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熾焰戰神 作者：甲子(已完成)

第十三集 聖光之族 第五章 五界

   
　　籐忍陪同伏焰坐在主位，其它人分坐兩側。

　　伐越、遙獵等人一改平時議事必喝灑的習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在許多人看來簡直就是奇跡，不過按他的話來說，這是尊重。

　　籐忍單刀直入，一開口便直問來意：「不知上仙來此，是否為了魔人之事？」

　　「魔人？」伏焰愣了愣，隨即醒悟，臉色微沉，頷首道：「原來你們喚他們叫魔人。這倒也貼切，不過就我所知，他們真正的名字叫阿瑪特人，用他們自己的語言翻譯，就是聖光者。」

　　眾人聞言皆驚，沒想到仙界竟如此瞭解這批異族。

　　「不愧是仙人，居然知道這麼多，有關這聖光人的來歷，還望多多賜教。」

　　「客氣，其實我們也是無意間從他們的敵人那裡得知此事。」

　　「敵人？他們還有敵人存在？」

　　伏焰含笑道：「連神界都會有敵人存在，何況世間？」

　　「這倒也是，不知他們的敵人又是什麼人？」

　　「他們的敵人有幾支，事實上在那個世界總有五界，比我們還多了一界。」

　　眾皆嘩然，許多人到此時才明白人界面臨什麼樣的局面。這不僅僅是一場人界戰爭，而是牽扯到九界無數種族的特大型戰場！

　　想到還有八個像人界樣大的空間在進行戰爭，做為武士、戰士，誰能不被這恢弘的場面感動？

　　無論是輸是贏，能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實在是難得。

　　座席間有的振臂揮舞，有的握拳低吟，有的不斷喝茶，還有的像遙獵一樣，因興奮而再也坐不住，直接跳了起來。

　　平靜的只有魅幽羽和夜魈，或許還有些憂心。他們早就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只是不知道未知的世界竟然有五界之多。如此一來。各界都會受到新勢力的挑戰。能夠拯救人界的，恐怕只有人界自己了。

　　「好大的場面啊！」籐忍也不禁為自己所處的時代而感慨。

　　「是啊！」伏焰也露出感慨之色。修煉數百年，見過世間一切，沒想到在自己快進內仙界之前，竟然遇上了這千古難尋的大事，又從仙界回到人界，不能不說是因緣造化。

　　「不對。阿瑪特人應該不是魔人！」

　　彷彿黑夜中的一道閃電，眾人不約而同望向說話之人——夜魈。

　　「獸羊人才應該是阿瑪特人，聖光族。我和赤熾見過他們的聖光，的確非常神奇，可以讓死去的人復活。」

　　伏焰有些愕然，這才意識到己經有兩股勢力侵入了人界，形勢與預期的還要嚴峻，心頭不禁一沉。

　　更令他驚訝的還是說話者的身份——鬼女。人界竟然與鬼人有了這種程度的合作，卻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他當然不知道這不過是個案，兩個鬼人無法回到鬼界，只能選擇留下來。

　　而今，兩個選擇留下的人已經有了截然不同的目標。魅幽羽希望利用鬼人短朽的生命，在人界這個大舞台做出一番大事業，而夜魈……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說的沒錯，聖光族應該就是獸羊人。他們現在被魔人的勢力範圍阻擋，對我們不存在威脅，反而可以牽制魔人的行動。」

　　魅幽羽第一次開了口，他避開了任何敬辭用語，直言問道：「另一個世界既然有五個界，也就是說，我們這邊有一個界要面對兩個界的敵人，不知道是哪個？」

　　短短一句話，就把人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平靜的聲音彷彿寒冰深淵吹來的冽風，把所有人都凍住。而仙人的答案則像是冰罩，把寒風鎖在了小小的空間內。

　　「人界？真的是人界？」

　　玉明卿的尖叫就像人們心中的波瀾，越爬越高。

　　或許只有夜魈、魅幽羽、乂義和裁尉光暗暗鬆了口氣，至少他們的國度都是一對一的戰鬥，儘管戰爭不一定比人界輕鬆。

　　伏焰點點頭，略帶歉意地道：「不好意思，給人家帶來了壞消息。」

　　「倒也不算是壞消息。」書清言的一句話，又把人們從絕望深淵中拉了回來，紛紛投以熱切期盼的目光。

　　他整了整思緒，平靜地分析道：「對方有五界，我們只有四界，看上去我們是吃虧了，但這絕不只是數字性的對比，這樣的對比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同意！」籐忍重重點頭。

　　「我個人相信，對方雖然有五個界，但絕對不會像我們這邊這樣和諧。」書清言分別朝鬼人魅幽羽、冥人乂義和仙人伏焰笑了笑，像是在說「你們不會反對吧」。

　　「我同意！」乂義先行表態，隨後，魅幽羽和伏焰也都點頭應和。

　　乂義又補充道：「說到這，必須感謝六十幾年前武神造成的改變。如果不是他，四界之間緊張的敵對狀態也不會改善，至少冥界不會有現在的力量可以與敵人對抗。」

　　許多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十三人黨，他們因為武神之名而來，心中最崇敬者便是武神。然而，會崇敬是因為武神的力量，對於他的貢獻倒是所知不多，此時，才明白那個身影的出現到底意味著什麼。

　　「書兄，繼續說。」

　　「理論上的以少打多。實際上，敵人未必便是鐵板一塊。正如獸羊人和魔人未必是相輔相成，也就是說，敵人除了擔心我們這四界，還要顧忌他們以往的敵人，只怕他們更擔心的還是背後的壓力。如此一來，我們便可以見縫插針，以收漁翁之利。」

　　書清言侃侃而談，分析的透徹入裡，彷彿一陣春風拂過冰池，讓眾人揪著的心都落下了。

　　伏焰修真己久，不涉及這些權謀軍略，乍聽之下也感覺十分敬佩，撫掌笑道：「看來是我們多慮了。」

　　「不！」書清言朝他又行一禮，誠懇地道：「若不是上仙傳來消息，我們也不會知道如此之多的事情。」

　　「客氣，太客氣了。」

　　話音未落，夜魈卻在一旁冷言嘲諷道：「這有什麼奇怪？除了不知道五界外，其它都是早已知道的消息，可惜你們誰也聽不入耳。」

　　當眾如此斥責，氣氛變得極為古怪，一方是驚愕的仙人，一方是眾多尷尬的表情。

　　籐忍輕咳一聲，淡淡地道：「話題不必扯遠，還是請上仙指明方向，我們也好有所準備。」

　　明明是一筆帶過的尷尬話題，伏焰卻有些不識趣，不理籐忍，反向夜魈追問：「姑娘來自鬼界，知道的不少吧？」

　　「鬼界如何我不清楚，反正人界正面臨滅頂之災，說什麼敵人之間彼此牽制不過是奢望。我們知道腹背受敵的難處，進而避免交鋒，敵人又哪會不知道。他們並不比我們蠢，甚至比某些人要聰明多了。」

　　連刺帶諷，讓在場許多人的面子都掛不住，都站了起來想反駁，卻被籐忍硬生生壓住。

　　「夜魈的話不無道理，敵人也有連手的可能，如果獸羊人和魔人連手，我們的壓力會更大。尤其獸羊人擁有飛行兵種，這對我們相當不利，幸好有仙人來訪，有他們在定能壓制敵人。」

　　所有讚許的目光都指向仙氣繚繞中的身影，可仙人卻潑了一盆冷水。

　　「敵人的實力還未見底，縱使是上仙也會感覺到壓力，我這不入流的散仙，作用未必有多大，各位還是要全力提升自我實力，如此才有機會抵抗異族入侵。」

　　人們面面相覷，都覺得前景不太樂觀。籐忍、書清言也眉頭深鎖，擔心敵人比想像中更加強大。

　　人群中，一個輕柔的聲音突然飄出：「請問仙人，為什麼總是我們在擔心敵人，難道敵人就不擔心我們？」

　　「這……」

　　悠檸走出人群，微微欠身一福，平靜地道：「我也見過魔人，但憑心而論，相比之下，屍人更可怕些。」

　　「魔人的確凶殘暴虐，比起我們更像是一群野獸，但再兇猛的野獸也會感到害怕，尤其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而屍人完全無視生死，殺戮也是無心之舉，那才是恐怖的。」

　　「我不是想指責屍人在人界的破壞，只是想證明有思想的生物一定害怕沒有思想的生物。如果魔人遇上屍人，也許他們會勝利，但他們一定同樣感到恐懼，誰也不想和一群無懼生死的人戰鬥。」

　　「你的意思是？」

　　「我們不需要總是以防禦者的姿態看待招個戰爭，魔人的強大在於他們懂得戰略，殺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才會引起巨大的恐慌。彷彿他們就是神兵天降，無可阻擋，但事實不是如此，正如我的父親……」

　　悠檸露出悲傷的眼神，幽幽歎道：「他也是普通人，但他和那些無畏的戰士為了同伴，為了我們生長的大地，無懼生死殺入敵陣。我想在那一刻，魔人的心也一定在顫抖，因為我父親和那些戰士即便戰死也會深深印刻在他們心頭，告訴他們人類也有勇士，也有可以讓他們害怕的力量。」

　　這番帶著悲愴的激昂陳詞，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力量，讓所有人都動容了，就連一直看她不順眼的人們，也都被她感動。

　　殤寒撫掌而起，伐越、遙獵也都激動得大聲拍手，其餘人紛紛響應。

　　伏焰也站了起來，但他選擇了另一種讚美的方式。他將青錚劍遙遙一指，一道仙氣化成白虹飛旋，把本就婀娜清秀的嬌軀包在其中，宛如聖女落凡，不沾一絲塵俗。

　　「各位，悠姑娘說到了核心。我們雖然勢弱，卻不能墮志。要像悠莊主一樣生為英雄，死為鬼雄，用我們的一腔熱血回報壯麗河山，回報期待我們奮勇殺敵的父老鄉親！」

　　「殺敵！殺敵！殺敵！」

　　霎時群情激盪，熱血翻湧，戰鬥的號角在每一個人的心中吹響……兩個空間，九個界，平常人絕對無法想像這是怎樣的一個時空，縱使昔日的英雄們也不會有這樣的概念。雖然，在平民眼中只有生存和死亡，但對於那些擁有挑戰時代能力的人眼中，這便是千古難覓的世界大戰場。

　　赤熾也在艱苦的戰鬥，卻是與元神上的寄生蟲，上演一場危險至極的大戰。就像拿著一把小刀在自己的心臟上刮出壞死的肉一樣。

　　進入力量洞窟後，黑色的力量絲絮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原本潛伏不動的力量突然開始伸長，試圖讓每條絲絮連接成線。

　　這一幕讓赤熾深為擔憂，照這麼發展下去，這些力量絲絮就會越來越大，直至把整個元神包在裡面，到時候，縱使有天大的力量也未必能突破那層薄膜。

　　心急如焚卻又投鼠忌器，而刺痛感正不斷傳來，讓本已煩躁的赤熾坐立不安，然而他心裡明白，如果不能冷靜，就絕對沒有機會。

　　忽然，他覺得這樣的感覺，與初時進入紫色力量區域時有些相似。那時，空間的特殊力量在靈氣壁外形成力量層。封住了六識，而今力量絲絮則是封住了元神，差別是這一次更凶險，更接近要害。

　　仔細思考自己所學，對於元神的修煉有三，一是修靈，二是修真，三是修魂。其中修真得到的指點最少，父母自幼便已成仙，仙術、道術偏偏在治療和化解力量的方法上最為強大。

　　修靈使是靈元九府的修煉，但他同樣缺少指引，至今只練到了第一層環氣府。冥術以攻擊為主，對元神力量的修煉倒是極有好處，只是在這種狀態下攻擊太猛，極有可能連元神一起受傷。

　　倒是修魂，有魅幽羽和夜魈指點，竟是三者中進步最快的一支。在七層修魂大法中，他己經完全領悟了第一層入魂，離第二層凝魂也只有一步之遙，甚至可以看到進入修魂狀態的元神發出淡綠色光芒，那便是在凝魂狀態下，力量凝集於元神周圍的景象。

　　「試試凝魂吧。」赤熾很快便將自己送入修魂的狀態，魂狀的身軀懸浮在力量洞窟之中，散發出懾人的綠光。而在內府，紅白相雜的元神隨即被一層薄薄的綠光覆蓋，像是飄舞著綠焰的圓球。

　　然而，綠焰與黑絲並沒有產生衝擊，又或許說是像在兩條路上狂奔的戰車，誰也衝擊不到誰。這讓赤熾相當鬱悶，黑色力量竟能與元神產生實質性的觸碰，卻避開了元神的力量，這實在匪夷所思。

　　「奇怪，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赤熾可以想像一旦這種力量進入人界後，恐怕會將人界精英都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

　　一定要找出黑色力量絲絮的奧秘，一定要！

　　暗暗下定決心後，赤熾原本緊張的心情居然自動放鬆了。既然眼前沒有前路，不如退回去，繞路而行。既然修魂不行，他又換了一種形態，把自己送入靈元九府的第一府——環氣府。

　　在一個看不到邊界的空間內，各種氣息環流不息。

　　赤熾並不常進來，修靈對他而言是最神聖，也是最艱難的，因為即便是冥皇，也無法完全瞭解這一門深奧的學問。

　　在這一刻，他很惋惜自己是個人類，雖然什麼都會一點，卻無一能精，否則任何一門都是強大的力量，絕不會輸給這些未知的力量絲絮。

　　力量絲絮並沒有在意赤熾的修靈反應，依然如期地增長著，元神露出的面積越來越少，壓力和刺痛感也越來越大。

　　修靈不行，修魂也不行，而對這樣的窘境，赤熾又有些急了，甚至考慮讓元神分離。然而，從未這樣做過的他，很清楚那是一條非常恐怖的道路，如果沒有堅定的意志力和決心便是死路一條，更何況，黑色絲絮也未必會因為元神分離而離開。

　　心急之餘，赤熾依然在擔心那支大軍對人界的衝擊，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飛到後方，把這裡的一切告訴同伴。

　　然而，希望只是希望，眼前的問題不解決，一切只是空談，無奈之下，他索性暫時放棄，望著在元神周圍翻滾的力量氣流苦笑。

　　一道道閃電從上空飛落。瞬間又被空間內的力量亂流吞噬，兩個世界的力量不斷衝擊摩擦，翻騰洶湧，猶如大海傾潮，永不停止。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幅奇特的畫面：如果兩個世界之間沒有這道門，融合一體，廣闊的大地便是一馬平川，那支神秘而強大的大軍可以浩浩蕩蕩的出現在人界大地上，東方的地平線將被黑雲籠罩。

　　靈光忽然閃過腦海，他的心頭不禁一動，忖道：這是兩個世界力量之間的縫隙，並不屬於任何一種力量體系，附著的黑色力量絲絮因此失去了壓制力，得以隨意滋長。

　　換而言之，這種力量不是不能壓制，而是選了錯的方向。

　　雖然有所發現，但另一些問題隨即浮現在赤熾的腦海中：既然黑暗力量自由滋長，自己的力量為何沒有因為失去束縛而突然變強？這裡面，似乎透露著玄機。

　　赤熾的思緒被突然湧入的眾多問題侵佔，一時間竟忘了元神之痛、生命之憂，整個人都沉浸在「力量」二字之上，而所有問題的核心便是—難道，這股力量不屬於這兩個時空？

　　既然有兩個世界，難保沒有第三個，或許世界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不勝數，那麼在世界之間存留著許多空間，也許那裡同樣隱藏著強大的力量，只不過如今襲入了這裡。如果是這樣，抗擊黑色力量就不僅僅是為人界而戰，而是抗擊一股能摧毀兩個世界的強大力量。

　　想著，他忽然搖了搖頭，自嘲道：「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抗擊兩個世界以外的力量，連人界都沒辦法控制，又怎麼可能去做與兩個世界有關的大事，還是先解決我自己的問題吧。」

　　此刻，赤熾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觸碰到了一扇通往更高層次的門，那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層次。

　　既然找到了黑色力量突然膨脹肆虐的因素，離開力量洞窟是壓制黑色力量最好的辦法。

　　吃力地引領著巨豹脫離後，赤熾果然感覺好多了，然而，增長的黑色力量並沒有縮回去，只是停止了成長。

　　這個現實，讓他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世上存在著自我增長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又可以受到控制和釋放，雖然不知道攻擊者的身份，但那個人能控制這種力量，本身就己經說明了一切。

　　赤熾知道憑自己現在的實力，即便可以與黑色力量抗衡，也不足以駕馭它，思索了一下，使出了紫電焰。

　　紫電焰是他在這特殊空間領悟的變異力量，對於消化力量擁有強大的作用。赤熾第一次用它來對付自己的元神，感覺多少有些怪異，但這是最好的選擇。

　　冷焰與熾焰兩種火焰交融，經由異化而轉化為紫電焰。

　　在元神力量的催動下，紫電焰緩慢地觸摸到黑色力量，一陣灰色煙霧狀的氣息隨即飄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赤熾知道紫電焰的確產生效用。然而強度不夠，還不足以使黑色力量迅速消失。這感覺就像拿小刀分割象肉，雖然總有成功的一刻，但時間耗不起。

　　提升紫電焰並非一朝一夕可成，首先需要元神、冷焰和熾焰三種力量的提升。他不想等，也不願等，目光在空間中搜索，思緒則在記憶中搜索，既然無法立即提升力量，削弱敵對力量是另一個選擇。


　　既然黑色力量在進入世界力量體系後，會停止生長，那麼當兩個世界的力星同時產生作用，黑暗力量或許會受到更大程度的壓力，當然自己的力量也有可能被削弱，但多少也是一個選擇。

　　然而，承受兩個世界力量衝擊是極為危險的事情，一旦控制不好極有可能被強大的力量壓成粉末，可赤熾偏偏這麼試了，他就像一個賭徒，把生命壓在了力量之潮上。

　　紫色力量彷彿戰衣一般，包裹在赤熾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正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片黑影，空間吸收了所有聲音，但赤熾仍然能感覺到是那支龐大的軍隊出現了。

　　他們果然還是來了漩渦之門，如果那是第三個世界，他們會選擇獸羊人和魔人來的世界，還是人界？

　　赤熾突然產生了引導敵人進入赤紅色世界的念頭，儘管這舉動極度口險，但如果成功，人類世界將免於滅頂之災，這一賭似乎更加值得。

　　暫時放棄透過力量之潮對最後的黑暗力量衝擊，赤熾恢復了常態，心神受到了壓力而大幅縮小，力量也重新回到身軀，可以像平常一樣活動。

　　赤熾往前走了一陣，前方果然出現了龐大的軍隊，震撼感甚至比在山壁上觀望時還要大。這幾乎是面對面的相遇，如果不是漩渦之門的特殊環境，恐怕他立刻就要被淹沒。

　　行進中的大軍也看到了他，似乎有些意外，為首的人立即擺手示意停下腳步。

　　赤熾把冷巨往肩頭一搭，擺出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態，手指著黑色的軍隊傲然一笑。空間彷彿也在替他吶喊，兩道紫電突然劈下，一左一右正好落在他的兩側，看上去就像是他在召喚紫電。

　　這一幕震懾了對手，無堅不摧的氣勢似乎有了一點點動搖。

第十三集 聖光之族 第六章 救敵

    第六章 救敵

　　大軍忽然朝後退了幾步，但一名個子很高的戰士脫眾而出，扛著黑色的巨斧走向赤熾，似乎要單挑這個擋路者。

　　赤熾怕的就是一擁而上，他無論如何也打不過數以百萬的敵軍，單挑是最好的選擇，不禁露出慶幸的笑容，雙手握緊冷巨，準備試一試這個種族的戰力。

　　忽然，一股強大的力量亂流從赤熾身後衝來，就像一隻巨手迅速把他推向對手。

　　一眨眼的時間，赤熾就像風一樣衝到了敵人面前，機敏的他牢牢抓住了這個機會，未及化成熾焰戰刃的冷巨直接往前一頂，尖部雖然鈍，但如此快的速度衝力極猛，一旦撞上也足以殺人。

　　對手的反應，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與冷巨差不多大小的黑色巨斧突然一橫，利刃橫著對準赤熾的腰間。如果赤熾不改變姿態，即便劍尖擊中對手，自己也要被利刃攔腰斬斷。

　　赤熾遇過不少狠人凶人，卻從來沒遇過這種打法。兩方第一次見面而己，深淺未知就要把命給拼了，這樣一個種族實在讓人害怕。

　　然而，力量亂流的速度極快。根本不給他足夠的思考時間，生與死的抉擇只有一瞬間。

　　「該死，少爺就跟你拼了！」赤熾一咬牙，竟然維持姿勢不動，一副拚死到底的姿態。

　　其實，赤熾很熟悉這裡，因此他很清楚一股力量亂流不可能主導這片空間，一定會有另一股力量與之抗衡，而抗衡的結果，就是使兩個人的攻擊角度完全錯位。

　　事實果如其料，當另一個世界的力量流衝擊而來時，原本直衝的力量亂流突然被頂向上，而赤熾也避免了攔腰截斷的危機。

　　他身在空中，眼角掃向敵人，卻發現那個堅石一般的身影依然紋絲不動，黑色巨斧依然放在那個位置。再次證明對手並不是恐嚇，而是真的要與自己同歸於盡。

　　如此慘烈的戰鬥，照理說只有在與仇人交手的時候才會出現，而今敵我素不相識，沒有任何恩怨，卻要讓一位勇士拚死，赤熾不禁對這個種族產生了更大的好奇。

　　亂流下降，他穩穩落回地面，心裡嘀咕著該如何面對這些不要命的傢伙。如果他在人界他們也選擇這種方式，死的人只怕成千上萬。

　　到底是為什麼暱？難道這就是他們的作戰方式？還是說，他們也像獸羊人一樣擁有再生的能力？

　　這一猜測倒不是不可能，赤熾滿懷憂色地凝望黑色勇士背後的龐大軍容。如果他們真的擁有復生能力，以他們的數目而論，仙鬼冥人四界都無可阻擋。

　　然而，另一個問題隨即產生，若真是那樣一支無堅不摧的大軍，又為何會大舉離開原來的世界？

　　太多太多的疑問縈繞心間，赤熾隱隱有種感覺，那個世界一定發生了什麼，才會讓所有的種族拼了命地往外衝。

　　持斧勇士大步踏前，彷彿空間的亂流對他沒有任何影響，逕自朝赤熾撲去。他的速度並不快，每一步都極為沉穩。像是踏在敵人的心靈上，讓赤熾深深感覺到沉重的壓力。

　　戰？並不是問題，如果對手只是以斧做為攻擊手段，擁有三系焰術還有三界力量的赤熾並不懼怕。他倒是很擔心對手，這樣一個勇士為什麼要選擇死在這裡？

　　無聲的戰鬥，冷巨和黑色巨斧的重重撞擊聲被空間吸收了，只有閃電和空間力量的聲音存在，卻又像另一種戰爭音樂。

　　第一次近距離觀看對手，赤熾發現敵人比想像中長得更順眼，與高台上遇到的那五人截然不同。

　　這個全身籠罩在黑色之中的身影竟比雪還要白，以人類的標準評論，眼前這個勇士長得就相當俊秀。高翹的鼻尖，大眼睛大耳朵，下巴很光滑，如果不是看著他們從另一個世界而來，赤熾幾乎以為是人類中的一族。

　　就在赤熾感到驚訝之時，對手也被他相似的長相驚住了，漂亮的灰色眼珠上下晃動，仔細地打量赤熾。

　　赤熾用力一推，把對手推出兩丈，持冷巨平指前方，阻隔了對手突襲的角度，慢慢地審視對手，再次確認對手井不是想像中的魔人，更像是人，真正的人類。

　　新的希望像火山般噴發，如果這是一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類大軍，人界或許可以與他們合作，東西夾擊魔人，魔人的威脅就會被降到最低點，甚至徹底清除。

　　他指了指對方，又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笑了笑，像是在說我們很像。

　　黑色勇士把巨斧扛在肩頭，似乎感覺到赤熾表達的友善，眼中的敵意驟然消失，清秀的臉上甚至露出淡淡的笑容，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赤熾再次回以燦爛的笑容。

　　黑色勇士張了張嘴，似乎也感覺到聲音無法傳遞，隨即放棄了，回身朝同伴走去，一場危機似乎得以緩解。

　　赤熾長舒了口氣。剛才實在太凶險，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結果，否則就算給他十條命，也無法在如此多的敵人前逃生，然而，心中的疑團始終沒有解開，敵人到底是什麼人？

　　為了人界，他看了另一側。那裡也有一個漩渦之門，門後是一片赤土，這兩道漩渦之門把兩個空間連在一起。也把兩個空間的勢力推向了戰爭。

　　片刻後，勇士又回來了，還帶來幾名比他更加高大的同伴，黑色籠罩下的依然是白皙的肌膚，還有近似人類的五官外貌。

　　赤熾忽然感覺這些人的長相與鬼人頗有相似之處，皮膚都是異常的白，在黑色籠罩下有種神秘陰冷的氣息，但他們更高，五官和輪廓更加突出。

　　從衣甲和武器看，這是一個文明程度不在人類之下的高級生物種群，而從他們行軍的姿態看來，又有冥人的嚴謹和法度，他甚至覺得這才是人類應該有的面貌——紀律、嚴謹、法度、勇敢。

　　為首的一名黑衣人，身長已達兩丈，比赤熾高出不止一個頭，對比之下就像成年和少年，但黑衣人並沒有露出傲慢的姿態，手中的巨斧也一直垂指地面，空出的右手朝赤熾比劃了一下。

　　從對方平和的態度看來，他們並不是一支侵略的大軍。

　　但是。一支數以百萬計的龐大軍隊，穿越了存在未知危險的世界之門，絕不是簡單的旅行，更不是向人類示好的訪客。從那名勇士誓死如歸的戰法看來，這更像是一支哀兵，一支為了尋找生存空間、拚死作戰的哀兵。

　　難道，與那古怪的種族和力量有關？想到元神上的黑色力量絲絮，想到那五個身手矯健、長相醜陋的伏擊者。赤熾似乎找到了點線索，心中卻又是一陣冰涼。

　　如果連這樣一支擁有整齊軍容和強大戰力的大軍也要逃亡，站在他們背後的力量，又是何等的恐怖？

　　不由自主朝遠處望了一眼，儘管氣旋阻擋了視線，但他彷彿看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異世界的大地上耀武揚威，追趕著黑色的洪流。

　　紅色，赤紅色的貧瘠高台。

　　赤熾第二次踏入這片空間，感覺依然不舒服，比起荒涼的沙漠石漠，赤紅色的大地彷彿飄著血腥氣味，而且，他也察覺到了邪惡的氣息。

　　引領不知名的種族進入這裡，是要冒生命危險，如果對手在這裡發動進攻，赤熾連退路都沒有，只能死戰。幸好黑甲人表現出與氣質截然不同的謙和。

　　「能聽懂我說話嗎？」

　　黑甲人咿咿呀呀的說了一通，明顯是另一種語言。

　　赤熾苦笑著搖搖頭，這種情況最為頭疼，一切只能靠領悟，萬一會錯意，就會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噗通一聲，一名黑甲人直挺挺地摔倒在地。赤熾愣了愣，突然發現是那個原本要與自己同歸於盡的黑甲人！

　　他不禁大為驚愕，剛才還是好好的一個人，連力量亂流都無懼，怎麼突然之間摔倒了？

　　這時，他卻發現其它的黑甲人都流出淒然的淚珠。

　　赤熾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把身軀翻轉，發現剛才戰意濃濃的勇士已經氣若游絲，幾乎快到斷氣了。

　　赤熾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會不顧生命與敵人同歸於盡，大概是早就感覺到自己活不長了，希望在臨死之前為族人做出貢獻。

　　這是何等高尚的品格，儘管剛才幾乎死在他的手中，赤熾依然朝對手投以最崇高的敬意。

　　黑甲人領袖蹲在他身邊，用溫柔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勇士的面頰，赤熾此時才發現這個高大的對手竟是一個女人，高大壯健，帶著剛性，但她的溫柔神情卻將女性化的一面完全體現出來。

　　輕聲呢喃，細語呼喚，兩個即將死別的男女用世界最溫柔的目光相互凝視著，周圍的人儘是傷感，都垂下了頭，不敢看下去。

　　一股熱血湧上心頭，赤熾很想救這個敵人。

　　為了搶時間，他甚至沒有在意身邊的人，更忘了他們隨時可以向他動手，用雙手迅速剝去男人的衣服。

　　其它人都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赤熾要做什麼，有的其至以為他有敵意，手中的巨斧不停晃動，直到看見赤熾伏在裸露的胸口傾聽著心跳，才意識到他的用意，眼中都流露出感激之情。

　　黑甲人首領蹲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赤熾，眼中充滿了期盼。

　　赤熾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她的想法，既然族人解救不了，不如讓外族人出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很快，赤熾便發現了男子身上的秘密，左肋和右肋下分別存在兩片黑色，而這些黑色紋路，正是他在自己元神上發現的力量絲絮。

　　「果然是這股力量！」

　　赤熾吃了驚，如果不是找到紫電焰的破解之法，自己的命運只怕也會與他相同。

　　事己至此，除了紫電焰，再也沒有其它更好的解救方法，然而，使用紫電焰也必須承擔風險。在言語不通的情況下，旁邊的人很容易誤解成對傷者的傷害——赤熾心思細密，考慮得不免多了些。

　　倒是黑甲人首領感覺到赤熾在猶豫，突然抓住他的手，示意把傷者的性命交到他手上。赤熾揮揮手，示意她讓開。但固執的她紋絲不動，堅定的眼神像是在說「你隨意動手，我不會干涉，但也不會離開」。

　　看著那雙緊握的手，赤熾又一次動容。彷彿此刻才懂得愛情的力量。

　　綠色的冷焰、紅色的陽焰，交織後轉化成特殊的紫電焰。黑鎧戰士們都被突然綻放的光輝驚駭，沒想到這個看上去矮小的身影竟然有這般實力，不禁刮目相看。

　　女首領決然的眼神中添上一絲期待，她感覺到光芒背後的特殊力量，那是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力量，沒有任何威脅力和衝擊感，與其說是火，更像是水，柔柔的。

　　她朝越挪越近的部下揮揮手，示意同伴退開，獨自一人守在心愛的男人，靜靜看著不知名的對手對親人施救。

　　紫電焰的力量己經催動了，原本應該立即施術，但赤熾卻有些遲疑，不是害怕失手，而是發現紫電焰在這個空間的反應有些怪異，更準確的說，是紫電焰的力量比以往強大了數倍，一時間無法掌握力量的強度。

　　「真是莫名其妙，怎麼突然變強了？是我精進了？不，剛才才施完術，就算有所進步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不過剛才在漩渦之門內，現在這種環境……」

　　赤熾玩笑似的隨手一揮，一道白光穿空而走，轉眼間就射到了四、五十丈外。雖說這是一種化解力量的火焰，但單是這聲勢就足以嚇唬人，周圍幾個黑甲戰士就被唬得愣住了。

　　調試了片刻，赤熾又蹲回男子的身邊，被紫電焰包裹的右手輕輕地放在左肋黑色紋線的上方，先讓彈射的小閃電刺激一下黑色力量，當熟悉的灰煙飄了起來。他看到了些許希望。

　　紫電焰本就是燃燒力量的特殊火焰，附著在男子的身上後，不斷從黑暗力量中吸收燃料來維持著火焰，正是這個過程，把依附在身軀內外的黑暗力量漸漸化解。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左肋的大片黑色紋線只剩下稀疏的幾條，效果相當明顯。

　　看到這一幕，黑甲人都熱烈地歡呼起來，女首領更是激動地流出了晶瑩的淚花，身軀不斷額抖。

　　但赤熾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時空，對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充耳不聞，全身心投入這場另類的戰鬥。

　　男人受到的力量侵蝕絕不是個體事件，只要那股邪惡的力量存在，就會有更多人受到侵蝕。自己的元神如今還沒有完全擺脫那股力量的騷擾，現在正好趁著男子受傷的機會試驗各種方式，以便日後拯救更多人。

　　經由這次拯救，赤熾也瞭解了些關於這個種族的事情，這是一個與人類相當接近的種族，身體的構造幾乎沒有差別，只是骨骼更大，身體更強壯，更像是人類的強化版，或許這樣一支種族才能與強大的魔人分庭杭禮。

　　施術之餘，赤熾一直用眼角在掃視四周，赤紅色的大地像火一樣燃燒著，寸草不生，彷彿從來就沒有過生物。

　　忽然，原本氣若游絲的身軀動了一動，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看到那熟悉的面孔，身子猛地一顫，激動得立刻就要坐起來，卻被黑甲人首領溫柔地按住了。

　　耳邊傳來一陣激動而又溫柔的細語，二人的生死之情讓赤熾大為感動。

　　即便是異族，也有讓人敬佩的感情，儘管沒有施術完畢，他還是站起身退了幾步，把空間讓給經歷了生離死別的一對，思緒間突然浮現出一個溫柔的身影。

　　遙遠的山谷，仙人的到來給這座抗魔基地帶來了強大的刺激。從上到下都陷入了對魔抗戰的熱情，十三人黨與遙獵等人的矛盾彷彿也被仙氣掃去，以前所未有的熱情，瘋狂地興建各種防禦工事。

　　十數萬平民因為見到了仙人，也有了重獲新生的感覺，在這片不算肥沃的小盆地上，開始了新的生活，由於都是難民，失去家園的痛使他們對於魔人的敵意相當濃烈，這也促使他們主動協助籐忍等人的工作。

　　清晨的太陽讓忍受一夜寒冷的大地，有了一絲暖意。悠檸如常早起，經歷了父親可能戰死的噩耗，她顯得更加堅強，而她慷慨激昂的一番話也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再也沒有人敢小看這個嬌滴滴的大姑娘。

　　知識淵博、謀略優異的她，很快就擠入了這個組織的核心，暫時是書清言的助力，負責安置難民。她女性的身份和溫柔謙和的態度，都贏得難民們的好感，驟然間就成了許多青年的夢中情人。

　　當然，那不只是難民的表現，也是兵無華的心聲，如果說初見是被她優雅的氣質所吸引，如今便是被她獨有的魅力和性格迷住了。

　　「悠姑娘，早啊！」

　　悠檸回頭一看，一個俊秀的身影含笑而來，卻是兵無華。在以這個武士為主的地域，悠檸多少感到有些無聊，兵無華是這群人中少數的儒雅之人。這些日子常來與她說詩談詞，倒也解了不少憂父之痛。

　　「早。」

　　「姑娘今日又要去視察難民？」

　　「是。許多難民還住在簡陋的帳蓬中，天寒地凍，實在寒苦。他們可是這裡的基石，只有先安置好他們，才能有持久戰的能力。」

　　「姑娘不但聰慧過人，心地也是如此善良，真是難得。不過，我倒覺得沒有必要這樣做。」

　　「哦？」悠檸知道兵無華礙於身份，一直沒有對復興城的建設發表任何意見，突然說出這種話，讓她多少有些驚愕。

　　兵無華搖了搖頭，輕笑道：「這畢竟不是我的職責所在，因此從未發言，但在姑娘面前也沒什麼好隱藏的。魔人勢大，一旦來攻必定傾巢而出，留這些難民未必有什麼大用，反而擠壓了活動空間。一旦大軍進駐，便沒有足夠的地方建設營地，此其一。」

　　「還有其二？」

　　「籐忍他們認為魔人戰力強大，皮粗肉厚，普通士兵根本沒有作用，因此覺得這是武士之戰，只有把武士集結成軍團才能抗擊魔人。這一點倒是沒錯，但武士沒有整體作戰的經驗，打起仗來就像一盤散沙，各自為戰，很難發揮軍隊的作用，實用性依然成疑。」

　　「而軍隊訓練有素，雖然之前吃了不少敗仗，但那都是指揮不當之過，絕非軍隊無能，不能因為幾次失敗而否定守護國家的柱石。我也算是武士，但這不是分別武士和士兵的時候，而是討論如何應用力量抗擊敵軍的時候，夾雜了個人的感情，只怕會壞事。」

　　悠檸不得不承認兵無華所說有理，但軍隊捏在國家的手裡，國中無大將，雲河盆地的百萬大軍則因為指揮者脫逃而潰散，倒是曹騎的小股游擊戰術立了大功，不是軍隊無能，只是缺少真正的將才而己。

　　「還有其三。」兵無華笑了笑後驟然收斂，神色凝重地道：「魔人的力量底細我們還不清楚，狼騎兵和豹騎兵都是先鋒部隊，我相信那不是敵人最強大的力量。真正的高手會像朱雀的道士、白虎的幻士那樣強大。」

　　悠檸見他不提武士，不禁有些奇怪。兵無華彷彿心有靈犀，立即為她解惑：「你應該會奇怪我為什麼沒有提武士，因為這裡的武士大部分只會格鬥技，刀術、劍術看似複雜繁瑣，實際上與簡單樸實的士兵差別不大，因為他們使用的並非武技。」

　　悠檸也是習武之人，很清楚其中的區別，立即頷首應和。

　　「真正的武技應該像武神那樣，不只是講求招式，而是在於力量的變化以及力量的選擇，同樣的力量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有截然不同的作用，一味靠血肉蠻力拚殺。成不了大事。」

　　見兵無華提及武神時，眼中的敬仰和羨慕，悠檸不禁想到那個紅髮男子，他也擁有同樣的眼神，便問道：「你也把武神當成偶像？」

　　兵無華淡淡一笑，略帶感慨地道：「實不相瞞，我也可以算得上是黃龍一脈，只是隱而不說罷了，這事還望姑娘不要對別人提起。」

　　「啊！」悠檸不禁愣住了。

　　兵無華晃了晃腦袋，仰起頭望向天空，喃喃道：「我的祖父祖母都是武神的摯友，當年出名的逆風十五煞成員，與武神一起出生入死，但最後選擇了成親歸隱。」

　　「這麼說。你和赤熾是……」

　　「那個黃龍之子嗎？」兵無華淡淡一笑，望著天空的目光如浮雲飄蕩。

　　悠檸感覺到兵無華的口吻中帶著一絲不屑。或許那個身影沒有兵無華這般儒雅，然而，那古怪的外形下卻有一顆任何人都難以駕馭的英雄之心，因此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但她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有回應。

　　「論輩分，也許我該稱他一聲叔叔，不過，我至今還不敢斷定他的身份。赤瑕璧是和我祖父母同輩的人，而赤熾才二十歲左右，算起來那位叔祖七、八十歲才生了兒子，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還有，便是赤熾的做事風格，聽說他喜酒好色，到處招惹是非，還聽說那鬼女是他的影子……

　　看著兵無華侃侃而談赤熾的缺點，悠檸的心裡湧起無限反感，臉色一沉，忍不住出言打斷，淡淡地道：「你沒見過他，也不瞭解他，不應該憑著傳言說三道四，那是不公平的。」

　　「我是為姑娘惋惜。」兵無華收回目光，凝視著那雙迷人的眸子。

　　悠檸故意避開，熾熱的目光讓她有些不安。

　　「在此的這些日子，我也聽到一些有關姑娘的傳言。」

　　悠檸俏臉一紅，隨即落落大方地應對那對熾熱的目光，平靜地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沒有必要說這些。我此刻只想把魔人趕出人界，為父親報仇。」

　　「好！有志氣，這才是巾幗英雌，不讓鬚眉，以姑娘之才就該如此。這些日子，我見姑娘為了小事而暗自憂傷，心中著急，但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悠檸見他喜上肩稍，不似做作，不禁有些迷糊，弄不清這兵無華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個身影突然飄上牆角，冷笑道：「一大早就在聊天，好悠閒啊！」

第十三集 聖光之族 第七章 聖光

   

　　二人瞥上牆角時，人影已經消失了，空氣中只留下一縷殘音。

　　「好像是遙獵。」

　　「那傢伙總是喜歡陰陽怪氣地說話，不用理他。」兵無華親暱地拍了拍悠檸的香肩，轉身往外走去。

　　另一邊，遙獵氣沖沖地直奔入議事堂。早晨議事已經是這個組織的習慣了，每天都會有一場，整理前方送回來有關魔人的一切消息。這些消息大都會在半夜送來，因此早上整理最為合適。

　　看著氣鼓鼓的臉，伐越笑問：「遙大少，一大早是誰惹你了？」

　　「還不是那小白臉！」

　　伐越愣了愣，臉色隨即一黯，輕歎道：「熾老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那種事情我們可不便插手，何況怎麼說，也是熾老弟以一把火燒死了悠鷹，檸姑娘能做到現在的地步已經難能可貴，不能再苛求什麼。」

　　一句話就讓遙獵洩了氣，甩身在椅子上，摘下酒壺一口就灌了半壺，抹了抹嘴再也不說話。

　　籐忍走了進來，臉上喜氣洋洋，如沐春風，誰都知道一定有好消息傳來，精神都為之一振。

　　「各位，玄武國的援軍己經到了，使者在沙葉河畔；朱雀國的朋友也進入了國境，正往東面趕來。不用多久，我們這條防魔戰線又會多出兩路生力軍，一南一北，我們居中。人界將在這片大地上建築出最強大、最堅固的防線，這是我們的戰場！」

　　堂內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又是一個熱血沸騰的時刻，激情就像血液不斷注入本已亢奮的神經，強大的敵人在不斷注入的新鮮血液前，似乎弱小了、虛化了。

　　這一刻是眾人期盼的，他們從仙人嘴裡瞭解到這場戰爭的複雜性，沒有人再指望憑一己之力可以擊退敵人，然而，想到整個人界的力量正逐漸投入這場大戰，都充滿了期待。

　　魅幽羽和夜魈對視了一眼，都默默地搖了搖頭，人類還是沒有明白現實的殘酷，或許有希望是一件好事，然而一旦真正遇上魔人大舉進攻，遇上現實的戰場，絕對笑都笑不出來了。

　　另一側，兵無華神色凝重地看著歡呼的人群。在亂世中，朝廷的力量雖然被弱化，但皇帝依然是信仰和權力的中心，難民固然僧恨魔人，但後方處於和平地區的百姓卻看不見魔人，看不見血腥。沒有朝廷的支持，這支由平民勢力組成的防禦網，存在了巨大的漏洞和破綻。

　　悠檸留意到兵無華的神色，隨即想到了他的分析。戰爭雖然必須建基於平民，卻不能依賴平民，沒有軍隊支持，優勢始終在魔人手上。

　　她心裡清楚，以兵無華的身份不可能在這裡潑眾人冷水，這個惡人只能山自己來做。

　　想著，她站了起來，用最平和的聲音問道：「各方都來支持，不知道軍隊什麼時候能到？」

　　人們愣了愣，大都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百萬大軍一擊即潰，在他們眼中，軍隊己經成為失敗的代表詞，這是武士的戰場，強者的戰場。

　　悠檸表情嚴正地道：「我不想潑你們冷水，但既然看到了問題，我就不能不直言。十萬、二十萬，也許這裡有很多武士、很多難民，也許我們築成了一片堅固的防區，也許是有援軍到來，但又能代表什麼呢？」

　　「各位知道敵人的數目嗎？也許我們可以拚死一戰，但我們死了之後呢？如果敵人源源不絕地開來呢？在我們身後，在東方還有可以阻擋的防線和力量嗎？到時候，我們修建的堅固防線，就成了魔人的堅固防線，那時候我們在地下，能高興嗎？」

　　兵無華霍然而立，眼中滿是驚訝，滿是興奮。這是他的心聲，沒想到悠檸明白得如此之深，還替他說了出來，心中五味雜陳。

　　「檸姑娘說的有道理。我一直強調，這是整個人界的戰爭，不是一城一地、一國一人的戰鬥，每份勢力都把力量投入這場戰爭，戰爭才有希望。」

　　魅幽羽平淡而幽冷的口吻如同陰風拂來，吹得人們一陣戰慄。

　　然而，一時間要把人們固有的念頭完全改變並不容易，而做為領袖的籐忍也有著負面的作用。他個人對軍隊不抱任何期望，因此，絲毫不考慮向軍方求助——在他看來這是一種污辱。

　　不同的聲音很快被壓下去了，武士們都相信他們完全可以阻擋敵人的第一波攻擊。

　　兵無華歎了口氣，走到悠檸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無奈地朝她笑了笑，「只可惜仙人不在。」

　　伏焰前往朱雀國會見那裡的道士，復興城少了一個可以影響大眾的力量，或許這也注定了這支新軍要吃點苦頭。

　　當人類還停留在全力抵擋魔人的層面時，赤熾對這場戰爭的理解早己提升到更高的層次。治好了病人，使他在那個不知名的種族中擁有崇高的地位，也因此瞭解到更多有關這個種族的事情。

　　黑色大軍沒有再前進，而是選擇退回月形山谷，赤熾也再次回到幾乎喪命的平台。此時，元神上的黑色力量已經完全清除，經歷了這件致命的小事，他瞭解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真正的威脅不止是魔人，還有不知來源的邪惡力量。

　　為了瞭解到更多有關新世界的資料，他見到了地位遠比女首領更高的領袖，一個蒼老的戰士。他與部下一樣穿著黑衣黑甲，拿著黑色戰斧，臉上早已被歲月留滿了印記，深陷的眼窩也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阿依古！」老首領含笑，欠身行了一禮。

　　赤熾知道這是打招呼的話，躬身還了一禮。

　　漩渦之前的高台成為部族的指揮所，佈滿了整整齊齊的黑色帳蓬，像烏雲一樣蓋住山頭。站在其中，赤熾明顯感覺到那奪人心魄的強大氣勢。

　　細心觀察，這個種族無論是生活還是行軍都極有規則，法度嚴謹，一絲不苟，但對他而言，則多少有些枯燥乏味。

　　語言是交流的第一步，赤熾知道必須盡快與這支龐大的族群建立言語上的溝通，因此他用手勢向不同的人學習語言。人們也明白他的用意，女首領安排很多人協助，幾天過後，赤熾己經懂得一些最簡單的發音。

　　他擔心的黑暗力量再也沒有出現，倒是窺探了這支大軍的全貌後，感慨更深，他粗略估算了一下人數，大約在一百二十萬左右，清一色的士兵，沒有其它職業。

　　最神奇的莫過於食物，如此龐大的軍隊所依靠的，竟是一批他至今仍然無法找到合適形容詞的人物——一群神秘的人，擁有神奇的術法，可以憑空製造成出足以填飽士兵肚子的食物。

　　他嘗試著吃這些憑空生成的食物，味道甘甜可口，並不難吃，只要小小的一塊，入腹後立即膨脹，接下來的一天都有飽的感覺。對於一個吃五穀雜糧長大的人類而言，簡直是不可思議。

　　日出日落七次後，赤熾第一次和老首領單獨會談，儘管所學的用詞還很有限，但事情緊急也顧不了這麼多。而他也終於知道了這個族的名稱—阿瑪特族，意思是聖光之族。

　　黑色衣甲，聖潔的聖光，兩者之間就像是天與地，很難將他們聯想在一起。赤熾艱難地弄明白阿瑪特這幾個字的意思後，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很驚訝？」

　　赤熾無法用阿瑪特語表達內心的驚愕，只能點點頭。

　　老首領從衣服中掏出一把匕首形的黑石，黝黑的表面泛著幽光，從質地和紋路上看更像是木頭，卻有種破開一切阻礙的鋒銳感。

　　「這是？」

　　「阿瑪特石，意思是聖光之石，它是一種非常罕見的材質，我們這一族只有這麼一塊像匕首一樣的聖光石。你見過阿瑪特族的戰斧，每一件都鋒利無比，此外還充盈著神秘的力量，所有的力量便是由此而來。」

　　赤熾連聽帶猜，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明白這番話的意思，心中越發好奇。

　　一族的強大竟然來自於一塊小石頭，實在有些出乎意料，然而，老首領肅然的神色卻讓他不能不信。

　　老首領以最崇敬的眼神看著手中的聖光石，赤熾卻從他眼中找到了一絲憂鬱。難道，這一族的麻煩在於聖光石？

　　「聖光石的力量正在改變，黑色像是幽魂一樣纏繞著族人。我們很擔心。擔心因為世界的改變，使聖光石也發生了改變。」

　　「你是說……他們身上的紋路也是來自聖光石？」

　　「應該是吧！我也不能肯定，除了聖光石的力量，誰有什麼力量可以做到這一點呢？」

　　赤熾對這樣的推論深表懷疑，那黑暗一夜、那白色光華，還有元神上附著的黑色力量絲，都證明這種侵蝕人體的力量可以透過人力產生。

　　為了那一夜遇襲的事情，他追問了老首領，而答案卻是——那一夜什麼也沒有發生，更沒有白色光華穿越月形山谷的上空，否則以阿瑪特族人的敏銳感覺，不可能沒有發現。

　　這樣的答案大出赤熾的意料，如果那是一種阿瑪特人看不到的力量。那麼施術者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對阿瑪特人發動攻擊而不被發現。

　　「你在想什麼？」

　　「我的身上也出現過黑色圖紋，但我不是阿瑪特人。」

　　「你？」老首領愣住了。

　　「不在身上，在內府。」赤熾用手勢加上語言，盡可能說明內府與元神的存在。

　　老首領聽完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難怪你能治好依柯達的病，原來你也受過傷害。」

　　「我是在這裡受到攻擊。」赤熾刻意指了指地下。

　　「這裡！」老首領為之愕然，接著霍然起身，臉色有些沉，這句話的用意再明顯不過，那邪惡的力量己經延伸到這裡了。

　　赤熾指著山谷對面的高崖道：「那個人我沒見到，不過他站在對面山崖上，向我出手，還有五個五官扭曲的人向我發動偷襲，幸好我命大。」

　　老首領臉色更白，眼中散發著凌厲的殺氣，嘴裡輕聲暱喃著什麼，像是在說某個人的名字。

　　「好吧，你跟我來。」

　　老首領突然轉身便走，赤熾有些納悶，緊隨著他離開，發現高大的老首領逕自走上了斜坡，一口氣往山下奔去。

　　赤熾第一次走入月形山谷，阿瑪特族龐大的陣勢再次震撼了他。正如之前所料一樣，這裡的阿瑪特族至少在百萬以上，山谷己經不足以容納他們，就像水漫出來一樣，沿著斜坡溢了上去。

　　絕大部分的阿瑪特人都沒見過赤熾，更沒見過紅色頭髮的人。赤熾感覺自己就像一件展示品，經過任何地方都會引來圍觀，而且在高大的阿瑪特人包圍下，他幾乎連天空都快看不到了。

　　「讓開，都給我讓開……」

　　老首領不斷喝斥族人讓開道路，腳步一刻沒停，逕自穿過山谷中央後，又爬上了巨大的斜坡。

　　懷著滿腹的好奇，赤熾踏上漩渦之門對面的高地，回望連接時空的巨門，感覺猶為震撼，世界的力量是任何一族永遠都無法比擬的。

　　「這邊。」老首領朝他招了招手，轉身進入了一片樹林。

　　赤熾這才發現這裡還有阿瑪特族的營地，但與之前所見不同，這片營地建在樹林內的空地上，樹林整整一圈都有阿瑪特武士守護，只留下一條可行的通道。

　　踏入通道後，氣氛驟變，赤熾嗅到了空氣中的緊張粒子，心情也突然變得沉重，直到穿越林間小道，答案才展現在他的面前。

　　「他們是——」

　　「我的孩子們。」老首領用無奈的苦笑，回應赤熾的驚呼。

　　赤熾吸了口氣，平抑躁動的心，定睛仔細打量前方。

　　在這片不算少的林間空地上，整整齊齊地搭建著一排排帳蓬，然而，住的人卻不是一般的阿瑪特人。那一張張醜陋猙獰的面孔、扭曲的五官，與他在平台遇到的那五個極為相近。

　　這一刻，他猛然醒悟，襲擊自己的並不是另一個種族，正是阿瑪特人，只不過是一種異變的阿瑪特人！

　　他隱隱感覺到，這些變異的阿瑪特人與邪惡力量有著密切的關係。

　　「襲擊你的，是他們吧？」

　　「嗯！」

　　「我只能說聲抱歉了，他們不是正常的阿瑪特人，他們是阿瑪特人的痛，也是阿瑪特人的恥辱。」

　　老首領的痛心疾首讓赤熾感同身受，如果這些人之前與其它人沒有任何差距，那麼這樣的變化實在太殘忍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老首領指著太陽的方向，沉痛地道：「毒林，都是毒林惹的禍，我們這麼多人轉移到這裡就是因為毒林，它能改變任何生物。」

　　赤熾倒吸了口涼氣，真正明白了阿瑪特人的痛。他們並不想離開自己的國度，而是因為一種無法抗拒的毒林侵佔了大片土地，把原本俊秀的阿瑪特人變得醜陋至極。

　　「毒林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厲害？」

　　「其實他們都是勇士，為了守護家園，拼了命把不斷擴張的毒林砍掉，然而與毒林接觸後，就漸漸會變成這樣。那些致命的黑色力量也是由毒林而來，那是另外一種傷害的方式。總之，毒林就是這個世界的毒瘤，如果不清除它，便是世界末日。」

　　赤熾聽得不真切，但完全明白老首領的悲痛，如果毒林的力量真的如此之大，與之相比，倒是人界幸運些，至少命運還掌握在自己手裡，而阿瑪特人卻面對越來越膨脹的毒林而無可奈何。

　　「真的沒有辦法嗎？」

　　老首領痛苦地搖了搖頭，如果有辦法，也不至於族中主力都移到了這偏遠荒涼的地帶，沒有人想要離開自己的家園。

　　「用火不能用把林子燒光嗎？」

　　「火？」老首領苦笑著，長聲一歎，搖頭道：「我們怎麼會沒試過，但是火根本起不了作用。」

　　「為什麼？」

　　「那些毒樹毒籐的表面有一層力量保護，火根本燒不著。我們嘗試了不下一千次，都徒勞無功，除非這個世界上有能穿透那層力量的火焰。」

　　赤熾陷入了沉思，有力量保護的樹木還是第一次聽到，但仔細想想邪惡力量對阿瑪特人的侵擾，十有八九與這層力量有關，換而言之，只要解決了這些力量，也就等於消除了對阿瑪特人的威脅。

　　老首領指著被改變模樣的族人道：「你要小心他們。」

　　「哦？」

　　「你也看到了，外面的封鎖很嚴密。我動用了一萬人圍住這片樹林，結果還是走了幾個跑去攻擊你。他們的實力，你應該有所瞭解。」

　　「您是說？」赤熾似乎捕捉到什麼，但一時間又無法抓住。

　　「毒林的力量不止是改變樣貌，還能改心和靈魂，把他們完全變成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物，卻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在毒林內，很多族人都因此變成我們的敵人，他們對我們再也沒有感情，會毫不猶豫地朝我們下手。」

　　「也就是說，他們被改造成一支邪惡種族？」

　　「是的，不止是人，還有動物。那些動物被改造後，也變成擁有強大力量的敵人，非常可怕。我們與它們奮戰了很久，但毒林不斷擴張，我們只能退縮，否則會有更多的族人變成邪惡之族。」

　　向自己的族人下手，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情。赤熾深深明白了阿瑪特人的無奈和痛苦，或許進入新的世界會是一個選擇，但他們仍想留在家園，仍想拯救被邪惡力量控制的族人。其實，這是一個非常可愛的種族，甚至比人類更有感情，也更尊重感情。

　　我該幫幫他們，但人界也在面臨重大的危機，我是該先回去？還是留下來先幫他們呢？赤熾陷入了迷惘。

　　「你沒事吧？」

　　「我在想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除去控制毒林的力量。」

　　老首領沉吟著道：「嗯……只怕有點困難，那股力量的來源，我們還不知道。只有找到力量的起源，才有辦法解決麻煩。」

　　赤熾很意外，毒林發展到逼著整整一族人離開家園，想必已經在這個世界肆虐很久了，竟然沒有人發現它的源頭，實在不可思議。

　　如果不知道源頭，那麼毒林就根本無法徹底根治，要尋找源頭需要花很多時間，倒是件頭疼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還有其它種族嗎？」

　　「有！」老首領忽然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說道：「在東北面有我們的世仇——德安族，他們也自稱聖光之族，不過，現在的處境比我們還慘，毒林帶包圍了他們的國度，整族人退到冰原，只有冰原的寒風才能抑製毒林帶的生長。」

　　又一次聽到毒林帶這個名詞，赤熾也露出苦笑。那片邪惡之林是這個世界的痛，就像黑暗雲海在六華山脈周圍不斷成長一樣，所到之處必然是一片死寂，正是這一點讓他同仇敵汽。

　　老首領用最淺白的阿瑪特語，描述這個空間的勢力分佈。

　　這片空間原本由兩個大陸組成，南方的聖光大陸和北方的蒼林大陸。南方大陸的面積較大，人口眾多，在正南方分佈著阿瑪特族的眾多小部族，東北則由德安族控制，西南有一支名叫諾亞族，也以聖光之子自居。

　　就像人界一樣，雖然存在許多不同的族群，這個世界的人都叫自己做聖光之子，統稱聖光族。

　　而在北方的蒼林大陸，則存在著截然不同的種族——石人族。

　　沒有人知道他們如何成長，但經歷悠長的歷史，這支石人族己經完全成形，擁有完整的社會形態以及如同岩石的肌膚，控制著蒼林大陸的大部分土地。他們不用吃喝，對生態系統不造成任何壓力，因此蒼林大陸水草豐美，森林繁茂，是動植物生長的天堂。

　　聖光的故事悠長久遠，老首領邊走邊說，足足兩天也沒有說完。赤熾也沒有意願打斷他，瞭解這個種族非常有用，同時也可以學習阿瑪特語。

　　打斷這番長談的，是那位女首領。赤熾此時才知道她的名字叫碧鷹，是阿瑪特遠征軍的先鋒大將。

　　「稟告大首領，毒林己經開始向我們的家園蔓延，最後留守的一支也開始後撤了。」

　　「是嗎……」老首領陷入長長的沉默，那是家園的最後守護者，離開之後，美麗的家園就會被毒林和邪惡之族侵佔。

　　赤熾和碧鷹不敢打斷他的思路，相互對視了眼。

　　「大將軍，現在有什麼打算？」碧鷹沉聲道：「這裡暫時安全，但以毒林的力量，只怕安全的日子不會太長，我們必須尋找新的安居點。」

　　老首領忽問：「紅髮人，你從另一個世界來，知道有地方可以讓我們定居嗎？」

　　赤熾有些為難，人界倒是需要這支強大的阿瑪特族，但阿瑪特族已經遭遇不幸，再讓他們捲入不必要的戰爭，他心中不忍。

　　那個紅色的世界或許存在機會，可自己並不清楚那個世界，從空氣中飄散的邪惡味道看來，似乎也正遭遇到某些麻煩。

　　「怎麼？有難度？」

　　「那片紅色的世界，大將軍看過。」

　　碧鷹皺了皺眉頭，紅色世界讓她感到深深的不安，而且空間內還嗅到了與毒林極為相似的氣息。

　　老首領搖頭道：「那是元魔界，魔人橫行的地方，他們不來騷擾我們就己經是萬幸了。」

　　「元魔界？」赤熾愣了愣，隨即意識到那並非第三世界，而是另一個世界中的一界。

　　「這個世界有五個界，我們這裡是聖光界，除此之外有青妖、元魔、星華界……還有冥界。」

　　「冥界！」赤熾神色大變。

　　「嗯！很強大的冥人，幸好他們的敵人是青妖界，否則，我們這裡會很麻煩。」

　　赤熾心中犯起了嘀咕，如果新冥界與舊冥界不起任何衝突的話，冥界完全可以騰出手來協助人界。只是，舊冥界受到幾百年的壓制，實力不足，如果新冥界與舊冥界合併，恐怕控制權力的將是新冥界的強者，到時候是友是敵還是未知之數。

　　「你去過冥界？」

　　「我的世界也有一個冥界。」

　　「哦。那倒是不錯，冥人很少來聖光界。」

　　碧鷹提及冥人時的神色，足以說明冥人在這五界的時空中並不搶眼，遠不如曾經發動四界大戰的那個冥界，似乎在說明新時空的冥人並沒有多少攻擊性，這讓赤熾稍稍放心。

　　「元魔界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自然是魔人主導的地方，還有些獸人。那鬼地方我可不想多惹，他們不惹我們，就算萬幸了。」

　　從碧鷹的眼中，赤熾找到了憂色，心中不禁一沉。

　　魔人在這個世界一直都有攻擊性，連這支大軍都感到不安，其威脅力和殺傷力可見一斑，人界這場保衛戰看來要打很久。

第十三集 聖光之族 第八章 找找

   
　　「你來的世界呢？」碧鷹好奇地問。

　　「我來自一個名叫人界的空間，那裡都是像我這樣的人。」

　　「如果我們進入你的世界，有空間可以容納我們嗎？」

　　「有倒是有，只是……」赤熾苦笑一聲，「你們不喜歡的元魔界己經進入了人界。人界正準備和他們進行戰爭，你們進去，只怕會捲入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老首領倏的抬起頭盯著赤熾，眼睛泛著光輝，像是看到了新的家園。

　　「你是說，魔人進攻你的世界？」

　　「是的，那些傢伙很不好對付。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他們的力量來源和真實的實力。」

　　老首領瞥向碧鷹，半晌才道：「前部大將，你跟他說說，我有點事要好好考慮。」說完，他就獨自離開了，只剩下赤熾和碧鷹面面相覷。

　　透過碧鷹的介紹，赤熾對元魔界的魔人有了簡單的瞭解。

　　那裡的魔人分成很多小族，內部並沒有達到真正的統一，而是由一支較大的魔族帶領。這支魔族會被尊稱「元魔」，至於現在是哪一族成為元魔，碧鷹也不清楚。

　　至於魔人的力量，碧鷹描述得最為詳細，畢竟聖光界和元魔界也曾發生過戰爭，儘管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書本中記錄詳細。

　　魔人凶狠好強，喜歡肉搏，尤其是步兵肉搏戰，因此步兵最多。部分魔族有專屬騎兵，狼騎兵、豹騎兵、蛇騎兵便是因此而來。

　　其實，真正領導元魔界的井非魔族軍隊，而是魔族中高智慧的一群。他們既不是戰士又不是騎兵，而是擁有魔性力量的崇魔人。他們長得與阿瑪特人有些相似，身形也很高大，但由於魔性力量的緣故，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灰色的氣霧中。

　　這讓赤熾想到在六華山脈上遇到的高手，似乎便是碧鷹說的崇魔人。

　　「崇魔人有多少？」

　　「以前似乎不少，但據說崇魔人的壽命比一般魔人短，即便地位崇高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似乎有更多普通魔人成為中層甚至上層的高官，看來魔人也墮落了。」

　　碧鷹爽朗的笑容就像她的性格一樣讓人喜愛，赤熾很喜歡這個新朋友，儘管怎麼看也不像是女人。

　　閒聊了片刻，老首領突然又出現在兩人面前，神色平靜地看著赤熾，問道：「如果我們進入人界，對魔人形成壓力，人界會容許我們暫住嗎？」

　　赤熾又驚又喜，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沒開口是因為不想讓阿瑪特人捲入戰亂，受到額外的傷害。但老首領是站在阿瑪特人的立場上思考，做出這個決定，必然對阿瑪特族有利。

　　「如果可以，我很樂意阿瑪特人在人界暫住。但這不是簡單的事情，首領大人把阿瑪特族帶入人界的戰亂，應該會有其它要求吧？」

　　老首領略帶驚訝地看著赤熾，隨之點點頭，微微笑道：「毒林暫時無法控制，那邪惡之源也需要時間尋找，我們暫時進入人界是想建立一個基地，從那裡出發，不斷派人進入聖光界解決問題。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擊敗魔人，我希望可以借用人界的力量，幫我們一起研究和清除毒林及邪惡力量，到時候，我們會把基地還給人界。」

　　赤熾立刻明白了老首領的戰略設想。在一個相安無事的環境建立基地，讓族人們和平生活，同時還能不斷挑戰毒林的壓力，如此一來，族人就不必居無定所，也不必擔心毒林的傷害。

　　「這是好事，我個人舉雙手贊成，但如何安排還要仔細商議，還有人界那邊己經有獸羊族進駐，不過他們對沒有攻擊性的種族沒有敵意，倒是三眼巨人族，你們要小心。」

　　「這你可以放心。我們需要你做為我們的嚮導。」

　　赤熾低頭沉吟，六華山脈以東的大地幾乎都被冰封了，定陽己經落入獸羊人的控制。

　　那不是一個具有攻擊性的種族，只要阿瑪特人不招惹就不會有任何問題，甚至還能結成盟友。三眼巨人雖然有些麻煩，但數量不多，以阿瑪特人的實力和數目應該可以把他們趕跑，問題是在一片冰封的地域裡，阿瑪特人能否生存。

　　想了一陣，他把可能存在的環境簡單地說了一遍。

　　聽說是一片冰原，老首領和碧鷹都有點猶豫，但很快就釋懷了，一片沒有任何威脅的冰原，遠比充滿危機的樂園要好得多。

　　「冰原很薄，不是那種千年雪封的地域，只是因為兩個世界的碰撞，海水結成冰，又被推上了陸地，應該可以透過人力把它變回正常的居所。」

　　「我們有的是人力，大家現在只想要一個安定的居所。」

　　「還有一個問題，我必須提醒，那片地域是人界大陵通往漩渦之門的必經通道，無論是魔人回到元魔界，還是元魔界給人界增兵，都會經過你們的居所。對人界而言，你們就會成為一道屏障，但是對你們來說會有很多麻煩。」

　　「既然是交換條件，我們替人界守住大門也是應該的，何況如果那裡成為我們的家園，沒有理由不守護它。」

　　老首領的爽快，讓赤熾的心裡漸漸有了底。這趟異域之行的收穫遠比想像中豐厚，單是百萬計的強大軍力己經超乎想像，但一切畢竟還是口頭協議，而他自己也沒有辦法代表整個人界，除非擁有人界的代表權。

　　赤熾一直都我行我素，想到殺紫內的十三人黨，心裡極為不爽，相比之下，老首領更加真誠。

　　他沉吟片刻後，毅然決定先把這支大軍帶離聖光界，至少可以在人界的東方大地建立一道天然屏障。即便這支大軍懷有異心，他們也必須先擊敗魔人才能進入人類佔領區。

　　他知道自己的決定，極有可能會改變兩個世界的勢力均衡，但這樣一個動盪的時代，有些事情只能賭。

　　異域，人界。

　　這兩個新名詞迴盪在月形山谷內外，阿瑪特人雖然找到了希望，但也顯得忐忑不安，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否適合那裡，也沒有人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

　　原本極有法度的種族，突然顯得有些混亂。各部首領忙碌地收拾東西，在他們身後還有許多族人殘留在家園附近，因此必須把他們全部召回。

　　老首領堅持要等到一切完備後，才進入人界。赤熾雖然不明白其中原因，但也只能等待。無聊之餘，他騎著巨豹第一次進入聖光界的腹地。

　　與人界相比，展現在赤熾面前的大地一點都不遜色，尤其當他拿到了阿瑪特人繪製的地圖後，感慨就更深了。

　　地圖上並沒有清晰畫明北面的蒼林大陸，或許是因為阿瑪特人很少探索那片較小的大陸，只畫出北方大陸的南部海岸，其它地方都用灰色代表，而這片大陸卻描繪得異常清晰。

　　與人界一樣，大陸在兩個世界撞擊時受到了擠壓，阿瑪特人特意在大陵西部劃上了一條長長的紅線，紅線以西都被吞沒了。

　　在紅線以東，有一座名叫特穆埃的山脈，赤熾知道特穆埃在阿瑪特語中是勇士的意思，用它命名那片山脈，是因為兩千年前的一位勇士，聖光英雄默龍。

　　眼見阿瑪特人至少一個月才能起程，赤熾動了探索之心，同時，他也想看一看那讓千萬人卻步的神秘毒林。

　　大約走了兩天，越過了無數的樹林溪流之後，一片高聳入雲的山影呈現在東方，與天地相接，巍然壯觀，遙望沒入雲間的山峰，彷彿看到了六華山脈。

　　「啊——」

　　林間忽然傳來一陣驚叫，接著飛鳥長鳴，驚飛的鳥群一瞬間就鋪滿了天空，許多都是赤熾不認識的品種。可他沒有時間欣賞，改變巨豹奔馳的方向，立即朝聲音傳來處奔去。

　　再往前是一片奇特的樹林，寬大的樹葉比人還大，遮天蔽日，因此林間極為陰暗，一般人絕不會往這走。赤熾卻看到了滿地都是被砍下的樹葉，似乎有人衝了進去。

　　「怎麼回事？」他用阿瑪特語高聲叫問。

　　「救命啊！」

　　聲音傳來，是一把尖銳的女聲，赤熾想都不想又往前衝，剛走兩丈卻突然按住巨豹。因為，前方竟是一個陷洞，藏在林間很難發現，看來是有人掉了下去。

　　赤熾朝下方看了看，倒轉冷巨把柄部伸下去，等到底下的人抓住柄部後，才慢慢地提了上來。

　　身影落地，竟是一名少女，長長的秀髮幾乎垂到小腿，身高幾乎與赤熾一樣，秀氣的瓜子臉，尖尖的下巴相當俏麗，柳葉眉帶著淡笑，還有不盈一握的纖腰，肌膚比雪還白，又透出一絲紅暈。

　　用人界的標準評論，絕對是個美人胚子，但赤熾知道阿瑪特女人都以強壯力大為美，這種恐怕要用「醜女」二字來形容了。

　　少女怯生生地看著赤熾，紅色頭髮讓她既好奇又不安，雙手相互搓著。長長的頭髮搭在兩個肩頭，上面還沾著些樹葉。

　　氣氛有些尷尬，不過，臉皮夠厚的赤熾很快就適應了，嘻嘻笑道：「妹妹怎麼跑到洞裡去了？」

　　「妹妹？我不是你妹妹，我的哥哥是博格爾。」

　　赤熾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

　　少女頭垂得更低，不安地道：「謝謝你救了我，我要走了。」

　　「怎麼走？你認識路？」

　　少女看了看周圍茂密的樹林，哭喪著臉道：「我又迷路，真頭疼，明明沒有錯啊！」

　　赤熾越發覺得少女可愛，突然拉住少女的手，沒等她發出驚叫直接拉到了身後，輕笑道：「我帶你走。」

　　少女僵化了，坐在巨豹上不敢動一下，只覺得耳邊生風，樹景飛逝，嚇得一把抱住了赤熾的腰，連頭都埋了下去。

　　「好了。」

　　「這麼快？」少女抬起頭，發現一條林間小路就在前方，不禁大喜過望，興奮地叫道：「你真厲害，一找就出來了。」

　　其實也就一、二里路，只是林深樹茂，不太好找。少女迷路的本事讓赤熾大開眼界，為這次略顯枯燥的悠閒之旅增添了不少樂趣。

　　「現在認識路了？」他笑著調侃道。

　　少女卻當了真，歪著頭仔細地想了半天，最後竟然搖了搖頭，噘著嘴道：「我還是不認識路，我又沒去過。」

　　「你到底要到哪裡？」

　　「當然是去找大家啊！」

　　「哪個大家？」

　　「就是若艾老爺爺他們啊！」少女歪著頭，用怪異的目光看著赤熾，讓赤熾感覺彷彿是自己的問題不對，不禁哈哈大笑。

　　「喂！你認識路嗎？」

　　「我當然認識，不過……你不認識路，為什麼不跟著別人一起走？」

　　「我原本不想出來，可是娘死了。」

　　少女說著說著，就掉了淚，倒把赤熾弄得手足無措。對敵人不懼的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辦法，但片刻後，少女卻破涕為笑。

　　「對不起，我家的事不應該對你哭。」

　　赤熾搔了搔後腦勺，這個女孩與見過的阿瑪特人截然不同，不止是外貌還有個性，有點傻但也很可愛，就像一張白紙。

　　「叫什麼名字？」

　　「我啊，我叫找找。」

　　「找……找？」赤熾愣住了。

　　少女嫣然一笑：「我娘說我總是迷路，估計連出生都是迷路跑錯了門，所以改名叫找找。」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自從雲北草原事件後，赤熾從未如此暢快地笑過，笑得前仰後合，心情十分為舒暢，彷彿一肚子的擔憂、不安、躁動、怨憤，都在笑聲中消失了。

　　找找嘻嘻一笑，晃著長髮重重點了點頭，故作認真地道：「我也覺得是個好名字。」說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爽朗天真的笑聲就像天籟一樣好聽。

　　「找找，我們上山看看，然後我再帶你回去？」赤熾突然覺得有些捨不得離開這份輕鬆愉快的心情，主動邀請找找出遊。

　　「上山？那座嗎？好倒是好，就怕……我們找不到路。」

　　「我們找不到，他一定可以！」赤熾拍拍了胯下的巨豹，巨豹回應般的發出長嘯。

　　找找嚇得一哆嗦，很快又恢復正常，笑嘻嘻地摸著柔軟的豹皮，讚道：「好軟啊，這豹子真好……好吧，我跟你去。」

　　「走囉！」

　　巨豹又是一聲長嘯，隨即飛奔在崎嶇不平的山道上。

　　隨著高度上升，視野漸漸開闊，茂密的大葉林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草坡和亂石坡，視野無可阻擋，縣至可以看到遙遠的西面有一片紫影，那便是漩渦之門。

　　「找找，看到了嗎？那就是你要找的地方，從這裡一直走就到了。」

　　「哦，原來在那邊，我要記住，要記住……」

　　找找咕噥了半天，表情極度認真，卻又展露出另一種嬌俏。赤熾看著直樂，卻又有種很舒服的感覺，如果說悠檸的存在讓他感覺到家，找找則讓他感受到兄弟姐妹間的親情。

　　「你看著我看幹什麼？」

　　「漂亮，所以多行兩眼。」

　　「漂亮什麼，人家都醜死了。從小到大所有人見了我，都說我太瘦太弱，醜死了，可我怎麼長也不長胖。」找找將嘴噘得高高的，卻越發俏麗。

　　赤熾一本正經地道：「千萬不要長胖，你這樣最好看。」

　　「真的嗎？可為什麼大家都說我醜？」找找每一次露出認真的表情，赤熾都覺得可愛，笑容從不間斷。

　　「我說好看就好看，你就當我說的是對的。」

　　找找想了半天，也沒想通為什麼這個人說的才是對的，不過平生第一次被人讚漂亮，心裡也著實開心了很久，再加上風景秀麗，空氣也很清新，心情越來越好，竟主動哼起了小曲。

　　無論任何空間，音樂這種東西都可以得到共鳴，赤熾無法聽懂鄉謠，卻很享受找找的清脆聲線。

　　沿著山側轉過山峰，東方的景色漸入眼中，驟變的風格讓赤熾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樹，參天大樹，如果看到百丈高的大樹，人們一定會很驚奇，並奉為寶貝。然而，勇士山脈東方的大地卻聳立著成百上千的巨型樹木，許多樹冠甚至與山腰平行，也就意味著那些樹至少有數百丈之高。

　　「這就是毒林嗎？」

　　找找聽到了他的呢喃，應道：「那些高的不是，矮的才是。」

　　「高……高的不是？」

　　「對啊！高的是聖光樹，果子很好吃，而且可以生產很多有用的東西，可以毒林來了之後，就越來越少了，很多人為了保護這些聖光樹和毒林戰鬥，可惜都死了。」

　　少女哀傷的眼神觸動了赤熾，讓他的心彷彿也感覺到痛。這麼高的樹造福了這片大地的生靈，如今卻在不知名的力量下漸漸消失，而這裡的人也為了保護它而奮戰至死，用生命回饋大地的思賜。

　　他暗暗立誓，一定要為這個世界找出邪惡力量的來源，然後全力擊毀它，哪怕拼了性命也再所不惜。他忽然湧出一種衝動，想在聖光樹消失之前親眼看一看，摸一摸。

　　「找找，怕不怕？」

　　「怕什麼？」

　　赤熾朝東方微微一笑，平靜地道：「我們下去看看聖光樹吧！」

　　「好啊！」找找衝口笑答，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最後不安地低下了頭。「太危險了，所有人都說不能隨便去。」

　　「放心。有我在！」

　　儘管發音還不太準確，但「有我在」像是強大的力量，頃刻間注入了少女的心。凝望著與自己差不多高的奇怪男子，找找有種安全感，只要在這個男子的身邊就一定不會有事，也永遠不會迷路。

　　二人一豹像陣風一樣衝下山坡，赤熾知道這個舉動相當衝動，甚至比引領阿瑪特族進入人界還要危險，但內心有股氣久久不散。

　　朝日之戰，他見過為了城、為了同伴奉獻生命的義士，如今聽到有人為了樹木奉獻生命，感覺特別的強烈。

　　相比之下，面對黑暗雲海和魔人的人界卻沒有任何一種力量，可以讓所有的人都為其奮戰，這便是阿瑪特人和人類的差別。

　　如果他不走這一趟，也許永遠都無法釋懷。

　　巨豹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幾番跳縱之下已經下了東面的山腳，景象又為之一變，高聳入雲的聖光樹遮天蔽日，像一座巨塔矗立在大地上，遠遠遙望，已經覺得它高不可攀。

　　「找找，什麼樣的樹是毒林？」

　　「那個很容易分辨，只要看到整棵樹都在發光的就是。」

　　赤熾掃視周圍，似乎暫時很安全，沒有任何發光的樹木。

　　又往前奔了十數里，天色漸沉，二人離開了密林，進入平原地帶。

　　寬闊的土石大道說明阿瑪特族的文化，隨處可見的石雕像更把阿瑪特文化表現得淋漓盡致。每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都是一名戰上，卻都擺放著防禦姿態，就像大地的守護者。

　　天上依然無星，隨著太陽西沉，最後一絲光線也消失了，黑暗佔了整個時空，即便在大路上也是伸手不見五指，倒是遙遠處還隱隱泛著一片幽光。

　　「那些光就是毒林發出的光，我討厭那些光。」

　　「天黑了，怕不怕？」

　　他回頭朝找找笑了笑，有個小妹妹照顧，感覺很新鮮，也很有滿足感。

　　成為殺紫的成員後，他一直處於一個可有可無的位置，井沒有太多人在意他的能力，找找的出現讓他找到了存在感。

　　「嗯，有點……」

　　少女的直率倒讓赤熾很安心。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會第一時間告訴自己，讓自己有足夠時間應付突發事件。

　　平地不比高台，風不大，空間異常的寧靜，擁有鬼眼和耳力的赤熾洞察力更加敏銳，而巨豹也擁有夜視的能力，行動雖然緩慢，但依然準確地在道路上行走。

　　突然，「唆」的一聲，像是勁箭劃過大地，找找沒來由的一縮，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赤熾的腰。

　　「沒事！」赤熾露出一絲冷笑，儘管潛伏者很小心，但在鬼眼之中一覽無遺。樹枝上、草叢間，大約有七、八個人，從最近一人古怪的臉部看來，分明就是邪惡之族，看來毒林就在附近。

　　赤熾感到疑惑，按老首領的說法，毒林可以改變人的外貌和心性，被改變的人會像瘋子一樣，然而，這批人和上次那批襲擊者一樣，都有嚴密的組織，甚至還有戰術，更像是一支邪惡的小部隊在進行某種計劃。

　　「嗖嗖」兩聲，草叢中飛出兩道身影，手中的黑色巨斧在鬼眼中閃著奇異光輝，狠狠劈向赤熾的兩肩，眨眼間就到了近前。

　　換成平時，早已捕捉到敵蹤的赤熾肯定直接反擊，但這次有一個需要守護的人。因此，他選擇了格擋，將冷巨朝面前一橫。

　　只聽「當當」兩聲巨響，兩人的攻擊被化解了。

　　但赤熾並沒有高興，因為他很快就發現對手的攻速竟是平常人的五倍，眨眼之間，如此厚重的巨斧竟然連劈五下，雖然每一下都劈在冷巨的表面，但對手的速度讓見慣了奇技奇術的赤熾也為之咋舌。

第十三集 聖光之族 第九章 初勝

   
　　環境不容許赤熾遲疑，二人連劈五斧後突然朝後彈射，一躍便是七、八丈，赤熾雖然也能跳這麼遠，卻很難如此輕鬆，何況還是後縱。

　　好在他還有個戰友，以巨豹的速度，輕輕一躍便追上了二人。就在此時，三道白光射向原來的位置，赤熾立刻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其它人竟是遠程攻擊者，從白光看還是術法類的攻擊。

　　厚重的冷巨化成了熾焰戰刃，熊熊火光照亮了大道，燃燒的利刃帶著無比的煞氣捲向敵人。一瞬間氣氛便扭轉了。

　　「好漂亮的刀！」找找看著被火焰包裹的戰刃連連拍手，甚至連危險都忘了。

　　「坐好，我要開殺了！」赤熾一聲長嘯，身子化成烈焰捲向敵人。

　　當赤熾全心而戰，戰鬥使變得簡單多了。紫電焰的力量對於遠程攻擊者簡直就是惡夢，而熾焰戰刃則是近戰者的索命使者，七名邪惡之族倒在火焰的光環上。而赤熾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勝利者的笑容。

　　這場戰鬥遠沒有經過那麼簡單。邪惡之族敗在於他們根本不瞭解擁有各種不同力量的赤熾，然而，他們無論在遠近戰的攻擊、速度，都大大超越了赤熾的想像。

　　這些原本都是普通的阿瑪特人，因為不知名的力量才會變成這樣，如果這種力量進入人界，或許會有向同伴揮刀的一天，那將是恐怖的一刻。

　　夜深沉，赤熾猶像了一下，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帶著巨豹和找找縮在一棵大樹下休息，耳邊是巨豹沉重的呼吸，還有找找的輕聲夢囈，而他則在靜靜思索。

　　邪惡之族的實力無可估量，不明來歷的力量能把普通人提升到那種層次，出幾個超一流的高手也在情理之中。

　　他從懂事開始，對於力量唯一的概念就是修煉，儘管很懶，但那是唯一獲得力量的途徑，但聖光界之行打破了這固有的概念，從外界獲得的力量會非常強大。

　　那麼，六華山頭的強大魔人，會不會也是從外界吸取力量？

　　黑暗力量漩渦、黑色雲海與這裡的毒林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一種力量的擴張。儘管知道魔人來自元魔界，但赤熾心裡隱隱覺得黑暗雲海和毒林是同一種力量，只是表現方式不同而己。

　　毒林的恐怖在於它會改變人的外貌，這一點讓阿瑪特人僧恨它、敵視它，但如果它只提升力量而不改外貌，阿瑪特人還會不會抗拒？

　　他有些擔心，如果黑暗雲海可以提升人類的實力，那些一生都在造求至高力量的人，會不會主動投向黑暗的懷抱。

　　天空忽然綻放出一片紅光，劃破了漆黑的夜空，似是流星，但顏色極為怪異。赤熾倏然起身，好奇地看著沒入北方的紅點。

　　「聖光之星啊！」

　　「聖光星？」赤熾好奇地回頭看著找找。

　　「是啊！那是聖光之星，據說是聖光的來源，也是阿瑪特族的來源。大家見到火流星都會伏地叩拜，那是我們聖光族的神。」找找說完，便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

　　赤熾很驚訝，一個種族竟是來自一顆流星，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找找堅定的聲音卻又不容置疑，原本已清晰的阿瑪特形象，突然間又變得模糊。

　　他開始思考，是不是該去看看其它幾個聖光之族，如果可以把聖光界凝合在一起，對付毒林就更有希望了。

　　復興城東方，雲河盆地西面的丘陵地帶。

　　經歷艱難的前線游擊戰後，曹騎引領著大軍漸漸西撤。

　　越來越多的魔人出現在雲河，令他們感覺到空前的壓力，只能用水火二計暫時阻擋魔人，然後迅速西撤，在這片大地上，他們是最後一批離開盆地的人，沒有失敗，只有驕傲。

　　葫蘆口是山脈西部的重要入口，復興城防禦工事最遠程的，像是一座巨門鎮守在山口，所有探子都從這裡派往雲河盆地各處，發現軍隊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關城，同時送來的還有魔人的消息。

　　這一消息，恰好落到了前來視察的兵無華和殤寒手中。

　　他們原本是來驗收防禦工事，沒想到這麼快要與敵人短兵相接，莫名的興奮與躁動同時左右著他們的情緒。

　　「一萬多魔人騎兵追擊軍隊？魔人終於來了！」兵無華望著東方，流露出少見的戰意。

　　殤寒對於這個更像是文弱書生的青年官員並不太重視，尤其是軍事上，但無論如何，對方都是代表皇帝而來，不好怠慢，只淡淡地問道：「兵大人，你看怎麼辦？」

　　「我對魔人沒有什麼瞭解，還是大人說吧！」兵無華很重視身份，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儘管滿肚子意見卻不發一言，這便是他的性格。

　　蕩寒是位豪士，大敵當前，心中不免湧起過量的戰意，他回頭朝親隨馬悅吩咐道：「回去報告消息，我這邊領人出去接應軍隊。」馬悅應了聲，疾奔而去，殤寒則轉向其它部下，開始佈置出擊的策略。

　　兵無華像是透明人一樣被留在旁邊，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冷眼旁觀。

　　殤寒名聲很大，以正義直言著稱，贏得許多人的敬佩，實力也的確不俗，但論指揮能力，遠不如書清言。

　　敵人雖然只有一萬，但實力未明，貿然選擇主動出擊而不是掩護軍隊進關，似乎不是明智之舉。

　　或許，這是復興城做為前線中心建立後的第一場戰鬥，所有人都處於一種異常的興奮之中。或許說是因為過度緊張而產生的躁動，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所有人一致振臂高呼，戰意大幅提升，鬥志旺盛。

　　徘徊在殺聲的海洋中，兵無華默默退後，沒有阻止這群脫了韁的野馬。

　　很快，一支拿著各式武器的武士隊越出了城頭，經過修煉和鍛煉，此中無一俗手，為了應付敵人的騎兵，他們更在輕縱武技上下了狠工夫，飛躍在山巒之間猶如平地。

　　但在兵無華看來，這些人一個個奮勇爭先，卻沒有什麼章法，亂哄哄的一團像是出了籠的鴨子，過盛的戰意把他們的冷靜都吞掉了。

　　「讓他們吃點苦頭再回來吧！」這或許就是兵無華此時的想法。

　　片刻後，一個意外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關城，讓他興奮不己。不是別人，正是悠檸。

　　看著人影稀疏的關口，悠檸有些意外，開口便問：「人呢？怎麼都不在？」

　　兵無華沒有回答，笑著問道：「你怎麼來了？」

　　「帶著人觀察附近的山地，看看能不能開耕出牧場或是農地，順路過來看看。」悠檸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目光一直在掃視關城，「人呢？」

　　「一支軍隊從前方回來，蕩寒帶著人出去接應了。」

　　「接應？」悠檸冰雪聰明，陡然醒悟話裡的含意，臉色勃然大變，驚問：「魔人也出現了？」

　　「嗯，不多，大概一萬多騎兵吧？軍方也都是騎兵，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兵無華漫不經心的口吻，讓悠檸相當惱火。這個男人的確有才。就是太愛惜自己的羽毛了，不是自己的事絕不沾身，沒有足夠的大將氣度。

　　「你就這麼看著他們出城？」

　　「不然還能怎樣？守關的人是殯寒，不是我，我說的話他又不聽，也只好任由他們去了。」兵無華聳聳肩，一臉的無辜。

　　「你……你……」悠檸氣得想罵人，可終究忍住了。

　　她身子一晃，腳尖在城頭一點便躍出了城牆，輕盈的身法讓為數不多的留守武士拍掌叫好。

　　兵無華愣了愣，沒想到悠檸也如此衝動，皺了皺眉，仔細想了想才追了出去。

　　武士們第一次看到兵無華的身法，都嚇了一跳。誰也沒想到這個文質彬彬的大官竟然也是高手，如同落葉般飄零的身法看似輕飄飄的，但轉眼之間就追近了先行一步的悠檸。

　　「不要這麼衝動！」兵無華在悠檸身後，高聲勸道。

　　「那是人命，不是桌上的棋子。」

　　悠檸聲音依然冷漠，她瞭解兵無華，因此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無非就是要讓殤寒去證明自己是錯的。但這並不是爭論誰對誰錯的時候，為了簡單的兩個字就要無數武士付出生命，這比敵人更加殘忍。

　　父親的死深深刺激了悠檸，她現在覺得沒有什麼可以和人命相比。在上位者如果不能思考周全，下面的人就得用生命承擔這個後果。

　　兵無華為之一窒，一句話就被說得啞口無言。

　　「平時我覺得你很聰明，很有才華，事事想得周到，然而今天我卻發現你這人太冷酷了，一個無視別人生命的人。永遠不值得其它人尊重，哪怕天才也是一樣，你回去吧！」

　　「你不要誤會，我只是……」

　　「我沒有誤會，你的行為證明了你的心。戰爭是會死人的，但絕不是為了這種無謂的事情戰死。」悠檸突然加快速度，溜煙的跑了。

　　兵無華被震撼了，緩下腳步，木然地站在山口上。

　　悠檸越過幾重山巒，前方出現了一片谷地，谷地之後塵煙滾滾，明顯有大批軍隊奔行。她知道軍隊己經接近，心中也隨即緊張起來，魔人的實力她雖然只有耳聞，卻一直牢記在心上。

　　她掃視左右，發現山谷兩側的崖台不算很高。但壁面垂直，魔人的騎兵很難爬上去，如果從上用火攻的話，要阻擋魔人的進攻並非難事。

　　「悠姑娘！」殤寒提劍殺來，卻發現是同伴，不禁一愣。

　　「你糊塗了！你這是殺人，殺自己人！」看清殤寒的陣式後，悠檸劈頭蓋臉直接開罵。

　　「怎麼了？」殤寒被罵得有些莫名其妙。

　　「把人都散了。在谷內伏擊魔人，虧你想得出來！」悠檸指著伏在谷內兩側草叢中的武士叫道：「都出來！撤，撤上壁崖，快！」

　　蕩寒根本沒明白怎麼回事，憑著一腔熱血領人殺到此處，覺得這山谷是個極好的伏擊場所，便命人散開躲了，放過己方的人後待敵軍出現，立即突襲，狹長的谷道可以壓縮魔人的攻擊面，結果必然是大獲全勝。

　　「糊塗！」悠檸雖然焦急，卻不得不壓抑躁動的心情，拉著殤寒解釋道：「大人選擇的位置在平時並沒有錯，但你完全忽視了魔人的騎兵。」

　　「他們用的不是戰馬，而是狼、豹、蛇這些具有攻擊性的座騎，本身就能傷人，因此他們並不需要衝刺。更重要是他們皮厚，只有用隔空打牛那樣的攻擊手段，才能致他們於死地。」

　　殤寒有些不服氣，反駁道：「我們也不見得比他們差多少。」

　　「是啊！人數上是不差，我也不想過分誇大魔人的戰鬥力。但我們不能拿辛苦建立的武士軍團做試驗，萬一錯了，這些武士都會血灑此地。」

　　「這只是一場並不重要的遭遇戰，目的只有一個，把盟軍安全送入關，同時阻止魔人的攻擊。只要做到這兩點就是成功，現在沒有人要求我們一下就把魔人擊垮，那是不現實的！」

　　「這……」

　　「將軍素來以仗義直言聞名天下，千萬不可為了一時的小勝而莽撞行事。後方的環境大家都很清楚，第二道防線還沒有築好，因此我們絕不能敗。雖然這是不可理喻的要求，但我方一敗之後便會猶如大河決堤，受到傷害的何止千萬，所以即便不能勝，也絕不能敗。」

　　殤寒突然頓悟，用崇敬感激之情看著悠檸，真誠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們的任務是不許魔人越過一步。」

　　「感謝將軍，不過既然出來了也沒有必要回去。這山谷地形不錯，我們就在這裡打一仗漂亮的狙擊戰吧！」

　　殤寒大感意外，沒想到悠檸竟也言戰，而且神色決然，不像在開玩笑。

　　悠檸擔心的是殤寒帶著人蠻幹，見他從善如流，心中也平靜下來。

　　「大人，領軍回防的，應該是一直留在前線的曹騎將軍。他幾番用火攻傷害無數魔人，是軍方唯一戰勝魔人的將軍，有他協助，我們也可以玩一次火攻。」

　　殤寒看了看狹小的山谷，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

　　曹騎的心情並不好，好不容易脫逃出來，沒想到魔人又追了上來，眼見進入山區，戰馬的行動比不上魔人的狼騎兵，正感憂煩之時，沒想到早已有人接應。殤寒的名字他知道，悠檸更是見過，幾番生死之後重遇故人，感覺猶為高興。

　　更高興的，還是要對追擊的魔人進行火攻。這是他賴以生存的不二法寶，可惜時至冬季，大雪蓋地，火攻的效用不高，不得已才退往安全區域。

　　魔人像一群沒頭的蒼蠅，看到東西就往上撲，追擊了這麼久終於看到前方的戰馬，飢餓的狼座騎興奮地傲傲直叫，而魔人也是兩眼放光。

　　突然，他們眼中的獵物像是受驚一般，急忙竄向狹窄的谷口，魔人連想都不想便追了進去。

　　由於兩側是垂直的崖壁，上萬名魔人只能擠入狹小的谷道。

　　鋪著積雪的谷道原本並不宜用火，但悠檸卻想到了好辦法。冬季雖然不容易找到枯草，但山區枯枝極多，把枯樹枝紮成捆狀，放在道上堵著。

　　曹騎這隊騎兵有兩萬餘，再加上七、八千名武士圍在兩側山壁，就像兩壁巨山，若是蛇騎兵還能游壁而上，可狼爪子卻無法攀石，只能眼睜睜看著被點燃的枯枝砸在自己的腦門上。

　　習慣用火攻的曹騎還給殤寒提供了狠招，除了燒人的樹球外，還用雪水弄濕了部分枯枝，這些樹枝被點燃後冒出濃煙，扔進山谷後立刻遮天蔽日，也可以造成魔人之間的混亂。

　　許多魔人都因此被悶死、嗆死，或是被發怒的座騎咬死，這是曹騎與魔人作戰得來的經驗。

　　滾滾濃煙在晴朗的冬天分外顯眼，關城上看得清清楚楚，但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回到關上的兵無華神色呆滯，腦子裡一直閃動著悠檸方纔的那番話，就連遠方的黑煙也視若無睹，直至送信的人帶回籐忍和大軍，「打起來了嗎？那些黑煙是怎麼回事？」

　　兵無華搖搖頭。

　　籐忍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頭朝書清言詢問道：「軍師，依你看，現在應該如何增援？」

　　書清言望了幾眼，神色輕鬆地笑道：「山嶺都是積雪，濃煙這麼大，明顯是有人放火，魔人可不像是這麼聰明的戰術家，我看必是我方的攻擊，那帶地形起伏不定，有許多峽谷狹道，只要運用得當，用火攻是最好的方法。」

　　緊張的氣氛立刻放鬆下來，籐忍心情大好，讓書清言帶著人留下，自己則領著精銳的部隊直插戰場，然而等到他們抵達戰場，只看到如山如海的歡呼場面。

　　一場小勝，對於人魔之戰不算什麼，卻鮮活的告訴世人，魔人並非不可戰勝。

　　悠檸無疑是這場勝利的最大功臣，如果不是她及時改變了殤寒的作戰策略，結果將會截然不同。

　　不過，面對勝利的殤寒還是驚出一身冷汗。這是他第一次與魔人真正的面對面交鋒，即便火計巧妙，垂死掙扎的魔人還是殺死了數百名士兵和武士，事後，他鄭重地向悠檸表示了感謝和歉意。

　　一時間，柔弱的少女成了人類首勝的大英雄，而那位才華橫溢的兵無華，卻黯然離開了復興城。

　　「好高的樹啊！」

　　赤熾終於走到一棵聖光樹前，巨大的樹幹最少要五十個人才能合抱，站在樹上根本開不到樹頂。

　　找找圍著聖光樹興奮地跑來跑去，仿沸聖光樹的力量注入了她的身軀，開朗少女用她的敬意和笑容回報守護大地的參天大樹。

　　周圍並沒有毒林，因此赤熾也得以安心地欣賞世界之樹。

　　除了高和粗兩個特點，聖光之樹最為顯眼的，便是樹下的巨根以及根上奇特的花群。據找找說，這就是聖光樹的花，能治很多病，阿瑪特人很少生病就是因為這些花的存在。

　　「找找！」

　　「我在這裡！」

　　看著從花叢出伸出來的俏臉，赤熾歎了一口氣。如果說夜魈的冷艷之美天下無雙的話，找找的美就在於純真的笑容，比花更加動人。

　　「過來。」

　　「嗯！」找找抱著一堆聖光花回到赤熾身邊，小心翼翼地把花包在身上的皮袋中。

　　「不是說這些樹一直有人守護嗎？怎麼一個也看不到？」

　　「是哦。」找找看了看周圍，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大概都走了，聽說下了命令，所有人都要撤走。」

　　赤熾卻感覺事情並不這麼簡單。從找找的態度可以看出，阿瑪特人對聖光樹喜愛到了極點，也許老首領是下了命令，但連找找都想回來看一眼，其它人也一定會。

　　難道，附近出什麼事了？赤熾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輕輕拍了拍巨豹，示意它輕輕地往東挪動。

　　地面雜草的痕跡吸引了赤熾的注意，從被踩踏的草面看，附近曾經存在了不少人，而且他在離聖光樹百丈左右的東北方，找到了臨時搭建的住所，看樣子倒真像是都撤走了。

　　就在赤熾快要相信這一點時，草叢裡葉面的幾滴血，引起了他的注意。

　　血己經凝固了，看樣子時間不長不短，再聯想到昨夜的那七名邪惡之族，似乎敵人把目標放在這株還沒有受到影響的聖光之樹上。

　　「紅頭髮！」後方突然傳來找找呼喚，赤熾不敢多留，立即跑回去，生怕這迷路的小姑娘又走丟了。

　　「什麼事？」

　　找找臉色煞白地指了指東南方，赤熾順著手勢望去，一片古怪的光芒從葉間傳來。

　　「那是？」

　　「毒林！」

　　赤熾心頭驟然一沉，神經立刻緊繃。他可以無懼任何敵人，卻不能無視普通人無法抗拒的特殊力量，心裡也在害怕自己受到影響而被改變。

　　「我們走！」

　　「可這樹……」找找依依不捨地看著大樹，像在看著親人一樣。

　　赤熾心頭一酸，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眼神，充滿了憂傷和無助，就像看著親人走向刑場一樣。

　　「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一救聖光樹？」找找抱著赤熾的手臂輕輕搖動，懇切哀求的神色讓赤熾不敢直視。

　　他扭頭避開了，但毒林卻是無可迴避的壓力。

　　老首領說水火都阻擋不了毒林，因為它的表面被力量包裹，如果可清除力量，或許還有機會控制毒林的蔓延。如果紫電焰可以消除邪惡力量，也許可以阻止這片地域成為毒林區。

　　旦赤熾知道即便成功了，自己也不可能永遠守護在這裡，毒林會再次回來，聖光樹終究保不住，但不試一試就走，心中難安。

　　「找找！」

　　「嗯？」

　　「你往西走，順著沒有樹的道路一直走，記著不要變向。」

　　「你呢？」

　　「我有點事，很快就追上去，不過……」赤熾頓了頓，「如果等不了了，就一直走。記住，絕對不要改變方向，一直走！」

　　低沉的語氣讓找找感覺到不安，拽著赤熾的手臂不捨得放開，直到赤熾朝她笑了笑，才依依不捨地朝西方前進。

　　沒有了負擔，赤熾拍了拍巨豹。一頭便鑽向毒林。

第十四集 各界同盟 第一章 毒林

    無論局勢如何動盪，歲月的流逝總是不變。穿越樹林後的赤熾深深地感受到這一點。
　　幽林深處意外矗立著一座小城，一座用木材搭建而成的城池，是赤熾有生以來看過最簡單、最樸實的城池，卻絕不簡陋，單看那高達五丈的垂直城牆，就可以看出修建時耗費的力量。
　　由於是座木城，因此要達成堅固二字需要更花心思，阿瑪特人用他們的智慧解決了這個問題，在高聳的城牆上種滿了帶著巨大勾刺的植物。
　　城的面積不大，四周都被樹林環繞，只有一條小徑通往外圍，其他方向儘是看不到盡頭的樹牆，如果不是偶然找到這裡，只怕永遠也不會發現這座小城。
　　赤熾回頭望了一眼聖光樹，從阿瑪特人對聖光樹的崇敬可以判斷，這座小城正是為了聖光樹而建，目的大概是保護和收集來自聖光樹的產物。
　　巨豹突然不安地發出輕吟，眼睛死死盯著散發出灰綠色光芒的城池，整個空間似乎都被這些光芒控制，空氣中也散發著酸酸的味道。
　　赤熾輕輕拍了拍豹頭以示安撫，同時按住豹身不再向前，扛著冷巨凝視著小城。小城由於是木製，而且大都是用活木，因此難免被控制毒林的力量侵入。 :
　　第一次與控制一個世界的力量面對面，赤熾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一股可以改變人心甚至面貌的詭異力量，然而若不能透析這種力量，阿瑪特人和這個世界的所有種族都會受到威脅，更恐怖的是當這股力量穿越漩渦之門，人界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赤熾細細觀察毒林，與西方的安全地帶相比，小城以東的樹林都長出了繁密的鬚根，就連樹葉表面也是，這些鬚根呈青黑色，膨脹之後封死了樹木之間的空間。
　　從這一點，赤熾便能確認這不知來歷的強大力量能夠改變任何生物，把已經固定形體的生物重新塑造成另一類生物。
　　巨豹拒絕往前，甚至一點點地朝後挪動。動物的感覺更加直接，它明顯感覺到樹間的邪惡力量對自己不利。
　　赤熾卻不得不向前，如果不化解這些改變人性的力量，就永遠不可能找到邪惡力量之源。 　　向前便是一種賭博，生命之賭！
　　「小貓，你居然也怕了！」赤熾拍拍巨豹的腦袋，跳下地。巨豹有些不好意思，伸頭在他手臂上蹭了蹭，甚至咬著他的衣服不讓他向前。
　　赤熾大為感動，巨豹不只是他的坐騎，還是生死與共的患難之交，這份情誼恐怕人類都無法相比。他朝巨豹笑了笑，示意它到後面的安全地帶。巨豹卻依然堅持，扯著他的衣服往後退。   
　　赤熾有些無奈，蹲下身子抱了抱巨豹的腦袋，含笑道：「小貓乖，我沒事，你乖乖地退到後方就好。」
　　巨豹瞪大眼睛盯著他，像是試圖用眼神勸阻朋友的冒險之舉。
　　就在此時，寂靜的小城突然傳來狼嚎般的叫聲，不是一個而是一群。赤熾霍然起立，冷巨也緊緊握在手中。
　　「誰？」
　　城牆上突然冒出了幾個身影，赤熾看得仔細，卻一時間無法判斷對手是什麼生物，因為那些腦袋簡直不能算是腦袋，像是小孩玩泥巴捏出的怪物，眼耳口鼻完全不在正確位置上。 　　「小貓！」  
　　巨豹自動背起了赤熾，折身幾個跳步往後退了數丈，身子前伏，虎視眈眈望著小城。   
　　火，奔騰而起，碩大的冷巨化成了燃燒的熾焰戰刀，隨著龍吟般的長嘯照亮四方。邪惡之族的實力非常小同，如果遇上山崖處的那種高手，情況將會更加險惡，赤熾讓自己進入了最佳狀態，第一次同時使用冷焰、陽焰和紫電焰三種火焰。
　　「嗖！」率先飛來的是一根被削尖的木槍，從城頭一擲而至。小小的木槍竟快如閃電，若不是赤熾早已做好苦戰的準備，只怕這一槍就能傷了他。
　　「開！」
　　火帶翻滾，熾焰戰刃狠狠地劈中了木槍，戰刃的力量與木槍中蘊含的力量撞擊，引發出絢麗的光華，像彩虹一樣出現在半空，隨即消失。
　　木槍化成了碎粉，赤熾卻依然不敢放鬆，立即使用紫電焰燃燒空間內多餘的力量，避免受到邪惡力量的感染。慶幸的是充盈木槍的力量似乎沒有什麼侵蝕力，空氣中的酸味很快就在紫光下消失了。   
　　在紫電焰的作用下，周圍的樹木甚至連樹葉也變得更綠。
　　「噢吼！」巨豹突然一聲狂嘯，像從籠中脫逃出來般，充滿了活力。
　　赤熾第一次發現紫電焰還有這樣的作用，除了訝異更多的是驚喜。如果他把紫電焰變成一件戰衣，那麼進入毒林或許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只是萬一紫電焰出現了一絲縫隙，後果將不堪設想。　　一支小木槍的成敗，動搖不了被污染心靈的邪惡之族。他們雖然迷失了心性，卻沒有喪失智慧，這是邪惡力量最神奇的一點。「嗖嗖」聲響，又是幾支木槍飛來。邪惡之族似乎沒有近身肉搏的打算，擲出木槍更像是一種挑釁，引誘赤熾進入邪惡力量控制的範圍。
　　赤熾皺了皺眉頭，突然從巨豹背上拔身而起，一個飛縱便躍進了灰綠色的空間，紫電焰的力量早已遍及全身。由於空間內充斥著邪惡能量，紫電焰甚至脫離了身軀，在空間內跳躍，遠遠望去就像一片紫色的電光包裹著赤熾。
　　邪惡之族似乎被赤熾的形象嚇著了，呆呆地站在木製的城牆上觀望，都忘了這個閃光的身影是他們的大敵。
　　螢火蟲般的身影連續閃了幾次，奔至木城入口，展現在眼前的一幕卻讓赤熾驟然停步。  
　　「這……這麼多！」
　　小小的木城竟是一座怪物家園，除了類似人形的站立生物外，還有眾多四肢動物，有了頭髮的豬，還有長了八隻腳的狼……當然，這些生物與豬、狼實在相差太遠了。  
　　赤熾眉頭深鎖，如果邪惡力量可以像疾病一樣存在於體內然後傳播開來，恐怕這個世界會變成怪物樂園。
　　突然，他的腦海中閃過另一個想法，控制空間的力量並不是要把生物變成怪物，而是在進行一種嘗試，完全改變這個世界的生物，最終塑造出一種特殊的種族，一種完全聽從命令的種族。   
　　可惜一切只是赤熾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世上是否有一種可以控制人性的力量，現在他所能做的只是嘗試。 
　　城內的「生物」突然感覺到異變，如潮水般湧了出來，有的手裡拿著武器，木槍、黑斧、木棍，赤熾甚至還看到了劍。
　　比地獄更恐怖的戰場，赤熾恨不得閉上眼睛戰鬥，因為目光所及都是一堆難看到極點的臉。 l  
　　「吼！」一隻豬形的生物衝了過來，一頭撞上了熾焰戰刃。一股強大的衝擊力傳到赤熾的手上，熾焰戰刃幾乎脫手而出，幸好他及時用冷焰束縛住了對手的攻勢。饒是如此，他也大吃一驚，被邪惡力量改造的身軀竟然如此堅韌。
　　「好硬的腦袋！」
　　赤熾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魔人的皮膚，如果那也是支被邪惡力量控制並改造的種族，為什麼魔人更像「人」，難道邪惡力量本身也有區別嗎？
　　被圍攻之下的赤熾沒有時間思考，滿天的木槍飛來飛去，許多「生物」都被同伴誤傷，卻沒有一個停手。他們就像瘋子一樣在戰鬥，有時赤熾甚至覺得自己在跟不死之族戰鬥，心中有種特殊的疲勞感。 *tM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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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焰如海浪般起伏翻滾，可邪惡之族並不怕火，也不畏火。他們看到烈焰翻滾初時還有些忌憚，真出了手就什麼也不顧了，攻擊的模式與魔人幾乎一樣。
　　正如老首領所說，毒林覆蓋的地方水火不侵，這些生物的體外也似乎有一層強大的力量在守護。從他們身上，赤熾越發相信魔人並不是純正原始的魔人，而是被某種力量改變了。  
　　圍攻者越來越多，但奇特的是沒有一個離開綠光籠罩的區域，赤熾也發現了這一點，心中微動，就像魔人一樣，在黑暗雲海覆蓋的地域才能發揮百分之百的能力。
　　他當機立斷，藉著一揮之力騰身而起，若飛鳥投林般射向西方。巨豹彷彿心有靈犀，高高躍至空中接下赤熾，尾巴再用力一甩，回到原位。
　　赤熾安坐在巨豹背上，審視著這些裹足不前的醜陋傢伙，隱約感覺到他們對邪惡力量有種特別的依賴，像對迷藥一樣上癮。但魔人卻沒有這樣的反應，也許他可以從這兩種不同的反應間，找到一些突破口。
　　「小貓，我們走吧！」
　　赤熾沒有逞強。如果換了以前，他或許會想著如何把這些「生物」殺死，現在他更明白怎麼做才是最有利的方式。  
　　穿過狹長的小路，空氣立即清新了許多，他長長地鬆了口氣，平抑心中的烏氣，那群怪物並不是主要的敵人，即便殺光了，充斥空間的力量也會製造出新的怪物，只有查明力量才能解決問題。 　　「大哥哥！」
　　剛出大路，找找便像小黃雀一樣衝了過來。她雖然是路癡，卻是個極聰明的女孩，看到冷巨上鮮明的黑紋，意識到赤熾剛與邪惡力量交鋒，神色不由緊張起來，「你沒事吧？」  
　　赤熾此時才發現劍身沾染了邪惡力量，不禁有些意外。如果邪惡力量是空氣，就不可能高度凝聚，劍身的黑紋無疑說明一點，邪惡力量會以不同的形態存在，而不同的形態將帶來不同的變化。   
　　「沒事，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讓你往東走嗎？」
　　「我擔心你，所以沒敢走遠。」
　　赤熾摸了摸找找的頭，被關心的感覺溫暖了他的心。接下來他帶著找找一路向西，再也沒有回頭，直至登上了高聳的山脈才舉目西望。
　　清冷的山風不斷從耳邊吹過，就像是邪惡力量的宣戰，廣闊的天地都被邪惡力量侵蝕了，神聖的聖光樹孤立在原野上，儘管它們擁有世上最大的樹幹，卻無法驅散困住它們的力量。 .  
　　「可憐的聖光樹。」找找噘起小嘴，眼中儘是不捨。
　　「放心，我們會回來的，把邪惡力量從這個世界趕走！」   
　　「真的嗎？」 　　赤熾重重地點頭，這不只是對找找的承諾，也是向這個世界做出承諾。同時他腦海中還有另一個想法，聖光界的空間已經被邪惡力量封鎖，與其冒著風險闖入，不如另辟他途，從元魔界尋找邪惡力量的來源。

　　回到月形山谷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聚集的阿瑪特人壯大了數倍，月形山谷早已無法填下他們，山谷以東的高地聚滿了逃難者，老首領和阿瑪特族高層都在忙著收編各地來的一批批族人。
　　整個山谷的氣氛悲壯而雄渾，畢竟這一次行動意味著放棄家園，然而在他們的眼中沒有逃難者的卑微和無力，反而體現了一利，堅韌不拔的氣質，一種相信自己、相信未來的信念。
　　這是一個打不死的種族！
　　與複雜的人類相比，阿瑪特人的性格更讓赤熾舒服。
　　「你回來啦！」.  
　　碧鷹看到赤熾很高興，卻更驚訝他的身邊帶著一名「醜女」——找找削瘦的身影在阿瑪特人眼中，只有這兩個字可以形容。  
　　面對族中的「大美人」兼領袖，找找顯得十分拘束，垂著腦袋一句話也不敢說，眼神中卻流露著對於碧鷹的崇敬。
　　赤熾看著在眼中有些心疼，然而這是社會自然發展的規律，一時間也無法改變，只能輕輕拍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
　　「她是？」  
　　「找找，她說要來這裡找哥哥，我見她迷路就順道帶來了，很可愛的小妹妹吧？」   
　　「可……愛？」碧鷹上下打量找找，怎麼看都無法用這兩個字來形容眼前這個削瘦的身影。
　　赤熾見了她的神色已經明白，笑了笑卻不多解釋。這完全是審美觀的問題，正如找找到了人界就會變成絕世美人一樣。
　　只是赤熾原想讓碧鷹安排找找的生活，但看到她以及其他阿瑪特人看到找找時流露出的神色，心中極為不忍，猶豫半天，最終決定把找找帶在身邊率先進入人界，那裡或許更適合她。 　　碧鷹聳聳肩，對找找的事情不再關心，轉而問道：「東路之行成果如何？看到毒林了嗎？」   
　　「嗯！很強大的毒林，還製造出一堆怪物，的確不好應付。」  
　　「是啊，尤其是知道那些怪物原本是我們的族人，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碧鷹長歎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赤熾對這個世界依然陌生，有很多事情都想知道，見碧鷹暫時沒事，就把她拉到了崖邊。  
　　「進入人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差不多了，還有些族人正在趕來，老首領會等待他們一起出發，我的先鋒部隊隨時可以出發，現在就等你回來。」
　　赤熾點點頭，阿瑪特族進入人界已經勢在必行，對此事他倒沒多激動。他此刻心裡擔心的是人界的同伴以及肆虐的魔人，不知道黑暗雲海是否已經擴張到雲河盆地以西的地域，因此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
　　「好好好，我也隨時可以出發。」剛興奮了片刻，赤熾忽然想起一事，神色微沉，問道：「對了，聖光樹到底是什麼？」
　　碧鷹笑了笑道：「那是我族力量之源，生命之源，是我們的神樹。」　　「聖光樹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
　　赤熾是個傳統的修煉者，一直相信修煉才能獲得力量，然而這些日子遇到的都是借外力變得強大的敵人，如此一來倒顯得修煉是在浪費時間。  
　　「天地所生，聽說是從神域而來，我們也不清楚，但它真的很神奇。」   
　　赤熾笑了笑，涉及神域的事情都是沒有答案的。他沉吟片刻又問：「就我觀察，侵蝕各地的雖然是毒林，但真正的操縱者卻是空中的邪惡力量，我想知道那種力量從哪裡開始出現？」   
　　「我們一直在調查這件事，似乎是從東南方的魔門和妖門處開始，因此都懷疑是元魔和青妖二界的手段，但後來發現又不像，因為元魔和青妖兩界的人再也沒有出現在聖光界。」   
　　赤熾閉上眼睛整理著收集到的資料，如果邪惡力量來自元魔界，也意味著毒林和黑暗雲海是同樣的東西，只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那看來自己需要找時間到元魔界和青妖界去看看，邪惡力量之源應該就在其中一界。  
　　一個月過得很快，最後一批阿瑪特人也到達了漩渦之門，在極不情願和極度盼望的雙重情緒下，阿瑪特族歷史上最著名的異域大逃亡終於開始。
　　赤熾和碧鷹並沒有引領先鋒部隊先行，因為逃亡的人數太多，碧鷹需要負責大多數人的轉移工作，而赤熾將會在漩渦之門內全力修煉，力求把紫電焰的效用再度提升，準備與黑暗雲海的力量殊死一戰。  
　　這一天，當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妥當後，老首領突然拉著赤熾走到高地平台的邊緣，向著西方遠眺美麗多彩但失色的山河大地，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
　　赤熾完全可以體會到老人濃烈的離愁，這也許是最後的一瞥，阿瑪特人的歷史也許將徹底與聖光界隔離了。  
　　「會回來的！」
　　「沒錯，會回來的，一定！」老首領笑了，笑得十分燦爛。   
　　赤熾早已堅定決心，只要人界的危機解決，一定盡全力協助阿瑪特人奪回被邪惡佔據的山河。

　　「同胞們！」老首領突然扯動嗓門，尖嘯的聲音立刻迴盪山谷，清晰地送到每個人的耳中。所有人肅然而立，等待領袖的指引。
　　「今天，我們要離開聖光界，去到聖光之友——赤熾的家園。這是暫時的避難，是為了拯救聖光界的行動，我們絕不是逃跑，而是戰略性轉移。在異域，我們會堅持對毒林的抗戰，遲早有一天殺回來！」

　　「聖光！聖光！」
　　吼叫聲迴盪山谷，激動四方，一瞬間天地變色，就連那壓制一切的邪惡力量也似乎有些消退，陰暗的空間突然明亮了許多。
  
　　赤熾回望身後，一張張面孔熱淚盈眶。他們都是勇士，儘管毒林極度恐怖，他們卻依然守護家園到最後一刻。

　　老首領轉身突然朝赤熾一鞠躬，嚇得赤熾連忙上前扶起老首領。與阿瑪特人居住了一段時間，他深知老首領在族中的地位幾乎與神一樣，從未見他向任何人行過禮，這一禮的份量之重難以想像。
  
　　「全族就拜託你了，聖光的朋友！」 
  
　　赤熾感到心口湧起一團豪氣，全身血液沸騰久久不息，甚至連每一寸的骨髓中都流淌著英雄豪氣。士為知己者死，能得到這一份崇高的榮耀，此生死而無憾。
  
　　剎那間，赤熾在人界所受的那些委屈和不快都一掃而空。生存的意義也許不一定要為一個人，還可以為其他種族，只要有信任就必須回報。
　　在人界，他一直期待這樣的榮耀，也一直為之拚命，可惜黃龍山的威名壓制了一切，他不過是先人榮耀下的附屬品，根本沒有存在感。 KtMbze  
  
　　而今到了異域，他卻受到了如此崇高的待遇，不是因為黃龍山，而是因為他的努力，讓所有人記住了「赤熾」這個名字，而非黃龍之子，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他興奮和期待。　　赤熾突然舉起冷巨，燦爛的火光在劍身飛躍，他高聲立誓：「我用我的生命和尊嚴發誓，永遠都是阿瑪特人的朋友，願為阿瑪特的朋友們戰死！」   
　　歷史的迴響，生命的迴響，赤熾用他的熱情和鬥志，在聖光界和阿瑪特人的歷史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第十四集 各界同盟 第二章 遷移

    冥界。
　　緊張的空氣一直籠罩整個空間，從雙月爭空的那一刻開始，冥人就在為冥界的生死存亡做準備，經歷了數百年的壓抑，早已習慣生死威脅的冥人們，用前所未有的熱情參與這場守護戰。 　　月華之橋漸漸擴大，危機也越來越深，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月華之橋的附近，那是敵人唯一的來源。冥皇斷戈、冥帥布揚和元蘇，幾乎都把生死賭在了月橋之戰上。
　　為了此戰，他們甚至放棄了一年一度冥界之門開放的日子，因為數十年來再也沒有新的生命進入這片土地。當然，誰也不會忘記這重要的一天。
　　「冥皇大人，冥界之門開放的日子又快到了。」
　　斷戈撇頭看了一眼布揚，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你要是有興趣可以走一趟，順便散散步。」
　　「沒興趣，我只是想起六十幾年前的這一天，第一次遇上那個古怪傢伙的畫面。一眨眼，幾十年過去了。」
　　斷戈回頭望向天空，數十年前的那一幕深深印在腦海中，那個冷漠的少年，永不屈服的身影，自從四界大戰的五百年多來，只有那個身影記錄在四界的歷史中。
　　「也許今天會出現另一個他。」
　　「另一個？除了他，誰又能代替他！」布揚長聲一歎，臉上儘是苦笑。
　　然而就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一個人影正踏入這片久違的空間…… 
　
　　穿越漩渦之門並不困難，只要避開力量翻湧最強烈的地方，幾乎沒有難度，但對於阿瑪特人而言卻是舉步為艱。這是一次意義深遠的大遷移，赤熾走在最前面，等待他的，不是救世者的頭銜，便是天下最大叛徒的惡名，但他此刻義無反顧。　　「不用害怕，按照我走過的路走，不要亂跑……」
　　一聲聲呼喚引領著阿瑪特人進入陌生的世界，當他們踏上冰封的大地後，新的時代隨之展開。   
　　白色的冰域雖然寒冷刺骨，卻讓一直憂心忡忡的阿瑪特人放下了心頭大石。冰雖然冷，卻是抑製毒林生成最好的環境，相信只要有這片冰域在，毒林就無法跨越漩渦之門。
　　「好地方啊！」碧鷹喜得連聲大讚，她的部下們也都露出燦爛笑容。
　　「更美麗的地方還在前面，這裡只不過是邊域而已。」赤熾遙指西方，就像神之手指明了生存的道路，阿瑪特人眼中的光芒更盛了。
　　找找坐在赤熾身後，興奮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茫茫冰原在她眼中如夢境一般，絲毫沒想過這些冰體對一個世界造成的災難。
　　「大哥哥，這裡我喜歡。」
　　「還有很多好地方。」
　　「是嗎？要去，我要去！」找找興奮地像個小女孩，長長頭髮隨著巨豹的起伏如瀑布般飛灑，煞是動人。
　　阿瑪特人只有步兵，因此行軍速度不算快，整齊步伐踏動著廣闊的冰原，發出震天動地的響聲。很快，這支黑色的龐大軍隊便改變了冰原主色調，一股肅煞之氣也隨著湧起。
　　赤熾跑在最前，每次回頭都有種黑潮撲面的震撼感，再一次堅信這支龐大的軍隊將是拯救人界的堅實力量，不禁露出讚歎的表情，但片刻後便隨著威武雄壯的畫面定格而僵化了——所有阿瑪特人都停下腳步。
　　黑潮似乎被什麼力量阻隔了，站在隊伍前端看不到發生的事情，只覺得空氣突然緊繃，空氣中飄散著讓人窒息的粒子，隱隱感覺到出了大事。
　　「小貓，回去！」
  
　　赤熾駕著巨豹飛奔擠回軍陣，卻見碧鷹也從另一處擠了過來，神色相當緊張，再也不是那個平靜的指揮者。
　　「出什麼事？」
　　「另一個入口突然出現了一批元魔界的人，我們正對峙著，老首領讓我請你快去。」

　　赤熾心頭一驚，這裡是各族進入人界的必經通道，遲早會有相遇的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人數多嗎？」
　　「倒是不多，只是……」碧鷹彷彿回味著什麼，突然停頓了片刻，「只是都是形體高大的三眼巨魔，大約有三、四百人，排在一起像座大山。在兩千年前的遠古時代，阿瑪特人曾與三眼巨魔交手，死在三眼巨魔手中的祖先太多太多了。」
　　赤熾見識過三眼巨魔與獸羊人之間的戰鬥，印象並不深刻，只記得三眼巨魔殺死的獸羊人不計其數，每次獸羊人都被再生術激活，因此戰鬥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循環，如今回想起來，才覺得那戰鬥的場面相當慘烈。
　　赤熾沉吟了片刻，暗自琢磨這或許是一個好機會。
　　三眼巨魔進入人界定然是為了魔軍進逼人類之事，如果現在給他們迎頭痛擊，或許可以在心理上打擊他們，而阿瑪特人也會因為這一戰與魔人交惡，避免他們與魔人連手而選擇中立的可能。何況對手只有幾百名，以阿瑪特人的實力根本不需要擔心。
　　「走，我們去看看。」
　　穿越厚長的軍陣回到漩渦之門，通往赤色世界的一方果然矗立著一排高大的三眼巨魔。阿瑪特族呈半月形包圍著他們，場面就像是海浪沖擊礁石。
　　赤熾打量著高大的三眼巨魔，這幾百名巨魔的殺傷力不可小覷，獸羊人殺得那麼辛苦也沒幹掉幾個，阿瑪特人固然能勝，但代價很難預料，不過阿瑪特族人多勢眾，如果車輪戰，也許可以化解形體上的差異。
　　老首領等阿瑪特族高級將領都列在陣前，似乎在商議對策，神色倒是很平靜，只是面帶為難，直到見了赤熾才有點笑容。
　　「老首領，情況怎麼樣？」
　　「人數不多，但不好太對付。」
　　赤熾最怕這個場面，佔據人數絕對優勢的阿瑪特人竟然不敢主動攻擊，不是他們膽小，而是不願主動招惹沒有任何恩怨的異族，如果讓這樣的情緒滋長下去，阿瑪特人會以中立的姿態出現在人界，而不是同盟者。
　　「遲早都有交手的一天，三百多人應該不難對付吧？」
　　「他們背靠著漩渦之間，弄不好就會被捲入元魔界，而且這些傢伙不是用斧子就能幹掉的。」
　　赤熾咬了咬牙，這一戰非打不可，就算逼也要逼阿瑪特人出手，當然逼不是上策，最好的方式就是引導他們出手。
　　他打算先誅殺三眼巨魔的信念越來越堅定。之前這些高大的敵人沒有造成任何傷害，是因為獸羊人拖住了他們的腳步，萬一獸羊人發生什麼事情，人界的防線就危險了。
　　「老首領，三眼巨魔的特性是什麼？」
　　「堅固，即便是我們的聖光之斧也只能在他們身上留下小傷口，需要數以萬計的傷口才能讓他們倒下。」
　　數以萬計的傷口——這是何等驚人的數字，如果不是三眼巨魔數目稀少，單是這一支軍隊就能毀滅人界。但赤熾早已有了心裡準備，就算一刀換一刀也必須上。
　　「赤熾，你和前鋒部隊先走吧！他們應該不敢發動攻擊。」
　　「他們不敢，我敢！」赤熾雙手擎著冷巨呼的舞了一下，眼中投射出決然的目光，一下便讓周圍的阿瑪特族高級將領們驚呆了。
　　老首領皺起了眉頭，沉聲勸道：「我雖然敬佩你的豪氣，但你一個去絕對不行，那不是一個單對單能戰勝的種族。」
　　「如果我能勝呢？」
　　老首領愣住了。赤熾眼中充滿了自信，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慾望，對勝利的慾望。
　　「老首領，各位，我們必須阻止他們。如果不能阻止他們的腳步，阿瑪特族的新家園將會常常受到他們的襲擾，為了有個穩定的基地，我們必須幹掉他們。」
　　老首領似乎明白了，點點頭後目光掃向左右。並不是所有高級將領都支持赤熾的意見，在一些人看來，阿瑪特人與三眼巨魔沒有任何恩仇，因此也沒有理由交手。
　　赤熾一直在打量眾人，意識到想讓阿瑪特人成為人類的幫手，自私的想法就必須去除，否則那才是毀滅的根基，但為自己種族考慮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有奉獻才能贏得別人的尊重。
　　他回頭朝找找笑了笑，柔聲道：「我有點事要做，你下去等我好嗎？」
　　找找眨巴了兩下眼睛，乖乖地跳下巨豹，卻不明白赤熾要做什麼。
　　赤熾轉身又朝著碧鷹點點頭，沉聲道：「人界那邊的情況我已經說過，如果出什麼事，你引導大軍繼續向前。」
　　「不要去，太危險了！」
　　「人類有句老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要看看三眼巨魔的實力。小貓，走！」
  
　　赤熾祭起陽焰，把冷巨化成熾焰戰刀，高竄的火苗像太陽一樣照亮了灰沉沉的漩渦之門，身後立刻響起一片嘩然。
　　找找眼睛都看直了，拍著手一直在叫。
　　赤熾此時早已拋開了英雄感，這一次是為了人類和阿瑪特族的和諧而戰，而且他堅信只要有一個三眼巨魔倒下，後面的阿瑪特人就會像潮水一樣湧來幫忙。
　　在三百多名三眼巨魔們的眼中，前方的阿瑪特人就是一堆小螞蟻在攔路，只是螞蟻太多了不想去踩，沒想到小螞蟻竟敢向他們挑戰，個個都露出不屑之色，神色相當傲慢，笑容間儘是嘲諷，甚至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隨著距離拉近，赤熾越來越感覺到形體的壓力，可箭已離弦，斷然沒有退走的道理，只能咬著牙衝擊堅厚如山的敵人。
　　「吼噢！」一名三眼巨魔突然踏前一步，雙手抱在胸前，口中哇哇大叫，像是在讓赤熾隨意出手。
　　赤熾連看都不看，反正看也吃力，索性埋頭直衝到三眼巨魔的身前，熾焰戰刃帶著破空之風便俯衝而下，狠狠地砍在三眼巨魔的大腿上，攻擊竟是如此輕易。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不對勁，巨大的衝擊力化成了反彈力直衝入手，熾焰戰刃幾乎脫手欲飛，幸好巨豹及時在空中一個甩尾，卸掉了部分彈力。
　　再看三眼巨魔的大腿，的確被砍開了一個口子，只有指節長短，表面則被火焰燒成黑色，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
　　「吼噢！」
　　又是一陣狂叫，赤熾抬頭望去，卻見三眼巨魔像沒事人似的狂笑。
　　「好，我就砍你一萬下，看你還能不能支撐下去。」
　　火光又現，赤熾利用巨豹靈活的身法在三眼巨魔身邊來回轉動，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劈下，一下完了便走，又往另一處砍去，如此循環往復，三眼巨魔雖然皮厚，卻也被砍得哇哇大叫，揮動巨大的石棒就往下砸。
　　赤熾熟悉漩渦之門內的力量氣流，藉著氣流之力來回遊走，一次次避開巨棒的衝擊，同時又能在敵人身上留下傷痕。
　　後方的阿瑪特人都看呆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的戰法，只看到一條紅色的火龍上下翻飛，來回縱橫，不受任何羈絆，即便三眼巨魔把石棒舞得密不透風，也砸不中半次。
　　赤熾的手段當然不止如此，天火法陣也在不知不覺中建好了，隨著一聲大吼，人們突然發現兩個身影消失了。
　　三眼巨魔根本不懂法陣，看到身邊突然變成了烈火焚天的場面也是大吃一驚。他們雖然龐大，反應遠不如人類，因此很快便在烈焰中迷惘了。
　　赤熾並不指望用火燒死敵人，只是想利用烈焰蒙住敵人的雙眼，方便攻擊，然而眼前的變化卻讓他意外找到了有用的東西——煙！
　　灰濛濛的煙塵隨著烈焰滾滾而上，在任何火場都是正常的現象，然而法陣之火並非純火，是以法師之力凝化的火形力量，即便燒著了也不會出現煙塵，如今濃煙滾滾，意味著法陣之火點燃了三眼巨魔身上某些東西，但到底是什麼東西？
　　赤熾非常瞭解天火法陣，這是他唯一專心修煉的法陣，三眼巨魔的身軀刀劍難傷，即便出了煙塵也沒見有什麼異狀，也就是說法陣之火與三眼巨魔體內的某種力量產生了對抗。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邪惡力量，如果邪惡力量來自元魔界，那麼三眼巨魔極有可能也被影響了，法陣之火燃燒的或許就是邪惡力量。
　　為了證實這一發現，他同時催動了紫電焰，截然不同的力量同時在三眼巨魔身上發揮作用，結果卻截然相反。
　　紫電焰越來越弱，而法陣之火越來越強，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關連，卻偏偏證實了赤熾的想法。紫電焰的弱化是因為沒有力量可以燃燒，而法陣之火的強大則是因為三眼巨魔的力量弱化了。　　這一發現讓赤熾喜出望外，法陣之火和紫電焰配合使用，可以成為對付邪惡力量的利器！   
　　三眼巨魔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自己的力量不斷被消耗，原本堅實的皮膚在烈焰中也顯得脆弱不堪，甚至出現了裂縫。他嚇了一大跳，像小孩似的在原地又蹦又跳。
　　赤熾游刃有餘，唯一的限制就是法陣的範圍有限，無法同時攻擊更多敵人，但這並不影響首戰告捷。   
　　為了向阿瑪特人展示戰果，他撤下了法陣。
　　失去了同伴，阿瑪特人和三眼巨魔都感到不安。他們擔心的不是二人消失，而是漩渦之門產生了變化，這是人力無法抗拒的力量，因此有些選擇後退，有的下達了停止行動的命令。
　　「大哥哥！」再次看到赤熾，找找興奮地揮舞著手臂，忘記了眼角依然閃著的淚花。
　　其他阿瑪特人也彷彿被找找感染了，響起一片歡呼，當他們赫然發現原本高大的三眼巨魔變成了竹竿身子，頓時又被驚呆了，一片寂靜。
　　赤熾拍了拍坐下的巨豹，指著「戰利品」高聲喚道：「他們並非不可戰勝，只要鼓起勇氣，任何敵人都會被擊倒。」
　　「殺！」碧鷹眼睛發亮，揮起聖光之斧就衝上去。
　　無數黑影像突然暴發的洪水湧了出去，氣勢驚天，就連漩渦之門也似乎被震撼了，飄搖在空間的紫霧和紫電突然挪開了。
　　就連手無寸鐵的找找也擠入了人潮。人們受到了赤熾的感染，就像有一股無法阻止的力量推動他們前進。   
　　赤熾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這才意識到身子已經脫力，剛才的游擊戰耗費太多，所幸阿瑪特人終於醒悟了，這場戰鬥必定會以他們的勝利告終。
　　雖然得扶著熾焰戰刃艱難站立，但看著一個個超越自己的黑影，赤熾臉上難掩興奮的笑容，人類與阿瑪特人的合作，現在真正開始了。
　　復興城，勝利餘音依然籠罩著整個基地，消息早已傳到後方，動盪的朝野立刻歡欣鼓舞，一些逃離家園的貴族又有了回家的打算，平民們則長長地舒了口氣，逃難的計劃暫時可以擱置了。 　　最興奮的莫過於少君，復興城的成功便是他的成功，繞開朝廷，建立獨立軍團的計劃非常成功，識人之明的美譽自然也就落在他的身上。
　　朝廷已由兵無華為首的改革派主導，他們的聲望伴隨著前線的勝利而提升，少君終於可以無視舊有的勢力，隨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國度。
　　勝利伴隨著的，必然是榮耀，籐忍已經升無可升，又是皇族，因此少君封賞了他的家人。
　　曹騎由於積功太多，受賞也最重，一下便升至鎮東督帥的高職。士兵們無不拍手叫好，只有那些小人暗自妒忌，卻也無濟於事。
　　轉扭戰局的悠檸在籐忍、兵無華和書清言的極力推薦下，受賞也頗豐，甚至給了朝廷中樞的職位，但悠檸竟以替父守孝為由一一拒絕了，讓不少人大感意外。至於復興城的主要領袖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封賞。
　　然而在這樣的氣氛下，依然存在著不和諧的聲音，魅幽羽、夜魈以及兩位冥人為首的小群體，對前景憂心忡忡。
　　初勝固然可貴，但一萬敵軍還不足以動搖魔人的實力。六華山脈已經徹底淪陷，沒有人知道魔人在那裡做什麼，但他們都明白，只要魔人站穩了腳跟，建立了穩固的基地，大軍就會源源不斷地衝來，復興城這座長堤能否堅持下去還是未知數。
　　四人都不是喜歡主動說話的人，魅幽羽雖然善言善謀，但在這種氣氛下選擇了沉默，因為他明顯感覺到自身地位的弱化，心中極為不爽，同時也感到壓力。
　　勝利之後，人類的信心極度膨脹，一直把魅幽羽奉若神明的人如今見面也僅是點點頭，這與魅幽羽所期待的地位和影響力相去太遠，許多該說的話也都因為不滿而不說了。
　　夜魈原本就不喜多言，感覺到被輕視後更是冷若冰霜，閒人很難近她三步之內，更別說聊天了。乂義和裁尉光全心修煉，原本議事就很少發言，現在也不會多說話。
　　於是他們幾人有了一種默契，讓魔人來告訴人類的自身價值，吃了敗仗才能學會腳踏實地。
　　人類之中也不是沒有冷靜的人，悠檸和曹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只可惜大勝的氣氛下誰也聽不進逆耳的忠言，即便籐忍也有些得意忘形。
　　「這樣下去能行嗎？」
　　曹騎每天看著舉杯歡慶的同伴，心裡都有一種不安。鎮東督帥之位位極人臣，已經到了武將的頂端，他卻不得不壓制任何喜色。除了赤熾，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魔人，那可不是一群隨時可以收拾的土匪強盜。
　　而現在，在有意無意間，命運之輪正朝魔人一方傾斜。
　　赤熾是個挑戰命運的人，解決掉三百多名三眼巨魔後，整個阿瑪特族的士氣空前高漲，原本沉浸在別愁離緒中的人們都露出了歡顏。這一次不只是殺人，還建立起他們幾乎喪失殆盡的信心。
　　赤熾的地位也越來越高，「聖光之友」的名號外又多了一個「聖光戰士」的名稱，是對他獨戰三眼巨魔的讚美。
　　與後方的同伴不同，處於勝利氣氛中的赤熾極為冷靜，並沒有被小勝沖昏了頭腦。無論是六華山脈上的魔人還是青妖、元魔兩界的人，都不是終極目標，他們不過是被邪惡力量侵蝕的可憐人，不消滅力量的根源，戰爭就不會結束，而在那之前必須化解掉人類的危機。
　　只有清楚地瞭解現實，才能做出最明智的判斷，當阿瑪特人踏上冰原後，赤熾的腦海中只有一幅圖——人界的勢力分佈圖。
　　人類將苦苦守住雲河盆地以東的土地，魔人佔據了六華山脈周邊區域，而阿瑪特人將會在朝日城的舊址附近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度，與定陽的獸羊人呈犄角之勢。如此一來，東西夾擊魔人的計劃就全部達成，以後就要看兩方如何通力合作，共擊魔人。
　　碧鷹對赤熾的平靜極為訝異，同時也深為佩服，當所有人都在笑的時候，這個人類卻在靜思；當所有人都擔憂之時，這個人類卻揮舞的長劍衝向敵人，看上去極不和諧，卻每一次都走上了正確的道路。
　　「在想什麼呢？」
　　赤熾擠擠眼睛笑道：「在想一切都結束了以後，我能幹什麼。」
　　「那應該會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吧？」
　　「天知道，也許很快。」赤熾聳聳肩，若真是天下太平，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或許找個漂亮的妻子安居樂業。想到妻子，腦海中又是那張清秀的容顏，不知道她在何處呢？
　　越過紫色 區域，展現在碧鷹眼前是真實的人界，左側的定陽高地巍然矗立，像是在堅守人界的底線，右側則是廣闊的冰刺之地，雖然已經被寒風磨去了許多，依然可以感覺到冰潮的衝擊力。
　　「好壯觀的地域！」
　　赤熾笑了笑，簡單地訴說了這裡發生過的事情，所有聽者都肅然起敬。兩個世界的衝擊竟是如此震撼，相比之下聖光界要幸運得多，撞擊和被吞噬的都是一些無人地帶，還有一些水域。   
　　「人類不容易啊！」
　　「是啊，人類是一個非常頑強的種族，現在雖然遇到了天大的麻煩，不過一切都會平安渡過。聖光界也是一樣，毒林不可能肆虐太久。」
　　碧鷹投以燦爛的微笑，這句話說到了她的心坎，那是整個阿瑪特人期待的場面，為了那一幕，還要奮戰很久很久。
　　「這一片地域雖然滿是冰刺，但冰層極薄，只要敲開冰層就是肥沃的土地，在冰封之前，這是一片極為富庶的地域。如今你們來了，應該可以變成美好的家園。」
　　碧鷹將信將疑，揮動斧子狠狠劈在地上，碎冰飛濺後立刻露出一片黃褐色的土坯，雖然因為長期冰凍有些硬，但她很快就看出這是相當肥沃的土坯，赤熾沒有說謊。她不禁大喜過望，「的確是好地方。」

第十四集 各界同盟 第三章 結盟

    赤熾指著左側的高山道：「那裡名叫定陽，是一片群峰環繞的高山，現在生活著從元魔界來的獸羊人。」

　　「獸羊人啊！」老首領發出一聲驚歎。

　　「您知道他們？」

　　「元魔界的八大始祖魔族之一，正確的名字應該叫魔羊族，生性極其溫和，從不主動發動攻擊，並以草木為生。可惜其他元魔族都凶悍成性，把魔羊族當成了食物，因此他們的處境極其堅苦，幾乎已經被其他界遺忘了，沒想到居然維持到現在，真是一個奇跡。」

　　赤熾倒吸了口涼氣，沒想到獸羊人的生活竟是那樣艱苦，人類根本無法與之相比，如果不是擁有再生的能力，恐怕早就死絕，再生能力只怕也是因為惡劣環境衍生出來的。

　　「如果在這裡建立基地，不會與獸……哦不，魔羊族發生衝突吧？」

　　「只要不去惹他們，他們應該不會發動攻擊，甚至還能建立同盟。」

　　碧鷹深有同感，重重地點頭，回頭望著並不遠的紫色光幕歎道：「距離太近了，隨時都有可能受到元魔界的攻擊，有個和睦的鄰居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能不能派個使者前去拜訪？」赤熾提議道。

　　老首領頷首道：「這事必須我親自去一趟。碧鷹，你和將軍先把冰層掃開，先開闢幾十里的空地出來建立初始基地。」

　　「是！」

　　「聖光之友，我們走吧！」老首領慢悠悠地晃動著身子，朝通往定陽高地的斜坡走去，身邊沒帶一個人，足以說明他的誠意。

　　赤熾見狀，不禁心生敬意，老人為了一族的安全忘記了個人的榮耀和安危，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相比之下，人類就太過自私了。

　　魔羊族的嗅覺遠比阿瑪特人敏銳，尤其空中的翼羊人，早在阿瑪特人進入陸地區域時就已經在空中監視，很快就發現了赤熾的身影。由於前次赤熾做客定陽表達了足夠的友善，因此才沒有發出警報，只是小心翼翼地監視，直到兩個身影進入了半山。

　　山坡也已經被特殊的牧草佔領，站在坡上根本看不到山頂的狀況，赤熾知道這是魔羊族的特殊防禦工事，既能提供足夠的食物，又能用高大的牧草遮擋敵人的視線，還能成為安全舒適的住所。

　　老首領一直在觀察地形，雖然對魔羊族有些瞭解，但都是文字上的記錄，並沒有親眼看過魔羊人，眼前一切都讓他大為感慨。

　　魔羊族首領——那位金角魔羊人很快出現在斜坡上方的一片空地中，身後依然是十名銀角魔羊人，都顯出怪異的神色，明顯都認出阿瑪特人的身影。

　　「朋友，你怎麼會和阿瑪特人在一起？」

　　看到化敵為友的老朋友，赤熾露出燦爛的笑容，上前擁抱了一下，含笑應道：「聖光界被邪惡力量控制，所以我帶他們來到人界，以後阿瑪特族就會生活在山下的平原上。」

　　「哦！」魔羊人們大吃一驚，似乎沒想到在這動盪的時刻，人類竟然會相信外族。

　　「邪惡力量控制了聖光界？真不可思議，我以為只有元魔界受影響。」

　　這次輪到赤熾大吃一驚，看來一直處於生存夾縫間的魔羊族，才是真正瞭解一切的種族。

　　「您知道邪惡力量？」

　　「知道一點，那已經是很遠古的歷史了，也許比我們的歷史更加久遠，也許當世界出現時已經存在了。」

　　赤熾只覺得冷汗狂飆，如果「邪惡力量」與世界同壽，就意味著它才是所謂的「正義」，以正義對抗「正義」，感覺不但很怪，還有種無力感。

　　金角魔羊人看出他的神色變化，淡淡地道：「世間總有些東西隱藏在不為人知的深處，只是我們看不見而已。對我們而言它的確是邪惡的力量，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但對於世界而言，無所謂邪惡、正義，力量就是力量，當一方壓倒另一方，即便邪惡也會變成正義。」

　　充滿哲理的話讓赤熾第一次感覺到魔羊族深遠的歷史，這是一支飽受苦難、歷經艱險的種族，因此才能看清世界的本質，當其他魔人追殺魔羊人的時候，大概也會高呼正義的口號，因為很多時候，多數便是「正義」。

　　「大首領的話真讓我受益良多，請您多多賜教。」赤熾長身一揖到地。

　　「過獎了，我只是從一族的角度來看世界，從你的角度也有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對了，我給您介紹，後面這位是阿瑪特族大首領。老首領，這位是魔羊人的領袖。」

　　老首領和金角魔羊人都笑了，四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為了和平，為了種族的生存，兩個陌生的種族走上了同一條戰線。

　　山風襲來，拂動高至數丈的牧草搖擺不定，彷彿在為這歷史性的時刻鼓掌歡呼，魔羊族領袖傑荷達、阿瑪特人首領依瑪古、人類的代表赤熾，再加上正踏出冥河的偉大身影，後世之史讚譽為「扭轉世界之四巨人」。

　　此刻，誰也沒有想過這跨越三界的組合，在未來的歲月中發揮出舉足輕重的地位。

　　※※※※

　　歡笑背後，很多現實的問題需要解決，畢竟兩個種族第一次相遇，為了合作無間，必須做更多事情。身為中間人，赤熾便肩負起翻譯和調解的工作。

　　協議很快便達成了，兩族以定陽山道為界，阿瑪特人除了派駐定陽的專使，或是受到魔羊族的特別邀請，任何人不能進入定陽高地，以防止衝突發生。由於魔羊族以草為生，因此阿瑪特人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全。

　　老首領依瑪古很爽快地開放了山下的平原，讓魔羊人隨意進出。這是表現出誠意的最好方式，畢竟魔羊人的數目還不到阿瑪特人十萬分之一，一旦阿瑪特人生出歹心，魔羊人很難招架。

　　同時為了兩族間更好的溝通，兩族每天都在定陽山道的底部舉辦語言學習活動，避免因言語產生的誤會。

　　這是一項了不起的協議，魔羊族從此不需要擔心側面的威脅，百萬計的阿瑪族人封鎖了定陽出口，阿瑪特人的基地會像堅固的城牆一樣守護定陽，唯一可能遭遇攻擊的只有東方的山道入口，阿瑪特人也放置了數萬勇士替魔羊人把守。

　　如此一來，定陽的防禦面積縮小到一點，防禦力量也隨之高度集中，對於一直生存在滅亡危機中的魔羊族而言，簡直就是神跡一樣的待遇。因此當協議完成之後，所有獸羊人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同時也把帶來這一切的赤熾當成了英雄。

　　尚武的赤熾第一次感覺到，武力之外也一樣有存在感和滿足感，甚至更強烈。自打定下了三方協議，每次走在定陽都會迎來崇敬的目光，耳邊也常常聽到歡快的笑聲，這一切都讓他非常滿足。

　　他很清楚自己並沒有權力代表人界接收兩支異族大軍，但他做這一切全憑著良心，沒半點私心，只要對人類有好處，就算背上惡名也再所不惜。

　　由於黃龍山的光輝，他從小的目標便是成為英雄，一直以為只有強大的力量才能推動自己走向英雄之路，但現在感覺變了，魔羊人崇敬的目光讓他感覺到存在的價值，這一次沒有用劍，只是用了真誠二字。

　　英雄不只生於劍尖，更生於心中！

　　※※※※

　　基地的建設，以舊靖安府至朝日城的一片海岸平原為中心，南方到定陽山脈，北面則推至原來的海岸線，由於大地被冰潮吞沒，地面的物資都被摧毀，碧鷹等人利用挖出來的碎冰，在冰原上搭建了高大的冰牆，做為東面的防禦工事之一。

　　由於六華山脈被黑暗雲海籠罩，他們不願意讓基地與魔人的地盤直接連在一起，因此轉而把物資的來源改為聖光界，人數眾多的他們派出了數以十萬計的搬運工，從聖光界搬來無數木材和石材，還有為數眾多的金屬礦石。

　　有了魔羊人支持，他們也擁有了空中搜索力量，可以更快地探察出敵人的動向。

　　赤熾其實已無事可做，但他仍選擇留下來，除了每天都參與魔羊語和阿瑪特語的學習之外，還為了從魔羊人口中獲得更多有關邪惡力量的資料。

　　傑荷達是個很和藹的魔羊人，面對赤熾更是像同伴一樣熱情，自然有問必答。

　　「有人說元魔界的生命就是來自於你所說的邪惡力量，而我們卻是異類，是沒有經過邪惡力量洗禮的失敗品。」

　　「失敗品？」赤熾笑了，卻發現傑荷達神色非常嚴肅，立即收斂了笑容，「您說。」

　　「正如他們所說，魔羊族和其他元魔界的魔人不一樣。我們發源於元魔界唯一的大草原，那裡風景秀麗，水草豐美。其他魔族則起源更複雜的環境，就像三眼巨魔，他們生長在尖石滿地的禿山地帶。」

　　「您的意思是，他們生長的地方有邪惡力量存在？」

　　「我相信邪惡力量一直存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在聖光界出現了大爆發，至少在元魔界，邪惡力量只會讓其他魔族更加凶殘而已，你說的什麼改變樣貌那些從未見過。」

　　「會不會是兩種不同的力量？」

　　「也許吧！不過我更傾向於它們是同一種力量，只是力量強度有差別而己，也許聖光界突然出現了新的力量源，因此產生了突變。」

　　「新的力量源？」赤熾倏地一驚，隨即又平靜了。這大概是最合理的解釋，因為強度過大，所以邪惡力量才會如此洶湧，問題是阿瑪特人並不知道出現了這樣的力量源，或許力量的來源出現在北方大陸。

　　「從現在開始，魔羊族可以進入歷史上最好的成長階段，只要一年時間，魔羊族的數目可以擴大兩倍。」

　　「這麼快？」

　　「不要小看魔羊族的能力，我現在擔心的是人數擴大之後，這片高地是否有足夠的空間養活他們。」傑荷達笑了。

　　赤熾很期待魔羊人的空中戰力，速度快，機動性強，攻擊力超強，正好掐住了魔人的缺點，一支小部隊就可以拖住數以萬計的魔人大軍。

　　隨著談話入深，更多有關魔羊族和元魔界的歷史故事傳入赤熾耳中，此外還有一些青妖界和冥界的事情。

　　只是魔羊族一直在逃難，因此所知不多，只知道冥界和青妖界是宿敵，兩界之間每隔十年就有一場雙界大戰，小型的戰爭更是多不勝數，雙方都有攻到對方領地的記錄。

　　至於星華界幾乎沒有數據，那是一個神秘的空間，魔族倒是去招惹過他們，但都被擊退了。

　　※※※※

　　又是半個月，看著一座宏大的基地矗立在大地東方，無論是赤熾還是魔羊人都被阿瑪特人的能力征服了。

　　一座可以容納數百萬人的巨大城市，直徑兩百餘里，從定陽高地下望，只能看到基地的一角。原本被冰潮推平的大地出現了許多特別的植物，植物帶把基地分割成許多區域，不但美觀，而且還有防禦的效用。

　　看到這一幕，赤熾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阿瑪特人站穩了腳跟，接下去便是讓人族加入這個同盟，離去的時機到了。

　　臨別之時，他把幾個朋友叫到了一起，碧鷹、法莫這對情侶，可愛的找找，還有年輕的魔羊人依霍。

　　「朋友們，我要走了。」

　　「你幹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碧鷹讚歎道。

　　赤熾朝碧鷹和法莫笑了笑，又掃向另一側的找找，再望向身後的魔羊人依霍，三個種族和睦相處的畫面太美妙了，心中不禁感歎：「是啊，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卻沒有動一劍一刀，也許這才是我需要幹的事情，而不總是沖在殺戮戰場的最前方。」

　　赤熾伸手把找找拉到身邊，含笑道：「我需要把兩族的事情告訴人類，希望盡快達成三方同盟。之前我一直沒有說，我希望可以讓找找成為阿瑪特人的和平使者。」

　　「她？」法莫放聲大笑，搖頭道：「這小丫頭什麼也不會，怎麼可能成為阿瑪特族的代表，至少也要是將軍會的成員。」

　　找找也瞪大眼睛，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能夠成為使者。

　　赤熾面帶微笑堅定地道：「我覺得她可以，有的時候真誠的微笑比崇高的地位更能讓人信服，找找擁有人類喜歡的長相和笑容，只要讓她出現在人類世界，大部分人類都會相信阿瑪特族是一個和平的種族。」

　　碧鷹和法莫面面相覷，弄不明白赤熾為什麼這麼喜歡一個醜女。阿瑪特族中，對赤熾有好感的「美女」多不勝數，許多人看到赤熾身邊的找找都很不以為然。

　　赤熾捕捉到兩人眼中的疑惑，這大概是永遠也無法解開的疑問，索性不加以解釋，笑一笑了事，轉頭對依霍道：「請回去告訴首領，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如果魔人出現，請兩族共同迎戰，我會帶來好消息。」

　　「知道了。」依霍性格極度溫和，話很少，但人很真誠，這是赤熾喜歡他的原因。

　　「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們，魔族現在還不知道阿瑪特人的存在。如果他們知道，也許會捨棄西方轉而攻擊剛剛立足的阿瑪特族。如果真是那樣，我希望魔羊族能立即向西求援。無論如何，我會都想辦法從西方給魔人足夠的壓力。」

　　「謝謝你！」碧鷹知道這是何等沉重的承諾，感動的淚都快落下。

　　「找找，我們走吧！」赤熾沒有選擇向首領的告別，而是選擇了朋友，因為他知道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戰亂永遠都是無法估算的事情，只希望下次還能見到這些朋友。

　　※※※※

　　六華山脈中央的最高峰，名為傲雲峰，一直是青龍國腹地的標誌，如今卻被一條龍形的黑暗氣漩吞沒了。氣漩直衝天際，吞吐的氣息化成了黑雲，不斷朝四面擴張，形成了龐大的黑暗雲海，壓住了整整一條山脈，向世人昭示著魔人的力量，同時也阻隔了東西兩大陣營。

　　魔族盤踞在以六華山脈為核心的方圓千里之地，東起落風峽谷一線，與阿瑪特人的基地相隔一條寬廣的冰刺地帶，而在西面，魔人根據地其實只到雲河，雲河以西至盆地西部山脈，都是人為製造的真空地帶。

　　三大力量把人界分成了三個區域，人類數量最多，占的地域也最大，但力量也最不穩固，時刻都有淪喪的危險。

　　佔據了八、九成土地的人，反被佔據一成土地的魔人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儘管玄武和朱雀的兩支援軍殺到，但魔人就像懸在頭上的利刃，隨時都會落下。

　　復興城內，沒有人知道赤熾已經在東方建造了強大的同盟戰線，更不清楚魔人的真正實力，當赤熾從定陽出現的時候，這裡依然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從領袖到普通武士，臉上總是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彷彿魔人已經隨手可破。

　　魅幽羽等人選擇了沉默，讓悠檸十分擔心。她也看出來人類對於冥鬼兩界的盟友不像以前那麼尊敬了，自大自滿的情緒正在滋生，可她找不到任何辦法，畢竟她並不屬於這座城，只是暫時的居客而已。

　　兵無華的離去多少也讓她有些傷感，不是因為失去了一位追求者，而是這座城裡失去了一個冷靜的軍事家。也許兵無華還不夠完美，過於獨善其身，但判斷力和分析力都有獨到之處，現在這個時候正需要有人潑涼水。

　　太陽突破了黑暗雲河，又一次照亮了大地，例行的清晨會議如期召開。前方一直沒有送來魔人行動的情報，似乎真的被那一仗打回去了，參與會議的大多數人都感到無比輕鬆，席間談笑風聲，話題甚至談到遠隔天山的白虎國。

　　籐忍並非沒有察覺到魅幽羽等人的沉寂，但他打心裡希望人類能夠主導這場復興之戰，鬼冥兩界的盟友只要以參與者的身份加入就好，過於崇高的地位不利於戰後的局勢，因此沒有說什麼，而他的反應也成為了眾人的榜樣。

　　「大人，我們殺到六華山脈吧！」

　　「沒錯，把魔人的腦袋砍下來當酒杯吧！」

　　笑聲不斷，空氣中充斥著以魔人做為主題的無聊笑話，樂觀主義體現無疑。

　　悠檸對這樣的氣氛感到焦憂不安。安於現狀，好大喜功，這些負面情緒出現在不止一個人身上，這裡都如此輕忽，其他地方就更不好說了。事實上，危機並沒有因為第一戰的勝利而解除，反而越來越深，魔人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種族，下一戰恐怕會非常艱苦。

　　「檸小姐，怎麼了？」遙獵拿著酒壺邊喝邊聊，發現了悠檸眉尖深鎖，臉色蒼白，不禁好奇轉過頭。

　　悠檸知道遙獵為人，爽直樂天，與赤熾一個脾氣，是個性情中人，因此直言不諱地道：「我在想，如果我是魔人現在會怎麼做。」

　　「再調大軍前來吧！」遙獵灌了一口笑道。

　　「為什麼要來這裡？」

　　遙獵愣住了，半晌才道：「那些醜傢伙應該喜歡調更多軍力強攻吧！」

　　悠檸笑了，卻不解眉尖愁色，抿著粉唇輕歎道：「如果是我的話，與其調動大軍強攻，不如沿著海岸線攻擊。」

　　「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們不知道地形吧？」

　　「魔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到沼港，一定有強大的偵察能力，過了冰域地帶，海岸線很容易找。」

　　遙獵被駁得無話可說，搔了半天腦袋才想出一句，道：「北面和南面分別有朱雀和玄武的援軍在，他們應該可以做點事情。」

　　「我不懷疑他們的實力，但與魔人相比數目實在太少了，暫時沒有太大的作用，而青龍朝廷似乎也沉浸在勝利之中，軍隊又各自為政，恐怕他們只想在我們身後建立第二道防線，而不是一起死守。」

　　遙獵徹底無言，覺得悠檸有些杞人憂天，偏偏說的都是事實，若真的發生的確是大麻煩，可整個英雄堂都是歡聲笑語，這種悲觀的感覺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此時，新任鎮東督帥曹騎突然站了起來。

　　在場中人，只有他擁有豐富的對魔作戰經驗，又是赤熾等人的摯友，新的官職讓他幾乎與籐忍平級，在青龍國也算是跺一腳震三震的人物，麾下的三萬大軍都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且心志堅定，士氣旺盛，論戰鬥力甚至不在武士軍團之下，如今駐守在北面的犀角關，是復興城的兩大屏障之一。

　　只是復興城以武士為首，又有許多人來自他國，買他帳的人倒是不多，在這樣的會議中也沒有多少發言的空間。

　　「各位，聽我一言！」

　　籐忍不能不給曹騎面子，擺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我一直覺得派出去的探子太少了，敵我都在明處，但我們的單體戰鬥力不足以與魔人抗衡，因此洞悉敵人主力的動向非常重要，只有集力量於一點才能有效的打擊魔人。」

　　「已經派出幾百人了，都是一流的武士。」

　　「是啊，每天都有探子回報，只是最前面魔人被打怕了，所以太平了些而已。」

　　屋內又是一片哄笑。

　　曹騎卻笑不出來，正色道：「魔人很聰明，我能感覺到他們中間存在高明的指揮官，初時魔人攻擊樂華城時其實並不強大，但到後面，他們開始利用地形地利行軍，漸漸變得無機可趁，很明顯是有人做出了調整。」

　　籐忍皺了皺眉頭，問道：「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他們有可能繞開這片山脈，從兩側的海岸線進軍，如果是這樣，我們就不能坐在此地不動。」

　　遙獵愕然看了悠檸一眼，隨即豎起了大拇指，卻見悠檸回以苦笑，不禁有些好奇。

第十四集 各界同盟 第四章 攻守

    玉明卿搖著腦袋站了起來，道：「這一點大家早就有共識，魔人的行動軌跡一直都以黑暗雲海為界限，離開那個範圍的都是小股部隊，想必他們也在顧忌離開黑暗雲海後的安全，因此不必擔心他們繞道攻擊，青龍國的實力不容小覷，何況還有玄武和朱雀的援兵，應該不會有問題。」

　　廉季惟附和道：「卿姐說的極是，何況我們的任務是守住這裡。」

　　「你們還真是安分守已！」曹騎冷冷地嘲笑道。

　　「我可不會好大喜功！」廉季惟反唇相譏。

　　籐忍有些不快，斥道：「這話不能亂說，曹督帥也是為了青龍的安危著想，何況我們的任務也不是守住此處，而是驅逐魔人，固守的想法太懦弱了。」

　　廉季惟怔了怔，憋著氣不說話了。

　　曹騎冷冷一哂，正色又道：「只要一支狼騎兵就能製造出一片血海，我們雖然努力，卻不可能守衛如此狹長的防線，能做的只有提供足夠的情報給後方，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力量集中到最需要的地方。」

　　「玄武和朱雀兩邊的朋友一定會幫忙，何況他們也有自己的情報收集能力。此外還有軍方，我們沒有必要分出太多精力，只要守住我們的防線就好。」玉明卿不依不饒的態度讓許多人不滿。這也是十三人黨給人印象中最差一面，過於堅持己見。

　　曹騎氣得臉色漲紅，狠狠盯著對峙的女人，如果不是同僚，他恨不得立刻衝上去給她一巴掌。

　　「好了，還是說說其他的吧，今天朝廷又派人來追問戰略方策，過了這麼久還沒遞上去實在有些不像話，各位覺得如何？」

　　與任何一次會議一樣，局勢眼看就要進入爭吵階段，籐忍不得不打斷兩人的對話。兩人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人界，立足點無可非議，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廉惟季應聲而道：「還有什麼好說的，拚命死守，絕不放一人過去。」

　　許多人都點頭和應，只有少數人沉默不語。魅幽羽是放棄千里土地、構築長線防禦的建議者，但他並不希望只是一個守字。魔人勢大，絕不會因為人界的守勢而放棄增長，如果不給魔人一定的壓力，防線面對的壓力會越來越大，直至崩潰。

　　「守什麼守，這麼守下去能守到魔人消失的一天嗎？」曹騎沒好氣地頂了一句。在前線見證了太多，魔人的實力非常清楚，那是一支恐怖的大軍，正因為如此才必須在魔人羽翼豐滿之前限制他們的成長，否則會有更多人死在這場世界大戰中。

　　「不守又怎樣？現在我們擁有進攻的實力嗎？」

　　「所以我才說需要更多探子和情報，至少我們要知道敵人主力的動向，然後尋找薄弱的方位出擊，這樣才能壓制敵軍的攻擊，以攻代守原本就是兵家常事。」

　　「你為什麼就不能信任其他同伴？」

　　「這不是信任的問題，而是態度的問題，出擊並不一定要殺死多魔人，而是要給魔人發出警告，使他們不敢過於分散兵力發動攻擊，同時也能給後方百姓勝利的信心。」

　　又是一陣激辯，籐忍和書清言無奈地對視。

　　儘管可以用身份壓制兩方，但不是長久之計，就連他們也無法下這個決定，畢竟關係到無數人的生死，一個錯誤就可能使抗魔大業毀於一旦。他們原本期待魅幽羽能說話，但那個比女人更陰柔的美男子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甚至連眼睛都是閉著的。

　　遙獵不是軍事家，聽了半天也似懂非懂，最後忍不住看著悠檸，小聲問道：「檸小姐覺得是攻還是守？」

　　「守中有攻，攻中有守。」

　　「這不是……」遙獵想說廢話二字，但最後嚥了回去。

　　悠檸心知肚明，笑了笑表示不介意，低聲解釋道：「曹將軍說的是至理名言，敵人不是傻子，只守不攻就等於邀請敵人來攻。

　　「他們可以集中力量打擊整條防線上任何一點，就像用針刺牛皮，牛皮雖然堅韌，但也是擋不住針的鋒利。但如果敵人攻擊整條防線，他們就必須分兵，就像是用錘子敲牛皮，一時片刻是不可能打破的。」

　　遙獵恍然大若，卻又不明白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直說出來，於是再度請教。

　　悠檸幽幽歎了口氣，感慨道：「遙大哥心性正直，不明白其中利害，籐大人一直在往外派遣探子，數目並不少，但效果始終有限。

　　「一是人選問題，專業的探子無法躲過魔人的利刃，狼豹的嗅覺極為敏銳，他們藏不住。強大的武士雖然能生還下來，卻無法捕捉到最重要的情報，建立優良的情報組織需要足夠的訓練和經驗，這是急不得的事情。」

　　「原來是有力使不上，的確頭疼……哎，如果紅毛猴子在就好了，沒有比他更願意做這種事的人了。」

　　聽到那思念的名字，悠檸也是心亂如麻。畢竟赤熾理論上是殺父仇人，她與赤熾一樣，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尷尬處境。

　　「檸小姐，如果是你，你會選擇怎麼解決？」魅幽羽突然走到悠檸身邊，由於兩人坐在同一側，倒是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只有籐忍不經意地瞥了一眼。

　　「我覺得最好辦法就是這裡有人成為探子，前往雲河盆地打探消息，只有當權者親身而為，才不會有過多的爭論，但這個人將面對極其艱難的處境，甚至要付出生命。」

　　「有理。依你所見，誰最合適？」

　　悠檸掃視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夜魈的身上，卻沒有再說一句。

　　魅幽羽露出比女人更嫵媚的笑容。夜魈無疑是最佳的人選，夜視能力和潛伏能力都足以勝利，但縱觀整個人界，能指揮得動她的人只有一個，偏偏又不在此處，這便是他一直沒有說話的原因。

　　悠檸更無法直言，理論上二人算是情敵，儘管兩個人都沒有承認這一點，說話上頗為尷尬。

　　遙獵忽然伸頭過來，道：「我去如何？」

　　「你？」

　　魅幽羽和悠檸對視了一眼，目光交匯中達成了共識。遙獵雖然不是最佳的人選，卻是難得人選，精通武技和自然教兩種力量，自保的能力非常強大，勇氣、耐力、意志和決心都不會輸任何人。

　　「我不會比紅毛猴子差。」拍拍手邊的雙槍，遙獵滿眼自信。

　　「你的確不差，但比起赤熾只差一點。」

　　「哪一點？」

　　「坐騎！」

　　遙獵頓時洩了氣，巨豹的速度絕非普通戰馬可比，因為有了坐騎，赤熾才能無視敵人的狼騎兵和豹騎兵，是面對敵人騎兵時必備的工具。

　　魅幽羽低頭沉吟了許久，能夠解開這個死結的人只有一個。

　　忽然，門被重重地撞開了，一個人影像球一樣滾了進來，立即成為所有人的焦點。

　　「大人，不好了，魔軍大舉進攻！」

　　在座之人同時霍然起身，驚愕地看著報信者。僅僅一個月而已，敵人竟然去而復返，這大大出乎了部分人的預料，只有少數幾個人想到了。

　　「慢點說，魔人攻擊何處？人數多少？還有攻擊時間？」

　　報信者吃力地趴在地上，氣喘吁吁地道：「屬下也不清楚，只看到山外黑壓壓一片，魔人像海潮般湧動，一眼看不到尾，至少在二十萬以上。」

　　空間內充滿了吸氣聲，人們不約而同選擇吸氣來平息心中的震撼。

　　「二十萬！復興城的士兵加上平民的總合也不過如此。」

　　籐忍鐵青的臉，心中像大海一樣翻騰，這是首戰勝利的後遺症，敵人選擇正面攻擊挽回面子，復興城只有拚死抗擊，單體作戰的實力不足，卻要以少勝多，何其艱險。

　　魅幽羽嘴角撇出一陣冷笑，報應終於到了，人類也該吃點苦頭，否則得意忘形四個字永遠也不會記住。

　　剛才還熾熱的氣氛遇上了寒流，溫度驟降，陰冷的空氣刺激著每個人的情緒，許多大言不慚的傢伙都閉上了嘴巴。這是一場完全看不到勝機的戰爭，因此大部分目光投向了籐忍和書清言。

　　籐忍和書清言對視了一眼，麻煩已經超越了控制範圍，只能向外求援。

　　悠檸忍不住勸道：「求援吧！集力量於一點，此戰必須勝利。」

　　「南淮子。」籐忍突然喚道。

　　「在！」南淮子閃身而出。

　　「道路崎嶇，只能請你出使南北兩處，請玄清社主印天和鬼龍院主蒼巒二位務必帶人來援，否則此處一旦被魔人攻破，後方屏障盡失，疆土危險，人界危險。」

　　「是，貧道立即前往。」南淮子急急出門便飛往北方。

　　「曹督帥，北關就靠你了。」

　　「放心，我們會拚死一戰，不過二十萬同時殺來，我的三萬人只怕不夠。」

　　「還請督帥派出使者往西面催兵，如果有十萬人大概夠了。」

　　曹騎苦笑一聲，沉默不語，在這時候督帥不過是虛銜，真正能指揮動的不多。

　　籐忍掃視眾人一眼，正色道：「大敵將至，請各位放下個人意見，精誠合作，共破大敵。」

　　「是！」有了共同的敵人，彼此的緊張關係突然消失，每個人的心裡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無論如何都要贏得這次戰爭。

　　大敵當前，復興城內外完全被緊張氣息所籠罩，籐忍沒有刻意掩飾，因為他知道人數相若，戰力不足，能夠補充戰力的只有鬥志和民心，也許人們會受驚，但只要他們明白如今的處境，就像化身為最堅定的戰士守護國土。

　　使者並非只往南北，曹騎的幾路使者都往西去了，籐忍也另外派遣了多名使者前往都城等地，如此關鍵的戰役，誰也背不起失敗的責任。

　　復興城的防線依山而建，因此防線遠比其他城池更長，不過其中有險山絕壁阻隔，真正的防禦重點只有南北二關，南關便是前次取勝之地，如今已經改名為得勝關。

　　而北面的犀角關地勢比南關更加險要，由曹騎和三萬士兵把守，選擇他們多少是因為此關險要，敵人較可能選擇南關，而不是因為軍隊的戰力。

　　曹騎與其他將領不同，與武士相交甚厚，深知道武士和士兵之間的差異，若論野戰，武士絕對不比不上整體作戰的軍隊，但守城則不同，即便是普通平民，只要上下一心，就能誓死血拼，因此鬥志和士氣才是至關重要的力量。為此，他特意請求居民一起奮戰。

　　籐忍也不敢冒險，把遙獵、悠檸、伐越、盛宣誠、銘博拳等人安排在北關，同時也調撥了一萬武士助陣北關，而他自己和十三人黨及大部分武士軍團安排在南關。

　　魅幽羽在兩關之間遊走，書清言坐陣中樞，如此安排已是極致，剩下的只能依靠平民對兩關的支援。

　　氣氛緊張地讓人窒息，即便像夜魈那樣的冷美人也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但奇特的是整個復興城竟然沒有一個人向西逃亡，西面的出口大門敞開，為的就是讓不願出戰的人離開，可過了整整一天，只有信使離開，再也沒有一個逃難者。

　　這讓居中調度的書清言極為感慨，同時也倍感自豪，短短的時間內能營造出這樣的一座堅城，即便戰死也死而無憾。

　　※※※※

　　犀牛關，這是一座幾乎建在懸崖上的關城，下方是極度傾斜的石坡，下坡連馬都不能騎，只能牽馬在碎石間繞行，再往前有座一線峰，是兩片山體的連接點，峰的兩側都是懸崖，道路不過三丈寬，走時必須小心，可以說是天然屏障。

　　坐鎮在這樣的關城上，大部分人都會放心，無論敵人用什麼詭計，都必須出現在一線峰上，數目和隊形都一目瞭然。

　　曹騎卻一籌莫展，狼豹騎士最擅長走險地，蛇騎兵就更不用說了，懸崖峭壁也未必能阻止那些巨蛇，如果敵人不走南北兩關，而突入中間的險峰絕壁，後果無法設想，然而提出這個意見時，大部分人都付之一笑。

　　伐越看出他的心思，問道：「兄弟，怎麼了？還在擔心中間的絕壁？」

　　「是啊！我擔心蛇騎兵游壁突襲，會造成後方混亂，即便不能抽調大軍，也必須安排兩隊高手守住山壁。」

　　「曹騎所說有理。」悠檸忽道：「我倒有個主意。」

　　「請講。」

　　「點燃一些柴草扔至峰下……」

　　「現在？」曹騎搖了搖頭，「恐怕很快就熄了，撐不了多久。」

　　悠檸笑道：「熄滅又何妨？魔人如果不是瘋子，看到滿地焦木黑灰，自然會想到我們在山壁上安插了伏兵，想必再瘋的人也不會攻擊早有防備的懸崖，那根本就是找死。」

　　伐越撫掌笑道：「妙！果然是妙計，故佈疑陣，敵人遠道而來，不明地形，必定不清楚峭壁頂上的狀況，見有準備必定不敢強攻。」

　　眾人臉上都有了喜色，唯有悠檸陷入了異樣的沉默。

　　「檸小姐，在想什麼呢？防線還有問題？」

　　「不是，我只是覺得魔人突然殺來，有些蹊蹺。」

　　「蹊蹺？我倒覺得他們該來了，上次在這裡吃了小虧，如今盡舉大軍前來，無非是為了報仇。」

　　「我看未必。」悠檸搖搖頭，抬眼望向東方的山巒，眉頭鎖得更緊。

　　「怎講？」眾人齊問。

　　「魔人雖然強大，但並不衝動，從沼港到現在，每一步都走得有條不紊，既不冒進，也不貪功，一步步吞下了六華山脈方圓千里之地。如果說小規模的衝突是因為低部指揮官的衝動，那麼二十萬的大行動就絕不可能是因為衝動。」

　　「這倒也是，上次勝利不過是遇上了敵人的騎兵，並非主力，這次可不一樣，聲勢浩大，震天動地。」

　　「因此我在考慮敵人的用意。」

　　「恐嚇？」

　　悠檸沉吟了很久才應道：「也許吧！他們在雲河盆地勝得太輕鬆了，只有曹將軍給了他們一點點阻礙，其他地方都勢如破竹，很多城都是人類自己拱手相讓，再次出擊嚇跑人類、佔據地盤，也是一種選擇。」

　　「如此說來還有其他原因？」

　　「從入侵到現在，時間並不算長，如果要做長期作戰的打算，魔人此刻應該全力經營佔領區，在那裡扎根生長，建立長期的基地，不必急著大舉冒進。萬一吃了大虧，他們的處境也不會太妙。」

　　伐越似乎捕捉到什麼，沉吟著道：「難道他們感覺到壓力了？」

　　久不出聲的夜魈忽道：「我聽赤熾說過，他懷疑並不是魔人在控制黑暗雲海和邪惡力量，而是那股邪惡力量在控制著這支大軍。」

　　時間驟停，人們愕地看著夜魈。如果人是被力量控制，那麼人類的敵人並非魔人，而是那股看得見又似乎看不見的力量。

　　「力量！也許有點道理，魔人現在的行為屬於命令式的非理性行為，他們選擇攻擊是被迫而非主動。」悠檸知道這個想法並沒有錯，只是暫時無法證實。

　　強大的敵人竟是力量的奴隸，這想法過於天馬行空，普通人難以接受，只能束之高閣，因此夜魈的話很快就被有意忽視，畢竟眼前的戰鬥才是重點。

　　探子一個接一個回來了，敵軍正慢慢朝西推進，速度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快，卻使氣氛更加緊張，誰也不知道魔人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難道魔人在聲東擊西？」魅幽羽雖然在眾人面前不言語，但面對夜魈卻沒有絲毫隱瞞。

　　「其他地方好像沒有魔人出動的消息。」

　　「直覺告訴我魔人還有其他動作，恐怕這一戰會改變眼下的局勢。」

　　「你是說復興城守不住了？」

　　魅幽羽搖搖頭。他對魔人瞭解太少，只能做無謂的猜測，要想證實必須等敵人真實的意圖暴露出來，但只怕那時已經晚了。

　　遠方嘯聲隆隆，神驚鬼泣，彷彿天地在敲打著戰鼓，南北關城守軍的心一下便提到喉嚨，到了正午，天色大亮，地面已是一片黑壓壓的，魔人大軍如同潮水一般出現在平地的邊界。

　　派到山區邊緣的探子們看到了極為壯觀的一幕，許多人驚得腳都動不了，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魔人到了山前就不再前進了，而是停下在原地休整，甚至還有長駐的打算。

　　「鎖關？」

　　聽到探子送回來的消息，南北二關同時發出了驚呼。

　　這狀況絕對超過了人們的想像，在大部分人眼中，魔人是一個凶殘蠻橫的對手，像是一頭瘋狂的熊在人群中肆虐，沒想到魔人竟玩起了本該是人類最擅長的策略！

　　一些人漸漸認識到魔人並不是想像中那麼頭腦簡單的，但大多數人依然保持了固有的觀念，甚至還有狂妄的人把敵人停滯不前看成是對人類的畏懼。

　　「這招真狠！」

　　聽到消息的魅幽羽只說了這一句，便再也不說話了，沒有多少人明白這句話的含意，但籐忍等人都聽懂了。

　　敵人意外地沒有強攻，而是在山脈以東的平地布下陣式，像一道巨大的屏障封鎖住出口，在常人看來這是畏縮不前的表現，高手卻知道這是步步為營的策略。

　　守在復興城，原本就是要利用寬廣的沖緩帶減少壓力，敵人一旦在山外站穩腳跟，沖緩地帶將撤底消失，兩股勢力緊緊地貼在一起，退讓的土地就變成了白白送給敵人的禮物。

　　最重要的是，人類和魔人的對峙將到了面對面的地步。由於距離拉近，防線隨時都會遇到突襲，必須全天候監視，如此緊繃的狀態很難持久，過不了幾個月所有人都會被弄得心力憔悴，而人類的探子也無法再進入被刻意放棄的沖緩地帶取得情報。

　　突如其來的變局，使復興城暫時避開了攻擊，平民們大都鬆了口氣，可籐忍這些高層卻緊張地胃快抽筋，連忙把人召集到英雄堂商議對策。

　　英雄堂的氣氛從未如此緊張過，敵人已經殺到身邊，態勢出乎意料，當籐忍和書清言等人說明了眼下的困局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二十萬對二十萬，山外全是魔族精英，山內卻有一半是平民，優劣立現，所幸魔人還不知道復興城內的狀態。

　　曹騎打破了僵局，用他高亢的聲音呼喚道：「必須出擊，否則我們會被敵人困死。」

　　籐忍搖頭道：「實力不足，根本無法出擊，只能對峙下去，我看還是等到各方增兵為妙。」

　　「我知道，只是敵人一旦站穩了腳跟，再想突破就難了。」

　　「我們禁不起損失啊！」籐忍長歎一聲，沒有足夠的後備力量，手上就捏著這麼多籌碼，如果都失了，復興城也沒希望了。

　　曹騎知道他的心思，也只能長歎一聲，搖頭坐回原位。死固然不怕，怕的卻是戰死之後再也沒有阻擋魔人的力量。此時他才深深地感覺魅幽羽所說的是正確的，這不是一國的戰爭，而是一個世界的戰爭，如果不能動員四國的所有力量，根本不可能打贏。

　　「大家發言吧，現在可不是沉默的時間。」

　　籐忍目光掃過人群，每一個人都搖了搖頭。敵人速度快，人數多，防禦強，幾乎沒有缺點，又在平原地帶，火攻水攻都沒用。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求助於魅幽羽。

　　「羽大人，你的意思呢？」

　　魅幽羽暗自冷笑，高傲的人類，也只有在危急的時候才會放下架子。他故作沉吟之態，許久才緩緩應道：「正面強攻還不如自殺，白白給魔人送去一堆食物。」

　　這話涼嗖嗖，很多人都皺起了眉頭，但沒有一個說話。

　　「敵人的意圖還不明確，如果只是壓制，我們暫時倒也好辦，就怕他們還有別的打算。」

　　「哦！依你之見，還有什麼打算？」

　　「若是我的話，以二十萬為誘餌壓制山前，製造緊張的氣氛，吸引我們集中力量於一隅，然後派一支偏師從側翼尋找薄弱地段突襲，一舉殺到我們背後。後方空虛，雖然人數眾多，但肯定無法阻擋魔人的攻勢，再加上他們吃人，單是恐慌的氣氛就能把人嚇死。」

　　話還沒說話，已經有人被驚得汗流浹背，籐忍也驚出一身冷汗，騰的站了起來。

第十四集 各界同盟 第五章 迷惑

    「敵人有這麼聰明嗎？」

　　「我當然希望沒有，但既然是推斷就必須做全面的猜測，這只是一種可能，我可沒說是真的。」

　　籐忍緩緩坐下，細細琢磨魔人的動向，心中依然不安。如果敵人殺到後方，這裡守得再穩也沒有意義了。

　　「羽大人，還有其他可能吧？」伐越插嘴問道。

　　「當然，如果從好的方面想，魔人在故佈疑陣。」

　　「疑陣？」

　　在許多人看來，這是聰明的人類才想得出來的計劃，魔人離聰明二字相去太遠了。

　　「如果有人在東面給了他們足夠壓力的話。為了不讓我們感覺到他們的窘境，所以派了一支大軍前來。為了應付這二十萬人，我們自然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精力，這時他們可以騰出手來幹別的事情。」

　　屋內一片嘩然，這個想法更是異想天開。獸羊人的實力雖然不錯，但感覺很難給魔人造成壓力，兩個都是入侵者，說不定還會建立同盟。

　　籐忍被魅幽羽天馬行空的思路弄得哭笑不得，輕咳一聲，淡淡地道：「這個恐怕不太可能，還是說點實際的吧！至少能度過眼下的難關。」

　　「眼下？」魅幽羽冷冷一哂，「也算不上什麼難關，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有股力量繞到敵軍背後，狠狠給他們一擊，讓他們意識到有腹背受敵的危險，他們就會自動退卻。」

　　「倒是不錯的方法，只是這支奇兵從何而來？步兵肯定不行，騎兵雖然可行，但二十萬大軍一旦受到攻擊就會群而圍之，這支奇兵只怕難逃生天，若是都戰死了，敵人未必會後撤。」

　　魅幽羽攤開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悠檸突然有些感傷，如果父親健在，一定很願意帶領這支奇兵突襲敵後。在雲北草原他就是這麼做的，只可惜死得太冤了。

　　「檸姑娘的意見呢？」

　　「我同意鬼使的意見，當然，如果那支神秘的獸羊人可以在魔軍背後突襲，效果會更好。」

　　人們的眼睛突然放亮，又隨即暗淡。曾經的定陽大戰人類戰死者無數，如今竟要向昔日的敵人求援，心裡都很不自在，而且語言不通，即便去了也未必有用，更何況還要穿越廣闊的魔人佔領地，危險極大。

　　遙獵喃喃地道：「赤熾就在東面，不知道他和獸羊人相處如何。」

　　屋內一片沉寂，大多數人的眼中，赤熾只是借了黃龍山的威名，實力不足以對這樣大型的會戰產生決定性作用，充其量不過是衝鋒陷陣的勇士。他們當然不會知道，赤熾如今的影響力早已超越了這裡所有人。

　　奉學忽道：「既然敵軍不攻，我們只能暫時堅守，等待南北兩方的援軍到來再做打算。如果有道士在，倒是可以發動遠程術法攻擊，應該可以收到奇效。」

　　「對啊對啊，道士能飛！」

　　「如果他們飛到敵軍身後發動佯攻，魔軍一定會大亂，到時候我們再伺機而動，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可惜仙人不在，不然他一個人就能攪動敵軍。」

　　驟然間，英雄堂人聲鼎沸，群情激昂，幾乎每個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希望之光，期待著道士的來臨改變整個戰局。

　　魅幽羽、夜魈和兩位冥人依然沉默不語。他們心裡都明白，如果道士真有那麼強大，早控制了人界，魔人如果真那麼輕易被打敗，也不會把人類逼到這種地步。當然他們都不否認道士的作用，只是對作用的大小產生懷疑。

　　※※※※

　　如同眾人所料，魔人開始搭建一些簡陋的住所，所有證據都證明他們有長期作戰的打算。籐忍等人都到了山區邊緣親自視察，看著一字排開的魔人軍陣，眉頭都鎖了起來。

　　事實上，二十萬人並不足以完全封死出口，但是魔人卻有恃無恐，甚至某些地段只放了幾十個人，但已是驚弓之鳥的人類連一探虛實的勇氣都沒有。

　　夜魈不是沒有刺探軍情，也看到了許多空虛的防禦地帶，可回來後一個字也沒有說。在她的眼中，這些把赤熾趕走的人類都不可信。

　　時間一天天過去，情況平靜地有些詭異，沒受到攻擊的一方反而有許多人坐立不安。敵人用意不明，又擔心這是引蛇出洞之計，直到十一天後情況才發生變化。

　　這日清晨，探子終於帶回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玄清社的援兵到了，領軍的正是玄清社主印天，名動四方的四大天王之一。

　　彷彿隆冬吹未了一陣暖流，所有人都覺得神清氣爽，信心倍增，看到穿著道袍的朱雀人就像看到兄弟姐妹一樣親切，完全忘了一年以前他們還用輕視的眼光看待修真的道士。

　　籐忍帶著眾人親自迎到了西面的山口，看到一身道袍的印天竟是齒白唇紅的年輕男子，不禁有些驚訝。

　　印天今天二十五歲，因為修煉有成，所以容貌與十六、七歲的少年無異，偏又是一張瓜子臉、細柳眉，長髮披散在肩頭，連道髻都沒有扎，全身上下都透著陰柔之美，與傳聞中豪氣沖天的勇士形象大相逕庭。

　　他身穿白色道袍，更顯得玉樹臨風，由於不是道官，道袍繡上了一朵水仙花，隨風飄動栩栩如生，與愛穿花衣服的魅幽羽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氣質回異。一個人陰柔之美比女人更盛，另一個陰柔中透著男人的優雅，可謂並蒂雙花，各表一類。

　　印天迎著眾人一揖，含笑道：「印天見過各位。」

　　籐忍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拉著印天笑道：「在下籐忍，等你好久了。」

　　「原來是籐大人，小道有禮！」印天又是一揖。

　　「近日來閣下的大名如雷灌耳，我青龍正值危難之際，能否取勝全仗道友了。」

　　「哪裡，哪裡，我們只不過是配角，主演還是由您來唱——我來介紹一下，這二位是我的朋友，歌居謠和曲湘月。」

　　籐忍打量兩名道士，曲湘月已近中年，國字臉，臥蠶眉，一把黑髯拖到腹前，顯得飄然出塵，頭上束著道髻，身披黑色道袍；歌居謠是位女道士，年紀也就二十出頭，白衣翩翩，宛如池中白蓮，聖潔無塵。

　　「原來是名動天下的兩儀，幸會！」

　　印天含笑道：「聽說二十萬魔軍殺來，此戰人界已無退路，必須拚死一擊，玄清社五千道軍盡在路上，一日之內便可全部抵達。」

　　「太好了，我們正愁破敵之策，有道術相助定能大破魔軍。」

　　印天打量籐忍身後諸人，魅幽羽和夜魈最為顯眼，悠檸也楚楚動人，遙獵、銘博拳等武士各個英姿不凡，不禁連連點頭，讚道：「青龍果然藏龍臥虎，不同凡響。」

　　「朱雀何嘗不是，走，到城內坐下說。」

　　「好！」

　　兩批人攜手魚貫而入，英雄堂經過重新佈置，椅子從內一直放到庭院，籐忍親自接引所有玄清社的高手落座，然後才牽著印天共坐主位。

　　一時間英雄堂英雄輝映，左側是鎮魔軍團諸豪，右側清一色都是道裝高士，緊張的戰時氣氛也似乎被英雄之氣沖淡了，席間又是談笑風生，絲毫沒有大戰在即的感覺。

　　籐忍簡單介紹了魔人的動向，印天等人聽說魔人駐軍不動，大有反封鎖之意，都有些吃驚。

　　「敵人不動，我們卻不能不動，畢竟敵強我弱，他們近在咫尺，騎兵的速度又快得恐怖，一不小心就會被突入關口，後果不堪設想，因此急請社主前來是為了反擊之事。」

　　「好！」

　　一身黑袍的曲湘月擊掌大喝一聲，騰的站了起來，「不能任由魔人肆虐，我們也該給他們迎頭痛擊，之前是因為千里隔絕，攻擊不便，如今敵人就在山前，正是取得轉機的好時機。」

　　「右儀所說極是。」書清言也含笑起身，道：「我們畏敵，敵人又何嘗不畏我等？幾次大火燒死無數魔人，他們必然顧忌我軍重施故技，如今有道軍相助，可以日夜反覆襲擾，使他們坐立不安，不得不退去。」

　　「妙妙妙，書大人說的太好了，必須把戰事的主動掌握在手。」

　　氣氛越發熾熱，幾乎所有人都被二人之言引動了豪情，紛紛請戰，戰意和鬥志達到了頂峰。就連魅幽羽和悠檸都露出了微笑，武士剛性和道士柔性互補性極強，如此一來遠近皆宜，再也不用擔心兵力不足了。

　　席間只有夜魈沉默不語，不但沒有笑容，反而眉尖微蹙，似乎有些不安，因為她想起赤熾曾經提及的六華山脈所遇高手，魔人並非只是一群野蠻的傢伙，他們的核心從未真正展露，那才是真正值得擔心的力量。

　　魅幽羽瞥了她一眼，輕聲問道：「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讓他們試一試魔人的真正實力也好，免得一直猜測。」

　　「嘿嘿！」魅幽羽笑而不語，這正是他此刻的心意，僵持下去，戰事越拖越久，就必須做更多的嘗試。

　　熱血在熾熱的氣氛推動下激盪，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特別是鎮魔軍團的人，被敵人壓抑了十幾天，終於等到揚眉吐氣的時段，巴不得立即衝出去殺魔人一個片甲不留。

　　在他們熱情的邀請下，道士們也想一睹魔人的真容，玄清社遠道而來，還沒有見過魔人長什麼樣子，幾次聽說了魔人的描述感到非常好奇，急切地想知道魔人真貌。

　　籐忍親自陪同印天等人前往南關，整個英雄堂九成都跟了過去，只有夜魈和魅幽羽和兩位冥人留了下來。乂義和裁尉光不喜歡應酬，天天都在修煉，勤奮的程度整個復興城都歎為觀止。

　　「夜魈，知道人類和其他三族的區別嗎？」

　　夜魈沒回答，甚至沒有看魅幽羽，因為她知道不用做出任何反應。

　　「人類喜歡作夢，而其他三族不會。鬼人是最實際的一族，而冥界都是一群死腦筋，只知道修煉變強，仙人也是如此。付出一成就想有十成的收穫，這便是人類，所以他們的能力也被限制在一成。」

　　「他們現在正做著一個人打敗十個人的夢。」夜魈冷漠地撇撇嘴。

　　「不過我們也不會太放任他們，想回到鬼界還需要藉助他們的力量，如果他們徹底敗了，我們也會無家可歸。」

　　「那又如何？」

　　「難道你喜歡被一群魔人整天追著你要吃肉？」

　　夜魈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到底想問什麼？」

　　「赤熾說過什麼吧？」

　　夜魈知道這個鬼男的能力，也不想瞞什麼，隨口應道：「魔人真正的實力只有赤熾見過，我們見到的不過是魔族的小卒而已，即便勝了也不會改變眼下的局勢，當然，這些人也許連小嘍囉都打不過。」

　　「你就那麼信任赤熾？」

　　「總比你可信。」

　　魅幽羽不以為意，哈哈一笑帶過，目光望向南關方向，冷冷地道：「這是一場檢驗人類實力的戰爭，輸贏並不可怕，只要他們不會被敵人的氣勢壓倒就還有救。」

　　「難道你也不抱信心？」

　　「你應該沒有忘記雲北草原的大火吧？那麼大的火，死掉的魔人也不過幾千人，如今有二十萬之眾，除非玄清社的道士們都能飛，否則很難徹底壓制魔人。」

　　夜魈默然不語，魅幽羽做為組織首腦之一，竟然坐視同伴的生死不管，雖然符合鬼人作風，卻不是一名領袖應有的作風。

　　「不要以為我冷酷，這些傢伙如果不吃一場慘敗，根本不會明白這是怎樣的一場戰爭。兩個世界，九個界，數不清的種族，而他們張口閉口都是護國忠臣，意識還停留在為國家效力的低層次。

　　「玄清社的道士們也是如此，從他們的神情中完全可以看出此行只是相助，而沒有把這裡的戰鬥當成與自己生死攸關的大事，無論口號說得如何好，內心不認清現實就永遠不會成功。」

　　夜魈無法反駁，印天為首的道士雖然熱誠真摯，卻少了一點投入感。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至今都沒有把人界發生的一切當成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魅幽羽密謀放任眾人發動攻擊，希望人類能在血與火的交織中學會更多，然而他並沒有想到這場戰役對人界歷史會有什麼改變。

　　※※※※

　　六華山脈，被黑暗雲海籠罩的大地失去了往日壯麗，雲層比以前高了，光線也明亮了許多，只可惜少了人類的氣息，到底都是一片死寂。

　　進入空無一物的冰刺地帶，很久沒肉的巨豹餓得快瘋，整天嗷嗷大叫。前方便是六華山脈的山區，本想著附近可以找些野味，卻發現山野間空蕩蕩，連聲鳥鳴都沒有。

　　赤熾不禁咋舌，魔人打仗的本事不錯，捕獵的功夫似乎更好，就像蝗蟲一樣席捲了六華山脈。

　　光線突然暗了下來，赤熾抬頭看了看前方，天空密雲如織，神秘的黑暗漩渦之柱應該就在山峰頂上，前方的路雖不說伸手不見五指，卻也陰森幽暗，讓人不寒而慄。

　　他更為擔心的還是在鬼眼中出現的灰雨，如果說以前還能置之不理，經歷了毒林的事件後就不能不在乎了，萬一這些灰雨也像邪惡力量一樣可以改變形貌或是心性，就麻煩了。

　　呆立了一陣，赤熾決定還是繞開黑暗雲海，畢竟這次回歸的意義不比從前，還有大事需要處理，絕不能有半點閃失，因此改朝南方奔去。

　　黑海雲海面積雖大，卻沒有連接南方的海岸線，因此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通道，然而魔族並不想留下一條可以殺到他們背後的通道，當赤熾離開冰刺地帶後，很快就遇上了魔人建立的基地。

　　找找像是個無憂的小公主，左顧右盼，完全被美麗的風景吸引。

　　「大哥哥，人界都這麼美嗎？」

　　「還有更美的地方！」

　　赤熾回頭一笑，鼻尖忽然傳來一絲酸腐氣，心中微動，意識到附近大概有魔人活動，這早在預料之中，魔人一定會嘗試離開黑暗雲海控制更多的區域，否則六華山脈只怕不足以支撐數目龐大的魔人。

　　「小貓，你有食物了！」

　　巨豹一聲狂吼，四周立刻驚起一片飛鳥，同時也引起了魔人的注意。

　　茵綠的草坡背後，一群土黃色皮膚的魔人拿著武器衝了上來，呈半月形站在草坡頂部，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們竟然沒有主動發起攻擊。

　　找找嚶嚀一聲，把頭縮入了赤熾的背部，不敢看這些泥黃色的傢伙。

　　赤熾打量著魔人，這樣的見面早在預料之中，但全無氣勢的魔人讓他極為驚訝。在六華山脈遇到的魔人何等猖狂，完全是一副統治者的姿態，視人類等於牛馬，隨意宰割。如今卻是畏畏縮縮，不敢輕易上前，就像一群偷東西的小偷遇到了失主。

　　這真的是魔人嗎？難道離開了黑暗雲海的魔人，真是一無是處？

　　赤熾轉望北方，天邊的黑色依然顯眼，就像邪惡的中心散發著恐怖力量。

　　「吼！」一名身軀碩大的魔人突然出現在視線中，拍著胸口大叫，其他魔人立即散開兩側，讓出一條通道，那高大的魔人提著黑色的巨刀，晃晃悠悠地走下草坡。

　　單挑？赤熾笑了，若是圍攻也許要花點氣力，單挑就輕鬆多了，只要沒有高等魔人，這些普通士兵根本不足為懼。

　　高大的魔人用刀指著赤熾，還舔了舔舌頭，彷彿在面對一頓豐盛大餐。

　　「找找，抱著我坐好，別怕！」

　　「嗯！」找找雙手環抱赤熾的腰部，頭伏得更低。

　　呼的一聲，魔人揮舞著刀衝了上來，刀舞勁風吹得呼呼作響，力量倒是非常強大，但這樣的蠻力攻擊在赤熾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他連想都不想，直接驅使著巨豹突前一步，在大刀掃到臉部前伏下身子，輕巧地讓開了刀鋒，與此同時冷巨藉著衝勢橫掃，硬生生砸在魔人的腹部，儘管是無刃之劍，但這一下已經讓魔人吃盡了苦頭。

　　這一招是武技中最普通的隔山打牛技巧，灌入了赤熾超強的內勁。打到厚皮時，魔人尚且不覺得有些什麼，但當身子衝前一步，強大的勁力便在體內突然爆發，從腹部散至全身。

　　內腑可不比肌膚，根本吃不住如此強大的衝擊，可憐的魔人再也撐不住，張開大口便狂噴鮮血，轟然倒下，再也起不來了。

　　「蠢物！」

　　赤熾回頭冷冷一哂，每次想到那麼多人類被魔人弄得家破人亡，氣便不打一處來，魔人的慘狀才能微微消去心中的怒氣。

　　剩下的魔人都被驚呆了，赤熾隨手一擊就幹掉了強大的上司，再狂暴的魔人也不免心生怯意，不由自主地朝後方挪動。

　　赤熾並沒有因此而輕視魔人，這些低等魔人根本談不上對手，只有那些高等魔人才是人界的心腹大患。

　　「小貓去吧！」

　　眼見巨豹看著倒下的魔人不斷低吟，赤熾笑了笑，拉著找找跳下地面，輕輕拍了拍巨豹的背，巨豹大吼一聲就撲過去，高大的魔人轉眼間變成了它的美食。

　　剩下的魔人再也沒有掃蕩人界的威風，縮在一起像個可憐蟲，進又不進，退又不退。

　　赤熾感覺得到，這些魔人比毒林內的那些怪物容易對付多了，至少他們還懂得怕。當然，黑暗雲海也是一個關鍵的因素，正如毒林內的怪物離開了毒林也會變弱。

　　半晌，巨豹飽餐一頓回到赤熾身邊，心滿意足地搖尾巴。赤熾也不再停留，抱著找找跳上豹背，直接從魔人之間的空隙穿過。魔人們竟然沒有膽量摸一下赤熾，眼睜睜看著他呼嘯而去。

　　輕易越過了幾重警戒線，赤熾發現附近一帶的防禦並不嚴密，魔人部隊極少，基本上以十數人的小隊為單位，監視地域卻達數里至數十里，縫隙極多，很容易就穿越其中。然後越過了大約百里平原後，前方突然出現了許多河流。

　　赤熾對青龍國的地理並不熟悉，看到縱橫交錯的河道頗為頭疼，畢竟河道區域不利於奔行，好在巨豹能游泳，因此倒也不需要繞路，只是擔心在渡河的時候受到魔人的襲擊。

　　然而當他準備渡過第三道河流的時候，一片身影意外地出現在河對岸的樹林邊。

　　「站住！」

　　「人？」

　　赤熾只看了一眼便愣在當場，站在對岸的竟是人類。原想著青龍東方的人類全部西遷，沒想到在這偏遠的河網中心竟然還有人類存活。看他們的裝束，似乎還存在軍隊，在魔人的威脅下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望向清澈的河水，他更是吃驚，水底下竟然躺著許多魔人的屍體，甚至還有狼坐騎，說明魔人已經攻到了這裡，並與對岸的人類發生了劇烈的戰鬥，結果卻是以人類的勝利告終。

　　他知道許多各地的貴族都舉家逃亡，因為沒有人相信人類可以戰勝魔人，即便籐忍等人也是如臨大敵，不敢有半點疏忽，這裡的人卻為人類取得意外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