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243
Babcorn 發表於 2017-7-15 18:15
第1282章 又決9

    太行山脈深處,名為白徑口的高深峽道之中,輪番交替的持續轟鳴聲震落山巔的淺淺浮雪與塵埃,又撕破了低壓在山頭之間的積雲。

    數十門高低錯落布設火炮射出的炮彈,自各面帶著弧形的長短軌跡,打入到河東軍的陣壘和駐隊當中,時不時帶著血沫、殘肢、碎甲和骯髒的雪,團團騰起濺落;但對方還在堅忍地結陣,並且用零星飛射而出的弓矢反擊頑強的昭示著自己的存在。

    然後是抵近拋射而出成群飛火雷,帶著濃密的毒煙與烈焰,在河東軍陣營裡飛速蔓延開來。這下他們再也不能久支下去了,無數點燃成火團或是被燒灼著身體部分,乃至撕心裂肺咳嗽和嚎叫、哀號的身影,從遮天蔽日的熏人煙火當中忙不迭的逃竄出來,就此拋棄了堅守的陣壘和野營;

    甚至還有人慌不擇路或是昏頭昏腦的,一頭撲上了淮軍的陣地而被打殺或是俘獲當場。

    結果,這一敗就約發不可收拾了,無路可走的敗亡人潮,直接沿河貫穿深峽的橫水河畔敗走、潰退十多里;又在數度泅渡之間遭到尾銜追擊,驚而爭相擁踏的踩死和溺斃了許多人,直到了西北面的陵川小城下才停住腳步。

    然後,灰頭土臉呼天搶地的倖存者已經不足當初的十之二三了。接下來,他們卻又被滿臉惶急和不安的守軍給強硬無比的拒之門外,而當場毫不猶豫的射殺了數十人,才驅散了這股堆聚在城下拍門嚎叫的千餘敗軍之屬。

    而在更北面,已經有些細碎雪粒在寒風中飄搖,燕山與太行山之間的飛狐陘,又稱靈丘道之中,

    已經改任為燕山北路的蔚州都監權先鋒兵馬使王淵,帶領著一眾集結自鴻山關而擅長山地作戰的山後子弟兵,並同淮鎮自紫荊關派來的兩營散兵隊一起,在崇山峻嶺的盤腸小徑之間抵足姘手的艱難跋涉和攀越著。

    只見峽道兩邊懸崖絕壁如刀劈斧斫一般,頭頂一線青天,最寬的地方**米,而最窄的地方只有兩三米。其雄拔之勢峭麗之狀,在北國確為罕見,望者無不動魄驚魂!

    行走在其間時,可見峽道時寬時窄時高時低,時而崢嶸陡壁攔道而立,大有山窮水盡疑無路之感;時而又峰迴路轉陽光從高崖上瀉下,心境又如柳暗花明豁然開朗。天如一條彎彎曲曲的緞帶,上面如花的雲朵顯得很小,

    有的地段還常年與太陽無緣,哪怕晴空之日也是陰風颼颼而難見天色,山頂有些背陰處積雪常年不化而哪怕在三伏天也是冷風寒意颼颼。更兼有不絕於耳的淒厲鳥獸鳴聲傳來,令往來行走其間的商旅行人,長年各種毛骨悚然者也不乏其人!

    直到穿過了這段時人稱為「四十里黑風洞」,蕭蕭然森森然的黑石嶺大裂隙之後。隔著一道突然落差百丈的深塹和丈寬吊橋的險勝,對面河東軍設置在巍峨雄峻的五台山一帶城寨和據點,才沿著蜿蜒而上的山道,梯次林比的顯現出來。

    搶在冬天來臨的大雪封山之前,不計一切代價儘可能奪取進入河東到的門戶和通路,乃至在河東境內建立一個穩固的前沿據要,就是他們這些被暫時繼續留用效力的前平盧子弟,所能夠指望和追求的目標了。

    究竟是暫時的留用一時,而面臨被編遣四散的命運;還是就此為起點在新興的淮鎮勢力當中,擁有最基本的一席之地和晉身之基;就看他們這些專門從那些為數眾多的降軍當中,所挑選出來最為堅韌敢戰的平盧舊卒,所能發揮的作用和最後表現了。

    而在這一南一北相隔數百里的兩路之間尚還有一路,則是從初步穩定下來的井陘所發起的潛越攻勢;

    一隻得到足夠補充和加強,以閩地籍士兵為主的先手團,已經一鼓作氣擊破了位於井陘北道中部的蔓葭城和綿曼河口,而兵臨到故娘子關所在的承天軍城之下;而從這裡相距作為河東側腹、上黨盆地五州之地的北部門戶,所謂的平定上城(今陝西陽泉市)也不過十數里之遙了。

    而這正所謂是如今坐鎮河北的鎮守使王貴,所後續推進和展開來的相應戰略部署;

    主要是集中新控制區內有限的資源和補充亢余,在相對於南線河南都亟道和中部的懷、衛一線,相互呼應的整體守勢之下;從河北北部到燕山地區的內線地帶所主動發起來,針對河東方向的三路局部反擊;

    以便有限的牽制和削弱在中部和南方戰線上,所承受的壓力和攻擊。

    而在大江江以南,隨著各地不斷的災荒和**,大雲教之亂也再度迎來了一個新**和鼎盛時期。

    尤其是,隨著江面上被大雲教眾不惜代價組建起來的雜色「水軍」所截斷和封鎖,而失去了來自海路上的支援和交通,已經困絕了數月之久的杭州首府臨安城的陷落;大雲教的高層們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進行新一輪「遷都」的打算了。

    而身在江西道已經佔據了兩州,約九城之地,而再度擊敗來自洪州和潭州相繼出兵,的大雲教別部首領法大力和軍師金求德,也破例接到了一封像模像樣的詔書;敕封前者為檢校尚書左丞,兼端婺節度使,後者為江西到布政司左參議兼節度留後。

    與此同時,還有一份要求大雲教負責攻略各地的實力派,按照各自的地位、官職和實力,為大雲教接下來遷都臨安的盛況,所攤派部分錢糧與人役的數目。

    。。。。。。

    當然了對我來說,高寵率部來投的這個意外之喜,除了明面上的風光和聲勢之外,就沒有劉延慶那麼好安置和打發了。

    首先,與劉延慶隻身出走而帶回來那些,雜七雜八的舊日部屬和荊湖行司的在地軍民;或又是已經被上層拋棄群龍無首,而將領們各奔前程大都被我禮送回南方,人心以及徹底散亂掉的駐畿諸軍,有所不同的是;

    高寵率領的是一隻相對建制完好的軍隊,並且依舊在部下當中擁有很高的威望和號召力;這在對敵時固然是一個優勢和加成,但是對我領下高速發展的淮鎮來說,就是某種潛在的妨礙和不利因素了。

    其次,他麾下的蜀軍和淮鎮雖然有著長期的貿易關係,但缺乏戰場上直接協作或是並肩作戰過的淵源和干係,可以說於內於外都是頗有隔閡和生分的。

    因此,其部下也不能隨隨便便的打散了重新安置,或是直接進行甄選、裁汰和整編,一個不小心就會生出更多新的事端來,擾亂淮鎮已經初步安定下來河南後方。

    再者,則是高寵本人身份地位的界定,好歹也是做過我昔日上司的人物,又是當任過西蜀行司和關內留後,堪稱與我的同級別北地藩帥之一;

    若是剛來就驟給僅次於我的高位或是付以重任的話,不但對於長期作為我副手和同伴的辛稼軒、趙隆等人明顯不公平,也是在破壞已經構成良性循環的晉陞體系和權力架構,更不利於體系內部的穩定。

    但是如果給予的身份地位和權利低了,那就未免有刻意折辱和打壓之嫌了,很容易成為那些反對勢力的攻擊口實和理由,對於我如今的號召力和聲望也是一個不小的妨礙。

    正所謂是高了難以服眾,低了也不好交代。

    因此對於這部人馬,我當初的處置方略也就是慢慢的冷處理,在現實所迫的困頓和艱難當中完成對所在部伍的滲透和拉攏,但是卻沒有把高寵主動來投這個因素計算在內的。

    這時候我再次聽到通報,卻是陸務觀和辛稼軒這對親戚同時上門來拜會了,不由的心中一鬆,卻是發現自己有些魔障了。

    這種事情又何必讓我自己一個人勞神和糾結了,自然還有切身利害相關的其他人,來群策群力的費心分擔和商討一個比較合適的結論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1 22:51
第1283章 又決10

    一個天氣晴好的休沐日,沂州又稱琅琊郡的州府——臨沂老城之中。

    我正在和小晉君一起出外巡遊,進行名為體察民生的微服私訪兼休閒活動。就算是吉祥物也有吉祥物的用處,比如用來散散心和裝點門面什麼的;

    況且,就算是養只寵物不也得偶然帶出去放放風、撒撒歡,好讓她在日後能夠有較好的心情和精神狀態,直接或事間接的派上更多的用場。

    只是處於安全和保衛成本上的考慮,選擇出來散步的街坊也不是什麼普通的區域,而是淮地老移民和軍隊眷屬相對集中的所在地段;當然了,在這裡各種民生活動和市井生活的場景,絕對是相對真實而頗具特色和代表性的;

    這樣備選的區域其實還有十數處,但是最後出發時才通過隨機抽取來決定行程的目標,以迴避掉某種可能因為內部洩密之類的人為因素,所刻意製造出來的機會和意外。

    因此,雖然此刻在我身邊只是象徵性的跟了幾個人,負責提舉買來的物件;但是在稍遠一些距離之內,有數十倍各種身份和職業的保衛、情治人員,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分區逐段的待機和巡遊,倒也不虞什麼驟然出現我面前的突發狀況。

    同時按照慣例,還有三隻打著地方部隊的旗號,分別屬於內衛軍、衙前兵和主戰軍序的武器實驗隊,等不同歸屬的建制在城郊附近,進行「例行」的野外操演與對抗。

    反正這種隨機性質的突發操演和拉練場景,對於核心六州的軍民百姓而言,已經多的有些見怪不怪了,除了被劃定封鎖特定區域之外,大多數人還是照常多繞點遠路而已,繼續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

    而這時候唯一比較有興趣並主動往上靠的,大概就是那些別有目的和用心的其他勢力探子,眼線之流了,因此,他們的存在也有某種意義上吸引走雜音和關注力的「磁石」作用了。

    自然,這裡在體現出世情民生相對真實一面的同時,因為管理制度的成熟和長期的磨合下,這裡也沒有其他地方那些天長日久自發積聚而成,需要定期清理的陰暗角落和破事兒;以及新舊移民混雜在一起時的種種雞毛蒜皮的是非和瑣事。

    據我所知,這裡也是設統調和馬統調為首的情治部門和秘密單位,定期用來訓練和實踐的候選區域;主要是讓一些新出爐的年輕成員以生面孔和外來人的身份,如何在這種外寬內緊而警惕心較高的街坊社區當中,以不引起別人注意的方式,成功的潛伏和立足下來的實踐和考驗。

    而且因為生活在其間的老移民相對成熟的眼界和格局,再加上時不時會有一些淮鎮中高層人員,帶著家眷前來玩耍、消閒的前科和例子;就算在街頭上出現一些比較出格和另類的表現,也不會吸引太多圍觀和異樣的眼神;對於比較容易害羞又充滿好奇心的小晉君而言,算是比較寬鬆而友善的氛圍。

    我們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的,由我帶著小晉君親口嘗一嘗,尋常街頭具有天南地北風格薈萃的小食,在街市地攤上為看起來有些大驚小怪的她,慷慨地買上一堆新穎別緻的廉價小玩意,就很容易心滿意足了。

    畢竟是被變相關在深宮內院裡,而長期生活在相對與世隔絕狀態的公室之女,對於這種更接近普羅大眾生活狀態的熱鬧世情和諸多新鮮事物的吸引和衝擊,還是沒有多少抵抗能力的;

    幾條街市相繼走下來之後,很容易就被陶醉和沉溺在這種,兩人獨處的溫情與旖旎氛圍當中而難以自拔了。

    然後,我就可以放開手腳對她做點什麼了。比如在隨從身體的遮掩和隔離下,在靠牆的街邊上見縫插針做一些親密無間的事情,或是拉進到更加蔭蔽一些的僻巷裡逞一逞手口之慾;

    享受一番身家嬌貴無比的公室女兒,從茫然呆萌的不明所以然,到瞪大美眸而手足無措的肢體反應,乃至抵抗不過而顧此失彼之下,嬌羞欲滴的表情和無奈至極的聲音什麼,真是太美妙了。

    然後僅僅在第三天,我們的行程就在她強烈的要求之下,再次改換成了野外的踏青和遊山訪勝。於是我們開始出現在了距離最近的琅琊山上。

    沂州境內的歷史最早可以上溯到春秋的齊國,後來秦並天下,始置琅邪郡,因這座琅邪山以為名也。算是淮上這片中原的側腹之地中,頗為人文薈萃之所在了。

    比如,在南北朝時因為衣冠南渡的緣故,曾經與五姓七望之首太原王氏,並稱南北而分庭抗禮一時的琅琊王氏就出自本地;

    這一族自西漢大臣王吉以降幾代人祿位彌隆,而有「簪纓不替」,「冠冕不替」,「世祿不替」「累世之美」之名,最終於東晉時期達到鼎盛,史稱「王與馬,共天下」,又與陳郡謝氏並稱王謝之家的頂級門閥;然後才隨著南朝頻繁的更替而走向衰弱

    相繼出過兩位數以上的三公和丞相、大將軍,以及數量不菲的后妃。而諸如史上的名臣大家王導、王異,王羲之、王獻之,乃至時代較為接近的王建,王翰、王禹皆出此族。

    當然了,在歷史車輪所碾壓而過的滾滾大潮之下,無論是太原王氏還是琅琊王氏,現如今都已經是灰飛煙滅的過去式了;

    尤其是歷經百年的戰火喪亂之後,作為初代北伐當中對抗最為激烈的三大戰場之一,昔日淮山第一強藩的青徐鎮治下幾乎是被燒掠的十室九空;又通過後來淮鎮初立的不斷移民填戶之後,可以說是早以及物是人非而換種過好幾茬了。

    唯有這些顯赫家們和姓氏的成員,所留下點點滴滴存在過痕跡和故事,還以殘存下來的名勝古蹟的形式和外在,繼續在當地口口相傳的慢慢流傳下去。

    琅琊山上有秦始皇東遊登此,建琅邪台和石碑,也有許多歷代名人雅士的追附題刻,現在則顯然要加上我的手筆了。比如在望海告天的高台上做一些羞羞的事情,而愈發不可自己。

    只是到了我的位置之後,閒暇和歡愉的時間也不見得能夠維持多久。

    首先是高寵代表所部接受了我方給出的條件和建議,暫時保持現有的軍號和建制不變,以相對獨立的友軍身份繼續接受補充和援助,然後就近駐守河南南部到山南東道之間的地區,作為變相的緩衝和屏障。

    等到淮鎮梳理好河南都亟道的大後方之後,再進行下一步的訓練和整編事宜。

    其次,都亟道境內有一個新發現的狀況。

    就是在那些洛都城苟延殘喘的殘餘遺民當中,居然發現了足足有數千名的北朝舊屬官吏,只是他們眼下都過的十分落魄,而形同餓殍一般的依靠給駐軍幹些最低賤的苦力活計,才能苟延殘喘的堅持下去。

    據說原本洛都城中直接或事間接,為北國朝廷服務的朝臣和官吏實際上超過數萬人,而各種連流外品的名目和正式編制都沒有的各種非經制吏員,就數量更多了。

    但是經過兩都北伐的喪亂和人口的損失,再加上後續的饑荒、瘟疫還有況日持久不退的水患,這些北朝舊屬的官吏也是相繼死的死,逃的逃,還有點份量的都被最終攻入洛都的北伐軍,給抓走送到南方去獻俘了。

    因此,最後只剩下這些身處最下層數量不菲的小吏和目付們,因為大多數實在無處可去又人無所投奔,或是有著種種羈絆,而只能留在地方上改做他業苦苦掙紮著;其中又相繼因為連年不絕的飢餓和疾病、瘟疫、以及不堪勞作而相繼死了好多人,時至今日已經是十不存四五了。

    剩下來得以苟延殘喘至今的人,也已經被各種生活的苦難與困頓,給折磨的沒有任何脾氣和想法了;對於淮鎮願意有限招攬他們而另作他用的打算,幾乎是歡呼雀躍的倒笈相迎了。

    對我來說,這些人固然因為歷史遺留問題,不能直接派上政權當中的正式崗位;但是用來作為基層普及和推廣教育啟蒙的師資力量,還是可以派上用場的;起碼最基本的書寫和數算是不成問題的。

    。。。。。。。。。

    廣府,開始進入相對涼爽的季節了。

    而在首山宮的奉安殿中,大相國的心情卻是像著這黯淡的天色一般的陰鬱難當。

    事實上,他只要一聽見北面的消息,就不免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情冒出來。因為這代表的基本都是壞消息,已經更壞的消息和變化,以及最壞的噩耗。

    但是身為這個國家的掌控者,他又不得不去面對,好在總算有一個不那麼糟糕到額消息,

    「王端帥所部七千人,已經抵達漢水以北的樊城了。。」

    「開始就地收攏四散的軍民百姓。所得近萬人。。」

    「此日,馬不停蹄的連破大小亂軍七部。。。。」

    「斬獲兩千而收俘八千有餘。。」

    「自此襄陽附近的山都、中盧各縣皆傳繳而定。。」

    抱歉,思路卡住了不在狀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1 22:51
第1284章 捲蕩

    而在開始飄搖而下的細碎雪花當中,身為曾經的西蜀行司副總管,北川都統制兼關內留後的高寵,也在一小隊親衛和信使的陪同下,穿過洛南地區綿延跌宕的丘陵群落和下場盆地,踏上前往徐州彭城會見的路途當中。 因為,這一次他是不能不親自走一趟。

    事實上,當淮鎮方面頗為倘然大度的表示出,願意接受來自商州扯下來的傷病員和為數眾多山南地方的隨行百姓,並且繼續支持和援助他這支隊伍在南陽一帶立足之後;他手下的人心和士氣趨向,就已經出現了不可逆轉的巨大變化,他也就在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了。

    畢竟,雖然這只孤軍還沒有到最後一步的絕路上但也相去不遠了,而絕大多數人已經徹底厭倦了這種朝夕不保,卻還在缺衣少食當中繼續與優勢之敵奮戰到底的無休止日常,而只是為了那麼一點微薄的希望和可能性。

    而當這最後一點有限的希望都徹底破滅掉之後,就連他也不能阻止軍心和士氣的崩解離析之勢了,也只有淮鎮就近深處的援手,可以稍作挽回和補救他們所迫在眉睫的危機和困局了。

    儘管如此在他的麾下還是有小部分將士,在那些依舊對國朝衷心不改或是心存僥倖的將官們帶領下,選擇了繼續南下尋找友軍匯合,或又是向西繞路回歸蜀地的出走之路,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樣就此投入淮鎮這個北地叛黨的旗下。

    至於高寵本人,從某種意義上在國朝方面說已經是個死人了,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榮辱得失可以在意了。所以他親自前往,更像是某種姿態和變相的保證。

    他也幾乎是懷著這種複雜而坎坷的心情,就此踏上河南都畿道的土地的。

    在這裡荒蕪和頹廢的氣息幾乎無所不在,到處是被毀棄的村邑和集鎮,還有坍塌廢置的縣城城池,路邊荒敗的草叢當中隨處可見無人收斂的白骨皚皚;而這種狀況直到他們過了西洛水下游的盧氏縣,在熊耳山的西南麓,看見第一所軍寨和燧台之後才有所好轉起來。

    雖然,在狂野當中還是清冷孤寂的嚇人,而只有寒風捲蕩而過的嗚嗚呼嘯和仿若是哭泣一般的低語呢喃聲;但是至少已經看不見那些成群遊蕩而幾乎不畏人的野狗和鴉鷲群落,取而代之的是路邊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新興工地,還有一片又一片不怎麼連貫,卻明顯被整齊收割過的田地。

    而依稀勞作在這些工地之間的人群,雖然掩有菜色或是難免面黃肌瘦之態,繁重勞役之下的疲憊辛勞亦是溢於言表,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幾乎沒有多少頹喪與沮色,也沒有朝不保夕的憂慮和對於將來無所坐落的茫然無措。。

    也因為有他們的存在,原本因為戰亂而泥濘不堪凹凸起伏的道路,也開始逐漸變得乾燥、平整和硬實起來;一段段的新舊河渠和一片片的水灌翻漿過的田土,也在四下里不斷延伸開來;一處處烽燧、哨塔和寨樓,還有驛站和營房、屯圍,也相繼的拔地而起。

    而令他比較驚訝的是,這些大小已經初現雛形的工地當中,除了少部分比較要緊的核心工程是由來自淮地的建生軍所承建之外,其他幾乎都是靠著河南都畿道內本地征發起來的軍民百姓來營造和開拓的;由此也可見淮鎮一貫善於經營和拓殖的顯赫名聲和充足底氣,也不是什麼空穴來風的;

    要知道,他們大多數人剛被淮鎮納入治下才不過逾月道半月多時光,就已經有了這種明顯變化的精神面貌和氣象了。

    因此,難得起了某種複雜心思的高寵,甚至在路上停歇的片刻而主動來到這些工地的伙廚當中,想要看一看這些地方相對的一面之下比較真實的另一些東西;

    比如,高寵發現他們的日常飲食供給,吃的都是芋頭、蘿蔔和干豆雜煮的羹糊;雖然在其中幾乎看不到任何油水和葷色,但是卻是煮的足夠濃稠且每人的份量是十足的一小盆滿滿。如果需要每日六個時辰以外延長幹活的時間,或是在夜裡繼續追加臨時出工的話,甚至還有雜麵湯餅和烤豆薯的供應。

    好吧,以此為鑑而孔中窺豹一鱗半爪,他可以確認至少有這個新佔據的外圍地方作為參照物的話,淮鎮治下的普遍生活水準和軍中的額待遇是應該不至於差道哪裡去了。

    而在高寵過了河陽橋進入到了河北之後,卻又是另一番風貌了。因為河面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凍結和冰凌流動的情形,所以沿著大河放船而下是難以成行,而不得不在陸路上多繞道一些行程了。

    在這裡,相比到處冷冷清清的河南都畿道,河北道境內無疑是要人氣鼎盛的多了,在越發寒冷的天氣和時不時飄落的雪粉當中,依舊不乏熱火朝天人聲不絕的橋頭、路口和渡頭的小市、野市,以及成群結隊絡繹往來的各色行人和車馬隊伍。而且越是向東走,就越是熱鬧和頻繁起來。

    當然了,在此期間也有一些比較礙眼或是不那麼和諧的存在;一些明顯才在新進被焚燬部分或是全部的村莊和集鎮,縣城城牆上被攻打和煙燻火燎過的痕跡,還有在路邊被用長桿懸掛起來的許多首級,在城門口被吊死在城牆下的成片屍體,那蓬頭垢面臭氣熏天的關押在站籠裡哀號和哭泣,或是戴枷在城壕污泥裡勞作的身影;

    無不都在昭示著淮鎮在新佔據的地方上,也不是一帆風順的毫無妨礙與阻力的存在。但這反倒讓高寵愈加有些安心下來,作為曾多年在嶺外的廣大地域之間,參與過形形色色的平叛作戰與延邊駐屯開拓的資深宿將,他比別人更加明白大亂宜用重典的基本道理;而淮鎮既然不吝在新佔地方上使用這些鐵血暴力手段,那也意味著某種前所未有的治亂決心和堅定態度。

    因此,在抵達了德州境內的水陸轉運樞扭——利平市,就此度過黃河進入腹心地域的淮北道之後,他原本有些跌宕反覆的心情已經完全的平復和安定下來了。

    對於自己接下來的道路和方向也重新有了個初步的想法和念頭。

    。。。。。。。。。。。。。。

    與此同時,

    鐵馬秋風大散關,作為進入蜀地和山南西道的關南門戶所在,已經再次陷沒在塵煙與血火當中。

    而這一次淪陷的速度甚至比多年前的那次西軍入蜀更快得多,重新修繕起來的關城甚至還沒能發揮什麼用處,就在來自青唐大都護府號稱是「橫山斷水」的湟源藩兵競相攀越下一鼓而沒了。

    因為相繼損失了絕大多數北上的西蜀行司戰力之後,作為天府之國的蜀中之地已經基本無兵可用了,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之輩和地方新募的土團、鄉兵在勉力維持著基本的局面。。

    自此在頂風冒雪而來的西軍狂潮面前,興州、文州、龍州、利州、閬州、洋州、巴州相繼而下,而隨著興元府(漢中郡)的不戰而降,勢無可當再度的敞開了蜀中腹地的最後門戶。

    而這次西軍引兵來攻的速度和態勢之快,甚至就連那些疲於奔命忙著鎮壓地方層出不窮的民變和騷亂不止的殘餘官軍,都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1 22:51
第1285章 捲蕩2

    九月初二,正帶著小晉君四處巡遊以釋放某種虛假信號的我,接到了一份北方延邊的警訊。

    大概七天之前,一隻來自塞外的敵軍入寇剛穩定下來手燕山北路的朔州,從延邊的黑駝嶺到石河鎮一帶破關而入,接連陷沒了相對守備空虛的朔縣、馬邑、保大諸城邑。

    而這時,新任的大同防禦使權朔州長史,右郎將曲端,也才剛剛率部抵達應州的治所金城而已,治下的大部分轄區就已經;而此時他麾下可用之兵,不過同行的兩個邊防營並眷屬和一個輪駐的防戍營,外加上兩千收降留用的涿州團結兵和本地的八百土戶弓手而已。

    而敵方乃是是隸屬於西軍陣營的雲中道六鎮之一天保軍的旗號,而前後號稱馬步上萬之眾洶然而至。

    身為打過兩次北伐大戰的老軍伍,曲端並沒有在金城縣內被動防禦或是退往雁門關坐守待援,而是留下自己的旗鼓以及少量駐留兵馬、眷屬和土戶弓手,權作虛張聲勢的固守之態以暫且安定人心。

    另一邊卻是親自帶隊潛而北上主動迎擊,由此,在應州西北的龍門山一帶爆發了一場決戰。

    先是以為實力較弱的兩千涿州團結兵前驅,打上淮軍的旗號搶先在山口接敵先頭,分作四陣而據以地形輪流接敵,待到鏖戰數輪之後側翼被突破不敵乃退,遂又變成為敵軍追擊下的潰敗之勢,一直潰退到了數里之後的渾源川。

    然後,曲端以伏於川上枯草之間的本部三營兵馬暴起火器交擊,而當場打得天保軍大亂不堪而競相潰走,然後轉而再戰於龍門山下,一鼓作氣復破之而殺獲各千。

    敵天保軍餘部乃退往馬邑縣,而這時敗走的團結兵也被重整和集結起來,加入到半途追擊當中,遂又殺敵而俘獲各自數百人;自此這只入寇西軍的勢頭已經被完全給遏止住了。

    待到來自蔚州的一部援軍抵達,這只西軍所部已經被曲端部的再次對戰所敗,餘下騎兵四散而逃出邊塞去了,而殘餘步隊被圍困在了馬邑縣城之內。

    至少,在塞外已經開始雪花紛飛的情況下,這些逃走的西軍潰兵已經是不足為患了。

    自此,這場有可能糜爛邊地的西軍入寇,因為地方守備官的及時處置和採取的對策,虎頭蛇尾的結束了;不過,這次邊警在嘉獎相關人等的同時,也多少提醒了我,要加緊對延邊駐屯力量的建設了。

    至少作為將來對塞外諸藩和幾大都督府,乃至西軍勢力範圍內的西北諸道,進行相應攻略的前沿跳板和前哨基地,需要足夠的長期準備和逐步的經營,正所謂是敵亦可來我亦可往的道理。

    與此相比,是在河東數路偏師突進的相對順利。其中中路井陘最後一處關隘的娘子關,已經被隨軍輸送上去的工程炸藥給炸破而宣告易手了;

    北路的飛狐陘已經突破了深峽天險黑風塹,而攻入五台山中開始逐一掃蕩當地的河東軍殘餘。

    而進展最大的則是南路的白陘(孟門陘)。已經攻破上黨之地四州之一蓋州門戶的陵川縣,但是也遭到了當地最為強烈的抵抗,以及來自北面的壺關與高平,乃至南方澤州州府晉城方向的數路河東軍猛烈反撲。

    因此,在這些欲以奪還的河東軍不計代價攻打下,轉為守勢的先手軍傷亡一下子就超過前期的攻略過程。

    但是隨著搶在大雪封山堵路之前,不計代價通過白陘羊腸阪的險道,輸送過去的後續援軍和數批物資的抵達,這只輕裝突擊的先手部隊,還是先難後易的逐步穩住了這處,嵌入上黨盆地的前出據要。

    這樣,只要他們能夠堅持到來年的春暖花開,就可以令聚集在河北境內的淮軍,以此為跳板全面攻略河東道(今山西省大部)的所在;自此南下可以截斷自潼關到懷州柏崖城的兩百多里關洛咽喉,北上進取群山環繞之中的太原、晉中諸盆地了。

    於此相對應的,則是原本受挫於河北河南方面的西軍,自山南東道的商洛、盧氏一線南下的攻勢如潮;

    其中一路人馬攻入南陽盆地,連破西陵、內鄉、鎮平各地,在南陽城外與高寵的關內軍所部大戰連場,先後死傷數千才不克乃退;

    而其他南下的人馬,則相繼陷沒橫掃了鄧州、均州、房州、唐州、隨州,以及光化軍、均平軍、安關軍等多路重鎮,徑直兵臨漢水北岸的樊城之下了

    眼看僅僅是半月多時間,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的襄陽保衛戰,就再度迫在眉睫了。

    但這一切已經與我關係不是太大了,自有已經退守到哪裡的王端臣一行人去操心和對應;

    而作為據有北地半壁而需要時間慢慢消化的北平大都督府,需要防備的是那些已經據有了南陽盆地大半的西軍;

    尤其是當他們在南朝經營完備的傳統防線,襄陽——漢水一線受阻之後,就此轉向突破東面的方城和東南向的泌陽一帶;乃至就此突入到淮南道西部與河南道南部相鄰的信陽軍、確山軍、潁昌府等,相對控制力薄弱甚至是三不管的邊緣地帶。

    不過,現在的主要問題是冬天已近,那些勞師遠來的西軍在相對漫長的後勤補給線的維持,還有兵員、糧械的補充上,也將近抵達一個極限了。

    畢竟,作為他們大軍遠來的折轉與騰沖之要,關內道其實形同一片荒蕪白地,而無法獲得任何的就食和補給的。因此按照北朝傳統的模式,他們會在新佔據的山南諸道境內,就地轉為分兵哨糧的模式,以休整部伍和士氣,乃至四出搜刮地方積累來年征戰的軍資和物用。

    但這也將是淮軍在冬季發起反擊和局部攻勢的機會,以機動性出色的獵騎兵和騎步兵為主,破壞西軍在當地的準備工作和休整進度。

    此外,就是在巡遊路上由我的幕僚班子,呈上來一份最新版本的《初定軍階官秩扎子》,

    等待我核准刊發之後,無論是軍隊還是地方官府,都將統一劃分為職事、官銜和等階的並行三大類;

    職事最簡單,就是實際任職的崗位和官職所在,決定著相應的權利和職責範圍;而在正常固定編制和任期之外,特別委任和追加的職責、名頭的則叫做差遣,也是決定各種勤務補助和崗位津貼、特殊配給的參照標準之一。

    官銜\/軍銜,則決定著相應體制內與職事配套的級別,與軍隊中指揮權相對等的階級;以及在相應情況下逐級遞交或是替補的優先次序,還有最基本的薪餉、俸祿,以及日常福利待遇的水準。

    最後的等階,則是在最基本五類十一等戶口資序之上,代表某種廣義社會地位和榮譽性的身份,更加類似於勳職和散官的存在,同樣在社會交往和公共場所當中,擁有相應的特權和便利。

    此外,還有一套繼續維持現狀但是僅作為榮譽頭銜,今後不再增加下去分作的行、守、試三類的寄祿官體系,也就是皆有名而不任事,僅為敘遷之階的特殊存在。

    自此,原本前朝沿襲下來的那些相對繁複散亂的文武散官、勳職、職事、差遣、爵祿、食邑,還有特進的檢校官和功臣別號,給暫時統合起來變成相對簡單一些事物。

    其中,職事從最末微的農官、屯長開始開始暫定為二十九級,而官銜則最底層的從九品下起步到正三品上為止,等階則參照以往文武散官和勳職制度,統一訂立為五十二個階級。

    當然了,我還可以創造一些更加前衛的建制和稱呼,來體現出更多與眾不同的地方;比如軍師旅團營連排班,首長政委指導員教導員指戰員,乃至上中下的將校尉士兵什麼的。

    但是以現今的生產力和社會發展水準而言,大多數除了刷一點跨時代的逼格和多數人無法理解的超前時髦感,然後大量增加管理成本和重新學習運用的難度之外,就在沒有任何的用處了。

    這麼做的主要用途,除了梳理內部簡明等秩和事務之外,還是進一步的從政權體制和名分大義上,繼續與南朝大梁明顯的切割開來。

    正所謂是釐官定製,同樣也是建立新政權的重要步驟和階段所在。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1 22:52
第1286章 捲蕩3


    大梁泰平七年二月,一晃就是冬去春來,冰雪消融而萬物復甦的時節。

    而作為淮鎮最靠南方的新統治區,淮南道境內的沿江一線,也是最早見到春天徵兆的地區。

    而在微有些涼意的晨露當中,騎著一頭紅皮騾子的牢不萌也帶頭走在巡邏的道路之上,一手緊握著斜跨的火銃,一首捏著烤過的帶葉苞米,正在一心兩用的吃著早食的加餐。

    牢不萌是一名前年傷殘退役的老兵,他本是一個地道的婆羅洲人,如果不是因為當初的龍州團左在家鄉招兵的緣故,只怕這一輩子也沒有見過冰天雪地的機會;

    結果,在駐留在安東到北方的黃龍府期間,因為冬天裡出門巡哨的一時不慎,在雪穴子裡折斷了腳,又輕率耽誤了救援的時間,結果雖然骨頭接回來了,半邊右腳掌也被凍壞掉了而不能不做了切除。

    但是相比其他人遭遇他還算是幸運的,有個叫不信邪的河南人,偷偷跑出來撒尿的時候就連命根子都給凍住了,就算是用澆溫水給救了回來,也喪失了基本的功用而沒法傳宗接代了。

    因此,他至今走路起來還是有些不得力,也沒法全力奔跑了;所以最後只能選擇退役到後方,在三、四線守備團和巡護隊裡兼差教頭;然後在實際領取名下軍分田的時候,他也有三處可以選擇:

    一處是到安東地去在靠近鐵嶺一代的開拓屯莊落戶,計給中田三百五十七畝,可以自募人手前往。

    一處是到淮鎮最西面的河南單州去,給授中下田二百九十畝,外加配給十五年勞役期的傭奴五人;

    還有一處則是在淮南光州仙居縣附近,以當地屯莊長的身份,領安置田四百零九畝,另配屬男女屯民三十七人,又有充作力役的藩奴五十二個。

    最後他還是給北地冰天雪地的寒冷給凍怕了,也不想再費心費力的重新遷移了,主動選擇這個更加靠近南方溫暖地區的淮南光州仙居縣的屯長之職。

    但實際上當他帶著一幫男男女女和十多車物件,做好披荊斬棘重新開拓的準備,了地方之後卻發現到幾乎所有東西都是現成的,土地、屋舍、耕牛、種子和農具,都已經經由地方準備齊全了,甚至連具體到人頭的分配和規劃都不用他操心,只要吧帶來的衣被、家什給搬進去就好了。

    而他這個屯長,除了督促手下的屯戶及時按照當地時節,完成相應的生產計畫和定額繳納公糧之外,就是要以比照軍中的規程和章法,對這些成年的屯戶進行操訓和行伍編列;因此除了慣常具體到人手一份的刀槍弓弩之外,他們甚至還有十幾隻火器,主要是軍中淘汰到地方的三眼銃和細口鳥銃。

    在這種新開拓的地方,必須讓莊子裡的男女老少都能熟練的適應這些傢伙,才有可能對付的了地方上可能遭遇的各種狀況。因此,他們安頓下來的額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淮軍屯圍的統一標準,用就地取材的土牆和木圍欄,將自己的居住地給包圍和保護起來起來。

    一方面是為了防止田地荒蕪而人煙稀少之後之後,從山裡流竄來的各種野獸出沒和禍害,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防備地方上不怎麼安定的人為因素。

    畢竟,靠近西面的不少地方,仍舊在時不時鬧各種民變和匪亂,每到特定的時節成群結隊逃荒在路上的流民,就是這些地方的最常見的一片光景。而在淮軍派人入駐和清理光州境內之前,哪怕在縣城或是州府的城郊之外,也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那殺人越貨的勾當。

    而在常年動亂不安之下,當地更有許多人拋下田地村莊,紛紛逃到山裡去討生活和躲避戰火,乃至在飢而無食的情況下惡性循環的變成地方上新的匪患和動盪因素。

    因此在官軍徹底抽出手來派大軍徹底掃蕩和清查地方之前,作為剛剛入主仙居縣城的備寇尉,除了手下那隻全副武裝的守備團之外,所能夠依仗的觸角和延伸的執行力,也就是他們這些被分配了土地而安置下來數千單位的外來屯戶,以及有他們所抽丁出役隨組建起來的巡護隊,來維持基層鄉里的秩序了。

    然後,等到這些重點地區的基層秩序建立起來之後,就可以抽出更多的人手和物力來,組建起範圍更大涉及戶口更多的當地屠戶的編管區了。然後再通過不斷擴大範圍的編管區,和豐碩朱折衝要點的可靠屯莊及其自衛武裝,逐一的排除和消滅掉地方匪患繼續增加和流竄的土壤,乃至逼迫他們大多人從山中走出來,接受官府的管制和編排。。

    這樣,在沒有外敵入侵或是大規模匪亂的情況下,只要兩到三年時間就可以以較少的代價和投入,完成對新佔地方上的基本梳理和官府上呈下達的基本執行力構建。

    而牢不萌抵達這裡的第一年的感覺,就覺得之前真是白白糟蹋了這麼好的地方和產出;要知道他所定居的所在地方距離官道不遠,土地肥沃氣候也不冷,不遠處就有河流,很適宜引渠灌溉也有相對豐富的魚貨;河流環繞的對岸起伏丘陵之上還有之前開闢出來的茶圃和果園,

    且因為正處四里八鄉交通便利的通匯之所,在此之前已經很有些發展成為集鎮的趨向和格局;但是現在居然已經荒廢日久而讓長滿野草的田地裡,變成各種鳥獸穿梭往來的樂園了。

    因此,在初步完成第一道的屯圍工程之後,接下來的集體活動就是被廢棄的田地,逐片逐片的圍起來放火燒荒,再用弓弩、火銃打殺其中被驚逃出來的鳥雀鼠兎獾狸什麼的,好好打了一番牙祭還儲備了不少肉脯和皮子。

    然後在更多移民填戶和補充的生產物資相繼抵達之後,歡歡喜喜熱熱鬧鬧的第一個新年氣氛當中,也讓大多數人徹底拋卻了對於過往的惆悵和最後一點點的遐思與憂愁。

    然後等到第二年,他們翻耕和飲水澆沃過的土地上,所種下的油菜、花生、大豆、苞米和稻禾,都已經長得老高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手下一下子就多了許多額外人口;原來是到了當地青黃不接的時候,而導致附近地方的額鄉民紛紛跑出來找食

    然後又發生了許多事情,在由此發生大大小小衝突當中,一些還未長成收穫的田地被糟蹋,在後續的報復和懲戒活動中,也有一些人在對抗當中丟掉了性命,但是更多的人因為試圖偷取農作物,而被有組織的莊戶給當場逮住現行,乃至突襲了野外的聚居點而就地俘虜、扣押起來;

    最後只有婦女和兒童會被留下來,作為有限的幫工獲得一口吃食,然後男人統統被縣上來到守備兵帶走另行編管起來。而且,其中被留下來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再走了。因為,依靠淮鎮內部互通有無的資源調劑與流動,哪怕是莊子裡正在喂養的牲口,都要吃的比他們這些滿肚子樹皮草根的本地鄉民好。

    就像是牢不萌身邊的那兩個,名為姐妹實為姑嫂沒名沒分的女人,就是這麼陰差陽錯得來的;她們在一次偷吃騾子豆粕餅和豆腐渣的時候被抓個先行,而自願用另一種方式來代償,然後又以幫襯為名把另一個親人給拉下水的。

    而通過這些幾乎是一邊倒的爭鬥和衝突,他們這些外來的屯戶也徹底在地方上站穩了腳跟,而完成對於周邊地區殘餘圖戶及其聚落的壓制和威懾。進而以有限的物資為誘惑,將他們逐一的變成編外的勞役對象。

    等到來年的第一批農作物出產之後,吃飽肚子的糧食就再也不是他們所需要在意的問題了,開始轉而謀求當地可以用來增產置業的特產和土供所在。

    一旦確認能夠行成一個小有規模的產業之後,更多適用於編管地的勞役崗位也就由此誕生了。這也是一種長治久安下去的變相治理手段。

    而按照前朝茶聖陸羽的《茶經》,正所謂是「淮南茶,光州為上」,而仙居又當其中翹楚,一度在當地的綿連丘陵當中,儘是形形色色的茶山;只是因為戰火紛亂而荒廢日久,這種既不能果腹又不能當柴火燒的作物,在自生自滅的野放環境下;

    因此他這次巡邏就是為了保證,那些作為屯莊重要的副業——在各地開闢出來的新茶山,不至於受到流竄人口之類意外因素的損毀和破壞。

    雖然仙居縣內已經基本安定來下來,但是架不住那些從外地流竄的小股飢民,或是零星從西面攀山越嶺過來的逃荒者,飢不擇食之下的錯亂行為。

    尤其是在他們屯莊附近的白瑕丘上,那一小片從戰亂中苟存下來的一小片老茶樹,更是仙居縣下所屬用來創收的高端特產。

    但是在去年,他們有增加了新的巡邏區域和防範對象;就是冬天裡那些沿著飢民的逃荒路線,而穿過桐柏山區的野隙、小道流竄過來的西軍零散人馬;

    雖然他們數量極其有限也沒有什麼次序,但是這些上過戰陣而直到趨利避害的傢伙,由此造成的損害和破壞,卻是更甚於那些飢寒交迫的流民之屬。

    光是牢不萌就親自遇到過一次襲擊,當面擊殺過其中兩人,並且參加過至少三次各莊聯合動員起來漫山遍野的搜捕行動;

    然後到了最近,在需要關注和防備的黑名單上,又增加上了來自南方雲夢大澤附近的水賊、湖寇。因為當地持續的旱澇災荒和西軍南下後的肆虐異常,就連這些原本躲在水鄉大澤里長期既盜亦民的傢伙,都已經過活不下去而跑到陸上來避禍了。

    。。。。。。。。。。。。。

    而在廣府,剛剛變得熱起來的天氣當中,卻是有一股低氣壓籠罩在朝堂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1 22:52
第1287章 捲蕩4

    從首山宮的辰陽大殿散朝出來的人流當中,也已經到處是流傳擴散的各種消息。

    「襄陽失守了!!。。」

    「襄陽怎麼會失守呢。。」

    「那可是集兩大行司之力,所營造的荊北雄城,諸道樞紐啊。。」

    「不是還有漢水為險峙。。舟師為屏護和游翼。。」

    「兩度北伐和番胡南下,都沒有出過問題的,怎麼會。。」

    「卻是來自蜀中的敵寇,順水放舟而下,」

    「先是截斷了沿岸的諸多據要,進而從路上直驅襄陽後路。。」

    「前方遂得軍心大亂,雖有端帥鎮壓當面,也是顧此失彼。。」

    「雖在城中聚得軍民數萬,但是既缺糧餉,亦短器械。。」

    「至於舟師,都已是過去的老黃曆了」

    「自荊北行司撤廢和諸軍崩散之後,舟師大都被抽去下游護翼江寧。。」

    「餘下的也都就近散為水寇之流了。。」

    「當地的水軍統將孫翌晨,倒是重新籌得大小渡船二十餘,載兵往援北岸樊城」

    「結果為上游放船火攻,大部焚燬、翻覆於江中。。」

    「自此樊城內外無援而就此淪陷。。」

    「然後襄城亦為賊勢所困,端帥也只能親率出城擊敵。。」

    「連敗敵勢數陣而迫其遠退之後,這才開始率眾突圍。。」

    「荊北徹底陷沒了。。」

    「荊南糜爛也是指日可待了。。」

    「也許不多久之後,西賊就能抵達大江之畔了。。」

    「自此大江以北,不復為國朝所有了。。」

    而對於另外一些人而言,則是他們所倡導的「收兵聚師,禍水東引」的方略徹底破產了。

    國朝主動收縮防線而退讓出來的北方地盤,並沒有能夠讓那些西賊並因此和淮逆,相互爭鬥和競逐於中原,反而是繼續朝著南方國朝的勢力殺將過來了,這怎麼不能夠讓他們無比的憂心竭慮呢。

    而在大江以南同樣是不得消停,江東、江西、兩浙為首東南財賦重點的精華,大都已經淪為大雲賊和形形色色亂民肆虐的樂土,除了江寧府為首的少數府城和望要大邑之外,放眼望去就再沒有一片稍加安寧的立足之所了。

    而光是為了維持嶺內的局面和基本的通路,國朝每月都要付出數以千萬計的軍淄糧餉所費,每日都有天文數目的財貨填入到這個無底洞當中。

    一旦失去了上游蜀中和荊湖的屏護之後,弄不好連繼續據有嶺內的傳統南朝格局,都要維持不住而重新回到開國時的險惡局面了。

    然而,對於朝堂上重新興起的另一股保守派勢力而言,這些看似不利的變化,則未嘗不是一個相對利好的消息;

    因為,這也意味著朝廷可能就此放棄,在嶺內不切實際的執著和所謂北伐成果的虛名,重新將重點和目光轉會到嶺外基本盤的經營和穩固上來;乃至由此改變大略方針的可能性,將各種備戰的資源和人役,投入到更加熟悉和具有便利的海外拓殖上來。

    至少,他們依靠對西海道諸藩的軍事壓力,完成一輪最新交涉和談判上的勝利,

    在繼續保留部分權柄和名分,不再追究和牽連下去的情況下;逼迫他們割土、賠款、入質和認罪、削爵、退位,乃至遣散和交出一定規模的私屬武裝,交出足夠數量的海船和藏匿於島洲上的叛黨水師殘餘,才籌足了朝廷最近一筆編練各軍的用度。

    只是在兩度北伐戰事當中,所折損掉的將帥和軍官之屬,卻不是那麼容易鍛鍊和補充起來的,因此,亟待那位碩果僅存的北地總管王端臣,所帶回來的一眾新銳將官,才有可能在較短的時日之內,重新形成基本的戰力。

    而在河北道,貝州境內,

    已經淪為被通緝作價五十緡懸賞盜匪頭目的崔博琦,也極力策馬飛奔在亡命逃逸的原野之上。

    僅僅才過了這麼一個冬天,待到他從窩藏貓冬的山裡重新出來之後,就發現他所熟悉的世道,仿若是換了各人間一番,面目全非的讓他幾乎都要認不出來了。

    到處是巡遊在道路上拿著武器的鄉民,各處道路要沖和山口、橋津,市集,都被建造起了各種具有防禦功能的屯圍、驛站和哨台,而讓他們一旦稍有動靜,就在各種圍追堵截當中損傷慘重。

    而曾幾何時,這些往昔任憑魚肉而依舊只能低眉順眼,乃至強顏歡笑忍受的鄙賤之民,也居然敢於反抗他們潛伏下來休息期間,一點點微薄的索取和帶走青壯的協力要求;

    崔博琦眉頭上的一道血痕,還有陷沒在老家村子裡的大半數部曲,就是他的一時輕疏所付出的慘重代價。要知道,這周圍十幾個村子的大多數土地,都是歸屬在他崔氏族人的名下,光是為崔氏種地和做工的佃戶和奴僕,就佔據了這些村子居民中的八成以上。

    然而,在他們拿出來耀武揚威的刀槍面前,那些昔日的佃戶和鄉人幾乎是聚集在一起,一邊閉門堵窗進行反抗,一邊在房頂上放出了報信的煙火;如果不是他見機的及時抽身的話,只怕也要陷沒在那個曾經讓他熟悉無比的村子裡了。

    而這一切都是那些淮逆所帶來的巨大變化。

    要知道,他的祖上可也曾是號稱山東七大氏族的五姓七望中,清河崔氏的一員;在兩漢三國到隋唐的近千年時光之間,在五姓七望最為鼎盛的年代,他們甚至擁有比天子之家更加風光和顯赫的名望和權柄,而基本只在相互族內小圈子裡通婚,以保證血統的高貴與純潔。

    而那些草莽出身或是具有胡族血統的君王們,也無不是要想盡辦法迎娶五姓七望中的某家女兒,以在血統中獲得某種意義上的認可與,再籍此從五姓七望中征辟相應的飽學之士或是卓異子弟,以充實自己的朝堂和地方官府,來加強和穩固自己的統治。

    而世家門閥也由此獲得更多朝廷賦予的特權和利益,而通過各種兼併土地和隱匿流亡,將更多的人口和田畝,納入到自己的直接或事間接的支配當中,乃至在官府有限的統治秩序之外,以遵循禮教之名和鄉約民風為由,自行締造一套自州縣而下專屬的社會倫理與道德體系,來進行變相的隱性思想統治和輿情導向。

    而在此期間所產生的任何異己和反對的聲音,最終不是在來自官府體制內紮根下來的強權和勢力面前屈服和求饒,就是因為各種意外和盜匪作亂而徹底消失不見。

    哪怕是號稱皇權與國勢最為鼎盛的李唐一朝,號稱是以科舉之途為寒門大開方便之門,極力抑並土地兼併的貞觀到開元年間,充斥在朝堂上那些瓔珞滿堂的宰相世系,外戚裡的后妃世系,依舊還是崔韋裴盧這些與五姓七望有著千絲萬縷干係,或者乾脆就是分支族人的顯望之家。

    這種既有鬥爭和對抗,又有妥協和依存的關係,一直沿襲到了安史之亂的爆發,才因為五姓七望各家秉持的不同立場和傾向,被嚴重的打破和分裂開來,進而又在席捲了大半天下的戰火綿連當中損失慘重。

    好容易捱到天下之亂初定,接下來撥亂反正的乾元天子,以及後來在梁公輔佐下開始中興的泰興天子,卻又開始乘勢進一步的打壓和削弱這些世族門閥的力量,並一次作為繼任者堅持不移的國策之一。

    在後來的歷代天子和執政的梁公後人手中,大唐開始逐漸恢復元氣而威令八方,海內海外皆有不斷的征伐與開疆拓土的事業,而一代又一代裂土分藩的諸侯,也開始誕生在大唐將士與商旅所踏足的任何一片土地上。

    但是對於被強大的皇權,給壓制的喘不過氣來的世族門閥而言,就未免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暗歲月了。海外輸送回來的珍寶財貨和海量的物產資源,極大加強了朝廷中央集權的威勢和力量,也武裝和維持了海內海外規模龐大的各色軍伍。

    而這些都不是任何一個或是一群世家大族,可以輕易抗拒和違背的里奧;更不用說,大量在官府的引導下,出奔海外的破產農戶和逃亡的佃客,也成為了這些門閥世族隨所在地方的人身掌控和社會影響力,進一步虛弱和衰亡的誘因和導火索。

    他們甚至不得不一點點放下身段,用故土難離的鄉黨之情和不斷提高租佃的待遇,來試圖挽回和遏制這些不斷流失的隱性支配人口。

    那也是寒門子弟和庶族出身的官員,滿天下大行其道的時代,一個個名門望族不得不地下尊貴的頭顱和身段,拚命的約束自己的子弟和親族,以免被這些急於建功又毫無底蘊的酷吏之輩,給找到大興牢獄和刑訟的口實與機會。

    所以當乙未年間的朝中,開始表現出針對執政梁氏及其黨羽,各種逆流和暗潮的時候,這些久苦已矣的豪族郡望門閥大姓,幾乎是一拍就合的全力推動起來。

    因此,後來爆發的乙未之亂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既是成功了又是失敗了;

    他們所裹挾而起的濁流逆浪,固然是得以掀翻了一直打壓在他們頭頂上,而令人難以喘息時代把持朝政的龍武系及其黨羽;

    但也開啟了紛亂不休再無止境的漫長亂世,和隨之而來無窮無盡的苦難與血淚;而並非如他們所願,重新回到從前的那個世家大族與當朝天子,在高端政治鬥爭的有限框架內,相互博弈又相互妥協和依存的理想年代。

    當作為掀起亂世的罪魁禍首——瘋帝一族,被各地輪番報復的龍武系分支給徹底清洗和殘殺殆盡之後,這些作為曾經幕後推動和支持者的世家大族,也迎來了新一輪清算和報復的浪潮,而無可抗拒的傾覆和消亡在滾滾時代大勢當中。

    他的家族可以說是因為過於偏遠的遠房旁支關係,而僥倖躲過破家之厄而沿襲下來的少數殘餘之一;

    儘管如此,依照他的家族在當地所經營出來的豪強身份與千餘族人構成的大姓,依舊在這個亂世當中沉浮跌宕的,繼續把持著地方鄉里的語話權和社會資源;

    乃至依靠世代營造起來的鄔堡和城寨,所輕易聚攏起來的大量糧食和尋求庇護的人口,與一個又一個旋起旋滅的草莽豪傑,或是一任又一任的藩鎮官屬,長久的世代周旋和博弈下去;

    哪怕周邊為之勞作的佃戶和百姓在飢寒兵火災荒當中,死了一茬又一茬換了一代又一代人,而崔氏作為頭面人物和鄉里首望的地位,卻依舊屹立不動。

    但是,淮鎮的到來徹底打破了他們所熟悉的一切,也將他們給逼上了奮起抗爭的決絕之路。

    直到至今,包括他在內的許多人依舊還是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為什麼這些淮軍就不能好好的安撫和借助地方的豪族大戶和頭面人物們,將這尊卑有秩的大好局面給繼續維持下去;

    為什麼要把他們這些世世代代維持地方長治久安,的良善之家,名望之族、鄉里縉紳,給毫無妥協的逼上絕路,而就連一點通融和包容的餘地都不給呢。

    所以,他們只能把這番怒火和憤怨,發現在一切與淮鎮有關的事物上了;襲殺出城或是下鄉的官吏,燒掠新移民的屯圍,搶奪輸送物資的隊伍。

    然後,依仗熟悉地方而到處有人通風報信,乃至陰為藏匿和庇護的地利之便,與那些前來討伐的守備兵周旋,讓他們一次次疲於奔命的撲空或是無功而返。

    然而,就過了這麼一個冬天一切都變了,在沒有什麼人給他們通風報信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和支持者大都消失不見了,曾經的藏匿點和獲得補給的地方也物是全非了。

    所以,在活動越來越困難之下,他們不得不主動找上了一些還算熟悉的村子。

    突然,他的馬蹄一軟就重重的前墜一股腦兒翻滾在了地上,摔得七葷八素的好容易才掙紮著爬起來。

    然後,他不由渾身顫抖而絕望的跪倒在地上,因為,就在他去路的前方,隱約出現了一列列鉛灰色的橫陣和如林的金屬反光。

    然後是騎兵所挺舉漫山遍野的如林旗幟,仿若是無邊無盡的向他所在方向開進過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2 15:04
第1288章 捲蕩5

    河北,貝州境內的原野之上,隨著大軍開進的煙塵卷當直上而鼓號喧天。

    坐在特製指揮平台上隨著大隊行進的我,也在滿意的打量著這副浩蕩無邊威武雄壯的鼎盛軍容。

    僅僅一個冬天的休整,淮鎮境內就差不多得以恢復了約莫七成的戰力,這就是初級工業化的政權基礎,所帶來的明顯好處。

    在足夠的產能、運力和人口動員基數之下,只要做好合適的規劃和預案,就可以按部就幫的期待不斷產生的成果。而從去年夏秋之交到來年開春之前,也足以讓淮鎮的大多數產能,完成全面動員和持續戰備化的轉型。

    接下來就是人員補充的問題了。

    然而,作為近代化火器部隊的最大優勢,估計就是人員訓練的週期,要遠比冷兵器短得多了,而兵員選擇的門檻和範疇也要更低更廣泛的多。

    從理論上說在火器戰爭的模式下,只要是個四肢健全的人,能夠熟練火銃的操作流程,並且具有對敵扣下扳機的勇氣就夠了;剩下的則是更多隊列和協同的傳統戰術訓練。

    而在淮北十七州治下,眾多擁有初步組織度和集體觀念,已經初步實現產業化和多級遞進的預備役體制,而高達數十萬潛在兵源基礎上,剩下就是武器和戰術的磨合了,大概只要一個月到三個月就能完成最基本的需要。

    接下來,就是從那些身經百戰的主戰部隊裡,抽調有經驗的老兵、士官和軍官,搭建成為新部隊的構架,再用這些新鮮兵員填充進去;一系列初具戰鬥力的新部隊就此成型了。

    雖然還要經過臨陣對敵的考驗和戰火的磨礪,才能算得上是一隻合格的軍隊;但是在諸多主戰部隊和二線防戍部隊,都消耗殆盡之前,他們也更多只是作為主力部隊補充兵來源的後備役序列,以及充當戰場輔助部隊、守衛後方補給線和鎮壓地方反抗、肅清殘敵和流寇、治安維持力量等次要的角色。

    可以說火器部隊本身的建設模式,極大降低了兵員選擇的門檻和範圍,而令淮軍擁有比任何傳統軍隊,更加數量龐大也更有效率的動員基礎。

    因此如果有需要再極端一些的話,就連那些屯莊、場礦裡的老人和少年、婦女,都可以以犧牲部分產能和停工為代價徵召進軍隊裡來;

    雖然,因為身體素質的先天限制,他們並不適合長途行軍和機動性的需要,但是作為臨時應急的兵員補充,依舊可以承當一些築壘守城之類防禦性質的守備任務。而讓更多的青壯年被從維持後方的序列當中給解放和抽調出來,投入到更有需要的正面戰場和進攻序列當中去。

    當然了,這要到了這一步的話,那也意味著淮鎮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或是山窮水盡的緊要關頭了,也無所謂什麼產能的多寡和損失了。

    這一次自河北境內所發起的春季攻略,則是針對淪為西軍大後方和重要助力的河東道,以斷其一翼為當前的基本目的,再酌情和伺機延伸下一步的戰略目標。

    因此,在大多數軍隊補充齊備,直到真正開拔和動員起來的前幾個冬季的月份裡,相應的大量準備和物用,就隨著以驛站為名在河北沿途地方,所建立起來的糧院和糧料所,而同樣以恢復地方的民生物資輸送為掩護,相繼彙集和鋪陳到了主要進軍路線和方向上。

    當然了,如果西軍同樣在河北方向發起攻勢的話,那就意味著他們將可能在大吃一驚當中,繼續被碰得頭破血流。

    因為,在這幾個月的準備工作中最重要的,就是通過農閒時節發動起來的加緊軍工生產和擴大配套產業的規模,將新擴編部隊的火器裝備和彈藥缺口,給針對性的補足和儲備了起來。

    這樣就算是那些新兵佔據很大比例的新編軍序,在面對西軍的被動守勢之下依託城壘和防要,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的。

    而如今淮鎮所要面對的敵勢和戰線,主要被中原到江北的天然山川走向和地理勝勢給,分割成四大段;

    最北端的無疑是,河北境內隔著太行山脈與燕山山脈,與河東道比鄰的太行四陘穀道。這也是天然的險阻之要,目前經過了初步攻略之後已經推進到了山區當中,成為下一步軍事行動的跳板和前出據點所在。

    次之是從黃河北岸的河北懷州柏崖城,到河南都亟道境內的大陽橋之間,數十里長的沿(黃)河防線。除了柏崖城扼守的函谷關走廊之外,在沿河巡曳的水軍炮船的支援下,實際上只要守住幾個沿河的渡口和橋津所在。

    再則是,已經淪為西軍匯聚之地的南陽盆地西部,斷斷續續的桐柏山脈和伏牛山脈之間,沿著方城到泌陽之間所構築的城壘防線,也是如今淮鎮與西軍各部交鋒最激烈,軍事壓力最大的所在。

    雖然因為各種緣故,一直沒有在這個方向上形成決定性的大型戰役,但是各種大大小小試探和騷擾性的衝突、拉鋸和滲透戰,卻是終日不絕無日不戰的存在;

    尤其是在過去的一整個冬天裡,不斷有西軍的小部人馬險阻地形和狹隘,而進入淮南與河南交境地區;雖然大都被當地的駐防部隊和武裝民屯給解決掉,但也給當地駐屯的軍民百姓,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和許多損失。

    最後才是面對南朝大梁江東道的淮南沿江方向的水上防線,也是如今各線戰區當中最為平靜的所在。而駐留在江寧府總覽局面的那位寧總管,甚至私下表示出願意借淮鎮之力以減輕上遊軍事壓力,而為此付出相應代價的態度。

    因此不要小看這恢復起來的七成的實力,代表的是可以至少四個滿編齊裝的主力軍序。如果我再次放低標準的話,起碼還可以將這個數字再翻上一番呢。

    其中,除了一個背靠淮水隨時可以乘上車船,沿著漕運水系進行機動之外,另外集中起來三個主戰軍序將作為這次攻略的主力;而另在河北境內有兩到三個新編的防戍軍,隨時準備打開局面之後,就開進入河東道鎮壓局面。

    最終預期這次用兵,前後動用到的兵力將達到七萬以上規模,而後方用以維持軍輸的民夫和各色勞役,也將達到十萬人次左右。

    畢竟,隨著西軍這個強勢的意外因素大舉進入中原地帶,蓄勢多年的淮鎮也到了某種意義上「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天然大勢,所推動起來的時代浪潮與多方角力的對抗消長當中了。很可能不在這天下三分之勢的角逐當中堅持到最後,就沒法看到最終的勝利者。

    所以西軍力量相對薄弱的河東道,將成為我方陣營重點先下手為強,而邁向將來席捲之勝勢的第一道跳板和祭品。

    。。。。。。。。。。。

    而在長江上游北岸的鄂州境內,王端臣百感交集的看著屹立在大江之畔的漢陽軍城;而在他身後則是一隻傷痕纍纍、疲憊不堪的軍隊,也紛紛發出某種類似劫後餘生或是鬆下一口氣的聲浪來。

    要知道,為了從包抄了後路的西軍重重合圍當中,殺開一條血路突出來,已經耗盡了他們許多人的精氣神了,更有許多一路轉戰過大半個天下的同袍,因為半途上的脫力或是因為受傷、生病,就此生死不明的掉隊在追擊的敵勢當中了。

    然而先行進入聯絡的輕騎小隊,卻發現裡面已經逃逸殆盡,而城中各處殘破不堪而府庫皆空了,甚至就連連接對岸鄂州老城的吊橋,都已經被拆毀和截斷了。

    這不免再次給這只輾轉數地,而接連轉戰下來的疲敝之師,一個兜頭蓋臉的沉重打擊;就在停駐下來的當夜時分,就出現了第一批軍中的小股逃亡者。

    而當第二天從對岸劃過來一艘大船,也再次送來了讓王端臣放下部隊,立即率少量親隨火速南下前往嶺內赴任的正式詔命。

    當消息被人傳開之後的這一刻,漢陽軍城當中難掩嚎啕和嗷哭聲一片了。而當第二次拋棄追隨自己的部下而奉命度過大江的王端臣,在淚流滿面的踏上對岸泥土的那一刻,灰黑斑駁的頭髮也已經變成了灰白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6 12:03
第1289章 捲蕩6

    泰平七年四月,崤山以南的陝州(即今三門峽市)境內,靈寶城中。

    而就像是某種歷史重演一般,時隔多年之後的前北漢國主、順義王張德坤,也不得不像著那位在逃亡中途因他之手,死於非命的北朝末代權臣族兄張恩賢一般,開始品味到坐困絕境而覆亡在即的苦果與煎熬了。

    事實上這一切,自從他去除自封的王號投附了東進的西軍勢力之後,並沒有能夠如期得到應許的河北西部鄰近七州和河南都亟道沿黃六州,反而是被搶先一步佔據了要沖的淮軍先鋒,給損兵折將的打退了回來,就已經開始展露出些許不妙的跡象來了;

    最後,他這次興師動眾南下背擊潼關的結果,除了一個興寧朝廷權設的東部行軍都總管的虛銜,和少許象徵性的援力之外,就再無別的其他好處了和實利了。

    反而在來年開春之後,就在他賴以存身和立足的基本盤河東道方面,遭致了來自河北淮軍勢力的全面進攻,而令局面一下子就急轉直下難以挽回了;

    而直到這時候,他才有些抓狂和忿怒的發現,作為太行八陘的數處河東孔道要沖和據點,早在去年初冬就已經相繼淪入敵手,卻因為地方無人上報或是在爭功諉過當中遮掩了相應的消息了。

    然而,這個結果也讓他很有些無奈和悲哀,顯然自己入主河東之地的時日尚短而且根基尚且淺薄的多;

    因此,平日在他用強勢手腕和武力維持之下,各種別樣的心思和,還能壓制下去而維持一副基本令行通暢的局面;但是一旦他率軍離開之後缺少了足夠鎮壓力量,各種問題和事端就隨著外敵入侵,而開始一下子逐漸顯露出來了。

    結果,待到開春之後淮軍蓄勢待發的數路兵鋒再起長驅直入,河東道所要面對的局勢就此開始敗壞崩決再也不可收拾了。而他甚至還來不及試圖補救和挽回一二,就接到了一連串的噩耗與敗績。

    先是作為「晉北鎖鑰」和北面屏護的忻州以及寶興軍、寧化軍兩鎮,因為軍都陘和飛狐陘入侵的淮軍而相繼陷沒了,而負責打前站的敢戰士居然還是那些降服了淮鎮的平盧兵。

    然後晉東門戶的受州(今山西陽泉)州府廣陽城,也被經由井陘攻入娘子關的淮軍偏師所破,由此淮軍兵鋒直逼太原——晉中盆地邊沿的孟縣和壽陽,

    而距離他最近的一路,則是由河北南部相州境內的白陘穀道,所侵入上黨高地四州的淮軍,目前已經自南由北相繼攻克了上黨南部(晉城盆地)的潞州和澤州,截斷了通往王屋山南的陝州各地通路;僅餘遼州、沁州所在的北上黨(長治盆地),尚有人在繼續抵抗當中。

    而他原本不惜勞民傷財廣發伕役大興土木,所精心打造和營建的那些山中城要和防壘,在淮軍的攻勢面前幾乎沒有怎麼發揮用處和阻礙,就已經相繼陷沒和攻破了。

    而另根據逃回來的人所言,這次淮軍採用了一種威力無比的新式火器,聲如雷動而開山劈石形如齏粉,無論是山壘還是石寨只消為其所中,都是山搖地動之間迅速土崩瓦解。

    至於那些盤踞地方形同自立,而只承擔有限錢糧軍役的豪強和實力派,在淮軍所過的兵鋒面前就更加是不堪一擊了;完全是可以用一觸即潰或是崩若山倒來形容他們大多數的表現。

    當然其中也不是沒有可圈可點的少數異樣表現,

    比如,身為開平大姓的溫家堡,曾經據以山勢險要而群出襲擊,殺傷淮軍輜重後隊數百人,然後被當地鄉民指引的淮軍攻入存身險峻山堡,密集投射以縱火易燃之物,男女老幼上千口一齊玉石俱焚了;

    又有遼山縣的豪族白氏,以****之名盡發城中部曲、奴婢青壯,試圖偷襲入城的淮軍一部,結果就是舉家死難而就此絕嗣;

    還有乘守軍不戰而逃佔據了壺關,而盡起族中青壯嚴陣以待的八姓聯盟,在對淮軍交涉不果堅決抵抗數日之後,還是被淮軍運過來炮擊引發的山崩所沒,最後被砍下來的人頭幾乎掛滿了整面城牆。

    不過,這些都是杯水車薪而與大勢無濟於事了。至於那幾部以借土就食為名被派駐到河東境內,實際將地方騷擾和索取的不堪忍受的西軍人馬,就更加不能指望多少了。

    要知道他自太原府所帶出來的本部兵馬才不過六萬之眾,在攻打柏崖城的時候已經折損了近萬,又應興寧朝廷的要求而分兵南下助戰,駐守大河以南的洛南和盧氏各自一部分;

    然而就是這南下兩部人馬,隔了一整個冬日之後同樣也是出現了某種問題;因為張德坤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來自這兩隻軍中的匯報與通信也在變得越來越少,而最後只剩下某種例行公事的簡單聯繫。

    這樣也意味著,他對派出去這兩支河東部伍的控制力和影響,正在被逐漸的削弱和減少當中;然而在西軍內部力量懸殊的勢比人強之下,自己卻是無能為力做些什麼,甚至不能有所防範和輕舉妄動。

    因此,如今他身邊可用之兵也不過三萬有餘。就算是再加上附近西軍派來協力駐防,或者說就近監視的兵馬也不過五萬出頭。

    但一旦被斷絕了後方的錢糧供給之後,還能夠繼續堅持多久就完全不好說了。要知道在情勢所迫之下,他還不得不擔負了這幾隻協力西軍的供給所需。

    更別說一旦剛剛安定下來沒多少年的老巢——太原府一旦陷沒之後,無論是那些多年的府庫集藏淪為敵有,還是那些留在後方的家眷什麼被敵人俘獲後,對於他手下的軍心和士氣都是的巨大衝擊和影響。

    畢竟,除了當初追隨他輕騎亡入河東的數千老部下之外,麾下絕大多數將士都是河東本地的人士;而且就算是這些他帶來的老兄弟,也大都在河東地方娶妻生子就此安定了下來,而與地方上有了各種羈絆和牽連。

    雖然,他已經向著南方派出許多次求援的信使,並且厚款納幣送往西寧朝廷,但是實際上他所報的希望並不怎麼大。

    因為,自從西軍南下之後的局面,就開始逐步陷入混亂和失控當中;相比殘敗成一片白地而人煙絕跡形同荒蕪的關內道,無論是劍南道還是山南兩道,都是難得人口繁多且土地物產豐饒的所在。

    結果在各路相繼分兵攻略之後,因為爭搶各自的地盤和沿途所在地方戰獲的緣故,西軍聯合當中不同背景和地域的部隊,已經開始呈現出各種齷蹉和杯葛、是非來。

    就連負責前沿實際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府,也未免有些奔走協調的一時忙不過來,更別說讓這些已經南下的軍伍,放下個人現成的得失和利益所在,為了所謂的大局著想來援救他這個新投附的外圍勢力了。

    看起來,他似乎已經別無選擇了。

    是夜,隨著軍中的秘密號令傳開,頓然有數百人頭落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6 12:03
第1290章 捲蕩7

    大江以南地區,氣氛頗為沉重和壓抑的江寧府留守司當中;

    形容越發枯廋和憔悴的行軍大總管寧沖玄,總算迎來諸多噩耗當中那麼一絲絲的好消息。

    因為,江北的淪陷之勢暫時被停住了,無論是上游看起來三面臨敵唯余一線的江陵府,還是僅隔一水而岌岌可危的鄂州城,依舊在當地官軍勢力的掌控中。

    「眼見入夏之期,據聞許多西賊士卒和戰馬,都開始出現水土不服的徵兆?」

    「一些部伍因此後繼無力,而不得不就近停駐休整了。。」

    「有探子冒死回報,在荊湖道境內的西軍,疑有多部人馬都爆發了時疫!!!」

    「各處西賊駐留所在之外,皆有被填埋起來的不少新坑。。」

    「此外,有多人親眼所見到朔方、九原旗號的兵馬,放棄抄掠所得而相繼匆匆回師北上了」

    「難道是因為。。淮鎮那邊發起的攻戰之勢,開始奏效了麼。。」

    有人說出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想和可能性來。

    而寧沖玄卻是不禁苦笑了起來,已經他再次接到了來自嶺外廣府與此有關的密旨和授命。

    就讓他以陪都留守和暫攝總攬嶺內東南諸道全局的身份,更進一步的結好和溝通叛離在外的淮鎮,以實現那借力禦敵的曲線救亡之事;

    乃至特別准許他,用各種常規或是非常規的手段和法子,比如收買和利誘、說動起內部的高層人等,鼓吹和煽動輿情什麼的。。驅使其所屬勢力與西軍長久的相爭下去,而為國朝休養生息和重建武裝,爭取更多的時間和緩衝的餘地。

    但是在現今這個局面之下,他又能拿得出什麼足以讓淮鎮動心的條件,或是可以曉以厲害的關鍵點麼。

    這個總管嶺內諸道事務的頭銜雖然聽起來,然而以他如今手中能夠掌握的資源和權勢所及,所能做的也不過時一些堵缺補漏性質的裱糊工作,東拆西補的竭力調劑著手中僅有的力量,努力的防止局勢更進一步的惡化和擴散,卻是沒有餘力再有什麼更大的作為了。

    。。。。。。。。

    而在太行八陘最西端的第一陘——軹關陘(今濟源----侯馬),位於王屋山脈的蜿蜒險峻山道之中。

    「快快與我跟上了。。」

    親自挽馬步行的順義王張德坤,也在嗓音嘶啞的大聲催促和鼓舞著左近的將士,讓他們不斷的加快速度,或是重新抬起沉重的幾乎要停止腳步。

    「想想你們的妻兒老小,想想爾輩的身家所有,」

    「無不都在等著我們回去救護。。」

    「我河東軍的存亡興廢,眼看就在此一舉。。」

    「為山九仞極近登頂了,萬萬不可懈怠和鬆弛片刻啊。。」

    而在他們所行經過的地方,許許多多因為損壞或是受傷,而被毫不留情拋棄和推下山崖的車馬,就這麼斷斷續續的散佈在各處的山澗、溝壑之間。

    而一些牲畜甚至還沒有當場死去,而在附近冒出來的野獸慢慢的靠近和覬覦當中,發出絕望的哀鳴來。這一切,就仿若是在當年河北的漫天風雪之中,被張邦昌擠兌的無處立足而走投無路的他,帶著身邊僅有的數千輕騎,就此馳入河東的歷史重演了一般。

    為了威逼利誘的說服,這些將士放棄帶不了的多餘輜重和負累,他甚至許下重賞和承諾,只要能夠搶先於那些淮賊一步回到太原府,每個將士都可以得到豐厚財貨的酬功和直接待遇上輟升的獎賞。

    因此,在多管齊下的各種手段吉利之下,他這只軍隊也算是爆發出了極大的士氣和熱忱來。盤旋在山道之中連綿呼喝此起彼伏的激烈人聲,也像是要把天雲震散、捅破了一般。

    按照他的計畫和說辭,那哪怕是如今局面在怎麼惡劣和難以收拾,只要能夠及時引兵趕還回太原府,那一切依舊大有可為也萬事好說了;

    畢竟,太原府有堅厚的城牆可以阻敵,也有充足的儲積可供長期資用和堅守下去,更別說城中的二、三十萬口民的底子在,隨便擇檢青壯都可以再擴充出三五個新軍序來;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這只出外的大軍,可以趕回去作為保衛太原府的主心骨。

    另一外面,則是寄希望於外部破局因素的考量,

    雖然已經果斷下狠手,清除了軍中與西軍有關而可能成為妨礙的人和事物,;就此拔營北上回歸河東腹地,但是他卻並沒有放棄在大局牽動之下,對於西軍方面的指望和後續的算計。

    因為這也算是一場豪賭,用他最後的一點底牌和籌碼來引動整個岌岌可危的局勢;進而迫使西軍方面在後方和補給線的重要一環,由此出現嚴重缺失和破綻之後,不得不做出相應的對策和舉動;從而被動和直接的被牽扯進與入侵河東的淮軍對抗的第一線來,而變相的減輕自己的壓力和損耗。

    這樣只要他堅持的時間一長,無論是西軍還是淮軍,都將被拖進這場慢慢無期的對戰和消耗當中去,而令他有了更多破局的機會和可能性。

    抱著這種複雜而煎迫的心情,他們終於走出鐵剎關內的漫漫王屋群山,而重新來到了相對寬敞而平坦的絳州\/曲沃盆地上;由此一路不停的沿著汾水直驅臨汾、洪洞、趙城、霍邑,簡單搜括地方得錢糧並甲兵數千後,又過靈石、會丘、孝義、平遙諸邑,復得許多騾馬牛畜並伕役驅使軍前。

    這才在混亂無比的淮軍出沒消息和滿地真假難辨傳言當中,抵達了太原府尚在地方控制當中的祁縣,也獲得了臨敵的第一手消息。

    然後,又穿過了同樣混亂而失控的文水、清遠、交城,抵達蒙山北側汾水上游的最終目的地。

    雖然四野裡不乏戰火肆虐的痕跡。但在遠處巍峨聳立的太原府陽曲城頭上,依舊飄揚這是北漢朝廷的金烏踏日旗幟,這不由令張德坤在內諸多一路緊趕慢趕,損失了不少輜重和騾馬的河東將士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只是,當他們在騎兵們構成的先頭引領下,帶著滿肚子的思鄉之情和各種想念,迫不及待的奔赴到城下的時候,迎來的不是城上某種歡呼雀躍和迫不及待打開城門的舉動,而是大片嘩然叫喊聲浪。

    然後在片刻不明所以的錯愕和停止之後,從城西、城東同時捲蕩而起的大片煙塵,還有如同浪湧徐進而蹄踏奔滾如潮的震感,霎那間就刺破和沖散了這些剛剛回到家門外河東將士,難以抑制的欣喜與雀躍之情。

    而在兩大片風煙塵滾之間,居中高舉的馬蹄印風雷旗赫然獵獵在目風中。

    「淮騎。。」

    「是淮寇的騎兵。。」

    「就地備戰應敵。。」

    「丟下所有負重,火速向城牆靠攏。。」

    隨著這聲淒厲的叫喊聲引發的連鎖反應,整個因為急速行進而有些散亂的軍勢,像是炸了窩一般的鼎沸開來。

    而最先抵達城下的數百河東騎兵,也頗為英勇的轉身份兵城兩支,迎頭對撞上東西交擊而來的大隊淮軍騎兵。就在一個短促叫喊和怒吼的照面之後,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而遠出的天際上,一隻規模更為龐大的步行軍陣,在無數甲光粼粼的踴動之間,簇擁著並行的車炮緩緩推進過來。

    。。。。。

    而在潼關城中,則是一片緊急紛亂的氣氛。

    「數萬河東軍擅自退出了陝州?」

    「派在軍中聯絡的觀風使和將虞侯,都沒有發出任何消息麼」

    「順義王哪裡也沒有任何解釋和交代麼。。」

    「唯恐河東局勢有變。。」

    「北涼王世子徐天狼,並大將軍燕文鸞,已陝地親率龍騎軍前往應對了。。」

    「另有北涼副率使袁左宗、左牙前將齊當國,射聲將軍姚健,分領姑臧軍和天水官健、雍城義從,約五萬自關內趕來接應。。」

    「還請君上放心一二。。」
Babcorn 發表於 2017-7-26 12:04
第1291章 捲蕩8


    當我的本陣和輜重車馬,穿過重重險峻的太行群山和崎嶇山間峽道,出現在平地之上的時候,就得到了上黨台地北部最後一座抵抗的城池,泌州首府泌陽城(今山西唐河)也宣告落城的消息。

    自此河東內線的上黨四州既下,河東之地的側腹就毫無險阻可言,而河東前往關內的通路也對我們敞開了門戶,而隨時可以將其截斷掉。

    相對於號稱「八百里秦川沃土」「帝王基業」的關內道,或又是中州第一勝要的河南都畿道,或又是中原富有其半的河北道,史稱「表裡山河」「千里縱橫」的河東道(今山西省大部和河北省西北部),其實大多數的境域都是群山疊嶂的險峻所在;

    因此,河東下轄的太原府和蒲、晉、絳、慈、隰、汾、沁、遼、嵐、石、忻、代、雲、朔、蔚、澤、潞,共十八處府州的絕大多數城邑和人口,被沿著蜿蜒的山脈褶皺和裂谷河流的走勢,而高低落差的分割開來之後,又集中在了東部上黨台地,以及西北向的太原府到西南向的河中府,在內的幾大片盆地之間。

    結果,一旦被突破了東面的太行、太岳、王屋的群山險要之後,這些分佈在大小山間平原和盆地、河谷之間,諸多的大小城邑和領下之民,就是被順著地理之勢逐一鼓蕩而下的基本結果了。

    因此,僅僅在潞州首府長治停駐和修整了兩天;當我的本陣再度發兵西北翻過河東腹地的太岳山脈,而進入三晉樞紐——汾州所在的晉中平原之後,北面正在負責攻略太原府的戰役,也已經進入到了落幕的尾聲了。

    在河東路打擊軍軍使兼第六軍統制折可適,統合各路人馬先攻後退的圍點打援兼誘敵戰術下;最終於被斷斷續續圍困的太原城下,大破馳援回歸而勞師疲敝的河東軍數萬;

    其中臨陣殺獲各萬餘人,殘餘所部在前偽北漢國主張德坤的率領之下,已經競相沿著汾水中游退往南方的臨汾盆地了;

    然後,喪失了鬥志和抵抗意志的太原城自此無血而下。畢竟,還有什麼能夠比當著守軍面前,親眼見證援軍和主力被擊垮進和殲滅,更能夠打擊士氣和摧毀抵抗意志的結果呢。

    而這個時候來自西軍不明數量的後援,才剛剛經由關內道北延州進入河東之地,與分頭南下打前哨和搶先追擊敵勢的數路平盧、河北籍先兵,開始遭遇和接戰起來。

    。。。。。。。。。。。。

    與此同時的汾水下游,

    北涼王世子徐天狼,字風年,也在火速揮師北上的日夜兼程當中,大隊龍騎軍行進起來的煙塵,遮天蔽日的匯聚成一條首尾望不到邊的長龍。

    作為西北藩鎮和將門世家當中舉足輕重的一流門第,他的祖上曾為賀蘭山左的瓜州趙氏的附庸和部將,後來得以在涼州以北自立門戶而成為一方豪雄和將門世系,由此也與昔日的恩主和上家趙氏,維持了某種世世代代複雜難辨的淵源和紐帶;

    雖然他自小以紈袴形象著稱於世,實則胸藏溝壑,腹有良謀。因此,在後來西北地方勢力的傾軋與鬥爭當中,他既是為了自保也是韜光養晦,早年長期離家在外遊歷於中原,甚至一度隱姓埋名而待在洛都的市井當中,以結交各色三教九流為樂,很是體會了一番別樣的生活風味與意趣,也結識下了好幾位令人刻骨銘心的紅顏知己和肝膽相照的友人。

    直到後來洛都發生大變,而他也不得不逃出這片已經淪為人間地域和修羅場的死地;一路向西逃亡過了潼關而最後回到了家裡,接過病重不起老父所交付的家族重任,並以聯姻方式取得了逐漸疏離的故主趙氏援助,重新將北涼徐氏一族的聲威重振起來,

    然而,他此刻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情;因為,在他親帥兵馬前來之前,那位便宜姐夫兼做連襟,所親自傳下的話語卻仿若還是還歷歷在耳的。

    按照對方的言中之意,其實這種局面未嘗不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府和西寧朝廷,所直接或是間接推動和促成,乃至頗為所樂見其成的結果。

    就像是歷史上那位借勢西進而創下一代基業的承光天子,甚多令人津津樂道的某種故事重演了一般的;

    如今在西軍的旗號之下雖然番號和軍序眾多,但也有親疏遠近的三六九等之別;而那些並非核心與立場傾向性有問題的雜流、外圍力量,乃至被迫脅從西寧朝廷或是後來才降服的地方力量;將扮演的是為王前驅的墊腳石和先行鋪路的角色。

    在各種刻意營造出來的眼前利益和短期厲害所趨之下,不得不將部眾、子弟大量滯留在南方不得歸還,而將空虛之極的西北腹地和世代相傳的基業,就此留給趙氏所主導的西寧朝廷及其親近的實力派。而那些先期以備敵為名抽調退還北地的親近勢力與人馬,則是其中尤為重要的一環和後手。

    這樣就算他們有所反悔和醒悟,想要及時抽身歸還的話,在已經佔據的地盤和財貨對將士的吸引,還有當面南軍和淮軍的交錯糾纏之下,也是騎虎難下之勢已成了;就算是有人想要不顧一切抽身而退或是改弦更張,以督陣和嚴懲臨陣脫逃為名已經佔據好後方通路和勝要之地的親信所部,將會成為他們不得不吞嚥下去的哭過和夢魘。

    然後一亦時機成熟,就可以傚法唐高祖拒外敵而受內禪的故事,完成西唐退出短暫歷史舞台的例行更替,便是一個掩有西北半壁天下為根本的新朝格局,

    而徐氏北涼王這一脈,將成為為新朝定鼎之後休戚與共、世襲罔替的第一流外戚和世家門第,以開國六王之首的身份坐鎮河東而經略兩河。

    因此,在盡力援救河東道的同時,也要注意保全實力和收拾地方人心。為將來長期駐守和經營下去早作打算才是。

    然而,接下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雖然傳出多處與敵交鋒的戰果和訊息,但最後所獲卻都是平盧軍或是河北兵、乃至河南梁軍的旗號,而正兒八經淮軍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說實話,他對於號稱「滿萬不可敵」「野戰善守第一」的淮軍,也是聞名遐邇已久而頗有些期待玉較量之情。

    然後有一個消息讓他心中積累的不滿和憤恨,頓然一下子被堆聚到了極點。

    因為,就在他們這些援軍抵達之前,河東軍就已然從太原城下爭相敗退回來了;然後更加糟糕的是,就在他的先鋒抵達臨汾城之後,才發現當地的河東郡已經是群龍無首,而形同一盤散沙了。

    因為早在他們得到援軍要來的消息之前,身為河東之主的順義王張德坤,就帶著一隻親衛在外出巡視地形過程中,就此不知所蹤而再也沒有回來了。然後餘下的部伍軍心打亂而不知所措,待到西軍到來之時已經是紛紛搶了府庫和軍資各自散走,繼續留在地方上可謂是十不存二三,而且惶惶不可終日了。

    直到數日之後,才有人在西面山區中得到了比較明確的消息。這位前北漢國主兼河東之主的一代梟雄人物,最後還是選擇了顧全自己安危,而拋下大多數的軍隊和民眾,僅僅帶著少兒精銳的親信,帶著大批最值錢的細軟,就此沿著河東西部的石州(今山西臨汾)境內呂梁山脈之間的峽道,就此逃亡到關內的綏州方向去了。

    而且直到數年之後,再次有人聽到疑似是他的消息之時,卻已經是在安西都護府的境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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