習慣性地露出淡淡笑意,落在武士們的眼中卻像是死神的微笑,渾身上下冰冷刺骨,身子不由地顫了起來。

千里奔波好不容易趕回鷹莊,雖然知道不會在此見到悠檸,但赤熾心中一直期盼著重逢。沒想到一回來,卻看到有悠檸影子的青檸小院被破壞,簡直是褻瀆了他心中的身影,素來嘻嘻哈哈的他也不免動了肝火。

「慢著!」

赤熾一聲大吼,讓剛想逃竄的武士們都嚇得一顫,顫顫巍巍地回身望著紅發殺神,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又會如何。

「不把院子恢復原狀,我就把你們撕成碎片埋在土裡做肥料!」

惡狠狠的警告下,倒有幾個想表現一下武士的骨氣,卻把自己滿頭髮絲送入了烈火地獄,聞著空氣中散發的焦味,最有骨氣的那位也趴下了。

紅色身影就如鬼魅般無可捉摸,隨時出現的火焰更是防不勝防。

他們並非無名之輩,但在這小院中也只能成為無名之輩。

踏入悠檸的閨房,一陣男人的汗臭撲面而來,床鋪十分凌亂,赤熾皺了皺眉頭,連忙從櫃子裡找了幾塊檀香扔進入香爐點燃,輕煙裊裊而起,香氣四溢,頓時把汗臭壓了下去。

打開木窗,一陣新雪清冷的氣息透過鼻息滲入心脈,窗外對著兩峰之間的山谷,可以直眺遠方,悠悠白雲、皚皚冰雪,雖然訴說著完全不一樣的故事,卻讓躁動的心弦一瞬間平復了。

半個時辰後,閨房被赤熾收拾的煥然一新,乾淨的床鋪,疊得整齊的被褥,桌案地面都被收拾好了,空氣中散發著怡人香氣,那幽靜的感覺就像是悠檸就坐在床邊。

突然湧起的思念瞬間佔據了整顆心室,赤熾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念一個人,也只有在這裡,他才感覺到即便在黃龍山也沒有的寧靜感。

「姐姐……」

噹啷一聲,屋外突然來東西跌落的響聲,把沉浸在溫馨氣氛的赤熾拉回現實。他踏出屋門,被迫收拾院落的武士都一動不動地面向東方,嘴巴大張,眼中充滿驚色。

「怎麼回事……」

一聲未落,赤熾的目光也被鎖定,明亮的瞳孔深處,倒映出一幕詭異的景象││紫色!滿眼的紫色、流動的紫色、如瀑布般飛落的紫色……

就在那遙遠的東方盡頭,如同一幅紫色大幕連接天地。

赤熾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嚨,先是雪暴,再是冰潮,他確信接下去一定還會發生什麼,眼前的那一幕似乎印證了這一點。

「第三波?」

青龍國,位列人界四國之首,疆土極大、人口眾多、資源豐富、國力強盛,對人材培養極為重視,與尚道的朱雀國和尚武的玄武國相比,青龍可謂文武兼修、百家爭鳴,然而經歷了數十年的太平盛世,文治漸漸甚於武道,這也是朝堂內文士派興起的主要原因。

「萬歲,萬歲,萬萬歲!」

藤忍已經快一年沒有行此三跪九叩之禮,在孝悌城呼風喚雨不可一世,可到了這威儀雄壯的朝堂大殿,感覺就像一座米倉裡的一粒米那般微不足道。眼角掃視朝堂之上,雖說文武各列左右,人數相差無幾,眉宇間的氣勢卻截然不同,不過他此刻的心緒並不在此,而在魅幽羽身上。

魅幽羽正在端詳這氣派萬千的大殿,見多識廣的他也不禁暗中感慨:「青龍國不愧是人界第一大國,這大殿倒是富麗堂皇,比鬼王城的大殿似乎還要氣派一些。 」

鬼人是貪婪的,見到如此華貴的皇家殿堂,心裡也不免生出無限感慨,高傲的他沒有行任何禮,雙手相合垂在小腹前,滿面微笑,平靜地看著正前方高座龍台的青龍皇家。

殿末,東昇旭日射來的萬道金芒斜斜地照入殿門數尺,燦爛的光輝把門口弄得光霧濛濛,魅幽羽洽好站在其中,幻光把他完全包裹起來,朦朦朧朧,疑幻似真,使本已超凡脫俗的美麗身影變成了神人一般。

很多人在看他,一個敢在朝堂上不行禮的高傲身影,一個如畫中仙子的美麗身影,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詭秘氣息的男人,他到底是誰?

當今的青龍皇帝是一位少君,年方十九,數百年皇家靈氣的沉澱,造就出一個儒雅俊秀的青年,五爪滾龍袍罩在身上,竟讓如此年輕的身影也襯托出皇家的威嚴,開眉朗目,平和中透著儒雅,書卷氣息極重。

少君崇文,喜好讀書研經,不愛武功法術,因此朝堂內外文士派勢力極盛,龍館這樣的武士機構因此受到極大的壓制,不過小小年紀的少君並不在意龍館的興衰如何,反正都是皇家血脈,沒有了龍館這個組織,身分也不會變。

這位青龍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皇帝,文采、武功都不弱,被朝堂內外讚為青龍國中興之帝,然而少年有少年人的脾氣,裁撤龍館便是最好的例子,文人最多賣弄口舌筆力,武夫卻有異能,是動亂之源,因此重文輕武已經被定為國策。

當魅幽羽觀望之時,他也在細細打量對方,傲立光暈中的身影充滿了夢幻般的美麗,后宮三千佳麗竟無一人能與之相比,在光暈的照耀下有種動人心扉的強大魅力,少君的心竟怦怦亂跳,無法自製。

「好俊秀的人物,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等美麗之人,真是奪天地造化之功啊!要是……」

裝嚴而隆重的大禮行畢,文武各自散開兩側,按品級秩位而立,顯得井然有序。藤忍也進入了武將行列,站在第二排首位,身為龍館館主,平民口中的東都之皇,擁有震懾東域的強大力量,到了都城竟只能站第二排,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他心裡有火,卻很清楚這肯定是少君的安排,為的就是要壓制龍館的影響力,因此必須表現出心悅誠服的姿態,否則大禍臨頭。

「皇帝真要棄武嗎?」他心中轉著這樣的念頭,疑惑的目光從皇帝臉上掃過,跟著目光飛移至魅幽羽,出現了另一種疑惑。青龍已是多事之秋,常人都能察覺亂象來臨之兆,鬼人的出現不知道又會把動亂中的青龍國引向何處?

按常理,早朝都是先問內政再問外務,然而少君此刻滿腦都是魅幽羽那美麗的影子,心思早就不在朝政之上,「朕聽說鬼界派來使者,可是殿門處這位?」

沒有人想到儒雅的皇帝如此迫不及待,許多有內政要禀告的大臣都措手不及。尤其是管理東海之地的官員,這些日子為了大災忙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調查整理好受災地區資料,皇帝卻又不關心了。

就連杞山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半天也沒回答。

倒是魅幽羽心清如水,頷首微笑應了一聲,「鬼界使者魅幽羽拜見青龍國皇帝陛下,冒昧前來還望見諒。」

口中拜見,但魅幽羽身子晃都沒晃,只是含笑以對,若換一個人大概早已激怒眾臣,可他實在太漂亮了,誰都不忍喝斥。

杞山這時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踏入中道,躬身回應道:「他是由臣引……引薦的。」

少君擺擺手讓杞山回去,朝著魅幽羽含笑道:「既是鬼界使者,請上前說話。」

魅幽羽輕晃身影向前,只見繡袍輕動,便是數丈,看得眾臣無不勃然變色。他們之中能人極多,一縱數丈也非難事,只是難得姿態如此高雅優美,可見步法之妙。

就連藤忍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鬼魅的身法恐怕只有鬼人才有,然而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個身影。

這個鬼人的身法,竟與赤熾那個小子如此相似,行動間都有一種陰冷的感覺,莫非那個赤熾也是……

藤忍一邊觀察魅幽羽,一邊與赤熾做了比較,兩人的氣質截然不同,一個陰冷如冰,另一個熾熱若火,放在一起可以說冰火不相容,但步法上卻有同樣的特點,詭異幽森。這一刻,他確信那個紅發少年並不只是個普通武士。

然而事情接下去的發展,一再讓他驚愕不已。

魅幽羽的身子在空中突然頓了一下,然後輕搖身影,踏前三步而立,身上的織錦繡衣輕輕舞動,恍若一隻美麗鳳凰,與絕世的容顏相輝映。

近距離觀望,青龍少君被這一瞬爆發的驚人魅力徹底迷住了,目瞪口呆地盯著,一時無法分辨眼前之人是男是女,只覺得美不可方物,十分強烈的親近感一直湧入心頭。

「皇帝?」魅幽羽抿嘴一笑,真似百花盛放,看得少君眼都直了。

「你……真是鬼使?」

魅幽羽含笑頷首。

少君突然起身伸手,似乎想把這美到極點的身影拉到身邊坐下。

「陛下!」就在此時,堂上突然響起一聲大喝,把幾乎迷失本性的少君喚醒。

文臣班中閃出一人,大步走入中道,躬身鏗鏘而道:「鬼界與人界數十年無往來,為何突然遣使而來?臣心有懷疑,這男子雖有奇能,但必須證明自己是鬼使,方可立於這莊嚴的廟堂之上。」

眾人循聲望去,都認出是御史都監年泗淮,以剛正不阿聞名天下,是一等一的能吏清官。

青龍少君雖然平靜下來,對魅幽羽的好感卻未減一分,甚至相信人界不可能有這樣的人物。然而大臣有此懷疑也不能不理,他心裡也想看看鬼人到底與人類有何區別,因此只把目光投向魅幽羽,口卻不言。

魅幽羽心領神會,含笑朝年泗淮點點頭,右手抓住左手小指用力一扯。

「不要!」

殿堂中響起了數十聲驚叫,大臣驚得面無血色,就連少君也伸長了手臂意欲阻止,可那纖細的指頭已與主體分離了。

「鬼人無血,這便是最好證明,各位還想要什麼證明嗎?」

「快……快裝回去!」青龍少君看得心驚膽寒,臉都嚇白了,額上滿是冷汗,沒想到魅幽羽看來嬌滴滴如美人般,卻如此狠辣。

魅幽羽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右手掀著左指輕輕一插,左指又回到掌上,活動靈巧自如,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就在所有人放鬆心情之時,他的臉色陡然一沉,身子緩緩旋轉一圈,陰鬱的雙眼掃過在場眾人,凡是被他掃過之人無不打了一個冷顫,那陰寒之氣竟比冰雪還烈。

「各位!」魅幽羽一開口,朝堂每個人都感覺那顫動的音波如同戰鼓敲動,「你們是要問我為何來此吧?很簡單,青龍國有滅國之危,而且關係到鬼界的利益,所以我來了!」

滅國之危!除了亂臣賊子,只怕沒有人喜歡這四個字,頓時人人呆若木雞。

魅幽羽有意吊著眾人的胃口,提升整座大殿的凝重氣氛,沉默不言,靜靜地看著每個人的反應。

朝堂是青龍菁英人傑聚集之所,異才極多,驚慌者雖眾,卻也有不少人保持平靜,藤忍便是其一。

經歷了雪暴生死大關,多大的事情他也能處變不驚,魅幽羽的話很快就引發他的深思。先是雪暴後是冰潮,都是自然災害,若說天災亡國,那絕不是人力所能更改的,多說無益。

魅幽羽此人絕非為了不能改變的將來而來,必然是有所圖,若他真是鬼人,此舉必然與鬼界有關,屍人作亂也脫不了關係,他到底想要什麼呢?

一個微弱的聲音忽然從側面傳來,「呸!這小子長得就古怪,說話更是危言聳聽,這種先聲奪人的手段也敢拿出來,鬼使也不外如是!」

藤忍斜眼望去,目光落在一張滿不在乎的臉上,卻是殿帥府左督衛、一等子爵觴寒,心中恍然。

此人乃著名的京都三豪傑之一,也是皇家血脈,龍館弟子,因是遠親,只得了一等子爵,但都城之人無一不知其名。

一是因為古怪的姓氏,二是因為他為人好打抱不平,上至王侯下至平民,只要遇上的事情就喜歡插手,然而觴寒的缺點也極為明顯,性格孤傲,剛愎自用,極少待在龍館,大都以殿帥府左督衛之職在京中生活。

觴寒長得威武,國字臉,落腮鬍,虎眼大耳,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個性也如他長相般粗豪不羈,偌大的朝堂大概只有他看魅幽羽極不順眼。

直到此時,嘩然聲才從四處響起,朝堂之上公然詛咒滅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換了誰都會立即被送出去砍了腦袋。

鬼使千里迢迢趕來青龍都城訴說此事,似乎不能不信,可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樂,雖然東方出了一點小麻煩,但都是天災,而且影響地域對於碩大的青龍國而言,不過是身上一塊疥癬。

魅幽羽對殿上的反應早已瞭如指掌,面帶微笑沉默不言,雙目只盯著正中央的少君。他來人界之初便對四國皇帝略有了解,其中最陌生便是這個年方十九的年輕皇帝。

「鬼使,此話當真?」

「東方的冰潮和雪暴,陛下都應該知道了吧?」

「當然,那不過是天災,與國祚長短有何關聯?」

「天災?哈哈……你們真是可愛,死到臨頭還不知道,真是可悲!」

藤忍親眼見過冰潮之勢,深知那是人力無法阻擋的浩劫,卻從未與青龍國國運相連,倒是屍兵作亂,擔心是鬼人對青龍國有所圖謀。他一代梟雄,心思雖然陰狠狡詐,卻不失為青龍的忠臣,因為他很清楚家便是國,只有青龍國國勢強盛,他的權力和野心才有所保障。

「大膽鬼使,不要猖狂!」觴寒憤然排眾而出,手指著魅幽羽大聲喝斥,「你這人休要胡言亂語,亂我朝堂,青龍國太平盛世百載,哪來什麼滅國之危!再敢胡說我先把你打出去。」

「沒大腦的蠢材,我沒興趣和你說話。」魅幽羽比觴寒還囂張,傲氣十足地把頭一撇,冷言相對,絲毫不給面子。

觴寒雖不是胸襟狹窄之輩,卻也受不了這樣的氣,氣得渾身急顫,臉色通紅,若不是身處朝堂,立時就要大打出手。

少君到底為一國之皇,漸漸平靜下來,沉聲問道:「鬼使,你說這些可有證據?」

魅幽羽不慌不忙地微微欠身一禮,淡淡地道:「雪暴、冰潮都是顯而易見的,你們歸究為自然,我也不想強辯。但若青龍國想弄清楚滅頂之災為何,盡可派人往東深入大海,定能看到你們十輩子都想不到的奇觀。」

「奇觀?」

魅幽羽笑而不答,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弄得少君不知如何應對,只得把目光投向臣子。

朝堂上能人極多,青龍國的資料都裝在這些朝臣的肚子裡,即便是其他三國的資料也不缺乏,奈何所言之事關係到整個人界,還能影響鬼界,需要思考的層面遠遠超越了現有的空間。

變化完全在鬼人的預料中,他要的就是這種氣氛,將信將疑又不得不信,也不能輕信,只有將信將疑才會謹慎調查,調查的過程中慢慢揭開恐怖的一幕,反應會更理性些。

「我知道各位從未與鬼人打過交道,也無法完全相信我的話,不過我有人證。」

觴寒臉上盡是冷笑,心道人又如何能證明鬼言,簡直是胡說八道。

魅幽羽對他的反應洞察於心,嘴角一陣冷笑,故意提高聲量,雷鳴般的聲音直穿眾人耳膜,「此人年紀不大,不過出身非同小可,乃是玄武國黃龍山一脈嫡系傳人,當年名震天下的武神的子侄輩,承襲了前人的力量,雖然年輕已經實力不凡……」

一提黃龍山,在場無人不知,便是文官也肅然起敬,他們敬的不只是武神的實力,而是他為了人界,勇於與仙界抗衡的堅強信念與過人膽識。

「黃龍一脈誰人不知,可天下見過黃龍一脈的人並不多。這些年來黃龍山已經封山,據說人影皆無,你一個鬼人又能從何處找來黃龍一脈傳人?即便有……恐怕也是杜撰的吧?」

觴寒的冷笑讓皇帝的臉色也抹上一層寒意,也讓魅幽羽冷笑連連。

「閣下還真是小心謹慎。」

「忠君之臣必忠君之事,這是人臣之理,難道鬼人不知道?」

「胡亂猜忌,莫視皇威也是人臣之理?黃龍之子已到青龍災區,而且一直為人界出力。你口口聲聲人臣之理,不為君分憂何來人臣之理,退下吧!」

「黃龍之子已到青龍災區?」少君插言問道。

「正是!」

回應鏗鏘有力,眼神也充滿自信,神采飛揚的魅幽羽讓觴寒也無話可說。他倒不是小覷鬼人,只是不願輕易上當,事情既然牽涉到黃龍一脈,真相或許真如鬼使所說。

霎時間,偌大的朝堂鴉雀無聲,黃龍山就像聖旨上那方血色的朱印,一旦落下便成事實。由此而見,青龍國的危機便不可不信,身為國家重臣的他們頓時感覺到肩上的壓力。

少君好奇地問道:「此人是誰?」

「黃龍之子,姓赤名熾,東海大地裂之時,他便在朝日,其後屢次參與拯救行動,若不信可以去查。」

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赤熾這個名字實在太陌生了,反應十分平靜,只有藤忍一人勃然變色,瞳孔瞬間縮小又突然放大,任何人都可以看到散射的驚駭之光。

「那個紅發小子竟然是黃龍之子!人果然不可貌相,我倒真是低估了他!」藤忍心下震驚,回想赤熾在朝日事件中的所做所為,不難證明與魅幽羽所說的危機扯上關係。

朝日之亂後屍人大舉入侵,赤熾和伐越都是當時的見證者,伐越身為東海監政司,監視東海之濱各城是分內之事,赤熾則不然。但他千里迢迢從玄武國跑到朝日城,還恰好遇上了屍人作亂,一切似乎太巧,不免讓人懷疑,黃龍山早就預料到會有朝日之亂,因此才派赤熾匆匆趕來。

雖然他口中總是輕蔑叫著「紅發小子」,但藤忍心裡很清楚赤熾幾次與屍人作戰,成果顯著,尤其東海之地在屍人大軍的陰影籠罩下,就連他也感到惴惴不安,赤熾卻如同孤膽英雄般率先出現在朝日城頭。

伐越呈報上來的那份報告,還在他的書案上,其中詳細地描述了赤熾在朝日周邊的英勇戰績。

屍人佔據了朝日之後,軍隊大敗,難民無數,正是舉國震驚之時,第一個平安出現在朝日城頭又從容離開之人,便是赤熾。之後又數次成功夜探朝日,救邢烙七十餘人於朝日城下,梅子河一戰又引開了屍人主力,才致使定陽大捷。

這些功勞若是換了一個人,恐怕早就名動四方,成為青龍國的大英雄,加官晉爵,封賞無數了。但赤熾並沒有因此獲得應有的名聲與利益,在與藏月的上林一戰才嶄露頭角,但那名氣仍與青龍國那些武門大族相差十萬八千里。

其實只要赤熾隨口抖出黃龍一脈,不用動手便立即名動青龍。如今看來,他像是默默奉獻的無名英雄,與平時所見的形象實在不符。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44
第八集紫色浩劫第二章二傑
  
「藤忍大人!」

神游太虛的藤忍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神色有些呆滯,但他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因此外人看不出什麼異常。

「藤大人與赤熾也是舊識,赤熾幾次協助龍館出擊,成績斐然,這是有目共睹之事。」

一句話讓藤忍瞬間清醒,心緒飛快地繞了幾圈,便把事情想明白了。

他沉穩地走到中堂,朝皇帝躬身一禮,點頭道:「正是,龍館素來景仰黃龍一脈,對武神更是奉若至尊,自從赤熾進入青龍以來,我龍館的東海監政司伐越便一直伴隨於他,暗中做出無數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是他不好虛名,不佔功勞,因此才一直默默無聞。」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明明是伐越遇上了赤熾,卻被說成是有意安排,無形中便把龍館放在了「黃龍山同盟者」的位置上,對於大廈將傾的龍館給予強力支持。

魅幽羽洞若觀火,深知藤忍要趁機提昇龍館日漸下滑的地位,但這對他有利無害,對付潛在敵人,武人主政的龍館比文人當道的朝堂更有效率。

其他人卻大吃一驚,沒想到藤忍竟早已洞悉一切。

少君也一臉驚色,好奇地問道:「愛卿為何不早說?」

若是換了個旁人,這一問便露出馬腳,如此大事不向朝廷交代,沒有合適的理由實在說不過去。

藤忍早已想好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從容不迫道:「黃龍弟子行事獨立,當年武神入我青龍也是悄無聲息,微臣覺得赤熾雖然年輕卻堪大任,定有不尋常的任務,微臣怕走漏了風聲,因此隱而未言,請陛下恕罪。」

魅幽羽見他四平八穩地便把事情帶了過去,心下極是佩服,含笑道:「這是人界大事,縱是黃龍一脈,在沒有證據之前也不能隨意洩漏,否則引發不必要的恐慌,後果難以控制,藤大人這是英明之舉。」

有了鬼使的助言,藤忍的謊言更是天衣無縫,舉朝上下對藤忍只有讚許沒有敵意。

藤忍和魅幽羽對視了一眼,一種英雄相惜的共鳴油然而生。

「鬼使,那位黃龍之子如今何在?」

「我料他││」魅幽羽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必在定陽!」

紫光如同神域垂下的巨幅捲簾連接天地,閃爍其間的白光則如同捲簾上的珍珠,每一顆都璀璨閃亮,把東方的天際點綴的光華耀眼,熠熠生輝,而流動的「珍珠」又給這片神奇的捲簾帶來了流水般的動感,更像是一片紫色光瀑。

世間沒有一個人見過如此璀璨的紫色,事實上華麗的紫色大幕比冥月的光輝還要美麗,冥界的紫色月光常被人用「妖異」來形容,而東方的紫色大概只有一個字能形容它││「純」,世界或許沒有比這片光瀑更純正的紫色。

雖然它是如此的純正美麗,雖然它能引發的詩意足以書寫千萬捲軸,但此時,越多越多的人像赤熾一樣,用特殊的目光看它,無情的光芒背後似乎隱藏著重重殺機。

天不應該是紫色的,至少人界的天空不應該是紫色的,既然是紫色,那就不是人界的天空,既然不是人界的天空,那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天空,而另一個世界的天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答案自然也就呼之欲出。

這便是赤熾的推理,簡單的邏輯,完全沒有詩情畫意,但充滿真實感。

按照這個推理,想像中即將出現的異世界力量,隨時都會由東方襲來,而定陽是整個人界最東的城池,也將率先與那股未知的力量碰撞,留在定陽就留在了第一線。

輕風像羽毛一樣拂過窗邊,帶起香爐淡淡的檀香飄過赤熾鼻尖,也飄過心靈,讓略顯不安的心靈稍稍安靜下來。

「走?還是留?」

詢問沒有旁人的空間,有時是一種奇妙的諷刺,但他只是想說出來而已,彷彿只要說出來,那個最想訴說之人便一定能聽到。

異像已生,他堅信一定會帶來更恐怖的災難,那極有可能是一把屠殺千萬人的利刃,定陽則是刀鋒掠過的第一點。就像劈向咽喉的擊命一擊,留下來就意味著用咽喉去迎擊可能的最鋒利一擊,必須有以身試鋒的氣度與膽識。

赤熾自認不缺膽氣,也喜歡新奇刺激的未知力量,卻不得不考慮留下來的意義。鷹莊已經淪為荒園,人倒是不少,但沒有悠氏父女,再留下來也沒有多少意思。他心緒因而變得極度混亂,不知道是該撤往相對安全的西方,還有留在前線等待變化的來臨。

夜幕漸沉,殘陽中的小院如往往常般美麗,可惜大劫之際不知還有沒有明天,天生爽快樂天的赤熾,不知為何竟湧起一陣哀愁。

「閣下可是赤熾?」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

赤熾冷冰冰地轉頭看了一眼,青檸小院門口走入一撥人,為首是名中年男子,身形微胖,端著架子走起路來頗有些威勢,一看就知道是哪個武門的領袖,身後跟著七、八名武士。

「忘了我的話嗎?」

中年男子抱了抱拳,臉色突然一沉,冰冷冷地喝道:「閣下年紀輕輕,膽子卻不小,上次戲弄了鷹莊,這次居然敢教訓環意門弟子。」

赤熾一聽便知是來找碴的,此刻心緒正亂,哪有心情應對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雙眼一翻,便惡狠狠地罵了起來,「老子還沒找你們的麻煩,居然還敢找上門來!這莊子是我的,從現在開始都給老子滾出去,誰敢踏入一步,老子剁了他!」

「狂,夠狂!那日夜宴我也在,你小子比那天還狂,不教訓教訓你,當我環意門無人……」

赤熾哪有這工夫和這種無知傢伙浪費,身子一縱便衝了上去,連招呼都不打,起手便是「鬼影步」,身子驟閃驟現。

環意門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就沒了,再想定神尋找敵影,卻感覺到背後吹來一陣狂風,砰的數聲,整撥人一起被橫推的冷巨送了出去,撲通幾聲摔倒在地上。

「莊里的人呢?」赤熾一腳踏上胖武士的肩頭,手中冷巨朝他左側一搭,比人還大的兵器就像小山一樣壓在身邊,胖武士好歹也是小門派的首領,哪受過這種恥辱,差點沒急暈過去,卻被赤熾狠狠一腳踹醒了。

「別裝昏,等我問完了該死哪就死哪去!」

胖武士臉色嚇得慘白,身子一陣狂抖,胯下突然漫出一團水漬,還帶著酸臭味,竟是被嚇得失禁了。環意門的弟子見門主如此怯弱,都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赤熾倒是被逗樂了,心頭之火弱了些,「嚇成這樣倒是少見,起來吧!

回答我的問題就放你。 」

「莊里空無一人,我們只不過是……借宿而已。」

「空無一人?丫鬟僕人呢?」

「沒有見到,據說封莊的當天就被帶走了。」

赤熾撇撇嘴,封莊針對的應該是悠鷹父女,居然連丫鬟僕人都帶走,其中似乎有些疑點。他掃了一眼趴在地上喘著粗氣的野武士們,「你們到這裡已經很久了吧?就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風聲……好像定陽城有些消息,不知真假。」

一陣風吹過,小院突然沉寂下來,胖武士咬了幾次牙才壯起膽子,哆哆嗦嗦抬眼看了看四周,赫然發現紅色殺神早已消失了。

片刻後,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雷鳴般的吼聲,「等我回來再看到一個人,殺無赦!」

定陽城,一座富人之城,來這裡的礦石商人極多,像礦石這種生意,只有大本錢才能做的起來,小批量的礦石就算運了出去也賣不到什麼好價錢,因此來此的都是大商賈。由於近來屍人作亂,商人漸少,城池才冷清下來,後來武士大舉進駐,又使定陽再度興旺了起來。

赤熾踏入定陽,發現城內的氣氛相當詭異,行人的臉上隱隱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卻又混雜了另一種情緒││茫然,看不到未來的無奈。

冰潮來襲,定陽已經成為孤地,可是這裡的人並不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們看到了冰潮,也一直在為冰的世界而震驚,然而只有赤熾才真正明白定陽所面臨的危機。

悠氏父女都是有智之人,即便遭逢大難心神不寧,必然能嗅到一些陰謀的氣息,紅姬死前已證實他們父女在封莊前已離開,或許就是洞察到危機。所以赤熾心中雖然掛念,卻不十分擔心,倒是那揮之不去的紫色讓他心神不寧,情緒也受到影響。

紫色天幕就像一把刀橫在心頭,雖然沒有任何相當的消息,他卻隱隱感覺到風雨欲來的強大壓迫感。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自己不知道四界的危機,就不會猜測將有天外神秘力量來襲,更不會為此四處奔波,可惜人生是無法重來,命運選擇了他,他也只能選擇命運。

「酒舍」是定陽城最大的酒舍,坐落於城南,規模倒是極大,前後左右中共五個院落,四周被街道所圍,獨占了一方土地,木製小樓也算是雕樑畫棟,尤其是南面的竹樓幾乎和靖安府的「月華酒舍」一模一樣,只是缺少神韻,頗有些東施效顰的味道。

赤熾直入酒舍北院,那是一片只有雨棚沒有屋頂的酒場,賣的是最便宜的劣酒,顧客都是商賈們手下運送礦石的腳夫、苦力、馬夫、車夫。

空曠的酒場沒有放多少酒桌,因為北院大部分顧客都坐在馬車上或蹲在地上喝酒。此時酒桌上都鋪了雪,大冷的天人們都想喝口熱酒暖身,誰也不會喜歡在外面吹風。

店小二聽到外面動靜開門迎客,卻見客人在外面的酒桌邊坐下,不禁一愣,撩開簾子問道:「客店,您不進里屋坐?外面很冷的!」

「伙計,我想問一件事。」

店小二臉色微變,眉頭緊皺,充滿狐疑的雙眼一直打量赤熾,「要喝酒就上里面去。」

「我這把東西恐怕進不去吧!」赤熾隨手指了指插在身後的冷巨。

店小二早就看到這把比人大兩倍的兵刃,心裡越發害怕。這段日子經過的武士極多,其中有許多是出身綠林的豪強,他的臉吃過不下十個耳光,幾次甚至被打得臉都腫了,因此不敢再招惹這些「惡人」。

「拿點酒出來就好。」赤熾隨手拋了一片金葉子,原本不安的店小二立即有了精神,這金葉子質地純正,價值不菲。

不一會兒,兩壇好酒便送了出來,雖然有點寒,但赤熾不在乎,咕嘟兩口便灌了滿腹,臉上才有了些笑容。

「知道鷹莊的事嗎?」

「知道點,不多。」

「悠氏父女抓到了嗎?」

「據說封莊之前就不見了蹤影,前些日子還有官兵前來盤問呢!」

赤熾聽罷心中大定,既然官府沒有抓到人,以悠檸的聰明絕不會跑回來自投羅網,只是想到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那動人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鷹莊的那些僕人丫鬟呢?」

「這個小人倒是清楚,聽說莊內所有的人都被送往虎林。」

赤熾微微一愣,這個結果著實出乎意料之外,「虎林?不是官府?」

「我也是聽酒客們說的。」

赤熾看著碗中透明的酒液發呆,內心隱隱感覺到鷹莊封莊事件,並不如預料中的那樣,倒像是定陽內部勢力的鬥爭結果,一陣失落感縈繞心頭。只要悠檸無恙,鷹莊的盛衰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像什麼樣子,都振作起來,現在是危難時刻……」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暴喝,就像寂靜黑夜中的一聲驚雷,震得大地彷彿在顫動,也把赤熾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出來。

「怎麼回事?」赤熾站起身,惘然地朝四周張望了一陣。

他的身後很快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十數名武士裝束的漢子飛一般穿過街道,高速往西北奔去,神色都顯得十分緊張,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不禁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赤熾走出街口,左右兩側各有數十人奔來,像萬川入海般匯入人潮,沿著大街一直往西北奔騰。他提著冷巨走在人群中極為不便,因而跳上街道兩側的建築,從屋頂直往人潮匯集處,像他這樣的選擇的人多不勝數,就連鋪滿灰塵的屋頂也變得擁擠堵塞。

「怎麼回事?」

「不知道,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

「廢話!沒事發生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如此這般的對話滿城皆是,卻沒有幾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人越多好奇心便越大,跟著人潮奔走的衝動便越強烈,當越來越多人聚集到一起奔走的時候,場面就變得浩大壯觀。

厚厚的人牆,足足有上千人,聚攏在定陽城西北最大的貨場「紫金礦棧」。這片巨大空地一直都是城內最熱鬧的地區,各類礦石堆積如山,如今卻沒了苦力們揮汗如雨的工作場面,只留下一堆堆孤零零的礦石。

人潮在紫金礦棧的外圍便走不動了,前面只能看到一個個腦袋,高矮胖瘦、男女老幼,無一不齊,似乎正在舉行什麼大會。

赤熾聽說過武林大會,卻沒聽說過在大街上開會,不禁有些好奇,只是隔了太遠,礦棧裡的情況根本看不清楚,瞅了兩眼左右,街兩側的房頂上站著不少人,心中一動,一個縱身躍上左側的房頂便奔了過去。

房上早已站了不少人,因此即便上了房,要想擠進去並非易事,赤熾擠了半天都找不到入口,一時不爽便倒轉冷巨,直接把兵刃插入了屋頂,立即將屋內的人嚇得魂不附體,驚叫連連。

赤熾並不理會眾人的目光,縱身跳到冷巨柄上,居高臨下,這才看清楚人群的中心是一處礦場,而在礦場正中央的平場之處,立著一隊穿著整齊的騎士方陣,總共二十人,五人一排,整整齊齊排成四排,上衣穿著藍色布質武士衫,下身是一條白色長褲。

最耀眼的人物並非騎士,而是騎士方陣之前兩名氣質截然不同的男子。左側是一名白衣秀士,跨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在人群中就像是一團白雪,由於距離的關係,赤熾看不到秀士的容貌,但隱約感覺到一種文雅清幽的書生氣質。

立在白衣秀士身側的黑衣大漢也極為出眾,長得高大雄壯,手裡拿著一把九環厚背開山大刀,也像赤熾一樣把兵器扛在肩頭,胯下則是一匹通體墨色的烏錐馬。

「肅靜!」

一聲咆哮震驚雷動,一瞬間便壓住了所有的吵雜聲,叫囂的黑衣大漢凶狠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的反抗意念也消失了。

赤熾煞有興趣地看著黑白二人,武士常有氣勢定勝負之論,若真的此事,黑衣大漢無疑是此中高手。

「各位!」

白衣秀士突然拔起身子,如同白龍昇空竄上三丈,在嘩然聲中穩穩地站在馬背上,白馬竟然沒有任何感覺,靜靜地站在原地,這一幕讓不少人大吃一驚。

「天不佑我青龍……」

開場白便讓眾武士倒吸了口涼氣,注意力瞬間從各種雜事上移開,集中在白衣秀士的身上。

「……東海之濱天災連連,生靈塗炭,百業凋零,青龍國立國數百年來災難雖然不小,殺傷性更強大的風暴洪水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可這一次……這一次與以往都不一樣!」

聲音和高舉的右手完全控制了聽眾的注意力,武士們看上去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

「大家出城看看天空吧!想必在場的人從來沒有見過,紫電如瀑,遙遠的東方邊界全是這種景象,紫色的天空,那到底是什麼?是妖孽作祟,是天意示警?還是遙遠神界而來的神諭?

「我不知道,大家估計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東方帶來的雪暴,帶來的冰潮,帶來了大地震,帶來了災難,所以我斷定││」白衣秀士突然提高了聲量,尖嘯道:「那是妖!是妖氣!」

「妖?」

「的確有種邪惡的感覺,不過若說是妖……」

人群一陣喧鬧,都在交頭接耳地商議,赤熾相當贊同這個假設。

「妖」不過是個代名詞,泛指所有對人界懷有敵意的力量和種族,紫色的光芒一定與某個空間或某個種族有關,白衣秀士在沒有其他佐證的情況下能想到這一層,若不是有大智慧就是喜歡危言聳聽,相比之下他更相信前者。

激動人心的演講並末結束,白衣秀士橫掃了一眼,接下去的聲音就像浮於九霄之上,無論人聲如何吵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試問,天下太平嗎?武神紀元開始,青龍國連天災都少得可憐,而國力一直是四國之首,百姓安居樂業,文武兼道,商賈雲集,若非妖邪作祟又怎會有此異象?

「必是上天示警,接下去不知還有什麼樣的災難降臨。各位都是武門強者,有奉天行仁之義,有守土保國之責,有安民護家之任,如今定陽已是孤島,大家若還只顧門派小利,忘卻仁德大義,大災一來,我等都會死無喪身之所……」

人聲消沉,就連呼吸的節奏也隨著高亢的聲音起伏宛轉,一字一句都牽動著每個人的心,即便沒有偉大的理想和道德,單是為了自身,也不能不聽從白衣秀士的勸解。

赤熾也不禁被白衣秀土的言語感動,他比別人知道更多,因此反應更是強烈。想起那天空的紫光瀑布,心潮便澎湃不息。

黑衣大漢接口,抱了抱拳高聲喊道:「各位兄弟不要再猶豫了,現在是武士發揮力量的時候。我們這些武夫,有的只是力氣,現在是需要武人力氣的時候,還望各位鼎力相助。」

人群一直很沉寂,等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有人接口,「相助自然沒有問題,只是眼下局勢大家都看不懂,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白衣秀士坐回馬背,含笑道:「這位兄弟問的正是在下要說的,城西北處有一座吳苑,各位門主幫主,豪士英才,若是有空請到吳苑詳談。」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召集武門,不怕朝廷和龍館怪罪嗎?」

私下召集武門雖然不犯法,卻是犯忌的事情,尤其有龍館這個首領機構存在,潛規則下,只有龍館才有召集武門的權力,黑白二人當眾召集武門議事,可以說是惹火燒身。

黑衣大漢哈哈一笑,自豪地拍拍胸口,大聲道:「在下京畿龍鑲千羽衛衛長銘博拳,我身邊這位叫書清言,人稱水竹先生。」

「都城三傑!」聞言,眾人眼中的黑白兩個身影陡然間綻放出耀眼光輝,人們皆為之眩目。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45

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三章吳苑
都城,身為三傑之首的觴寒正為皇帝的詔命而苦惱,東海巡閱副使,代天子巡狩東海,本是一個極為榮耀的頭銜,然而要伺候一個鬼人,讓他心裡多少有些彆扭,何況東海巡閱使是藤忍,平素沒什麼來往,也是個不容易伺候的人物。

魅幽羽永遠是那副傲然在上的氣質,除了觴寒幾乎沒有人對此有異議,而其卓越的手腕,絕美的長相,再加上無與倫比的氣質,令無數千金小姐、貴婦宮娥為之一瘋狂。

每當想到那一幕幕噁心的場面,觴寒便覺得反胃,只可惜他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改變任何人的想法,直到東海巡閱使團離開京城,這口怨氣才稍稍緩和了些。

「不要嘛……你真壞……壞死了……」

「討厭……不要再逗弄人家了……」

被中軍包圍的豪華馬車不不斷發出銷魂聲,弄得隨行侍衛面紅耳赤,許多人不由朝兩側挪開,原本整齊的隊列立時變得有些散亂。

「無恥!」觴寒瞪著馬車,心中惡狠狠暗罵了一句,鬼使帶著兩名艷婦隨行已經是大逆不道,如今竟不顧體面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淫,他堂堂男兒竟要為如此無恥荒淫之舉護衛,簡直就是人生最大的恥辱。

覺得顏面掃地,觴寒一張臉氣得鐵青,然而身為副使的他不得不先請示藤忍的意見,因此不時用目光掃視藤忍,希望他以正使身分出言阻止。

藤忍根本無動於衷,彷彿一切都是合理之舉。魅幽羽的出現使他對東海的局勢又有了全新的評估,這是龍館再度興盛的絕佳機會,卻也令他感到兩難。未知的威脅太大,剩下的力量若都投進去而出了差池,日後便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但若是不投力量,搶功勞的人只怕比螞蟻還多。

「大人,這也太不像話了吧?」見藤忍不動聲色,隱忍不住的觴寒終於開口。

「哦……什麼事?」

「那些狗男女幹的好事,大白天就……」

藤忍淡淡瞅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隻亂叫的蛤蟆。正在氣頭上的觴寒,被這一眼看得肚子幾乎要氣抽筋,臉色煞白地回瞪著藤忍,腮幫子微微鼓起。

「二女是御賜的,馬車也是御賜的,只要坐在馬車裡,他的身分就永遠比我們高,做什麼我們也管不了。」

「可這也……太無恥了吧!」

「無恥有恥,還不都是人說的?沒人說的話也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安心上路吧!東方的事情較重要。」

觴寒一陣冷笑,知道這個問題已經無話可說,話鋒一轉又問:「既然如此,我倒是請教一下藤大人,不知大人對東方之事有何想法?」

「沒想法,查了才知道。」

「大人認為鬼使說的都是事實?」

「不知道,查了才知道。」

「那位黃龍之子是真的嗎?」

「你見了就知道。」

公式化的回答方式一再挑戰觴寒,不過都城三傑的名號倒也不是假的,換了常人早就惡言相向,他只是憤怒地甩了甩袖子便撥馬先跑了,用力抽動的馬鞭將他的怒火完全發洩出來。

藤忍盯著飛去的身影撇出一絲冷笑,都城三傑名頭太大,弄得人人都以為是天神般的人物,其實也不過是優缺點俱全的普通人。觴寒政治和道德要求極高,對自己而言是一種美德,對於別人而言卻是一種無可救藥的潔癖,無法與常人接近。

藤騎也移了過來,並問了同樣的問題,藤忍這才第一次道出心中所想。

「我們這次不是要調查是否有巨大的災難,而是要相信災難就快降臨,讓所有人相信即將發生前所未有的大變革,只有擁有強大的力量才能化解這次危機。如此一來,我們這些欽使才能藉皇威控制東海,軍方、野武士、以及地方官吏都必須聽從指揮,這才是重點。」藤忍答道。

藤騎眼睛大亮,茅塞頓開。

「鬼使不會無的放矢,他們並沒有把人界放在眼中,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與朝廷聯繫,因此我才確信人界將要出大事……」藤忍迷離而深邃的目光如同巡視領地的狼王,充滿了霸氣與豪氣。有了館主的身分後,他整個人的氣勢都遠勝以往,即便是在龍館勢力最衰弱的如今。

「不愧是大哥,要我做什麼吩咐一聲就好。」

「嘿嘿!這是我們兄弟的私話,切不可多言。鬼人陰險狡猾,心思靈敏,絕不能在他面前露半點口風,觴寒那傢伙也是個麻煩。」

「大哥放心,我知道怎麼辦。」

藤忍淡淡一笑,表情很快恢復深沉,深邃的目光眺望東方的天空,心裡其實早已堅信大災難即將降臨的說法,而且對他來說,如果青龍國一直維持太平歲月,只能讓龍館變成歷史名詞。

「赤熾,你可是黃龍之子,天之驕子,可不要讓我失望!」

遙遠的東方,紫電若遊龍般翻騰而下,不時為紫光瀑佈點綴上粼粼白光,寒冷的冰原早已被巨大的衝擊力壓得粉碎,眩目的紫光透入冰層折射四散,反射入空中就如同蒸騰的紫霧裊裊而上。

蒸騰的紫霧與紫光瀑布迅速融合,並在接近地表的部分形成扭曲狀,最後凝結成一團高五十丈,寬二十丈的漩渦狀光暈,輕輕地旋轉。旋轉間,如絲狀的白色力量朝外散射,蒸騰的紫色光霧被白色力量驅趕四散,形成了一扇紫色的光門。

對於人界大地而言,改變命運的大戲真正上演了。

吳苑本是城中一座富家的豪宅,論氣派遠遠比不上虎林、鷹莊等處,若論小巧典雅,精緻靈秀卻是城中一絕。單看外表大多數人都會以為不過是普通宅子,但踏入其中必然耳目一新,潺潺水聲不絕,穿繞於竹林瓦舍之間,與竹香相襯,最是清幽。

銘博拳與書清言,名動天下的帝都三傑之二,同時出現在孤島般的邊塞小縣,簡直就是天大的新聞,許多武夫對此二者都是聞名已久卻不曾見面,如今受邀來此小園一會,誰都不願放棄這個機會,何況情勢不明,有此二人坐鎮,心中都安穩些。

赤熾對二人頗有好感,尤其是書清言,如此儒雅聰慧之人來自京城,面對定陽如今的困境又能挺身而出,足見膽氣見識不凡,而銘博拳豪邁不羈,簡直就是另一個自己,心中便起了結交之心,因此也扛著冷巨隨著人潮往吳苑走去。

吳苑外是一條小巷,並無店鋪,平時行人極少,因此極為幽靜,此時卻被武士們弄得熱鬧非凡,狹長的巷子被擠得水洩不通,人群摩肩擦踵,雖是寒天,一個個熱得汗流浹背,臉上卻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二傑帶著人,早已進入宅中,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立時接客,宅門只開了角門,留下四名手下守門。

排隊的人把外面一圈的街道都擠滿了,里三層外三層,人雖多卻沒有一個敢撒野的,無一例外地規規矩矩排著隊。這些武士們出身各異,其中不乏名門大派的領袖,然而面對這座外表不起眼的宅子,除了恭敬與溫順外,再也沒有第二種想法。

圍牆不高,但誰也不敢翻牆而入,甚至連上縱一窺都不敢,好奇心原本就頗重的赤熾不禁對二傑更感好奇。他在東海之濱待了近兩個月時間,見慣了這些傲氣沖天的野武士,即便是面對龍館,他們有時也會表現出強烈的對抗意識,可面對二傑卻又是另一種態度。

「有趣有趣,這些傢伙居然變成小綿羊,看來真要進去看看熱鬧!」

赤熾也沒有選擇循規蹈矩,在無數驚訝、憤怒與嘲笑的目光中,直接跳上吳宅對面一座朱色高牆。

「嗖!」一道疾風突然從牆內射出,夾著風雷之聲掠過牆頭,目標處那火紅色的身影還沒站穩,便再次晃動起來,一陣風逆襲而去,緊接著便是宅內響起一聲驚呼,巷子內等候進入的人們都清楚聽到砰的一聲。

「衛羅!」

「出什麼事了?誰動的手?」

「有刺客!」

雜亂的聲音使得氣氛突然緊繃起來,赤熾無辜地成為眾矢之的。他只不過想窺探一眼,沒想到引得對方率先動手,初時那分迫切見面的念頭頓時被打消了,不經意地撇撇嘴角。

一個高大的黑影突然閃至牆上,與赤熾隔巷而立,正是二傑之一的銘博拳。

「小兄弟,大家都在排隊,你這麼做太不守規矩了。」

赤熾張了張嘴,又覺得明明自己先被攻擊,解釋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哼了一聲,淡淡地道:「站在此處和守規矩有關嗎?你的人無端攻擊我,又守規矩了?還以為遇上了豪傑,沒想到這麼小心眼的人,我站我的,關你們什麼事。」

銘博拳雖然第一次在定陽城中露面,其實他和書清言十日前便已經進入了定陽,只不過在虎林做客,因此對於東海之濱發生的事情也略有耳聞,其中便包括上林之戰。他腦海中依稀留下一絲紅色的印象,端詳眼前青年的裝束後,便已知道對手是誰。

「好口才,你就是被稱作紅蛇的赤熾?」

「紅蛇?」赤熾摸了摸自己的長辮,隨手把冷巨塞到屁股下,尖部撐著朱牆內的地面當板凳,笑咪咪地看著銘博拳那碩大的形體,外人看來真像一條紅蛇與一隻黑熊間的搏鬥,紅蛇正盤縮著身子等待突襲。

「無論如何,你膽子不小,年輕人可以無禮,若沒有膽量就麻煩了。」

「這話說的不錯,當然,你說的無禮我可不承認,這樣的隔著大街說話也無所謂有禮無禮。」

「那倒也是。」

銘博拳成為都城三傑並不是因為他的身分,讓他矗立在豪傑之名上的力量,源自於一身難以想像的天生蠻力,還有那比黑熊還要壯碩的身軀,更重要的還是那顆豪情沖天的心。

能稱得上豪傑絕不是小人,銘博拳的身上也從未流露出一絲盛氣凌人的氣息。他總是喜歡看著對手,瞪大兩隻眼睛不停地看,看到對手毛骨悚然,這種本事連殤寒和書清言都無法比,更準確的說是沒人想比試對瞪。

四隻眼睛對瞪著,而數百雙眼睛則瞪著他們,原本莊嚴武門聚會弄出這麼一場鬧劇,著實讓人哭笑不得,可是誰也不敢中止這場鬧刻。

一片白影飄了過來,恰好擋住了二人的視線,像絲網一樣纏繞的目光驟然斷開,緊繃的空氣彷彿啪的一聲張開了。

「有趣!」

「好玩!」

一紅一黑突然放聲大笑。

書清言好奇地打量二人,銘博拳的豪情自然不用多說,沒想到這個拖著長辮的怪異青年,竟然也如此豪爽不羈,若不是外形差異太多,幾乎認為兩人是同胞兄弟,心中頓生好感。

「二哥,你終於找到人陪你玩這麼無聊的東西了。」

「沒錯,沒錯。」銘博拳豪邁地大聲笑了幾聲,指著赤熾喚道:「小兄弟,走,進屋子坐。」

「沒有酒我可不去。」

「甚至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酒不能沒……」

銘博拳的身影突然變了,不見了胸口、小腹以及小腿,就像憑空被人砍去了幾節,只留下頭、胃部、大腿和腳部,巷內之人看著無不大驚,然而驚叫聲還沒發出來,剩下的身影也消失了。

高手們此時都明白了,因為銘博拳的速度太快,因此留下了殘影,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速度快到這種程度實在嚇人。

赤熾的速度絕不在銘博拳之下,只是他的身法偏詭異神秘,一閃即沒,而銘博拳的身法中多少帶了些幻術的味道,留下殘影其實有迷惑敵蹤的作用,因此更具震撼力。

書清言也留下了殘影,與銘博拳不同,他的身影就像一攏白色輕煙,扭曲著裊裊而起,又隨著輕風幽幽而散。

一剛一柔,兩種殘影步法氣韻不同,意境卻是一樣,落在行家們的眼中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無不撫掌大贊,赤熾也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讚了一個「好」字。

露了這兩手,吳苑外的氣氛越發平和,誰也不敢過於造次,安安靜靜地排隊等待進入宅內,赤熾因為銘博拳的邀請而搶先踏入吳苑。

赤熾剛入大門,一種凝重的氣勢便透體而入,幽靜孤清的小院竟然隱隱有種海潮般澎湃的氣勢,就像是一條潛龍伏在院內,準備隨時騰空而起。

入口是一面三丈高的巨石照壁,擋去了園內的風景,從左側繞過照壁便是一片淺溪,不知主人用了什麼方法,沒有出路的死水竟然在狹長纖細的水道中不停流動,潺潺水聲讓人心靜神清。

赤熾冷眼旁觀,二傑雖然邀請武士們來此,卻沒有對每名武士都一視同仁,繞過照壁之後武士便被分成了三撥,一撥往右沿水道而行,一撥往左進入水道邊的竹林,另一撥側穿過水道上的木橋,進了鑽入假山區域。

每一位賓客都有專門陪同,客人雖然繁雜眾多,吳苑內卻不見一絲慌亂,心中對二傑的評價又有所提升。

「老弟,跟我走吧!」

銘博拳從假山處走出,立在小橋邊等候。他乃性情中人,認定了赤熾便要結交,這份豪情與熱忱也是他名動天下的原因之一。

赤熾看了看手中冷巨,知道以如此狀態進不了曲徑通幽的假山,目光掃了一眼附近,右腕一抖,兵刃便往水道飛去,意欲橫放水道之上。

不想銘博拳突然環掌側推,雙手生起一股陰柔之氣,化作一團勁流托住了厚重的冷巨,使得這把碩大的兵刃憑空定住,經過照壁的人都大驚失色。

「好手段!」赤熾撫掌大笑,對銘博拳的實力又有了全新的認識。此人外表粗豪,手段卻是剛柔並濟,除了強勁的內息外,似乎還揉和了一些非武學的力量。

銘博拳雖然把冷巨定住,但冷鉅的重量遠超過預料,單是定在空中已經耗盡全力,再也無法招入手中,此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騎虎難下,臉色脹得通紅,豆大的汗珠也滑下面頰。

「我也要看看這是什麼寶貝!」

側方突然飛來一片白雲,托著冷巨在空轉了兩圈,平穩地落在一雙白皙的手掌上。

「三弟!」

「好重的傢伙,老弟力氣不小啊!」書清言擺弄冷巨如同毛筆一般輕鬆,滿臉笑容,看不出一絲吃力,然而白袍之下已經是青筋浮現,心跳也隨著真氣的運行而加速,但他還是完美地化解了銘博拳的尷尬處境,最後輕輕地放在了水道之上。

銘博拳對他的實力嫻熟於心,見了神情已經明白,頓時心中大駭。這般兵器除了需要強大的真元內氣,還要擁有天生神力,否則單是扛著它就足以耗盡力氣。

「走,裡面請!」

穿過假山便是吳苑的正堂「綴雲館」,褐紅色兩扇廳門大開,正中的水墨山水畫彰顯了主人的文氣,兩側的工整對聯讓不喜文墨的紅發青年立時頭疼起來,好在他不認為銘博拳與這些文墨有關。

廳堂內已經整整齊齊擺滿了大椅,連廳門前的鵝卵石地也放著十幾張圓凳,似乎早就算好了人數,赤熾和銘博拳先灌了幾杯好酒才來,因此到的時候已經坐滿了。

在場絕大多數都是中老年武士,有的衣冠楚楚,有的粗衣布裳,還有的光著膀子露著胸毛,像赤熾這樣的年輕人屈指可數。

半個時辰後,書清言才慢悠悠地來到正堂,白衣書生的形象與整個院落倒是十分合襯,幾乎讓人忘了他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各位,承蒙大家抬愛,光臨這座小小的吳苑,清言不勝感激,各位都是一方英傑,見識廣博,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相比……」

開場便是一番客套,把眾武士捧得暈暈乎乎,氣氛立即融洽了許多。

「冰潮是千年罕見的大劫難,史書上從未記錄,只怕是開天闢地的第一次,定陽地勢較高,這才倖免於難。然而如今的定陽四面被圍,已是一座孤島,我等雖然身為武士,於國有忠,放己有道,於民有義,有責任打開一條通往安全之所的通道……」

一番話侃侃而論,入情入理,眾武士聽得連連點頭稱是,都打心眼兒裡覺得這是利己利國的大義之舉。

「水竹先生是朝廷的人,你就替朝廷下令吧!我們都聽你的。」

「是啊!我們都聽你。」

在座之人十有八九都拍著胸脯高聲應和,只有赤熾一人緩緩搖頭,紅色大辮甩動中如同蛇行,書清言目光如電,一眼就看到了。

「赤熾兄弟不知有何高見?」

所有腦袋不約而同轉向廳外,聚焦在紅色頭髮上的目光大都隱藏著不屑之色,但很快被赤熾的一句話給鎮住。

「打通道路後估計會累,當然,我也希望能有條路可走,這次從高遠城來走了七天才到這裡,真把人累死了。」

「什麼!你從高遠城走來?西面丘陵的那個?」

書清言和銘博拳都不由自主扶桌而起,驚愕地對視一眼後一起望向赤熾。原本只是被這個紅發青年獨特的氣質吸引,才把他帶到這只有各武門首領參加的會議,沒想到竟是唯一成功渡過冰原地帶的關鍵性人物。

「嗯!」赤熾漫不經心地聳聳肩,似乎在為選擇這次行程感到後悔。

「冰潮推到了何處?」席間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顫動手臂指著赤熾高聲問道。

「方位不同都不太一樣,不過……」赤熾想了片刻才道:「照理說應該就是那片丘陵的平行線,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看起來像山口、峽口之類的吧。 」

「與高遠城所在的丘陵平行線?快,拿地圖來!」銘博拳大喝一聲,沒等手下出動便如幻影般飄入後堂,瞬間又回到正廳,手中已經多了畫著地圖的長捲軸。

書清言也露了一手,右手五指微微曲張,一股勁流便從掌心竄出,相隔數尺的地圖脫出銘博拳的手中飛向書清言,他左手橫著一抓,直接在空中便把地圖完全展開,最後地圖輕輕地飄到早已高舉額前的右掌中,彷彿貼在牆上一樣穩固。

赤熾暗自吃驚,都城三傑果然名符其實,定陽有此二人,情況似乎比想像中要好的多。

兩丈長的青龍全域圖,青龍國諸省府縣一一清晰列明,山川河脈也是脈絡有序,很容易就找到了有「東方第一屏障」之稱的六華山脈。

「這裡?」書清言手指著六華山脈南方的丘陵,望著赤熾。

「這裡!」赤熾朝東推了一寸。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由於定陽不受衝擊,他們沒有一個人親眼見過冰潮的威勢,雖然後來看過千里冰封的浩瀚景象,但都沒有感覺到危機就在身邊。

「這裡已經是丘陵,冰潮能推到此處,那麼正西方就應該在此處!」

書清言手中朝上方挪了一段,落在了「落鳳峽谷」四個字的中間,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

「竟然到了這裡……那麼落鳳峽谷以東這麼大片土地、城池、小鎮、村莊,豈不是都……」

屋內響起了猛然吸氣的聲音,因為每個人的動作幾乎同步,所以聲音重疊後顯得相當明顯。

赤熾親眼見到冰潮壓過靖安府,那場面遠比這些人想像的恐怖百倍。

「老弟,你確定這一片都是冰原?」

「準確說是冰刺之原,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刺。」

人們的注意力瞬間側移到赤熾的身上,卻再也沒有人說話。就連書清言和銘博拳也一言不發,再次上下打量赤熾。

平淡的口吻並不足以說明道路的艱辛,再沒有常識的人也能想像出,從高遠到定陽要經歷什麼。在眾人心目中,這個紅發青年的形像已經放大十倍有餘。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47
第八集紫色浩劫第四章聯合

書清言和銘博拳這幾日一直四處出遊,觀察冰刺之原,深知即便是頂級高手也很難在其中任意行走。按照地圖所示,高遠離定陽距離不近,中間又有山脈丘陵,即便策馬狂奔也要數日,赤熾說只花了七天,至少說明他輕縱跳躍能力非同尋常。

赤熾明白眾人的感覺,聳聳肩笑道:「不必大驚小怪,其實很多人都有實力來去自如,只要準備好足夠的食物就行了。」

眾人想到冰上無法生火,而冰體是海水組成,根本無法飲用,缺火缺水都足以致命,即便想到這些也未必有勇氣嘗試。

讚賞的目光像溫泉一樣包裹著紅色身軀,赤熾笑得極為燦爛,年輕人的青澀感在笑容間展露無遺,人們看到笑容才意識到,這個有奪天之膽的身影竟這麼年輕。

「大家不要這麼看著我嘛,我會害羞的,哈哈!」

眾人不禁莞爾,氣氛也輕鬆多了,看著赤熾的目光多了一分敬意,可是目光只殘留了片刻,再次審視地圖時,所有人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孤島的艱險比想像中大了數倍,指望自己打開通道將變得不太現實。

「赤熾,你既然成功過來,對這片地域應該有足夠的了解,依你之見該如何面對這樣的難關呢?」

書清言的一句便把赤熾提升到主角的位置上,赤熾也明顯感覺到各人目光中的分量不可同日而語,心中倏的一樂。

「各位要想活著到達安全地區倒也不太難,只要有足夠的食物、水和耐心,不過幾位高大威武的朋友恐怕就有點困難了……」

屋內只剩下赤熾那把剛性中帶著磁性的聲音,其他人除了點頭便是搖頭,很快就進入了赤熾的節奏。原本就愛說話的他,這次大大地露了手,然而從頭說尾都沒有真正指出讓難民逃到安全之處的方法,書清言等人都頗感失望。

「不好意思。」銘博拳輕咳了兩聲,打斷赤熾口沫橫飛的演說,沉聲問道:「除了等待之外,就沒有更好方法嗎?」

「我不知道,不過……也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事情?」

「東方!」

遠東,異變正在加速,似乎正在催促核心變革的到來,紫光瀑布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除了旋轉和膨脹外,還開始朝四面八方溢出。就像是一鍋煮沸了的粥,氣泡和霧氣不斷向外面飄散,差別只不過在於天空呈現出妖異的紫色。

與紫色狂潮彷彿一脈相承的,是冥界那道月光之橋,膨脹的速度就像是吹脹的氣球,轉眼間竟然達到五十丈,可以清楚地看到月銀色的光華紋理。

與人界迷霧重重不同,雙月奇觀加上浮月大陸的罕見畫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每個人早有異族入侵的心裡準備,而鬼使一次次的求救,也訴說著冥界可能發生的事情│ │生與死的洗煉。

月橋明亮、潔白、宏偉,單看這跨越巨大空間的光橋,也許有人會以為這是冥界最偉大的建築,可惜沒有人在意它的美麗,隨著橋體膨脹,恐怖而緊張的氣氛也在急速增加,尤其當一個優雅飄逸的身影出現在冥界天空時,緊張感幾乎到了臨界點。

「仙界使者來訪?」坐鎮冥都的冥皇斷戈被打斷了苦修。

鬼界已經陷入生死存亡的邊緣,冥界正在邁向那條道路,仙界能否獨善其身,原本一直是斷戈考慮的問題。只是如今的仙界不比從前,與冥界數十年沒有來往,而冥人也不能飛,因此無法知道閉關的仙界變成什麼樣子了。

仙界使者很快被請到宮中,直接與斷戈會面,「散仙靜不丹拜見冥皇陛下。」

「仙界與我冥界數十年無往來,怎麼突然派使者前來?」

靜不丹一身素色仙袍,潔淨無花,雙足也是一對素鞋,踏著白色仙雲懸浮在地面上,渾身上都透著飄逸出塵的氣質,然而微蹙的雙眉卻破壞了整個氣質。

「小仙不繞圈子,仙界遇上亙古難見的大劫難,一股礫星風吹襲了仙宮仙島,甚至連煉仙之路也受到衝擊,內仙界的上仙們都被驚動了。似乎是有異界與仙界相連,強大的衝擊產生了礫星風,雖然眼下暫時沒有大礙,無華上仙還是派我前來,如有需要,還望冥界開放通道讓仙友避劫。」

斷戈聽罷點了點頭,神色平靜地彷彿早已知道消息,倒讓靜不丹略感驚訝,但仙人不好事不多事,因此斂而不問,默然站著等待結果。

「仙友應該看到了冥界已是異象叢生,雙月當空,上面還有一塊懸浮大陸,用一道光橋連接冥界與那大陸,大概用不了多久,冥界就會受到攻擊,情況不比仙界好多少。仙界如今當未見敵,恐怕是仙路必須飛行,敵人若不會飛,仙界便高枕無憂,我這裡卻不行。」

「方才在外面小仙已經看到了,是大幸,也是大不幸!」

斷戈極少與仙人打交道,對脫世離塵的尋仙者並不了解,聽不懂滿口真言玄機的說話方式,淡淡問道:「此言何意?」

「冥界大概是最後一個遇上敵人的地方,不幸的也正如此,你們至此還無法判斷誰是敵人。」

「這話倒是不錯,光橋幾乎已經完成,下一步也就是大軍壓境,如今的情況岌岌可危,我倒希望一旦戰事不利,仙界能容許冥人進入其中。」

「看來你我兩方處境相同,不過無論如何,小仙此行都算是成功了。」

論及斷戈的大局觀和整體觀,冥界之中無人能望其項背,然而冥界的危機在於數百年的積弱,人力不足是他的心頭大患。

「仙友留步。」

靜不丹愕然回頭,迷惘地看著王座上的藍色身影。

斷戈低著頭,看著用力捏緊的拳頭,眼神突然變得無比銳利。他緩緩抬起頭時,那張冷肅的面孔閃爍著奇妙的光輝。

靜不丹感覺壓力如潮水般湧來,素來平和的心境竟然掀起了波瀾,「冥皇大人還有何事?」

「鬼界的情況,仙界知道嗎?」

「鬼界至仙界的道路已封了,大概與礫星風有關。那種力量實在……」靜不丹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眉間憂心越發明顯。

斷戈輕輕敲了敲扶手,用一種無奈、同情的口吻輕嘆道:「入侵鬼界的人,被鬼人稱為「妖族」,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種族,來自另一個空間,擁有我們都不知道的新奇力量。

「強大與否我不清楚,但要面對一種全新的力量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所以他們被入侵的妖族壓得喘不過氣來,已經多次派人來求援了。」

靜不丹忽然明白了冥皇斷戈眼中的深沉,那不僅僅是為了冥界,鬼界已經遭難,仙界和冥界正在面對危機。

「人界呢?」

「暫時還沒有音訊,不過估計也難以獨善其身。」

斷戈的表情幾近冷漠,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個完全理性的管理者,並不會因為好惡改變。當年為了冥界驅逐武神便是他最典型的代表作,雖然人人都有微言,但絕沒有人說他帶有私心。

「看來這次不是一界的事情,而是整個世界的災難。」

斷戈突然站了起來,信步走到靜不丹身邊,伸手拍了拍仙人的肩頭,「全局皆亂,鬼界首當其衝,下一步的發展可想而知,仙鬼冥人四界雖說以往有無數恩怨,現在卻是同坐在一條船上。」

「冥皇大人的意思是?」

「局勢的發展似乎已經走上了不歸之路,然而即便是不歸之路,我們也還有時間選擇道路的方向,讓局勢在我們的監控下發展下去。」

「小仙不明白。」

「簡單的說,就是四界聯合作戰。」

修煉已有大成的靜不丹,自成仙之後第二次感覺心神像風一樣飛逝,上一次也是因為冥人,不過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傢伙。

「四界……聯合……作戰?」

「雖然我無法確認發生了什麼,不過按照鬼界的經歷,大概這一次是世界與世界間的碰撞,在那個陌生的世界,有無數陌生的人和物。」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縱有萬界億眾也不過如此。」

「仙友說的是。不過現在我們不需要擔心那個世界究竟有多少界,只需要考慮我們這四界的生存空間,如果兩個世界只是打開通道,各界都是穩定的,但如果是… …」

斷戈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如果是合併,那麼兩個世界一定會相互擠壓,那就不僅僅是如何守護家園的問題,有些空間會被毀滅,有的被改變,全新的力量進入空間,建造出新的地形地貌,各個種族也會在改變的力量中進行改變。」

靜不丹不言不發地聽著冥界領袖訴說著未來恐怖的一幕。若真是兩個世界相互擠壓合併,現在的爭鬥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沒有人知道哪一片領土還會存在。

悸動的心被注入了太多恐懼與不安,縱使以修心為主的仙人也無法控制心脈的跳動,靜不丹嘗試了很長時間,還是放棄了。

「這些話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包括我的戰友們。為了冥界的將來,即便知道空間會被擠壓,也要守住每一寸土地,如果有可能,還要守住更多土地……」

靜不丹忽然捕捉到話中精髓,臉色微變,驚問道:「冥皇大人的意思是,在空間被擠壓之前,四界之間可以任意活動?」

「仙鬼人冥,我們四界必須聯合起來才能變得強大,敵人不止是一個,但他們未必會聯合,以四界之力對付一界,我們的勝算更大。」

「這倒也是,依大人之言,我們現在又該做什麼呢?」

「請回去轉告一聲,鬼界絕不能敗!只是冥界現在危機太重,無法抽調力量,仙人若能憑藉飛行優勢守住仙界,還望能派出一批人前往增援鬼界,即便拖也要拖下去。」

靜不丹緊盯著斷戈,直到現在才真正明白這位皇者的宏大構想。他要把四界連成一線,把四界的邊境變成防禦線,所有人無分種族,都要在這片跨越空間的龐大戰線上戰鬥,直到世界的變化結束,直到家園得以守住。

四界大戰至今不過數百年,而四界之間的戰鬥從來就沒有停過,無論是明處還是暗處,如今竟有人異想天開地把四界變成一界,沒有大氣魄、長眼光是辦不到的。

「四界聯合戰線嗎?」

「沒錯,四界聯合戰線,把四界變成一界,共同守護這個世界的邊界。」

「我明白了,回仙界我一定如實轉達,就我個人而論,我願意成為守護者。」

「非常感謝。」

「不必謝我。」靜不丹微微一笑,轉而又嘆了一聲,「也許是我修行不夠,居然這麼容易就被打動了。」

斷戈難得地笑了,用力握住靜不丹的雙手。他知道一旦仙界同意,擁有飛行能力的仙人將會承擔最重的責任,而且仙界往鬼界的通道被封,只能從冥界或人界進入鬼界,對於冥界的防御也有關鍵作用。

靜不丹微笑頷首,仙人並無野心,數十年前的那場鬧劇雖然有些出格,卻沒有對四界造成太大的影響,如今仙界返璞歸真,追求更高層次的心境,野心與慾望早已隔絕。

斷戈親自把仙使送出了冥都,這次會面堅定了他抗擊外敵的信念和信心,然而還有一件事情讓他極為擔心。

人界││低劣的戰鬥力加上弱小的身軀,即便擁有數量上的優勢,似乎也很難抵擋強大的敵人。如果他們遇上的是另一個人界倒也罷了,若是像鬼族一樣遇上了妖人,恐怕很難守得住。若人界守不住,其他三界的防禦體系多少會受到影響。

而事實上,人界的危機比他想像中更大。

定陽小城,經過了吳苑大會,城內的氣氛一直相當穩定。書清言和銘博拳一文一武控制著大局,二人是皇帝從小到大的陪讀兼玩伴,手上捏有皇帝賜予的金令,就連龍館也要給三分面子,地方官府自然要巴結,定陽縣內為數不多的軍隊全部交給了二人。

吳苑大會中,定陽境內的七十八個武門幫派歃血為盟,統一號令,以書、銘二人馬首是瞻。在二人的要求下,各武門極力約束門徒的行動,避免武門之間有任何衝突,同時也接管了城內的治安。

另一個讓人心安的因素便是存糧,足夠的糧食極大程度上緩解了人們心中的不安,只要沒有下一場冰潮,朝廷一定有能力打通道路,脫離危險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雖是孤島,卻也井井有條,沒有絲毫亂象,任何人提到書清言和銘博拳都豎起了大拇指,稱讚二人的能力與手段。

進入四月,天氣不但沒有好轉的跡像,反而再次惡化,吳苑大會那一夜後,風雪突至,沒日沒夜刮著大風,飄著鵝花般的雪花,再次將定陽送入了冰封世界。

嚴寒加上暴雪,別說工作,就連出門睜眼看了一下都艱難,因此城內外的百姓足不出戶。幸好定陽不缺煤,人們不至於被凍死,只是沒有生氣的定陽恍若死城一般,就連書清言和銘博拳也只能留在吳苑喝酒聊天。

唯一忙碌的人,大概只有赤熾。

他為了鷹莊之事走了趟虎林,鷹莊被封之謎也隨即解開,正是虎林與熊谷見鷹莊勢大,便買通官府和軍隊,誣陷鷹莊為非作歹。然而悠氏父女以及莊內重要人物全都不翼而飛,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因此只得把僕人、丫鬟送到虎林盤問,卻沒什麼結果。

悠氏父女不知所蹤,此趟定陽便失去了最主要的目標,赤熾心頭孤寂,獨自踏在風雪鎖關的原野上。

「好大的雪啊!不會……又來一次雪暴吧?」

東方的天空被大雪遮蓋,那動人心魄的紫色也被隱藏了起來,赤熾就像一頭紅色狐狸飛奔在茫茫雪原上,為白色的世界染上一點艷麗。

奔走中,他總是習慣性地望向東方,雖然暴雪與狂風夾攻下,他幾乎連眼睛都無法睜開,但他隱隱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力正漸漸逼近。

「嗖!」一條黑影似乎有意驚動赤熾,突然橫向閃過前方,在空中轉了一圈後落在赤熾左側一尺,與他保持相同的速度並駕前行。

赤熾被閃過的黑影嚇了一跳,腳下稍微頓了下,黑影已貼到身側,一張冷艷至極的容顏隨即映入眼中,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神色,如此速度,如此身法,只有她!

黑影不是別人,正是素來神出鬼沒的夜魈,婀娜矯健的倩影依然裹著網狀黑紗,賽雪的肌膚若隱若現,側面望去甚至看到那一點粉紅。

赤熾看了一眼連忙甩開目光,與這個尤物和平相處的方法,就是不再看她,否則不知道哪天就被那驚人的艷光所迷。

「出事了。」

赤熾的心猛然一震,轉眼凝望夜魈的側面,明顯感覺到超常的凝重,隨即意識到發生了異變,「東方嗎?」

「嗯!」

赤熾深深吸了口氣,冰冷刺骨的空氣沁入心肺,霎時間全身彷彿落入了冰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紫電。」

從簡單的兩個字中,並不能刻畫出任何景象,赤熾卻感受到那尚未得見的危機帶來的巨大壓力。

「你特意來告訴我的?」

夜魈點了點頭,冰冷如霜的氣質並非改變,眼神卻不如以往那般銳利。如果說以前的夜魈就像黑暗中等待刺出的匕首,如今的她更像是尚未出鞘的寶劍,銳氣盡斂。

赤熾無法完全了解夜魈和魅幽羽的處境,卻知道兩人的力量已經無法左右時局的發展,他們必須依靠人界的力量。

「進城再說,憑我們兩個的力量幹不了什麼。」

夜魈默然頷首,緊貼在他身側一直奔入定陽城中,鬼人聽從人類的命令,這或許數十年來的第一次。

吳苑,自銘博拳和書清言進駐之後便是定陽的權力中心,文吏武將都要往這裡跑,各武門的領袖更是每日必到,即便是這風雪寒天也不例外。

赤熾踏入大門之時,玄陽門的天龍居士正登門來訪。

「居士,你還真是風雪無阻啊!」

「你老弟不也一樣,這麼冷的天跑哪去了?」

「走了趟虎林而已……」

寒暄了兩句,赤熾拱拳告別天龍居士,折向西院自己的住所。院內無人,都躲在房間內,他急步竄入自己的房間,剛剛關上門,夜魈已經俏生生立在窗前,那冷豔之美連窗前再次吐蕊的寒梅都無法相比。

赤熾突然一陣心悸,這個冷美人若是肯笑一笑,只怕天下都會失色,可惜她是個鬼人,沒有感情只有利益的鬼人。

赤熾苦笑著搖搖頭,撣了撣身上頭上的雪珠,脫下銘博拳贈的紅色披風掛在架上,隨手拿起一個酒葫蘆,灌了幾口烈酒,酒液化成一條火線燒入腹中,立時讓整個身軀都暖和多了,蒼白的臉頰映上了一層紅光。

「這裡很安全,不必緊張。」

夜魈回頭瞟了他一眼,漂亮的柳眉微微蹙起,這句話原本只是隨口一言,傳入她的耳中卻如同雷鳴。

與赤熾幾次相見的記憶十分清晰,從一開始的驚艷追隨,到後來的癡迷,紅發少年就像玩偶一樣任她擺佈,她如同女王一樣高高在上,任意驅使這個被自己美色所迷的紅發少年,儘管每次都冷漠以對,但少年眼神中的迷戀如火一般熾熱。

此刻的赤熾卻沒有了那股灼人的熱度,平和溫潤,讓人舒適,卻再也沒有了高下之分,親切感更像是朋友之間,而非追逐者,也就意味著兩人之間的地位差異完全消失了。從高處墜下的失落感讓她心裡多少有些不平衛,冷漠如同窗外的風雪。

赤熾顯得滿不在乎,美人固然是好,可冰冷的美人還是遠遠看著更加合適,近了反正會被凍傷。

「東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話題回到正事,夜魈的心情頓時平和了許多,現實的殘酷讓她完全清醒,也意識到自己窘迫的處境。魅幽羽身為鬼界駐人界的總管級人物,尚且要前往青龍國都城依附於人界勢力。素來獨行的她身邊無一人可用,面對世界性的大變革連自保都不容易,更談何左右大局。

赤熾見她神情閃爍,眉宇間充滿了哀氣,心中頗為震驚,而夜魈所說的十二個字,把他帶入了一片紫色的世界。

「紫光沖天,紫氣東來,紫霧騰騰。」

連續三個「紫」字,東方的天空彷彿只屬於這種色彩,光、氣、霧則說明了三種不同的形態。

赤熾的腦海立時浮現一個景象。一股前所末見的龐大的力量,正在萬里冰海上由東向西推動,鋪天蓋地而來,紫光、紫氣、紫霧等各種力量釋放的形態混雜其中。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整個世界正籠罩在大變革中……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47
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五章瘟疫

「真可怕……」

「是啊,真可怕。」夜魈共鳴般道出了相同的一句,眼中憂色忡忡,突然間變成了一隻無助的小鳥,讓人不禁產生保護她的衝動。

赤熾也有衝動的一面,卻不是現在,夜魈的失落讓他捕捉到許多東西,高傲的鬼人明顯已經哀傷失落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只有這些嗎?沒有看到敵人?」

「敵人」二字讓夜魈突然一顫,彷彿想起了什麼,臉色越發慘白,半晌後才緩緩搖了搖頭。

赤熾鬆了口氣,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變異的天象不用太擔心,那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和改變的事情,擔心和恐懼根本無濟於事,倒不如活得開心些,而潛在的敵人未見蹤影,還有時間做準備。

他突然很羨慕鬼人,如果他可以不吃不喝,無懼風雪,便可以沖到東邊去看看紫色的世界,那樣心裡會更踏實一些。

夜魈漸漸發現,她唯一能依靠的竟然只有眼前這個青年,不能不說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鬼人重利卻極傲,對渺小的人類獻媚是他們無法忍受的事情,她可以憑自己的美色迷倒千萬男子,讓他們像木偶一樣圍著自己行動,卻無法把自己和他們放在同等的地位上。

屋內突然陷入了怪異的氣氛,各懷心事的二人默不作聲,一個礙於以往地位不肯自降身價,另一個卻在考慮自己的未來。

過了很久,夜魈終於忍不住了,畢竟她的處境遠比赤熾要危險的多,「想什麼呢?」

「沒什麼!」赤熾笑了笑反問:「你呢?有什麼打算?」

夜魈頓時語塞,臉上微現尷尬之色,如果她心裡有主意也無需旁徨到這種程度。

赤熾完全捕捉到了夜魈的失態,心里大為驚訝,鬼人的處境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差。

「人界的大亂看來無法避免,我們只能認命,你大可回鬼界一躲。」

夜魈張了張嘴又閉上,猶豫半天突然恨恨一咬牙,歇斯底里地低聲尖叫道:「哪還有什麼鬼界!鬼門早就被封死了,根本就回不去……可惡的妖族、可惡的巨靈妖人、可惡的冰雪……」

赤熾看著幾乎要發瘋的夜魈發楞,心頭卻是豁然一亮,魅幽羽種種怪異行為的真實目的終於暴露了。

看來妖族就是那個前所未見的全新種族。夜魈表現出強烈憎惡感的同時,也在說明鬼界遇到了強大的敵人。

而最後那未竟的冰雪二字,更提醒了赤熾。他猛地甩頭看了一眼東方,喃喃道:「莫非朝日城的大地裂縫……」

夜魈似乎被針刺般身軀大顫,精神恢復了常態,冷冷地瞥了赤熾一眼,覺得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麼,道:「你猜的沒錯,朝日城四周的裂縫,是鬼界大地被撞擊之後擠壓而成,鬼門也是因為那樣的強烈撞擊而逐漸失去效用。

「朝日城原本是鬼人回到鬼界的唯一希望,如今卻被厚厚的冰層覆蓋,要想打開通道,就需要極大的人力物力。」

「那些屍人……」

「那些屍人並不是我們安排的,大概是因為妖族入侵鬼界,屍人受到強大的壓力,不得已才被逼入人界。魅幽羽那傢伙眼光獨到,利用了難以控制的屍人大軍,打算在東海之濱開闢一片屬於鬼人的特殊區域,給鬼界留下一條退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赤熾活了十八年,聽的神奇故事遠比其他人多,卻也不曾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大事,關乎千萬人生死的大劫││不僅僅是人界的浩劫,四界的命運已經被捆在一起。

魅幽羽和夜魈想的根本不是如何左右人界的局勢,也不是擺弄他們擅長的陰謀和權術,他們的要求其實非常簡單││回家!

赤熾突然想笑,嘴裡卻滿是苦澀,曾經多麼期望自己能站在武神生存的那個年代,與心中之神並肩作戰,曾經也想過回到那動蕩的四界大戰年代,與四界英雄豪傑大戰一場,然而他過的卻是十八年的平淡安逸,幾乎讓他失去了人生目標。

今天,他突然發現自己竟是時代的幸運兒,站在世界歷史上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命運之神似乎已經無法控制一切,引導世界走向的不是神,而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這是個屬於英雄的時代!英雄……」

高亢的聲音突然低沉,赤熾輕咬著自己的下唇,呆呆地看著地磚的花紋,思緒一瞬間飛到了空洞的虛空。如今沒有武神,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真正的英雄,那擁有挽救一切力量的強者已經不在了,又有誰能站在時代之巔?

「我行嗎?」冷靜思索自己的未來,赤熾感覺到他正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到了刀鋒邊緣,不是刀碎便是人亡的無奈境況。

「有人來了。」夜魈謹慎地看著白茫茫的窗外。

赤熾也不在意,吳苑中住了不少武士,來往走動極為尋常,「想家了吧?」

不經意的一問讓夜魈再度失控,曼妙的身姿倏地一轉,面向窗外再也不動,但那起伏的胸口早已訴說清楚。

看到這一幕,赤熾對鬼人有了全新的認識,也許鬼人冷酷,卻絕非無情。他們也有心中所嚮往的感情,只是隱藏得極深罷了。

「熾老弟!」

門口響起了銘博拳的叫喚,赤熾又看了夜魈一眼,開門走了出去。

「走!喝酒去,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一個人在屋子裡有什麼勁,又沒藏著美人。」銘博拳見到他很興奮,一把便拉住他的手往後廊走。

「嘿嘿!我那屋可藏著絕世無雙的大美人。」

「你就吹吧!」

嘻笑間,兩人已經走到後廊的「煙波水榭」,這是一處臨時小屋,空懸在水池之上,平時可以依坐窗邊,讀書飲酒觀魚,別有一番情趣,此時卻成了酒徒們推杯之所,大門剛開便有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出。

屋子原本不算小,但擠入了十幾個酒徒後就顯得有些狹窄,正中放著的暖酒大鍋弄得白氣蒸騰,煙霧繚繞。

赤熾驚訝地發現滴酒不沾的書清言竟也在座,便知道喝酒不過是個名義,這群人大概在商量什麼重要事情。

「來的正好,都等你呢!」書清言對滿屋的酒氣滿不在意,見到赤熾笑容更盛,就像來了幫手似的,眼中閃動的興奮讓赤熾頗為不適。

「除了喝酒,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事想到我吧?」赤熾心裡存著事,表情也不太自然,淡淡的口吻讓在座的都有些意外。

銘博拳伸手拍拍他的肩頭,笑道:「沒什麼,大家在討論定陽境內的高手,老三說你是青年一輩首屈一指的人物。」

「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為了這個,你們還真無聊。」

「這麼大的雪,除了你老弟敢跑出去,我們誰也不想動,都無聊呢!

喝酒論武也是武士的一大樂事。 」

「就是,先喝幾口好酒,聽說你和藏月殺得難分難解,還戲弄了鷹莊,這幾天也沒機會見你露兩手。」

赤熾哪有心思演武,而且書清言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出現在這。他咧嘴嘻嘻一笑道:「想當日我在百萬屍人大陣內殺進殺出,所向披靡……」

銘博言一杯酒堵住了他的嘴,道:「吹吧!吹乾了口水正好騙酒喝。」

眾人哄堂大笑。書清言也笑得脹紅了臉,但很快便平靜下來,若有所思地瞟著赤熾,「從高遠城過來不容易吧?」

赤熾心頭一緊,這話才是正題,臉上還是那滿不在乎的神情,隨口應道:「那是,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刺,幾乎沒有立足之地,走這一路衣服、褲子都破了,麻煩死了。」

「那你不好好在高遠城待著,跑這裡來幹什麼?」

「天底下能讓男人這麼奔波的還有什麼?」赤熾擠眉弄眼地笑道:「美人!那天鷹莊夜宴,我和悠鷹打的賭大家都知道,我平安出莊,悠大小姐從此歸我。現在我贏了,怎麼也得上門看媳婦吧,沒想到出了這事,真倒霉!」

眾酒徒都露出男人之間的會心微笑。

「以你的實力,再回去恐怕也不會太難吧?」

「我可不想再受那份苦,反正會有大軍為我們開道,住上十天半個月,道路估計就清出來了,到時候雇個八抬大轎慢慢走。」

「好了,熾老弟是可信之人,你也不用再試了,我替他擔保。」書清言笑著微微點頭。

赤熾不由在心裡嘀咕,「原來你們這些傢伙懷疑我的來歷,真夠小器的,我倒要看看你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銘博拳放著酒壺站了起來,臉色一正,沉聲道:「外面都知道定陽不缺糧不缺煤,安安穩穩過上半年也沒事,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眾人都愣住了,定陽能如此平靜,憑的就是煤多糧足,吃喝不愁,這樣的絕對孤島,哪怕一絲不安也能把城掀翻。

「糧倒是不少,倉庫裡都存著,煤也不少,城外的煤場堆成小山,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非常緊急││天龍居士,你來說。」

天龍居士站起,神色凝重地掃過眾人臉上,嘆息道:「發現瘟疫了。」

「什麼!」

「剛才我的屬下發現,在城外東北方的小村突然死了不少人,都是全身發紫。我有幾個門徒就住在那裡,竟然也一病不起。看他們的死狀原以為是有人下毒,但翻遍村子也沒有找到任何毒物,因此懷疑是瘟疫。」

「這麼冷的天,不應該有瘟疫啊!再說之前也沒有徵兆!」

「我何嘗不是這樣猜想,但屍體仍在村中,大家可以去看。」

書清言正色道:「此事若在平時不是什麼大事,但如今定陽是一座孤島,必須堅守到通道打開之日,這樣的消息一旦走漏就會引發大混亂,後果不堪設想。為了確保定陽的安穩才把各位叫來,一是通知大家,二是大家一起想個對策,看看如何處理。」

「這消息絕對不能洩漏。」

「對!封鎖消息,誰敢說一句,殺!」

書清言微微頷首,這都是顯而易見的手法,並非他所期待的。他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面孔,忽然發現赤熾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微感疑惑,問道:「熾兄弟莫非想到什麼了?」

赤熾被天龍居士那一個「紫」字牽動,思緒飛快的轉動起來,立即聯想到東方地帶湧動的詭異力量,紫光、紫氣、紫電,或許那些力量已經透過風雪滲透到定陽,「那些死者去過什麼地方?」

書清言聽這一問,便知道他想到什麼了,立即向天龍居士追問道:「死者的動向如何?」

天龍居士被問住了,半晌才應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只想著他們可能是毒死或是瘟疫,沒想其他。」

「這是要點,若是中毒或許不在村子裡,而是村外的某些地方……」

書清言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瞥著赤熾。

赤熾早已陷入了沉思,根本沒有在意旁人。如果紫光、紫霧也能殺人,那人界的麻煩就大多了。定陽必然是一片死地,縱有通天之能也無濟於事。

「我去問問。」天龍居士急忙出了屋子。

酒會沉寂下來,大多數人低頭喝著悶酒,也有的看著酒杯發呆。書清言和銘博拳算是最正常的人,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我先回屋睡一陣,跑了趟虎林有些累了。」赤熾突然起身笑了笑,迳直開門出去了。

「熾老弟今天好像有些神不守舍。」

「今天他好像出過城……」

赤熾急步趕回住處,為的就是向夜魈尋問有關紫光的事情,雖然相距百里之遙,但大概沒有人比她更接近那股前所未見的力量,若有特異效果,她也一定比其他人更清楚。

踏入房間卻不見夜魈的身影,赤熾心中正沮喪時,床上卻傳來了聲音。

「這麼急,有事找我?」

「原來你沒……」赤熾剛開口就被床上的景象愣住了。

只見夜魈全身赤裸地懸浮在床面,身外包裹著一層半透明的光團,就像魅幽羽最初演示鬼人的修煉一樣,然而包裹著夜魈身邊的是墨綠色光輝。

印像中陰暗污濁,沒有節操的鬼人,卻展現出像聖嬰一樣純潔的光輝。

看到這一幕,赤熾大為感慨,外人眼中的鬼人絕不是真正的鬼人,就算鬼人自己恐怕也未必清楚。

夜魈見他盯著自己發呆,以為他在迷戀肉體之美,嘴角撇出一陣冷笑。

「鬼術的修煉方式好棒,我沒有看過比這更美麗的修煉,純得連一絲邪氣都沒有。」

被讚美的身影微微顫動,她這才知道紅發少年迷戀的不是肉慾之美,而是純潔的修煉光輝,那是心靈與肉體最純正的力量體。

「若是修煉我就不打擾你了。」

「我結束了。」聲音未落,黑影已閃到赤熾面前,依然是那身黑色紗衣,穿衣服的速度著實驚人。

「東北方的小村有人死了,全身發紫,而且不像是中毒,有人懷疑是瘟疫,我擔心是……」

「東方的力量?」

「嗯!」

夜魈沉吟了一陣,輕聲道:「你想必清楚,鬼人是使毒的高手,天下沒有比屍毒更強大的毒劑。若有一絲毒性我也能察覺出來,所以那一定不是毒,至於是什麼還要調查一下。」

「如果真是東方的力量,我們這些人恐怕都只有死路一條。」

夜魈神色有些緊張,人類的肉體是最脆弱的,小小的病毒就能死一大片人。萬一紫色力量帶有侵略性,異族還沒殺到,人類恐怕就已經滅絕了。

「我去調查一下。」

「只能辛苦你了。」赤熾高興地笑了起來,有這樣一個強力的伙伴,做什麼事都得心應手。

夜魈飛快地離開了房間,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平時最討厭替別人辦事,每次為魅幽羽做事都不舒服,今天卻連一句話都不說便答應了,心裡也沒有彆扭,倒像是天經地義該干的。

半個時辰後,赤熾的門被敲響,銘博拳再次把他帶到了水榭,天龍居士也已經到達,並帶來了全新的調查結果。

「死者一共七人,昨天都去了東面打獵,回來之後才突然出事。」

「東面?東面什麼地方?」

「這就不清楚了,定陽到處都是山地,獵物不算多,除了往靖安府的路線外,獵物最多的要數通往朝日的山地密林,難道是染上了屍氣?」

眾人皆默然,東面早在屍人入侵之前就已是死地,數萬屍人被燒死在定陽山道上,這是世人皆知的重大事情,但會不會因此留下後患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是中了屍毒。」書清言斜靠在椅子上,神色倒是從容不迫,讓周圍的人都有一種平靜感。

赤熾並不在意天龍居士的調查,這樣的事情讓夜魈去做更合適,尤其是這樣的風雪天。而且自從剛才被試探之後,他就不喜歡多說話了。

書清言卻在等待赤熾的反應,見他只顧喝酒一言不發,不禁有些狐疑,忍了很久後終於問道:「熾老弟有何高見?」

赤熾知道一旦雪停了,眾人一定會發現撲面而來的紫色風暴,現在說什麼只會增加恐慌程度,便道:「高見?我就是一個拿著大劍沖在最前面打架的,說白了就是一個混混,調查死人可不是我的專長,還是問問別人吧!找到兇手我倒是可以第一個衝上去,哈哈。」

爽快的回應讓眾人頗有好感,書清言也收起了疑心,鄭重地點了點頭。

氣氛雖然緊張,可眾人都拿不出主意,也無法判斷殺人的到底是什麼力量,因此又是兩個時辰的悶酒,商議無疾而終,酒徒都帶著無奈與不安各自歸去,赤熾也急著回屋,卻被銘博拳和書清言留了下來。

「有事嗎?」

「今天的你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平時說話做事都像烈火一樣,今天怎麼變成了溫吞水,半開不開,一點勁都沒有。」

赤熾見屋內沒別人,苦笑一聲,搖頭嘆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等到雪停了,你們去東方看一眼就明白了。」

二人勃然變色,相互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愕。

「我已經請朋友去調查了,希望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否則……大概人界都得完蛋!」

赤熾擺擺手開門走了,原本他是興致勃勃地迎接一場絕世罕見的大變革,現在卻發現自己只能等待命運的安排,當什麼事都做不了的時候,他那股衝勁和興奮便消失了。

一旦東方的力量觸及人界大陸,真正的決戰便開始了,那才是他原本期待中的大戲正場。然而這樣的境況非人所能改變,赤熾很討厭什麼也做不了的感覺,可面對那樣的危機,一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夜魈回來已經是入夜時分,天色漆黑,呼嘯的風聲即便隔了三堵牆也能聽到,而雪依然在下。

「情況如何?」

夜魈搖了搖頭,甩身在床上躺了下來,雙手輕輕撫摸著臉部,似乎要把疲勞都消除了。

赤熾坐在桌邊的凳上等待,心裡雖然很急,但他知道夜魈一定會說的。

「那些人大概是死於屍毒。」

「屍毒?怎麼會有屍毒?」

夜魈搖了搖頭,這也是她懷疑的地方。入口被封,屍人再也無法進入人界,而那百萬屍人大軍都被封在冰雪之中,除非有什麼力量把屍人從冰雪中釋放。

赤熾徹底放下心頭大石,只要不是紫色風暴帶來的傷害就好,「真想看看紫色的天空會是什麼樣的奇觀。」

夜魈想起見到的一幕,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在那澎湃洶湧的紫潮之下,人是何等的渺小,她那顆自信自傲自負的心被徹底擊倒,前所未有的無力浮上心頭,無助、無奈還有旁徨充斥著腦海,因此她才會出現在赤熾面前。

「你真的不走?」

「走什麼,要來的總是會來,何況││」赤熾調皮地擠擠眼睛,「我是天生的英雄,英雄就應該站在危機的最前方,沒理由躲到後面讓別人搶了我的風頭。」

「你還真是……自大。」夜魈發現自己無法了解這個人的心,心裡有些感慨。她永遠也無法判斷人類的強弱,英雄與狗熊只有一線之差,不像鬼界、冥界等地方,實力早已決定英雄與狗熊。

「自信才對,自大太難聽了。」赤熾還以微笑,又問:「妖族很強嗎?」

「那不僅僅是一個族,而是七個族。」

「七……七個!」赤熾動容,鬼族以一敵七,形勢嚴峻可以想像。

「我離開的時候,鬼門已經出現了扭曲,大概我是最後一個從鬼門進入人界的鬼人,那時的鬼界已經喪失了三分之一的土地。

「妖軍攻擊得極猛,最前面的就是巨靈妖族,他們擁有健碩高大的身影,同時又擁有妖氣護身,鬼人擅長的伏擊偷襲對他們竟沒有多少效果。

就算砍上一刀,巨靈妖族的身軀也讓他們有反抗的機會……」夜魈就像打開了缺口的大堤,一古腦地發洩出來。

赤熾化身成世上最好的聆聽者,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靜靜聽著,鬼界發生的災難和悲劇,也極有可能在人界重演。

對人界而言,別說七族,哪怕只有一族,數百年前四界大戰引發的動亂時代,也必然重現。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50
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六章紫色
  
千里之外的雲河盆地,沃野千里,農產豐富,仲春時節正是一年最忙碌的時段,到處都可以看到揮汗如雨的農民辛勤地在田間工作,繁華的商貿活動也異常旺盛,絲毫未受到冰潮和地震的影響。

六華山脈的東方,軍隊已經開始打通道路的工作,由於冰刺太多,雖然開始小幅度的融化,卻給通路工作帶來新的麻煩,冰面積水後濕滑無比,幾乎無法站立,士兵們受到極大的影響,進度相當緩慢。

魅幽羽又回到了這裡,這一次卻是以貴賓的身分而來,率領整個東海調查團的不是別人,正是藤忍,身為副手觴寒也隨同而來。

夜半時分,調查團悄悄地進入了鎮東督帥府,迎接他們的除了軍方,還有當地官府及龍館一眾參議,數目不少,但由於是秘密前來,都不敢過於張揚。

「情況如何?」剛落坐,藤忍便單刀直入主題,氣氛一下子凝重了。

「冰開始融化,不過速度很慢,冰上積水太多,又濕又滑,幾乎無法立足。許多武士都站不穩,還有人因為摔倒在冰刺上受了重傷,總之……

哎!一言難盡。 」

「其他方面難道都是如此?」

「差別不大。」

藤忍瞥了一眼魅幽羽,他清楚如今一定得打通通往定陽的道路,與赤熾取得聯繫,一方面是確認黃龍山的態度,另一方面也是了解危機的真實情況,「定陽能堅持多久?」

「那裡素來存糧極多,最少能拖三個月。」

魅幽羽忽然輕輕一笑,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在座的人幾乎都聽到了。

鎮東督帥地位極高,他與觴寒一樣,是少數看不慣魅幽羽的人,臉色刷地沉了下來,怒喝道:「笑什麼,你是何人?這可是國家大事,你知道什麼!」

「督帥大人,這位是皇帝密使,青龍國第一貴客,說話小心點。」

眾人一聽都不敢說話了,鎮東督帥也噤若寒蟬。少君與普通年輕人一樣,喜歡用自己看上的同輩,而不是老臣,即便是督帥也感覺到壓力。

藤忍道:「最多一個月,一個月內必須打通,否則你們直接向皇帝匯報吧!」

地方官員聽得愁眉苦臉,有的開始打辭官的主意。近千里冰域,就算太大陽底下自己融化,一個月時間也未必夠用,何況是人手慢慢地鑿出一條通道。

「一群飯桶,這種事情人多是沒用的。讓武士去,藤騎、邢烙,你們明天開始召集雲河盆地內所有武士,就說皇上下令徵用他們,這是給他們一個為國家效力的機會,干好了有賞。」

「是!」藤騎、邢烙應聲而起。

藤騎是個直人,並不明白族兄的意思,可邢烙洞若觀火,一句「奉皇命」就把在場的將軍和地方官員的嘴給堵上了,同時也能把野武士聚集到龍館的麾下,這樣一來等於抬升了龍館的地位,再次把野武士壓到了下方,而且還不留罵名,使得搖搖欲墜的龍館有了可以支持的力量。

觴寒卻突然站起,「藤大人,這事也不能全部交給武士去做吧?」

以鎮東督帥為首的軍方頓時為之一振,觴寒身為副團長,竟然與上司唱起了反調。他們一邊偷笑,一邊等著看下面的好戲。

「不交給武士去做?莫非大人有何妙策?」

「那……位貴使的話也需要仔細斟酌。」

藤忍大手一擺,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大公無私,不過你那兩位義弟此刻可都在定陽。他們都是皇上的親信,何況還有定陽百姓需要援助,此事宜急不宜慢,時間一長,萬一弄出什麼瘟疫、飢荒出來就麻煩了。」

觴寒並不知道書清言和銘博拳的行蹤,只知道領了聖命東行視察,沒想到竟然在定陽,臉色刷的變了。都城三傑生死與共,知道兩位義弟遇險,心中怎不又驚又急。

定陽城內,眾人如同大旱盼甘露一樣,盼望朝廷能打開通道,只有赤熾與夜魈二人除外,這是一場不知何時開幕的大劫難。

「現在這種情況,暫時離開才是最佳的選擇,定陽一定是首要的攻擊目標,這裡不知道還能活幾個人。」夜魈已經第三次提出離開的建議。

局勢不明,危機無法確認,心驚肉跳的生活實在考驗人的忍耐力,可每次赤熾的反應都很平淡。

「來就來吧!是禍躲不過。」

夜魈一再被赤熾的激情和沈穩震撼,無法相信看似柔弱的人類身軀,竟然擁有著比鬼人更強大的信念,未知的力量有多麼可怕誰也無法想像,每一次想到這一點,她心里便覺得不安。可身邊這個紅發青年讓她看到了一絲光明,未來似乎並不如想像中可怕。

「紫色到了哪裡?」

「離海岸大概還有百餘里,站在雪帶之東清晰可見。」

赤熾的神色相當平靜,敵人來犯是預料中的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

這速度與冰潮相比實在是慢得多,給了定陽足夠的時間加以防備。

定陽雖小,並卻非完全沒有力量,聚集的數十個武門幫派,數以千計的武士都有一定的作戰能力,經過二傑整頓之後,整個城市煥然一新,只要不再遇到冰潮那樣的突襲,這裡未必會成為屠殺之地。

夜魈卻顯得憂心忡忡,局勢的發展脫離她可控制的範圍太遠,如今的她只是時代洪流中的一粒細砂,作用甚至比不上身邊的赤熾,至少赤熾還有黃龍山這桿大旗,以及那無與倫比的號召力。

「城裡的武士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氣氛倒是很平靜,不過只要天色一晴,紫色的天空出現在東方,情況就會大為改變,能平靜接受真相的不知道能有幾個。」

「銘博拳和書清言都是豪傑,有他們在大可放心。」

「放心?沒到那一幕,誰也不能放心,面對那樣的場面,再強大的人也顯得十分渺小。」

「所以我在這裡,我等的就是那一刻!」赤熾英眉一挑,眉目間滿是勃勃生氣,就像是出山的猛虎、入水的蛟龍,隨時準備迎接挑戰。

看到這張面孔,夜魈終於明白為何魅幽羽如此執著的選擇赤熾,不只是因為黃龍之子的背景,還有他天生擁有的胸襟、氣魄和勇氣。

「有氣魄,不過你打算怎麼做?」

「等雪散了再說,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不過……」赤熾忽然輕鬆一笑,「想事情不能只站在我們這一方面,雖然不知道敵人是誰,不過處境不會比我們強到哪裡去,或許正面臨更大的慌亂。你呢?想好了嗎?」

「我?」

「去找魅幽羽,還是留下來?」

夜魈搖了搖頭,這是她多日以來最頭疼的問題。

「留下來吧?」

夜魈呆了一呆,斜目瞥了他一眼,「你真的不怕?」

「怕就不留下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把你和魅幽羽都嚇得不知所措。」

夜魈皺了皺眉,似乎不喜歡這樣的評語。

赤熾忽然哈哈大笑,拍拍她的手臂道:「我也怕過,上次雪暴我怕得要死,所以這次我不怕了。」

夜魈凝視著這張紅發中的俊俏面孔,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赤熾,也第一次發現這張面孔竟是那般迷人,只可惜風采完全被古怪的紅發和長辮掩蓋了。

「留下來吧!」

「啊?」

「這裡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高手。」

夜魈呆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目光忽然移向窗口,喃喃地道:「雪好像小了。」

赤熾愣了愣,推開窗,一陣烈寒撲面而來,風嘯依舊,但雪花的確小了,眼神漸漸凝重,「是啊,雪好像小了。」

室內陷入了奇妙的寧靜,降雪減弱意味著真相將要揭開。

天亮了,風小了,雪也停了,天也晴了!

沒有風聲的襲擾,這一夜許多人都睡了好覺,緊張的氣氛也似乎在寧靜中消失了。然而當清晨的光芒抹去黑夜,照亮天空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妖異氣息滲透出來。

天空依然蔚藍,如果朝西、南、北三個方向張望,一切都沒有變,東方卻是另一種景象。

只要目光朝東方稍稍移動,一條條紫色像絲絮一樣滲入藍色天空,並隨著角度偏東,妖異氣息越濃烈,最後,目光會進入完全紫色的世界。

第一個發現天生異象的是掃雪人,幾天的大雪把門口都堵上了,勤奮的老人天剛亮就起床出門掃雪,可剛剛出了院門,不經意朝天空抬頭一看,整個人就懵了。

「天啊!這……這是怎麼了?我不是眼花吧?這還是天嗎……」

每家第一個出門的幾乎都是如此,沒有人傳遞消息,因為沒有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平靜的說話,尖叫聲、驚呼聲、狂躁聲,甚至是哭聲都成為消息傳遞的煤介,吸引更多的人離開居所,一瞬間整個定陽都陷入了慌亂。

吳苑無疑是聲音響亮的地方之一,眾多幫派首領都住在此處,聲音一響所有人都被驚動,眾人奔到院中最高處瞭望東方,無不被東方的奇觀驚得呆若木雞。

書清言和銘博拳自然不會落於人後,帶著手下一起跑到假山上的涼亭,只看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叫了起來。

城牆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卻不足以阻擋紫色的滲透,城牆之上的天空有一小半已經變成全紫,還有更多的紫色與藍色交匯。

紫色的天空原本就在眾人的腦海中,只不過那時的紫色相當遙遠,而今卻已爬上城頭,二人首先想到的是東方發生了變化,其次便想到了赤熾,那一句「等天晴就明白」。然而天晴了,紫色已經挪到近空,卻仍不足以讓他們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快!把赤熾請來!」

赤熾一夜未睡,與夜魈在窗前站了一夜,親眼看到天亮時的最後一片雪花。兩人跳上屋頂,親眼看到東方的天空變成了紫色,院內的慌亂也看得十分真切。

「看到了吧!紫色已經近在咫尺。」

「的確很壯觀,估計到了城外更壯觀。」

夜魈正在想城外會是怎樣的一幅畫面,臉色越發蒼白,身軀甚至在微微顫抖中。

赤熾輕輕按住她的肩頭,一陣寒顫傳入掌心,摸上去與冰面沒什麼區別。他心中滿是驚訝,論實戰能力,他大概還不如夜魈,然而失去了自信的鬼人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可見「意志」二字的重要性。

「沒事吧?」

「沒……沒事。」

赤熾暗中感嘆紫色浩劫已完全呈現在人們的眼前,巨大的慌亂在所難免,定陽之中不知多少人比夜魈的反應更不如。

此時院內傳來叫喚聲,受到召喚的赤熾很快便來到涼亭上。此刻假山上都站滿了,眾人無一例外地踮著腳跟,吃力地往東方張望,希望看到紫色之下的景象。

「這就是你說的異象?」銘博拳迫不及待把赤熾拉到身邊,指著東方急切問道。

「嗯!」赤熾望著天邊的紫色相當平靜,一副早已洞察世情的神色。

書清言深深地看著他,「你到底還知道什麼?」

「確切知道的很少,猜測倒是不少,只可惜手上沒有任何證據。」

「你說雪晴後就能看到真相,這就是真相?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連天都紫了?」

「在這看沒用,到東方的山邊去看,那才是真相。」

「走!」

書清言和銘博拳早就待不住了,映入天空的紫色絕不是幻覺,連天都能改變的力量絕非等閒,若不查清楚誰也不能安心。

東方,一直是平靜安寧的海域,偶而掀起的暴風雨不過是樂譜上跳動的音符,然而從這一天開始,紫││用它的妖艷、張狂、霸道侵占了一切,天與地之間只有一種色彩。

踏上山道的一刻,赤熾終於明白了夜魈的感覺。他的心也在顫抖,眼前這一切實在太震撼了,鋪天蓋地的紫,厚厚的氣團填滿了天地間每個角落,從南到北無一例外,浩瀚壯觀的冰刺之原在它的面前不過是不起眼的台階罷了。

他也曾幻想過「紫」,總以為那是一團紫霧,一片紫光,一抹紫氣,可現實中的紫卻是刀!狠狠一刀便把舊朝日城以東的區域全部納入控制,從朝日海灣到遙遠的東方盡頭,被切割成一片全新的區域。

如果僅僅是一個局部,震撼力絕不會如此之大,赤熾一直以來的平靜便是基於自信自己還有能力控制場面,然而真實的世界相當殘酷,紫色割去了人界大片的空間,即便那原本是一片無人的海域,但沒人知道紫色之後還能帶來什麼,萬一有敵人存在,他們可以從任何方向攻擊人界。

山崗上站著的人何止百人,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話來。人界大地已經只剩下一半,海的那一半完全被紫色切去,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呼哈……呼哈……」赤熾不斷做著深呼吸,盡量讓天翻地覆的心情早些平靜下來。在場只有他來此前有過準備,可震撼實在太大,大到一瞬間能讓人失去記憶,失去自控與判斷力。

紫光在天地間交映,其中又夾雜了大量的紫色氣霧,在紫光中起起伏伏,由於光線折射再加上霧氣的干擾,眼睛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紫膜,雖然可以看到紫色區域極深處,卻怎麼看都看不清楚裡面的真實情況。

「赤熾!」書清言突然一聲怪叫,優雅書生化身成了鬼神,狠狠一把抓住赤熾的手臂,雙目圓睜,一手指著紫色世界尖叫著問道:「那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

赤熾可以理解他的狂躁,「不知道,也許是異世界吧。」

「什麼!異世界?」

「也許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的世界突然撞了過來。」赤熾解說了一陣反倒完全平靜了,雙拳做了一個相互拉擊的姿式,「砰的一聲,兩個世界大碰撞,然後便是地裂、屍人作亂、雪暴危機、大地震、衝擊波、冰潮……

如今又出現了這片紫色世界,也許都是兩個世界結合的後果。 」

言之鑿鑿的描述不由得書清言不信,他騰騰倒退了幾步,心裡還覺得難以置信。這一解釋完全打破了固有的世界觀,幾乎所有人都像他一樣認為世界只有一個,其中有四個界,可如今……

更令他驚訝的卻是赤熾,這個不算很出名的青年竟然知道如此之多,如此詳細,單是假設能力便不同於正常人,不是瘋子便是先知。

銘博拳也回過神來,急步衝了過來,「赤熾,快說清楚,那是什麼?」

赤熾聳了聳肩,眺望東方無奈地道:「說什麼也沒用,一切是我猜的,根本沒有任何根據。」

「沒有根據?你不是早就知道要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那是因為事情早就發生了,我們不過是被暴雪所遮看不到。」

兩人交換了眼神,心中的赤熾再也不是那個嬉皮笑臉,好酒貪杯的少年,而是神鬼莫測的青年英傑。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種事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你居然會去猜,這已經說明你知道的比我們都要多。」

赤熾默然不答,來歷與眼前發生的事情並沒有任何關係。

「他來自黃龍山,這個答案滿意嗎?」

夜魈風姿綽約的身影突然閃到赤熾身邊,也許是為了襯景,她身上不再是那件半透明的性感黑紗,而是一襲同樣性感迷人的紫色紗裙,纖腰豐胸被緊緊包裹,還多了一份嫵媚。

赤熾頭一次看她這樣打扮,不禁一呆,連忙甩開目光。有了幾番前車之監,他再也不多看,只覺得如此妖媚之態恐怕能迷倒天下人。

書清言和銘博拳張大嘴巴看著赤熾和夜魈,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赤熾瞅著夜魈淡淡苦笑,既然已經說開了也就無所顧忌。他搖了搖頭後甩下三人,獨自走到崖邊,定睛細細打量紫色世界,夜魈很快也貼了上去。

陣陣山風襲來,吹得紫裙飛動,紅辮長舞,火一般的青年配上冷艷絕美的麗人,看上去十分相襯,粗曠碩大的冷巨也與修長纖細的雙刃巨鐮成了一對,許多人都被這道亮麗的風景線吸引,驚嘆聲連連。

「好像沒有再推進了。」

「正好在海岸線上,真是一種巧合。」其實海岸線早就被海中湧出的巨大冰體摧毀,赤熾不過是臆測而已。

夜魈似乎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她當初離紫色區域還有百里便已噤若寒蟬,如今紫色區域就在面前,即便不再推進,那感覺也像巨浪擎天般隨時會拍下似的,考驗的不只是勇氣和智慧,還有人性中永遠也無法抹殺的畏懼感。

「鬼界也是如此嗎?」

夜魈越發感到驚訝,這個男子明明實力不如自己,為何面對如此巨大的危機還能保持平靜?她點頭道:「鬼界也是如此,不過我沒親眼見過,據說是一片黃綠相雜的煙霧之境,在鬼界西北極邊陲之地。」

「這會是什麼樣的力量?」

「不知道。」夜魈堅定的搖了搖頭,又陷入沉思,呢喃著分析道:「兩個世界擠壓之後,不同的空間力量互相交纏,也許在交纏的過程出發生了異變,那個世界大概也是如此。」

赤熾腦袋一瞬間橫轉,驚喜的目光直掃夜魈,目光盯在寶石般的眸上再也不動了。

「怎……怎麼了?」夜魈下意識退了一步。

「沒錯沒錯,說的太對了,我忽略了這一點,真是失策,失策啊!」

「餵!別嚇我,你到底怎麼了?」

「既然確定有那個世界存在,我們在這裡擔心世界末日即將到來,那個世界又會怎麼樣?」

夜魈愣了愣,這個問題她也沒想過。因為鬼界從相觸到妖人入侵,時間相隔極短,因此她潛意識中一直認為敵對世界永遠都會主動進攻。事實上那邊也不應該知道這個世界的情況,未必會像妖人一樣主動入侵。

「我們怕,他們也許更怕,我們知道鬼界已經遇上了妖族,而他們呢?

即便知道會遇上異世界,情況也一定與我們現在差不多,也需要足夠的時間適應,只要我們比他們少一點點害怕,就有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 」

赤熾壞壞地笑著,夜魈卻從他雙眸中找到了燦爛的智慧之光,這一刻連她的心潮也被掀了起來。

「時間,我們需要時間,需要爭取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

銀眸如同紅色的髮絲般燃燒起來,對於未來的憧憬化成激動與興奮。

夜魈默默退後兩步,因為她感覺到紅色身軀正在燃燒,在紫色天空的背景襯托下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英氣,如火焰般咄咄逼人,帶著強烈的侵略性,甚至可以直達內心深處,即便是如她這般冷若冰霜的身軀。

「多麼經典的畫面,紫色天幕,紅色烈焰,白雪皚皚的山崖,簡直就是完美的配搭,可以命名為……」

夜魈呆呆地回頭望了一眼,卻見書清言右手托腮,凝眉低首,正為這幅美麗的畫卷苦苦思索。

「對了,就叫「紫幕下的烈焰」吧! 」

「紫幕下的烈焰。」夜魈細聲呢喃,回頭看了看連聲感慨的書清言,那經典的一瞬被這個名字徹底定格。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51
第八集紫色浩劫第七章慌亂

東方的變化終於定格在舊海岸線上,色彩差異是最明顯的邊界,所有人的眼中,界線以東的地域再也不是人界,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要接受這樣的現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呆立之人十有八九。

書清言和銘博拳不得不陷入複雜而深邃的思緒之中,不僅是如何面對這些變化的問題,更要考慮已知的變化帶來完全無法預料的未知世界。

「三弟,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了,強烈的熾熱讓人熱血沸騰……」

「火!」書清言突然打斷了銘博拳的讚美,表情相當凝重,那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火?」

「狂野,張揚,充滿了熱力,不過││太接近的話也許會被灼傷,也許我們無法走上烈焰的道路。」

銘博拳愣了愣,盯著紅色的眼神深沉了許多。三傑揚名之後,一切原本都那麼隨心,可從紫色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再也無法看清前方,腦海就如同混沌未開的世界,唯一能照亮前方的身影卻又無法接近,莫名的感慨不禁襲上心頭。

「二位哥哥!」赤熾揮動左手,滿眼興奮地走向兩人,邊走邊道:「現在必須開始準備,誰的準備更好,誰就佔了先機。」

「搶時間?」

「他們!」赤熾回手一指紫色,「那個世界的傢伙一定會派探路者過來,我們也可以派探路者過去,第一次會面想必不會太久,只要……只要我們能給這些人迎頭痛擊,那邊的人將會更注重防守,如此一來倒是他們怕我們主動進攻了,情況就會對我們有利……」

夜魈三人驚訝的發現,赤熾竟然以世界指揮者的角度在思考,一字一語中都透露著強烈的自信,眼神中也充滿了責任,似乎把自己當成了危機的拯救者,這多少有些狂妄和可笑,但三人卻感覺到來自紅色身影深處的壓迫感,就像一雙手推動著思緒前進。

書清言雖然實力非同小可,卻不是以武力出名,智慧和政治手腕是他成功的兩大因素,當心境徹底平靜之後,便開始思索赤熾的話。他的分析相當有邏輯,並非一時興起的胡亂之言,然而事情會否按照他的分析發展,書清言感到相當懷疑。

另一個讓書清言保持沉默的原因,則是身分的差異,黃龍一脈的影響力即便都城三傑也無法比擬,只要大旗豎起,不但是青龍國,白虎、玄武、朱雀三國都會響應,如果能儘早集結人界的力量,萬一真有敵人大舉入侵,就不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銘博拳趁赤熾轉身面向紫色,輕輕扯了扯三弟的衣服,小聲問道:「他的分析如何?」

「在情在理,若能實現,將是對人界最大的保障,只是││」

「只是什麼?」

「麻煩太多,首先是冰潮留下的千里冰刺之原,若只限於防禦,這片區域倒是可以成為真空地帶,緩解後方直接受到攻擊的壓力,然而若要進攻便成了麻煩。

「其二,人心難測,你我站在此處,面對如此異像都無法完全相信,那些沒有看到真實場面的人未必會真心響應,只怕還會有些意料不到的麻煩…… 」

銘博拳聽他在「意料不到」四個字上加了重音,嘴角不禁露出苦笑。

人性是世上最複雜的東西,尤其是在危難關頭的反應最真。

「最重要的是,若真是兩個世界的碰撞,對方也必然面對這樣的場面。如熾老弟所言,對方一定會感到極度震驚,為了探知未知世界,一定會派出探路者,而且一定會是那個世界的最強者之一。

「只有強者才有能力面對陌生的世界,也只有強者才更有機會應付一切,畢竟特殊區域內有無法估計的危險。」

「你為何不直言?」

「因為我們需要他的激情,面對這樣的奇景,人們的慌亂可想而知,只有激情和自信才能提升眾人的信心,平息隨時爆發的騷亂。」

「各位!」赤熾突然提高聲量,「敵人就在前方,我們需要集中力量,一擊則中。」

赤熾的確非常興奮,甚至有點興奮過頭,探索未知的世界,遇上未知的種族,了解未知的力量,所代表的又是整個人界,把歷史的洪流控制在神經線上是種極為奇妙的感覺,就算不是天生的控制狂人,也絕對會享受這樣的感覺。

不過是一瞬間,他的情感便從失落與震撼跳入了興奮,這將是一場世界性的狙擊戰,關係到整個人界日後的命運,如果成功了就可以瓦解未知世界的主攻慾望,為人界的長治久安爭取時間。

相隔千里之遙,也許能看到一些紫色,卻絕不會看到如此清晰的實況,更何況中間還有千里冰刺之原,因此若想完成第一擊,定陽所有武門都必須出動,集結力量攻其一點。

「那一定會是非常刺激的行動,想想都讓人興奮,紫色狙擊戰,這名字也不錯……哈哈!我這個英雄該上場了,該我上場了……」

這幾天的煩惱一古腦全都打散了,即便是面對如此嚴峻的環境,赤熾心裡也輕鬆多了。雪暴、冰潮、紫氣東來,這些都是人力不可控制的,一旦環境穩固,接下去便是人與人之間的事情。

「只要行動便有機會」││這是他奉行的真理。

看著被興奮覆蓋的臉,夜魈從未想過最後的反應竟是這樣,再看看旁邊那些癡呆的面孔,性格與素質上的差距顯現無限,赤熾也許現在不是最強的,但那顆奔向最強者的心遠比其他人更加熾熱。

夜魈對赤熾的激情深感擔憂,鬼人從來都沒有匹夫之勇,也不喜歡沒有根據、沒有勝率的行動,赤熾若是以這種狀態迎接危機,十有八九會以失敗告終,這個時候就必須有人提醒他,可是……

夜魈的目光掃過身邊,又發現了一個正常面孔,若青竹般高潔儒雅的書生,文秀的面孔上雖然沒有赤熾那般狂野和興奮,展現的是另一種截然不同,但層次極高的氣質││冷靜和沈穩,就像一塊堅冰,又似海潮下的礁石,讓人有平靜安詳之感,她心中一動便朝他走了過去。

書清言正在苦思應對之策,一抬眼正好迎上夜魈那張艷世容顏,不禁呆住了。

銘博拳湊了上來準備商討對策,卻被意外的氣氛驚住,嘴角不禁流出一絲笑意。三弟從來對美女都是若即若離,這樣的眼神還是頭一回出現在他眼中。

書清言凝視著夜魈,似乎被那綽約的風姿、孤冷的氣質、嫵媚的風韻所迷,驚艷感就像黏液一樣,讓他把目光黏在了那張臉上。

夜魈見慣了這樣的迷醉神情,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書清言也許擁有許多優秀潛質,但與之前的傾慕者並沒有區別,唯一例外的只有身邊這個紅發少年,眼中從迷醉到清徹時間並不長,強大的自控能力等於強大的精神力,這是一般人不會擁有的特性。

「書兄?」赤熾連喚數聲,見書清言溺於美色沒有回應,不禁露出苦笑,自己之前大概也是如此神情。

「美女,你的殺傷力還真大。」

「他們自己找死,與我無關。」夜魈白了他一眼。

「如果你是人類,我肯定敗了。」赤熾哈哈一笑,右手突然灌力急舞,冷巨從高處下切,巨大的表面正好封住了書清言的視線,把他從迷醉中拉回現實。

書清言很快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俊臉脹得通紅,滿眼尷尬之色。

恐怕他這輩子也沒有如此窘迫,美麗的女子沒有人不喜歡,他本也不是貪色之徒,只是不知為何一眼看下去就迷住了。

「書三哥,還是看看前面吧,這女人有魔力,看一眼就捨不得不看了,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氣才忍得住。」

「赤兄說笑了。」書清言尷尬地笑了幾聲,目光移回東方,滿眼紫色的世界果然平復了心情,定了定神,拱手道:「老弟是黃龍一脈,天之驕子,之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什麼天之驕子,狗屁!我可沒那麼大名聲,知道赤熾這個名字的恐怕還不到千人。」

赤熾一臉不屑,厭惡的表情就像踩到了狗屎,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如今激烈的反應倒讓書清言為之一愣。

聰明的他很快就找到了關鍵點,赤熾雖然滿臉不屑,不屑的對像是自己,而不是黃龍一脈。

在他的心中,「黃龍一脈」必然是神聖不可侵犯,而他又是個極自傲的人,不喜歡用前人的光環來為自己添色。單是這份豪情已經無比難得,若換了旁人恐怕早就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在強大光環下保持清醒的自我,必須要高潔的人格和寬廣的胸襟,還要遠大的志向,缺一不可能。

此子生出來便是豪傑本色,前途不可限量,與此人相交,必是一生之福!

有了這個認識,書清言眼中多了一份敬愛與親切,踏前兩步站在赤熾左側,右手搭住肩頭,看上去就像大哥在安撫弟弟。

雲河盆地,東方紫色的天空妖異詭秘,就連太陽的光輝也無法穿透,就像是天神打翻了紫色的藥水灑落人間,詩人也許有他們獨到的看法,但對於粗通文墨的野武士和士兵而言,紫色只代表變異、危機和恐懼。

五萬名武士,這就是龍館三日內召集的數量,還不包括正趕來的各地武門,由於奉皇命召集,而且還應允事成之後將御賜金匾,無疑給了在野武門一個抬升地位的絕佳機會。去掉一個「野」字,那是無數武門的心願,從以後頂著官定武門的光環行動,做什麼事都方便多了。

五萬人有多少?邢烙原本還有些迷糊,現在卻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觀日台朝下方俯視,五萬名武士像螞蟻一樣擠在落鳳峽谷口上,如此龐大的隊伍還不足以填滿一個峽谷,卻要打通一條千里冰路,他不禁感慨人力再強大,也永遠無法與天相比。

這是青龍武界前所未有的浩大工程,即便是興建皇城也不會召集如此數量的武士,藤忍憑著龍館的地位,假借皇命將野武士強行聚攏在自己麾下,這也是龍館與野武士間難得的合作。

時至四月,天氣古怪得讓人抓狂,六華山脈成為冷與熱的分界線,東方的寒冷與雲河盆地溫暖怡人的氣候大相迳庭,若不是就發現在眼前,誰也不會相信一山之隔差別竟如此巨大。

或許是受到盆地暖氣流的影響,冰刺之原的氣溫略有上升,邊緣部分的融化速度稍稍加快了一點,涓涓細水在冰刺間流淌,逐漸在峽谷谷口匯集成了一片小湖,而且小湖的面積越來越大,嚴重阻礙了開路的工作。

「伐兄,你覺得如何?」

「真壯觀!」伐越的雙眸倒映出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五萬武士輪班工作,就像一部運轉極好的水車。

以穀口的寬度算,一排人橫列大約是一百人左右,按照五萬這個數字分成五百多排,工作時最前方的一排武士同時聚集真元內息,朝冰層轟上一掌,踢出一腿,或劈上一劍,然後散至方陣兩翼,退到後方休息吃喝,第二排接著上。

如此循環往復,效率極高,站在上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次攻擊飛濺出的冰碎像霧一樣飛濺在空中,幾乎遮蓋了整個谷口。

這絕對是一場奴役,然而幾乎所有的參與者都為自己能參加這次行動而自豪,不但乾勁十足,而且還沒有任何怨言,每一次揮擊都是傾力而為。

軍方一直在旁監視,揮汗如雨的熱鬧場面看得許多人深為感動,沒想到散漫的野武士竟然也能如此團結,敵視心裡漸漸削弱,甚至開始為武士們準備水、食物、睡覺用的帳蓬等一應所需之物,甚至把軍營都搬了過來,讓武士們修煉。

看到這樣的一幕,幾乎所有人都在讚美藤忍的強大手腕和控制力,其實真正讓五萬人凝聚在一起的並非藤忍,他高傲陰狠的個性只能讓人畏懼,並沒有多少煽動力。

相比之下,觴寒卻是一個敢怒敢言、豪情萬丈之人。絕大多數武士都在他熱情澎湃的演說和鼓舞下熱血沸騰,凝聚力一點一滴積累了下來,就連藤忍也不得不對都城三傑之首豎起了大拇指。

邢烙也是功臣,觴寒激盪動人的聲音與豪情,需要有人把它維持下去,而這個人正是邢烙。在商場打滾多年的他深知顧客之道在於心誠,因此他打起十二精神,以對待客人的態度對待武士,周到的服務讓武士們都覺得不賣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工作便成了讓大家都高興的事情。

伐越和所有的龍館弟子都看在眼中,對這位中途加入的同門贊不絕口,加之赤熾的關係,幾日間便成了莫逆。

「那位鬼使大人快到定陽了吧?」

「大概吧!」

自從魅幽羽回到樂華城,伐越等人懸著的心便放下來,那個絕美的男子竟然是鬼界使者,他們雖然意外卻不驚訝,至於赤熾的黃龍一脈身分更是早已得知。倒是魅幽羽肯定赤熾就在定陽這一點讓他們頗為詫異,既然逃了出來,斷然沒有投入虎口的道理。

「照這種進度,一個月恐怕無法打通道路。」

「是啊!都以為氣溫回升是件好事,沒想到積水太多,麻煩更大,我寧願再下一場大雪把這些水都化成冰,那麼就輕鬆多了。」

伐越眺望東方,淡紫色的天色使他心情沉重,尤其是聽過魅幽羽的危機論之後。

「熾老弟和那位鬼使似乎很早就料到會有大事發生了。」

「也許吧!不過既然是青龍國的危機,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

紫色微光已經悄悄滲入了天空,站在高空眺望東方頗為顯眼,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冰面上,即使感覺到天邊異常也立即聯想到冰刺,而不是世界的巨變。

誰也不知道東方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誰也不知道,定陽那座孤島正在謀畫一起至關重要的狙擊戰,那裡已成為人界大地上的一道關口。

定陽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在赤熾等人之後,各處的居民很快也看到了東方的奇觀,驚慌在所難免,到處都是沒有根據的揣測,上至九旬老人,下至剛有思考能力的小童,無不用自己的方式演釋著無法預料的未來。

就連「末日論」也開始在城內傳播,因為冰原封鎖了出路,無路可逃,為此發狂、發瘋者不計其數,還有許多人選擇舉家遷入更加隱密的山林。

「情況如何?」

「紫光地域再也沒有向前推進,看來自然環境的變化到此為止。」

「嗯!剩下就是我們的事了。」

赤熾比任何時候都有衝勁,這難得的際遇,把關係到世界命運的重大舉措扛到了自己肩頭,這一刻他彷彿感受到武神當年承擔的壓力,而這種壓力全部化為動力,像是注滿了油的火把,越燒越旺。

夜魈再也沒有離開定陽,赤熾的的熱情、勇氣與雄心,使無助的她突然間看到了希望,找到了目標,再也不計較地位的高低,實力的高下,心甘情願地替赤熾跑腿辦事。

對於鬼人而言,夜魈的做法無異於叛逆之舉,打破了約定俗成的鬼人至上理念。她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但眼下除了赤熾,就只有魅幽羽這一個選擇,而她深深感覺到與赤熾一起,遠比在另一鬼人麾下做事更幸福。

就在夜魈剛剛與赤熾結成盟友之後不久,原來的選擇竟出現在她面前,伴隨的是帶著鬼族色彩的諷刺與批判。

「夜大美人好勤快啊!真少見。」

夜魈奔走於紫色區域邊緣與定陽之間,聽到熟悉的冷笑,霍然停下腳步,冷冷看著慢步走出樹林的魅幽羽。

「這種情況還敢停在此處,真不像你的風格,是什麼力量把你留下來了,真讓人好奇。」

「你又何必說我,都已經跑到安全地帶了,怎麼又跑回來?這裡可沒有什麼利益。」

魅幽羽對她尖銳的反應頗感驚訝,這絕不是下屬對上司該用的語氣,以前也從未發生。疑惑的目光很快從她臉上移開伸向東方,淡淡地道:「你害怕了,是嗎?」

「你呢?似乎挺有勇氣的,居然還跑了回來。」鬼人素來三分實言七分虛言,夜魈也秉承了這一天性。

魅幽羽瞭望東方,沒有任何掩飾的雙瞳充滿了憂色,局勢完全超越了任何人所能控制的範圍,而且正往最可怕的方向發展。

「給你個忠告,不要再用以往的思維思考問題了,鬼人的那一套暫時失效。」

「你把事情都和赤熾說了?」

一矢中的,夜魈暗吃一驚,並以沉默回應。

魅幽羽只是猜測而已,沒想到她竟不反駁,不禁大為驚訝。冰冷的雙眸直視夜魈,那張冰冷而美麗面容下似乎多一層薄薄的溫熱,這短短的日子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還與赤熾有關。

夜魈轉身把背部留給那雙毒辣的眼睛,陰沉地道:「你也不用懷疑我,我們兩個如今都是鬼界的棄兒,利益一致,沒必要再爭鬥什麼。」

「想不到你倒比我先看開了。」

「鬼門不知何時才能打開,既然回不去就在人界大干一場,也不枉活這一場,不是嗎?」

一陣狂風吹來,拂起衣角連連拍響,就像心跳脈搏一樣有節奏的一陣狂跳,兩個沒有心跳的生命同時有種重新活了的感覺││活在人界的人生。

「西行有收穫嗎?」

魅幽羽臉色一沉,冷冷地道:「人類實在不能指望太多,冰封到現在已經多少時日了,打開道路的行動還是慢吞吞,這些傢伙一點危機感都沒有,恐怕得等敵人的刀砍到他們頭上才會有反應,人類都是一群廢物!」

「是嗎?」

魅幽羽聽出聲音中的異樣,詫異地看著那雙明眸問道:「有異議?」

「也許安全之處的人類的確很廢物,但……這片孤地的人類相當可愛。」

「哦?這裡有什麼動靜?」

「到處都很混亂,不過……赤熾準備一戰。」

「戰?」魅幽羽大感意外,連敵人是誰,有什麼能力都不知道,居然就想著戰了,未免有些衝動,神色間顯得不以為然。

「也許你覺得赤熾太天真,但我覺得他的激情和勇力讓身邊的人都有了自信,也許你看到人性中醜陋的一面,但美好的一面也同時展現出來。

而且赤熾的想法並沒有錯,狙擊外族的探路者,是讓敵人不敢輕舉妄動最好的方法,迫使他們不敢輕易再派人過來。 」

魅幽羽一聽便明白其中關鍵,不禁感嘆赤熾的勇氣膽識,幾乎所有人都在想著如何退到安全的地方,避開未知的危險,只有赤熾想著前進,想著主動進攻,越是艱難時刻越能體現出人的本性。

「我還真小看他了,這就是人類的氣魄,這一點他倒真像那位傳說中的武神,或許更勝一籌,只不過他的實力……」

「這樣的環境,實力不等於成功,你的實力應該比他強很多,可惜你沒有想過這一點,人類也許很脆弱,但遇上特別的情況,他們可以強大到近乎恐怖。」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魅幽羽勃然變色,深沉的目光緊盯著夜魈如夜明珠一樣的眸子,他知道這個鬼女再也不會聽從自己的指揮,自己在人界唯一的部下就此消失。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53
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八章嘗試
「看來你對人類的想法已經完全改變了。」

「我不否認,那個紅發小子讓我很驚訝,也讓我認識到人類的另外一面……」聲音陰柔悠遠,沒有了以往的凌厲。

魅幽羽同樣沉默了,赤熾的確與一般人類不同,就連他的朋友們也都與眾不同,伐越、曹騎、遙獵都是不凡之輩,俗話說人以群分,人傑的身邊也往往凝聚著英才,連夜魈這樣冷若冰霜的鬼人都能為之動心,何況旁人。

「不用擔心,現在我們沒有利益衝突,而且還有共同的目標,暫時不需要陰謀詭計,需要的是赤熾那樣的勇氣和膽識,所以我決定幫他。」

「你不會被他迷住了吧?」魅幽羽想笑,卻發現自己一聲都笑不出來。

夜魈若有所思的神情彷彿印證了隨口而出的猜測,鬼人並非無情,一旦牽入了感情,必然是世上最真摯的。

「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五十年的壽命快到一半了,不做點事情實在無聊。」

「好吧!赤熾那傢伙到底做到什麼程度了?他不會傻到憑一人之力去狙擊敵人吧?第一批出現的極有可能是那個世界最強大的人物。」

「他在遊說,不過……」夜魈顯得憂心忡忡。

無止境的慌亂已經覆蓋了整個定陽,原本還算鎮定的武士也漸漸出現非理性的舉動,殺人放火、強暴婦女,這些惡行屢見不鮮,單是銘博拳下手處置的人就有十四個,其中甚至包括了他從京城帶來的部下。

魅幽羽完全明白赤熾如今的處境,雖然嘴裡表示懷疑,心中卻極贊成他的主張,主動出擊可以給人界爭取到更多準備的時間,但主動出擊的人,生還希望不到一成,必須有人做出犧牲。

讓赤熾犧牲?他實在捨不得,黃龍一脈的號召依然強大,有赤熾在身邊,人界的力量可以很快聚集到青龍國來,組成史上最強大的防禦體系,缺少了他的號召力,效果會大打折扣。

「不能讓這個傢伙亂來。」

「讓他死了對你很不利吧?」夜魈的聲音近乎冷酷。

魅幽羽避而不答,沉吟片刻後淡淡地道:「你回去告訴赤熾,一個月後援兵就到了,如何應付他自己看著辦。依我之見,敵人即便出現,也會深入人界腹地探明情況再回去禀告,不用急著在冰原上狙擊他們,這裡是我們的地盤,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說?」

「傳話的工作讓手下去做就好,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魅幽羽優雅一笑,高傲的如同天上白雲。

「你……」夜魈眉尖一挑正想反唇相譏,魅幽羽卻已消失在空氣中,只得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夜並不能抹去紫色帶來的恐怖,藍色天空被黑抹殺之後,淡淡的紫色幻光接管了定陽的天空,赤熾與許多人一樣站在夜空之下呆呆地凝望天空,眸光映出的紫光彷彿已經與心神連接一起。

幾天的興奮終於平靜了,思緒就如紫色光絮般清晰,遊說並不是他擅長的工作,尤其是在恐慌的氣氛控制場面下,這一刻他不禁想起了伐越,那個中年大叔沒有光彩照人的形象,卻以乾練著稱,這樣的事情交給他會更加有效。

「人果然是需要團體,孤獨的英雄什麼也做不了……」

「沒錯,人需要協助。」黑暗中閃出夜魈的身影,晃了一下便俏生生站立在赤熾左側。

「姐姐辛苦了。」

「我見到了魅幽羽。」

「哦?那傢伙又回來啦!嘿嘿,還真想他。」

夜魈咬了下唇,輕聲訴說了魅幽語要她帶回來的話,赤熾還沒聽完便笑了,笑聲越來越大,在黑夜中十分響亮,倒讓夜魈有些尷尬。

「有什麼可笑?」

「姐姐那麼冷靜的人,怎麼也會被他挑撥了?」

夜魈微微一愣。

「現在整個人界利益相關,他也不利外,我那麼做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才不會出手阻撓,不來見我大概是去做準備了,不必擔心。」

夜魈想了想,覺得這番分析極有道理,魅幽羽未必會參加極度危險的狙擊戰,卻一定會動員可能動員的力量協助赤熾。

「魅幽羽來了,看來我可以行動了,統籌大局實在不是我的強項,還是衝鋒陷陣比較爽。」

夜魈疑惑地看著他,思緒跟不上赤熾跳躍的神經,就這些日子相處的經歷,這個青年大概又受到什麼刺激了。

「你想做什麼?」

「留下來是浪費時間,明天我要去紫色地域看看。」

夜魈頓時被他的大膽嚇了一跳。

舉城皆亂,民心盡喪,偌大的定陽彷彿進入了死亡世界,甚至能嗅到死亡氣息,人性最深層次的恐懼與狂躁便如同井噴一般,而另一些美麗的人性也同時盛放,美與醜,正與邪,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亂世出英雄,真正的菁英總是在最艱難的時候,表現出最強大的一面,赤熾用他的膽識勇氣證明著自己,而書清言和銘博拳也脫穎而出。

他們原本就優秀,只不過知道的不如赤熾,一時間有些懵,當其他人漸漸陷入無法自拔的恐懼深淵時,他們反而清醒了,智慧之花與正義之果開始在二人身上浮現,就在赤熾前往紫色區域的清晨,銘博拳一口氣殺了三個搶劫殺人、強暴婦女的手下。

書清言雖是文雅書生,手段更是雷霆萬均,為了給全城一個警示,竟然一把火把美麗的吳苑燒了,並把城中的武士都叫來,親眼看著美麗的吳苑在大火中灰飛煙滅。

「這是人界歷史的分水巔,我們是時代的弄潮兒,縱看人界的的歷史,再也沒有人比我們更幸運了,只有我們這一代人,才有機會經歷如此驚天動地的大變革時代,你們怕什麼?怕,就會長命百歲、東方就會恢復原狀了嗎?不會!你們都是青龍武門的菁英,怎麼能被現實擊倒?」

文質彬彬的書清言展現出慷慨激昂的一面,背靠大火沖天的吳苑,手指著蒼天,浩然之氣比那些高大的豪士更有氣勢、威嚴,恍若天神。

銘博拳口辭不如兄弟,但豪情有過之而無不及,縱身跳上高牆,右手持著青鑪重劍,左手赫然拎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吼道:「武士就要有武士的尊嚴,我們的尊嚴就是絕不能欺壓平民,這三個無恥之徒是我的手下,他們犯了逆天之罪,由我親手製裁。

「同時我也要告誡你們,要做懦夫可以,那是你們的自由,但誰敢仗著武技欺壓百姓,這三顆人頭就是他的下場。」

兩人之言恍若雷擊,一下子便驚醒了許多人,沒有比血淋淋的人頭更好的刺激物。

「怎麼樣?都清醒了吧?定陽如今是絕地,一個月之內都不可能有援兵前來,你們只有兩個選擇││」書清言故意頓了頓,接著冷冷一哂,「無恥的死,或是不知生死,但有尊嚴和名譽的戰鬥!」

「戰鬥、戰鬥、戰鬥!」

幾乎所有的武士都舉起了手或兵器,興奮的嚎叫聲彷彿劈開了籠罩在定陽上空的死氣。

夜魈悄然無聲出現在牆上,離二人相隔一丈,卓越的風姿、絕世的冷艷、性感的衣著,再加上手中倒提的那把雙刃巨鐮,立即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癡迷者不計其數。

「赤熾呢?」

「他可不喜歡幹動嘴皮子的事,一個人跑去紫色區域送死了。」

書清言和銘博拳勃然變色,眼中投射出最崇敬的目光。兩人以為自己做到這一點已經難能可貴,沒想到赤熾更勇敢直接,獨闖絕地的勇氣,無論何時何地都足以讓萬人景仰。

「聽到沒有,我們的兄弟││大家眼中飛揚跳動的紅發小子,一個人扛著武器就去闖紫色險境了,在場的人恐怕沒幾個比他年紀輕的,難道你們的勇氣還不如他嗎?」

銘博拳右手反轉劍柄,朝左胸連擊三下,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一聲狂嘯,「你們這些傢伙自己看著辦吧!我要找可愛的小弟去了,老三,這裡交給你。」

書清言張了張嘴,本想說我也去,但他知道如果二人都走了,這些武士極有可能恢復狂躁與墮落,因此必須留下一個引領這些人,這個任務或許比勇闖紫色險境更困難,非自己莫屬。

夜魈手中巨鐮一橫,淡淡地道:「送死的一個就夠了,沒有必要再送一個,等他死了你再去,否則便是浪費人力。」

「你……」銘博拳有些懵,這個冷美人明明與赤熾如影隨形,親密無間,說的話卻是如此冷漠無情,就像是在說一個已死的人物。

書清言也大為驚訝,但他知道夜魈說的很正確,越是危難時刻,越要冷靜。二哥去了只能證明一個「義」字,對局勢的變化沒有任何好處,而且還讓會定陽損失一員大將。只是夜魈的口吻如此的冷漠,絕非常人能做到,看來她冰冷的外表下還有一顆堅硬冰冷的心。

夜魈本不喜歡在人前行動,這番行動完全是為了赤熾,孤高冰冷的目光掃過人群,嘴角一陣冷笑,「看來定陽只有三個英雄,可憐!估計這城連根頭髮都不會留下。」

「什麼意思?」

「赤熾那小子傻得可愛,但他並不瘋狂,心裡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他從來不指望依靠別人成為英雄,在這樣的環境下,所有人都必須是英雄,至少他們必須把自己當成拯救世界的英雄,只有這樣,他們才有足夠的勇氣和毅力去面對危機。」

書清言和銘博拳突然感覺熱血沸騰。

「沒錯,英雄首先需要一顆英雄之心,世上的強者很多,英雄很少,差別就在於這一點。」

「老三,我們可不能輸給那傢伙。」銘博拳深吸了口氣,目光掃視前方眾多武士,突然大吼一聲,嚎叫著問道:「誰是英雄?」

武士們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怎麼?都沒有成為英雄的膽量嗎?」

「有!」

「有就好,我們是武士,不想成為英雄就不要修煉,否則就是浪費生命,還有……這裡是英雄的聚會,沒膽量成為英雄的朋友請離開。」

一盞茶的工夫,偌大的人群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選擇離開,誰也不敢在這種場面表現出膽怯。

「很好,看來大家都是英雄,記住,成為英雄需要兩樣東西!」書清言豎起兩根手指晃了晃,「鮮血和勇氣!」

英雄之名誰也無法獨占,勇氣總是引領著英雄之路,當赤熾邁向目標之時,另一個身影彷彿心有靈犀般,出現在紫域邊緣,當藍色雙槍出現在眼眸中時,赤熾整個人都呆了。

「你怎麼在這裡?你的頭髮……」

遙獵笑著轉身,原本蓬鬆的頭髮經過細心的打理後,在後腦扎了個短馬尾,刀削般剛硬的雙頰變得格外顯眼,透著清爽乾淨,性格也彷彿鮮明了許多。他笑著揚了揚眉毛,得意地道:「本大少爺有先見之明,知道你會過來,所以直接跑來等你了,嘿嘿,終於趕在你前面了。」

「切!」赤熾撇撇嘴,故做不屑之色,眼睛卻一直在遙獵的臉頰邊掃動。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傢伙打扮之後,竟是如此俊朗,那是一種鋼鐵般的健碩剛強之美,與魅幽羽和自己都不一樣。

「嘿嘿,怎麼樣?本少爺打扮起來還是能騙點美女的││我的魚兒妹妹呢?」

「被她老爸帶走了,麻煩的女人,記得告訴她別再來煩我,本人名草有主了。」

遙獵以翻白眼做為回應,一臉的不屑。

「對了,你進去過了?」

「沒!」望向紫色,遙獵眼中的戲謔不見,凝重得如同地上的冰刺。

雖然平時嬉鬧不斷,遇上正事兩人都顯得十分謹慎,這裡沒觀眾,也不需要逞強鬥狠,更沒有理由拿小命來開玩笑。

觀望了一陣,赤熾詢問道:「這些光好古怪,感覺就像蜜汁一樣黏稠,你說呢?」

「我也有這種感覺,好像那些像冰塊一樣的東西飄在空中,若是人進去了,會不會也會變成那種狀態?」

「萬一我們像那些冰塊一樣,可就出大醜了。」

「那是,被人當標本一樣參觀,實在太沒面子。」遙獵笑著聳聳肩。

「我先去試一試,你幫我看著如何?」赤熾豪邁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若是一個人也許會謹慎些,如今有強友在側便無所顧忌。

遙獵卻搖了搖腦袋道:「不干,先到先得,應該是我先進去試,你在外面幫我看著。」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誰都明白進去極有可能就是死,也都明白必須有一個人留下來給後面的人傳遞消息。

「要不要打一場?誰強就誰進去。」赤熾嘿嘿一笑,揮著冷巨扇起呼呼強風。

「白癡。」遙獵白了他一眼,訓道:「進去就要全力以赴,這時浪費氣力根本就是找死,你這白癡啥都不懂,還是我進去吧!」

「不爭了,要不先在這裡試一招如何?看看誰能劈開紫光。」

「好!」

遙獵雙手抽出背後雙槍,如電的目光在無邊的光幕上掃了一陣,尋找光芒中可能出現的弱點。

相比之下赤熾更加主動,他身子拔起,倒豎著把劍插入冰體,左手同時在冷鉅的柄尾印上火手印。只見一團烈火化成火龍,沿著冷巨盤繞而下直至尖部,而赤熾的身子也隨著火龍一起圍著冷巨盤旋而下,當他平穩落在地面之時,冷巨再度化成一把「熾焰戰刃」。

遙獵驚訝地看著赤熾手中的烈焰之劍,「原來還有這樣的變化。」

「看好了,這輩子也就這一次!」赤熾調皮地擠擠眼睛,接著狠狠一咬牙,雙臂灌入千鈞之刀,暴吼道:「火鳳天舞!」

「熾焰戰刃」在空中帶出一道艷麗的火線,直竄紫幕。

遙獵凝固的表情擠出一絲苦笑,晃著腦袋道:「詭異,真是詭異。」

赤熾惘然地看著正前方。火線清晰地衝入紫光地域,卻沒有掀起任何波瀾,彷彿被黑洞吸附了似的。

「還是我來││風怒!」遙獵急舞雙槍,兩道藍色旋風迅速在槍尖兩側生成,雙瞳也如同灌入了風波,變成藍色。

隨著瞳孔大張,他雙臂奮力朝前一推,旋風挾著強大的衝擊力撞向正前方,雙槍接著一送之力,在空中又迴旋了一個圓圈,兩道水波狀的力量如閃電般進入旋風,立即激發出漣漪狀的空間波紋,面積在一瞬間擴大到五丈。

然而紫色的光幕受到如此強大的衝擊,竟然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兩種力量存在於不同的時空,永遠也無法交錯。

看到這一幕,二人都傻了眼,無論成與敗,至少要有個結果才好判斷紫色的力量,如今兩番攻擊皆無反應,因而也無法判斷紫光的特性。

「我說……這樣下去,我們兩個累死了也不可能試探出紫光的力量,還是要進去才行。」

「兩番攻擊都不受力,若是我們進去了,會不會也不受力呢?」

「至少不會消失,否則不可能有那些懸浮於空的冰塊。」

商議了一陣,兩人用最原始的方式決定了誰第一個去嘗試││猜拳!

踏入紫色險境有多難,赤熾此時算是領教了。他原本興致勃勃一口氣奔到紫色區域的邊緣,遇上遙獵時這口氣緩了一下,興奮度減弱之後,一陣莫名的心悸突然湧來。只有一個觀眾,也絕不會有叫好聲,一切只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所在的世界,奇妙的空靈感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之中。

空靈感與平常腦子一片空白略有不同,空靈感存在時,腦子明明在動,神智也清醒,可身軀卻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再清晰的思維也無法如意控制身軀,單單跨出一步就幾乎能把人累垮。

赤熾經歷過雪暴時的死裡逃生,那時也感覺到雙腿像是灌了鉛水一樣沉重,現在感覺有些類似的,但直覺告訴他身軀的變化不僅僅是因為恐懼,似乎光芒也存在著某種特別的力量,極力壓制著神經。

他知道遙獵絕不會嘲笑自己,因此心是平靜的,沒有一絲壓力,即便如此,他還是無法完全抵消紫光蘊含的無名力量。

剛才兩種攻擊無果,他不得不認為紫光對於動態的力量不會有反應,因此靜態的力量或許更加有效,因此他沒有衝擊光幕,而是一步一步接近。

第一腳踏入紫光,感覺非常平靜,與平時行走沒有任何區別。緊接著半個身軀挪了進去,紫色竟然變得一片蒼白,雙眼一時無法適應,處於類似雪盲的狀態,不過身軀依然不受阻礙。

第二步,置後的左腳也踏入了紫色區域,整個人被紫色包裹起來。在遙獵看來,赤熾的身影有些模糊,其他並無反常,懸著的心稍稍落了下來,但表情依然緊張。

赤熾的情況隨著視力漸漸恢復漸漸好轉,活動自如的身軀讓他更有自信,唯一令他驚訝的便是光芒,明明在外面看起來是紫光,進入其中卻是潔白的光輝,空中飄著的霧氣也呈乳白色,從天上到地下沒有一處呈紫色。

興奮之餘他又有些失望,若這片特殊區域與平常無異,固然方便了己方的人從容進入,同時也會讓對手更輕易地進入人界。

這片特殊區域真的不「特殊」嗎?赤熾依然有些懷疑,因為眼前整個畫面只有一樣東西不正常││火!

熾焰戰刃上燃燒的火苗完全被壓縮了,就像一層薄膜貼在兵刃的表面,顏色也不是火紅色,反而呈現出粉紅,就像是被滲入了白色顏料的血液。

身軀並沒有附著任何力量,因此身軀沒有受到影響,但熾焰戰刃的刃面上保持了手印的力量,卻明顯受到特殊力量的影響,或許這片特殊空間對於力量有著特別的效用,正如剛才。

想到此處,他開始做新的嘗試,這一次使用的是武士皆練的內息。

內息由丹田而起,隨著經絡流注全身,肌肉受到刺激後隨著膨脹,眨眼的工夫,赤熾便感覺全身都充滿力量,與平時並無兩樣,為了確認事實,他隨手用力一揮,冷巨劃出一道寒光重重地砍在冰面,濺起無數冰碎。

「看來尋常的武技在此並不受影響。」

緊接著他又做了第二次試驗,這一次是法陣,「天火」在他的擺弄下出現在冰面上,然而紅色符紋組成的大陣甫一出現便失去了火的色彩,變成了粉白色。若不是冰面潔白無瑕,幾乎看不出來法陣的出現。看著這一幕,他意識到這是一片限制非武技類力量的特殊區域。

為了最後確認,他選擇了第三種試驗││「元神力」。

赤熾的出生和成長都與眾不同,因而修煉也與尋常武士大相迳庭,常人都是練氣為主,他首先修煉的卻是元神力。

即便是冥界新人,一開始也是以冥力、冥氣為主,用冥武技打好根底再去研究冥術,然而做為黃龍山第一個也是唯一出生的孩子,赤熾從小便被賦予了非同尋常的使命。

黃龍山集合了仙鬼人冥四術,它的傳承者自然也必須學習四種截然不同的力量,而這四種力量唯一相同點便是對於元神力的使用。

冥術修靈,以靈元九府為核心,通過修煉元神力使元神變得強大,不斷提升層次,直至貫穿靈元九府,赤熾能隨心所欲地施展法陣,並自創了手印,其實靠的便是元神力。

仙術修真,赤熾受到父母的影響,原本在修真一途極有天賦,然而修真的恬靜無為與他的個性格格不入,雖有修真潛力,卻無力修真,因而他仙術一途只限於初階,並無大成。

鬼術神秘莫測,絕不亞於靈元九府,赤熾只有書冊,並沒有指導者,只能憑一己之力領悟,因此不免產生偏差,可他又無法判斷對錯,只能憑著身軀的感覺下定論,無形間便走上了一條奇怪的道路。

而人界的力量大都限於武技,赤熾在兵刃方面的使用幾乎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再要精進十分困難,也只能從元神力下手,利用內元助長心神,由內及外,使內府之力外助軀乾之力,如此一來,尋常的武技也能發揮出強大的力量。

由於他的修煉並不專一,也沒有系統,旁雜無類,相互影響又相互牽制,有時可以達到互補,有時卻又相互掣肘,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因此元神力雖然已有小成,但使用起來還是有所限制,他知道這是必須突破的瓶頸,否則實力很難大幅提升。

釋放元神力,對於人類而言非常不容易。赤熾原以為元神力的釋放即便不成功,也不會有大礙,然而意想不到的情況突然發生了……
solove 發表於 2014-1-5 00:56
午后的太陽升至中天,光線脫離了紫色區域也恢復了正常,紫色區域邊緣處,遙獵緊張而又無奈地站著,猜拳失敗或許會為他留下性命,卻不是他所期盼的,看著紅色身影竄入光幕,他整個心都提到了喉嚨。

    「真有勇氣!」

    身邊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遙獵一跳,轉頭望去,映入眼簾卻是魅幽羽那漂亮的面頰,而深邃雙眸中透出的不安,更讓他心焦。

    「你早到了?」

    「沒錯。」

    「為什么不出來?」

    魅幽羽淡淡地道:「我不喜歡賭命,更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赤熾既然想當一次英雄,就給他這個機會。」

    聲音竟還是如此冷漠,遙獵心頭忍不住竄起了一團烈焰,不知不覺中他與赤熾已是莫逆之交,嬉鬧不過是兩人交流感情的方式罷了。

    「不必緊張,總是要有人試一試,讓赤熾去試總比你我去更合適。」

    「為什么?」

    「因為他來自黃龍山。」

    「這我知道,但黃龍山……」

    魅幽羽沒等他說完便搶白道:「世人只知黃龍山是武技聖地,卻極少有人知道那里兼合了仙鬼冥人四界的力量,赤熾眼下的實力還不足以進入超一流高手的行列,但論及潛力,恐怕他的前途更在其他人之上……」

    「我知道。」

    「你知道?」魅幽羽反倒被嚇了一跳。

    「嗯!」遙獵淡淡一笑魅幽羽見他沒有解釋的意圖也不再追問,心中的狐疑越來越重。幽皇莊的來歷他略知一二,似乎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遙獵也不應該知道黃龍山的內幕,那是連四國君主都不知道的秘密。

    「鬼使大人,如果是你,你會選擇進去嗎?」

    魅幽羽默然不答,這個問題他也問過自己,答案永遠都是那一個,「我有我該做的事情,你也有你該做的事情,並不是所有人都變成英雄才叫成功,難道不是嗎?」

    「沒錯,英雄需要平常人襯托。」遙獵淡淡一笑。

    魅幽羽哼了一聲,身子一閃便消失在空氣中。

    「古怪的家伙。」遙獵哼了一聲,魅幽羽對他有救命之恩,也不好罵,心里卻極度看不慣他的作風。目光再次落回紫色,瞳孔突然縮了一下,赤熾的身影就像紫色霧團那樣飄在空中動也不動。

    「難道……」

    赤熾此時可謂是一念之差,天翻地覆,當元神力透過冥術釋放出身軀之時,他的眼前突然一黑,整個身軀在一瞬間失去了感覺,眼、耳、口、鼻、神、意,任何感官都失去了作用,就連肌膚也沒有了疼痛感。

    唯一留下的感覺只有元神,卻被困在內府之中,就像是被關入了一間極小的黑房之中,然而這種感覺更像是元神被抽離了身軀,飄浮在一片陌生的空間內。

    抽離原本就是一種修煉手段,初練元神力的時候,他早已學會了抽離,意識留在元神上,在一片什么都沒有空間內飛翔,按前人的筆記,這便是修煉者的初階,這一次卻是被迫抽離。

    「慘了!」他意識到自己進入了非常危險的狀態,若是無法讓身軀恢復意識,便只能在紫色區域內活生生的餓死。

    「慘了慘了慘了!法陣那么強大的力量只是被限制而已,我這小小的元神力為何引發了如此詭異的變化,難道紫色的力量竟然是針對元神力的?」他的思緒一片迷惘。

    要尋找正常的方向,難度可想而知,不過赤熾倒是非常平靜。也許是因為從很小開始,修煉便等于領悟,他有一半以上的成果,都像這樣在狹窄漆黑的世界中尋覓,最終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赤熾知道自己的實力已經不弱了,若連自己都撐不住,人界的武士更不可能在此生存,倒是魅幽羽等人或許還有些機會,但若是異世界的敵人能通過此處,他們必擁有至少魅幽羽那樣層次的力量,那自己的狙擊恐怕很難奏效。

    「哎!想這些做什么呢!先讓身體恢復正常才行,否則大概會活活餓死在這里吧?」這種情況還能笑得出來的,也只有赤熾了。

    「奇怪,這到底是怎么樣的一片空間,紫色變成了白色,空氣中充滿了紫電和紫霧,像是力量釋放的特別形態,也就是說要想保持自由只有三個方法,一是只使用肉體的力量,二是完全壓倒一切的力量,三是擁有與空間相容的力量。」

    赤熾尋思道:「第一點固然可以,不過我現在的狀態只怕無法恢復到那種狀態。第二點暫時不可能實現,要想壓倒一切就必須明白充斥空間的力量為何,單是這一點,只怕一輩子都未必能弄清楚。

    「也就是說,唯一的出路就是擁有一種不會受空間抵觸的力量。只是若要研究新的力量,時間便是大敵,必須在餓死之前領悟成功。」

    赤熾的元神重新檢視了空蕩蕩的內府,剛才全力施展元神力,此時內府之中的元神力相當微弱,似乎釋放出去的元神力被某種力量隔絕或是禁锢了,或者有一種強大的力量正在壓制靈息壁,使心神無法歸位……

    與其說是壓制,不如說是為內府罩上了一個罩子,只有打開了罩子,才能看到內府之外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慢慢的,赤熾的思緒有了些突破,如此的困境是由釋放元神力造成,也就是說元神力與外界的力量產生了特別的效果,而困住內府,斷絕內府與身軀之間感應的力量,或許正是變異后的元神力。

    「元神力限制了元神力?」

    雖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瘋狂,但眾多猜測中似乎只有這個最有可能,元神力只是釋放出內府,一切便已經改變了。

    也就是說,異變的過程就在元神力離開內府的一刹那,因此元神力極有可能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產生全新的力量體,與固有的元神力無法產生共鳴,因此才有元神被困的情況。

    赤熾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離事實相近,若真是如此,靈息壁的力量應該足以抵抗空間的力量,否則那種變異會直接發生在內府中。

    真相會是這樣嗎?赤熾不知道,暫時也無法知道,不過既然這樣,要想打開內府,能依靠的力量還是元神力,因為這是內府之中唯一的力量,而且一旦能讓元神力與變異力量產生共鳴,對于應付紫色地域的特殊力量,將會產生至關重要的作用。

    「好吧!一切就從元神開始。」赤熾下了決定。

    紫色區域之外,遙獵已經急出一身大汗,赤熾竟然懸在空中足足兩個時辰一動不動,就像是落入蜘蛛網的獵物,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這個家伙在干什么?剛才不還是行動自如嗎?怎么一轉眼的工夫就……噫!」焦急的雙瞳突然放大,倒映出一幅詭異的景象。

    一團紫色霧氣突然出現在赤熾的周圍,一轉眼就把他整個身軀包裹在內,就像蜘蛛用絲網包住了獵物一樣。

    遙獵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一股冽寒沿著脊椎直竄入腦,身子連打了三個寒噤。眼前這一幕實在太恐怖了,遠比丑陋惡心的屍人更加可怕。

    「赤熾呢?」夜魈的身影悄悄地出現。

    遙獵不認識夜魈,若在平時,這個冷艷絕倫的美人一定會讓他目瞪口呆,可此時他整個神經都被赤熾身上發生的異狀牽引著,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回那團蠶繭般的氣霧。

    「他人呢?」

    遙獵木然朝紫色蠶繭一指。

    夜魈看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變成了青灰色,震驚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纏著紫色蠶繭。

    「他怎么了?」

    「不知道。」

    「剛才就是這樣?」

    「不!突然就……」遙獵深深吸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效果甚微。

    夜魈無法做出准確的判斷,這樣的變化也許是好事,也許是壞事,除非赤熾自己出來做出結論,否則大概永遠也無法確定。

    「看來還是太冒險了,早知不該讓他來,死誰也不能死他。」不知是不是為失去一個盟友傷感,星光般的眸子被一層迷離的氣霧所罩,多少顯得有些幽怨。

    「死誰也不能死他?」怪異的論調讓遙獵清醒了許多,轉眼再次打量夜魈,這才發現身邊之人竟是個絕色大美人。

    「沒錯,他絕不能死。」夜魈堅定地瞪著紫色蠶繭。

    遙獵咬著嘴唇沉默了一陣,忽然露出決然的表情,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試試救他。」

    「救?進去救他?」夜魈嚇了一跳,但眼下似乎也沒有其他方法。

    「他離邊界大概是十五、六丈,找條繩子……」

    夜魈冰雪聰明,一點即透,眼中立即綻放出興奮的火花,身子一晃便往定陽方向去了。

    內府中,赤熾依然在努力地尋找解脫方法。

    紫色區域是一片充滿了特殊力量的空間,紫色不過是一種光澤而已,真正形成的原因,是兩個世界獨特的力量突然交匯,進入了一種特殊的融合狀態,空間內也充滿了這種新奇的力量。

    了解了這一點后,赤熾所需要做的,就是尋找變異后的力量形態,從而打開那道看不見摸不著的鎖。

    無論是仙鬼冥術,元神力都是其核心部分,差別在于手法的力量形態而已,赤熾最近一直在修煉冷焰,對于鬼術的控制力大大提升,鬼術力量也在改變內府的力量波,同時存在的還有道術,那是他最少修煉的一項,效果卻比鬼術和冥術都要有用。

    他心里明白,自己出生時父母都已經半仙之體,靈氣和仙氣對于胎身定然有一定的效果,也就是說在母親的肚子里,自己便開始修煉,雖然那是一種無意識的修煉,效果卻極佳,因為嬰兒靈台清明,無一絲雜質,最適合修真。

    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同一個空間下活動,都同時接受元神的控制,不免產生許多另類的組合,仙冥、仙鬼、冥鬼以及仙冥鬼三氣超強組合,雖然暫時不能融合使用,但在內府內演試的效果卻異常華麗。

    隨著元神飛舞的赤熾,被內府中的力量變化迷住,幻彩、幻光把平淡的內府變成了美麗天國。

    三種力量不斷地朝內府外發動攻擊,靈息壁並沒有阻隔這些力量,由此可見內府依然可以釋放力量,因此下一個攻擊點便是內府外的空間。

    就在突破靈息壁不久,化成幻光的力量遇上了一層無形的力量,沒有色彩,沒有動感,就像一座牢不可破的牆。

    「是它了!」然而赤熾發現時的興奮,很快便被新的發現抹殺了,幻光在觸及到那一層無形力量的時候,突然消失了。

    赤熾更驚訝地發現,那道奇怪的牆對于元神力竟然有吸附的作用,每次攻擊后空間便受到壓縮,這一現象足以證明他的猜測,外界的力量擁有吸收元神力的功效,被吸收的元神力阻隔了心神歸位,六識因此無法恢復。

    「吸附元神力?這是股什么樣的力量?」

    赤熾終于找到了問題的核心,然而離解開它還有很遙遠的路要走。元神力雖有變化,但剛才試驗過程中,無論是冥術、仙術,還是鬼術,引發的力量無一例外都被吸附,也就是說元神力現知的所有形態,都無法突破這層禁锢,除非改變元神力的形態,否則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功。

    「難道就這樣完蛋了?」赤熾第一次感到旁徨,這已經不是在黑暗中尋找道路,而是要用雙手搬走一座通天巨山。

    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身軀突然傳來了反應,他驚喜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夜魈那張美麗的面孔。

    「你?」

    「你還活著啊!」

    遙獵的聲音把赤熾拉回現實,他朝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紫色區域,回到了正常世界,心中不禁一陣沮喪,暗暗歎道:「看來我還是沒有找到解決方法,靠他們才能逃生。」

    「喂!你沒事吧?怎么傻傻的,一點也不像赤熾。」

    赤熾跳了起來,再次轉頭望向紫色區域,那道光幕就是心上的一道坎,若是跨不過去,一生都會留下陰影。

    散溢在紫色空間的強大力量波,竟然可以封閉他的六識,還能吸附元神力,就像是為了限制元神力而出現……

    夜魈和遙獵對視了一眼,都對赤熾的反應感到詫異。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赤熾深深吸了口氣,雙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似乎要讓自己完全清醒,「幸好還活著。」

    「你這小子,快把我們嚇死了。」

    「是嘛,那倒要慶祝一下了。」恢復正常的赤熾又說起了俏皮話,讓夜魈和遙獵都松了口氣。

    「剛才你被紫色氣霧包裹,像蠶繭一樣一動不動,當時到底怎么了?」

    「紫色氣霧?蠶繭?」赤熾聽得懵了。

    遙獵把剛才發生的情況簡單地描述了一遍,赤熾聽罷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團氣霧一定是未知力量吸附了元神力產生的特殊效果,竟然可以透體而出,可見那股力量的影響層面相當廣。

    「喂!發什么呆,問你話呢!」遙獵一槍掃到赤熾的屁股,接著便是一聲大叫。

    「啊!你敢打我!」

    遙獵白眼一翻,撇嘴道:「打你怎么了,再不說我還抽你呢!」

    「其實也沒什么,只不過六識被封了,就剩下元神還有知覺,弄了半天才發現那片空間的力量能吸附元神力,在內府外形成了阻隔層,阻擋元神歸位。」赤熾知道這不是一個人的困難,而是整個人界必須面對問題,因此毫不猶豫地道出事實,同時也期待與同伴的交流可以找到破解之法。

    夜魈聽了身子微顫,倒吸一口涼氣,鬼人修魂,單是第一層入魂就必經由內府的元神力。封了內府,再強大的鬼術也無法施展,自己若是進入這片空間,后果與赤熾沒什么區別。

    遙獵對元神力不甚了解,聽得有些迷糊,但看到兩人的表情,意識到這是非常重要的消息,神色也漸漸凝重。

    「沒有什么方法克服嗎?」

    「要是想到方法,就不必勞煩兩位救我了。」赤熾苦笑著搖了搖頭。

    夜魈突然倒退了兩步,雙眼中充滿了恐懼,使用鬼術必須用元神力,如果元神力會引致六識被封,她一進入這片區域就會失去戰斗力,任人宰割,沒有什么比那樣的無力感更讓鬼人驚恐。

    赤熾似乎明白她的心情,輕拍香肩,「回去吧!一定會有辦法的。」

    帶著疲勞身軀和困惑的心情回到定陽,時間已至黃昏,偌大的定陽完全平靜下來,各處都有武士把守,瘋狂的人群都被趕回了家園,肆意發作的劣根性也被極大程度地禁锢了。

    踏入城門,赤熾很快便發現,所有武士看自己的眼光都不太對勁,多了一種怪異的光輝,似乎是一種敬意。但所有人都用這種目光看著他,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喂!這些人沒瘋吧?怎么看我的眼睛都在發光?」

    「因為你去了趟東邊。」魅幽羽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羽大人,好久不見。」看到魅幽羽,赤熾突然感到心情輕松了許多。

    這個鬼人雖然重利,但眼下利益相同,他就是自己最好的幫手。

    「就為了這個?這些人也太俗了,本大少爺也在東邊待了一天,怎么沒人理我?沒天理啊!」遙獵撇起了嘴,一臉的不甘心。

    遙獵的不甘心就是赤熾最大的得意,一看便笑了,興奮地拍拍遙獵,一本正經地道:「好好跟在大英雄的后面吧!包你吃香喝辣。」

    「看我的口形……呸!」

    赤熾揚揚自得地舞著拳頭,慨歎道:「英雄啊英雄!是該慶祝一下,一定要弄點好酒,為了英雄二字,怎么也要一醉方休!」

    「滾!」遙獵一腳踹上紅色的屁股,然后一溜煙跑了。

    「他一定是忌妒我!」赤熾憤憤不平地揉著屁股嘀咕,很快被包圍上來的武士群推擁到了城南的定安客棧。

    一把火燒了吳苑后,都城二杰便把居所搬到此處,這種時候客棧老板也沒精神做生意,直接把店交給他們,自己躲到后面小屋里。

    「兄弟,你可算回來了。」銘博拳一把抱住了他,就像抱著親兄弟般親切,著實讓赤熾感動了一把。

    「我這輩子只有一個死法,就是泡死在酒缸里,誰也別想取我小命。」

    銘博拳哈哈一笑,搭著赤熾肩頭推入一間上房,屋內除了書清言還有三人,都是名武門的領袖,神色都顯得相當凝重,看到赤熾立即停止了對話,起身相迎。

    「說什么呢?」

    「我們在商議你的計劃。」

    「你說狙擊敵人?」

    「我們不知道會不會有敵人出現,不過一旦出現敵人,第一時間狙擊是最好的選擇,只不過無法判斷敵人的實力,暫時無法確定如何才能狙擊。」

    赤熾已經了解了紫色區域的特性,除非敵人擁有特殊的能力,否則要想通過那片區勢域要花不少工夫,因而笑道:「不急,估計他們一時半刻也過不來,那鬼地方不是平常人能待的。」

    書清言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老弟在紫色地域碰到什么了?」

    「什么也沒碰,更准確的說是不知道能碰到什么,紫光能封閉六識,進去和死人沒什么區別。」

    在場眾人無不勃然變色,但很快又被下一句安撫了。

    「普通走路不受影響,但一些特別的力量會受到限制,所以……」赤熾笑了笑,「你們都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眾人都轉憂為笑。

    「我才走了十五丈,不知道再往深處走會不會有其他東西,不過那片區域至少應該有萬里之遙,就算是敵人,要想渡過這片地域可不容易,我們還有時間。」

    赤熾連打了兩個呵欠,滿臉疲態。剛才一直拼命控制著內府的元神力,內在的消耗非常大,心神已經無法支撐了。沒等其他人再問下一個問題,腦袋便垂下了來,接著鼾聲大作。

    「竟然累成這樣,看來紫色區域的確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你們可以試,不過我不保證能活著出來,那是一種普通武技無法觸及到的層次,最好別試。」夜魈一把扛著睡著的赤熾,開門便走。

    「這女人,比冰還冷。」

    「冷就冷吧!這么美麗的冷美人,世上大概只有這么一個。」

    書清言和銘博拳都沒有閒情說女人,對視了一眼后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憂慮。赤熾雖然從未出手,但能與藏月打成平手,至少已經列入上級高手的行列,不會比自己二人差太遠,連他都如此吃力,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怎么辦?」

    「不知道,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我會選擇修煉,眼下似乎……」

    「也只能修煉,我打算閉關十日,無論如何至少提升一成實力。」

    「我也閉關吧!看熾老弟累成那樣,一定是內元疲勞,封閉六識的力量,沖擊的大概就是元神。」

    二人並非眾人想像中那么簡單,除了武技之外,他們還有擁有連夜魈也不熟悉的力量││幻武技!那是由幻術和武技組合后衍生出來的新力量,可以算是白虎國的國技。

    隨著赤熾平安回歸,定陽迎來了安定的一夜,冰雪不再,氣候漸暖,涼爽的山風讓心情放松的人們很快進入夢鄉。

    而在那遙遠的東方,紫色的盡頭,卻突然響起了一片急促的蹄聲……

    敬請期待熾焰戰神精采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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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當個宅男...但為了生活....只好放棄夢想..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