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246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2:13
第1225章 平盧9

     幽州城下,

    在一片難以分辨遠近,而只剩下一片黑黝黝輪廓的夜色當中,

    急先鋒索超握著繩索的手心已經在隱隱出汗,高聳的城牆頂端也在一點一點的向他靠近著。一切都是那麼的靜謐,只有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還有身上的衣袍隨著動作摩擦在凹凸不明牆面上,伴隨著土塊和沙礫掉落的的細微沙沙聲,

    經過了感覺漫長的等待和煎熬之後,牽引的繩索也似乎終於到了盡頭,在城牆頂端的缺口裡投出的是暗淡火光,而不是迎頭招呼的閃爍刀劍或是晶亮矛頭。

    「怎的這麼慢。。」

    然後才見到幾名穿著平盧軍服色,看起來緊張而侷促不安的軍士,用一種壓抑的聲調道。

    「開平門那兒的人手已經被再度替換了。。」

    「所以一我們也只能幫到這兒了。。」

    「還請貴方動作稍加快速一些。。」

    雖然他們看起來很有些緊張和侷促,但是身上所沾染的新鮮血腥味,卻是在昭示著其他同伴的下場。

    而就像是在回應他的話語一般,從附近的城牆各處爭相冒出一些攀爬中的身影來,都是他這一批的先兵所在,他們穿著內襯鐵片的輕便帛甲,而挎著轉輪快銃和短喇叭銃,腰間還掛著數枚梨形的擲彈。

    等到他們彙集成足夠數量之後,並背靠著城垛形成一個半環陣列之後,才重新將更加便於攀登的繩梯,給一一固定好放了下去,以接引上更多的同伴上來。

    而城中依舊是一片幽暗,遠處城頭上到處也是火光游曳依稀,卻是沒有什麼較大的動靜,也沒有發現這邊正在發生在黑暗當中的勾當;畢竟這幽州城實在太大了,大的守軍無法顧及到每一段城牆,而只能由定期巡曳的方式,來偶然查看一下這些遠離戰場的城段。

    或者說漫漫長夜之下的高度精神緊張,總是很容易讓人懈怠和疏忽掉一些東西,特別是在約為內應的有心人策應下。很快這段城牆上就聚集了將近半個團的先兵,而在某種屏聲靜氣的輕微動靜當中,由舉著火把的內應指引著,迅速向著遠出門樓的方向行進而去。

    事實上,作為幽州十門之一的開平門門樓,其實是一處由內外兩重大小甕城所構成的廣大空間,至少從具體的長寬上看,已經相當接近一處可以輕易駐兵數千的大型堡壘了。

    因此偌大的空間和範圍看起來,光靠連夜爬上牆來的這數百勇士,想要突入進去根本是杯水車薪的事情。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如今相應偌大的門樓裡也是空寂蕭疏的很,除了在夜風中發出獵獵響聲的林立旗幟之外,就連斑斑點點的火光也是暗淡之極;顯然是守軍在這處並非直面淮軍進攻的方向,所投入的駐防力量,也是相當有限而幾乎只維持了一個基本警戒的程度。

    因此在抵達城樓之前,索超一行人所過之處,居然沒有遇到任何一個守軍和哨位,或者說就只有城牆上這一小隊的內應,負責這麼一大短距離內的巡夜任務。

    直到他們緣著牆內的旋階,重新在一處寬敞露台上冒出來的時候,才第一次遇到了有人存在的哨位,那是兩名躲在垛口和牆邊交角避風處打盹的守兵;然後就在被驚醒的睡眼惺忪當中,被受過專門摸哨訓練和實戰的尖兵,一個按倒抹了脖子,一個給捂嘴背刺了心肺,連個聲響都沒有就送了性命。

    然後從他們的裝備上看,也是比其他地方正面對淮軍攻勢的守軍要簡陋的多,只有半身老舊泛黑的釘皮甲,和一隻磨光尖頭的木矛,一副漆皮掉光的木製手牌和短刀;

    而配發的守城器械也不是常見軍用制式的強弩或是弩機,而是幾套角弓和木箭,就這麼露天解了弦而信手放在不遠處的牆邊上,看起來鬆懈而毫無防備之心。

    然後,就這麼一路的穿城過樓,在沒用動用火器的情況下,用隨身攜行的銃刺和匕刃相繼清除了七八個哨位,至少二三十名的警哨和守兵;其中只有門樓西側邊的最後一個哨位上,差點出了點紕漏和狀況。

    一名正好走出如廁的哨兵,成為了背刺和割喉的摸哨行動當中的漏網之魚,而當他驚駭的試圖大喊大叫給城內報信的時候,卻慌不擇路的跑錯了階梯,被索超用輕便無聲的手弩射中大腿,而失足從城樓下墜下去摔的不見聲響了。

    然後接下來的時間裡,在外甕的城樓中部,索超也終於發現了大多數守軍日常和起居和聚集的在所,一處頗為寬敞而擺著不少兵器架和桌案的大間之中;

    然而此時此刻,對方依舊對外間發生的事情而一無所覺,而猶自在室內或是休憩,或是聊天,或是圍爐飲酒,或是赤膀做那角抵之戲,充滿了某種荒誕閒怠的意味。

    而到了這一刻,索超到不急於和貿然衝殺進去了,而是讓人圍堵住了各處門窗之所,然後帶頭親手取下腰掛的梨形擲彈,插上木製包芯的發火管,然後低低一聲發令就是十數枚從各處,滴溜溜的一齊投擲進去。

    只聽得激烈的乒乒乓乓炸響連連和氣浪迸濺急湧而出,內裡的驚呼和慌亂、急促奔走聲霎那間都被淹沒了過去,而令各種嘈雜聲短時間內就消失了大多數;

    這正是淮地最新出品的特製震爆彈,專門用來對付狹小室內的敵眾,在配製當中取消了破片和煙火燒灼的傷害,而加強了氣浪和聲響的震駭和衝擊,以破壞和癱瘓室內敵軍的五感和反應能力。

    就在後續的嗡嗡震響和殘餘空鳴當中,索超又緊接著拉出體型更大一些的球形擲彈,如法炮製的重新投入期間,卻是在蓬蓬的沉悶震響噹中,變成了濃密綻開的刺鼻灰煙,以及更加激烈和撕心裂肺的嗆咳聲和掙扎翻滾的動靜。

    這又是另種特製的煙燻彈,專門綜合了狼煙球和火蒺藜的配方,專門用來熏殺和困逼堅拒在室內的敵眾。此時與震爆彈一起交替使用,卻是相得益彰而倍增威力了。

    然後,就有好些身影不顧一切的從門窗各處出口的位置,慌不擇路的急撞和跳走出來,然後又被近距離嚴正以待的抵射給當面轟打成篩子,或又是戳死砍殺在狹窄的窗門外。

    短短片刻之後,依靠他們配合嫻熟的戰術默契和新式火器的運用得當,躲在室內的上百守軍就轉眼死傷殆盡了。

    與此同時分兵別走的另一撥人,也穿過門樓內側的牆道而徑直向下來到了,用以牽引內甕城門的高大整木絞盤和粗碩鎖鏈邊上,這才發現原本用於畜力驅動的位置上,早已經是空空如也了。

    不過比較讓他們慶幸的是,城下不遠處的畜棚裡卻是隱隱有所生息和躁動。然後,在進入畜棚尋找和牽挽的過程當中,負責門內偵查的先兵又有了新的發現。

    比如守軍在另一方面的憑仗,則是城下可以過兵的甬道和禁閉的雙重厚實城門後,早就被各種胡亂堆積的木石和土袋,給粗暴的填塞起來了。因此就算是城牆上被強行突破,依靠這些緩衝還是可以輕易堅持上一段時間的。

    不過這些雜亂堆砌的東西,並不能對擁有火器的淮軍構成真正意義上的妨礙和阻撓;

    半個時辰之後在門洞盡頭緊貼著城下大門的位置,數點冉冉閃爍的火星終於消失在幾副堆疊起來的特製藥包之間,而變成震天徹底的火光與爆響;

    又在門洞甬道所形成的狹促空腔效應下,像是噴吐火龍的巨獸之口一般的,將那些堆疊在城門後的各色障礙和雜物,給撕扯掀翻的七零八落,又帶著滾滾濃煙和氣浪激盪無比的噴湧而出。

    一時之間,竟然在原本淤塞大半的門洞裡,已經清理出了一條滿是碎片和殘骸的通路了。然而,巨大的聲響,也像是某種開幕的發令槍和信號一般,驚動的大半個幽州城都霎那間變得額人聲鼎沸起來。

    而遠近城牆上下原本暗淡明滅的火光,也像是得到了了某種助燃之勢一般,霎那間在某種聯動的反應當中,即二連三的密集團簇的照亮起來,而伴隨著城下過道大堆奔馳的激烈動靜,迅速的向著開平門所在的方位進逼和包抄過來。

    從激烈晃動而閃爍的大片火光上距離看,靠的最近的一路待機守軍,甚至還沒有多遠而就在兩三個城坊外呢。

    這顯然既是天明前的最後黑暗,也是最危險最激烈的時刻;已經清理完外門樓內的最後一點殘敵,別號「急先鋒」的索超,已經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連珠火銃,用努力從城上舉對準了城坊之間。

    究竟是他們這股先登奇兵堅持到,搶先一步打開城門而獲得內外呼應的支援,而在這處突破口站穩腳跟;還是城內待機的守軍不顧一切的血戰廝殺之後,擊潰和殲滅這股滲透進來的頑敵,而重新奪回這處關鍵門要;

    就看他們這些輕裝的敢戰先兵,接下來的表現和對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2:14
第1226章 平盧10

     天色開始發白,幽州城的開平門內已經被濃重的煙火所籠罩,而將灰白色的牆磚給熏燎成烏黑片片。

    而索超為首的先登尖兵,依靠佔據的地形和城防,已經打退了四波前來奪還的敵勢,但是各處階梯和轉角也已經被屍體堆滿,被流淌的血水浸透的沒法下腳了。

    雖然大多數是哪想乘機摸上來的平盧兵所留下的,但是偶然也夾雜著英勇戰死的先兵們;畢竟他們的人數在積少成多的傷亡當中,更別說急劇消耗的體力和彈藥了。

    好在後援還是在他們把所有的子藥都打光,而要掄起銃刺開始近戰之前,總算是從勉強打開半邊的城門裡,給強行擠開了進來。

    而最先充門洞裡衝出來的,則是那些最為精銳也最為幹練的老擲彈兵。只見甫一露面他們就向兩側牆根鋪散開來,而紛紛舉起手中已經引發的爆彈和火油彈,幾乎像是行雲流水一般的根本不用不用任何口號和協同,就在某種自然而然的默契和審時度勢之下,接二連三一般的交替拋投出去;而像是均勻灑落的瓢潑雨點一般,擊墜在那些爭相攀爬著湧上城梯的平盧兵當中。

    剎那間相繼激烈爆裂開來的火團和煙雲,頓時將這些剛剛分兵掉過頭來的敵眾,給當面炸得七零八落而潰不成行了;他們幾乎是頃刻不停的一口氣投光了身上所攜行的擲彈,然後這些背靠著城牆的老擲彈兵才重新抽拔出裝滿彈藥的連珠銃來,分作上下站蹲兩排而對著那些依舊還能站立而尤做頑抗之勢的殘敵,逐一的放射和擊殺之。

    當他們直面著平盧軍掩射的飛矢而絲毫不退不避的,交替著打空了第三個預裝好的彈輪之後,從門洞內不斷衝出來的老擲彈兵也變成了,兩門裝在蒙皮小車上的排式機關銃;隨著一邊緩緩行進而一遍被奮力搖動的手柄和前端轉管,所綻放出來的沉悶「踏踏踏踏踏」聲響,就像是像是一條無形的鞭子一般狠狠抽打在了那些,狂呼亂吼著踩著滿地屍體和傷員,再度前仆後繼得湧入內甕城的敵勢之中。

    剎那間衝在最前面的敵人身形幾乎是被成排成片的撕裂崩碎開來,又趨勢不減多少的貫穿緊隨其後的二三排將更多的身形給抽翻、撂倒在地;等到長長的一板直插的子藥打空,轉眼間鮮血淋漓噴濺的周圍滿地滿牆都是,除了倒伏的屍體之外連接內外甕城之間的運兵闊道,已經在沒有可以站立敵人而被清理一空了。

    而依舊聚集在內甕城下的眾多敵人,也像是剎那間被奪去了神魂和氣魄一般的,居然出現了某種本能畏縮的停滯和茫然躊躇的表情,而在原地愣神了好幾個呼吸;然後這才在某個機械空腔慣性轉動的咔咔聲中,嘩然喧天的大叫起來而成群結退的向後退逃而走了。

    以至於在外甕城的門洞外已經裝好新的排式彈板,繼續嚴陣以待的一干擲彈兵和操銃手們,面對久候不至確實聲囂遠去的敵人,頓然還有些面面相覬覦的不知裡就起來。

    而直到這一刻,在城上居高臨下目睹了這一切的索超,也如釋重負的吐出堅持的最後一口氣,而全身脫力的癱坐在了地面上,這算是已經成功奪佔並守住了這出城門之要了麼。而他也實在是太疲乏和睏倦了,以至於鬆懈下來之後全身幾乎是無所不通無處不累,就連得勝之後所由衷而生的笑容,因為牽動到鬢角邊上的傷口而變得慘淡至極。

    但這畢竟是先登奪門的第一首功啊,居然就落在了他這個第二次北伐末尾才得以加入淮鎮,資歷和功勞不算如何出色的新進軍將身上,無疑是相當令人羨慕和眼紅的事情。這也意味著在淮鎮,不現在應該叫北平大都督府,這個新興體制內更好的機會和前景,乃至更進一步的起點和開端而已。

    因此,他在為自己的同伴哀傷之餘又忍不住期許盼盼起來。

    。。。。。。。。。。。。。

    而在幽州節度使兼平盧大都督的牙城之中,韓忠彥也在眺望著寬廣城郭當中所升起的煙火點點和隱約的廝殺聲,那或許就代表著一段正在淮軍攻打之下,即將或是正在淪陷的城牆。

    「軍前已是確認,開平門已然陷沒了。。」

    「疑有敵勢乘夜攀上了城門,而襲殺了門的其餘守軍」

    「雖有就近趕往經略軍一部和環城衛的備隊,還有善翼營的相繼攻打」

    「前後折損將士約千餘人。。,依舊未能奪還。」

    「而老鄧經略和曾統製為火器所中,不幸相繼陣沒,而劉副觀察重傷而退。。」

    「如今淮軍大部正在沿著開平門,源源不斷湧入了。。」

    「只怕是就近的玉真坊和開源裡,已經難以保全了。。。」

    對於韓忠彥而言這也一切發生的也未免太快了,甚至讓他有些發蒙;難道這種名稱大邑的圍城戰,都不該曠日持久的以月份或是以大半年,甚至餘年累月成為單位麼。

    自己以這座巨大的薊城為棋盤,所進行的戰略佈局和精心謀劃;這才在敵人的額圍攻下拒守到第三天,就已經被圍城之敵掃平了所有的外圍妨礙,進而突破了外郭城的防禦,輕易破壞了他的全盤佈局麼;

    這不由讓他很有些挫敗感和焦慮,難道自己沒有及時放棄著幽州城所代表的名分和大義,帶著大部分力量退汪燕山以北,而打算就地留下打一場曠日持久的保衛戰,其實就是個錯誤麼。

    然而他又很快變的堅定起來,雖然損失了不少不對,也失去了外郭的城防之利,但自己還有幽州城城區大部這張底牌在手;

    畢竟按照他所瞭解的事實,淮軍再怎麼能征善戰這次征伐前來也只有數萬之眾,放在野外浪戰固然是鋪天蓋地令人無可阻擋,但是一旦進了這號稱可以容納數十萬口的幽州城,那就未必能夠順心如意了;

    至少在無比熟悉的地利與守衛鄉土的人(心)和上,他依舊有足夠的信心和和底氣,依靠這廣闊而繁複的城坊和從中的十數萬軍民,繼續與之長久的周旋下去,直到新的轉機和變局到來,或是拖到令對方無法堅持下去而不得不放棄和退兵的季節為止。

    更何況,他還有好幾手預備的底牌並沒有來得及使出來,就被那些淮軍給逼到了了城中巷戰的這一步,他極不甘心也既不情願,就此從這天下爭勝的舞台上,就這麼的黯然退場的。

    但這些規劃除了需要足夠大額時間醞釀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就是需要行更加嚴厲和果決的戰時權益之法,更進一步的肅清內部的雜音和異己,以免他們在形勢不利之下,開始鼓吹器動搖和投降主義的情緒,而自亂了陣腳乃至變成敵方潛在的助力。

    想到這裡,他喊來自己的牙兵押將之一低聲的囑咐道

    「甚六,委你一個要任。。」

    「挑選一些得力可靠之人,在外城軍民撤退和轉移的路線上候命」

    「等待信號出現。。。即可。。」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6 14:00
第1227章 平盧11

     幽州北城,歸厚坊與陰平坊之間的大街上,一些奔走往來的身影在忙碌著。

    雖然他們的行頭和裝備看起來有些雜亂不一,但是大多數人的表情都多少充斥著某種堅毅和決然;這裡畢

    竟是是他們的家園和鄉梓所在,就算是在大事不妙的失利治下,也斷然沒有輕易拱手讓給那位外敵蹂躪的

    道理;

    況且,根據前方退回來的許多人信誓旦旦的所言稱,淮軍所過之處雞犬不留而遍地焦土;沒有價值的老弱

    婦孺會被當場屠戮殆盡,而唯有青壯男女都被擄送後方為奴;為了避免自己的家人遭遇這種命運和結果,

    他們也只能以這簡陋的裝備和條件下勉勵一拼了。

    然而,也有少部分人露出某種勉為其難的神情來,看起來就連拿著武器的手都有些顫抖和不穩的跡象,而

    只是機械的隨著大流而動。

    「準備好接敵。。」

    「斷後的人馬即刻就將退過來了。。」

    一名絡腮鬍子的平盧軍官,一邊站在街頭的大車上分發著各色武器,一邊對著隱隱潛藏在被拆毀和坍塌、

    傾倒在街道上的建築廢墟中,各色弓手和土兵,還有臨時徵募的民壯們招呼和鼓勁道。

    「各位兒郎都打起精神來,定叫來敵好好的消受一番。。」

    「好讓這些淮上賊子,好生領教我燕地健兒的血性與果勇。。」

    原本規劃整齊而寬敞通達的街道,都已經被用各種雜物和廢墟,給一段段的阻塞起來,而只剩下旁邊曲折

    繁複又細如蛛網的各條巷道小路了,作為他們出入和藏身的所在。

    而在一些較為寬敞的街道地面上,則橫七豎八的丟滿了各種看起來頗為光鮮的財貨之類。

    他們等待當中的,就只有無盡的清冷和孤寂,以及遠處送過來的血腥和煙火的氣息。據說那是負責斷後的

    各支人馬,在放火焚燒一些鄰近城牆的城坊,來阻卻敵人的舉動。

    只是目前看起來似乎是效果寥寥,因為組織和編排比較渙散而各行其是的緣故,很多地方火頭才剛剛點燃

    起來,就已經遭到了奔馳疾進而來的淮軍襲擊,而當場潰走或是四散奔逃,而火頭也被重新撲滅下去;

    所以,只要站在城牆上遠遠的望過去,就會發現其實冒煙的地方雖然不少,但是真正燃燒起來的地方,只

    有零星和孤立的寥寥數處而已。

    而在已經淪陷的城區,卻並沒有遭到預想當中的搶掠和燒殺,甚至連女人的驚呼和尖叫聲,或是遭遇不測

    的臨時哭喊聲和哀求都沒有;

    自從淮軍從開平們殺進了幽州城之後,除了時不時因為遇敵而響起,或長或短的喊殺聲和火銃排擊聲之外

    ,就在沒有其他多餘的動靜和聲囂了。

    這不由讓他們這些潛伏起來,欲做阻敵之舉的本地兵士,很有些意外和不適應;難道那些近年來那些時不

    時闖入平盧道境內,焚城掠地燒殺擄獲人口的淮軍,一下子都轉了性情了麼。

    或者說,這些淮軍並沒有如期收到那些財貨的所誘,進而開始四散焚城大掠,而是繼續有條不紊的分成一

    隊隊一組組的戰團,在各式火器的掩護下交替向前,按部就幫肅清起一條條接到和一處處建築,而緩慢而

    堅決的向著各處推進開來。

    時不時有藏在屋子和院落裡,塗滿菸灰和鍋底的人家被發現,然後在小聲壓抑的哭哭啼啼當中被驅趕上大

    街,又彙集城一隊隊逆向行進的人流,最終通過已經佔據的開平門,而被押送往城外去了。

    當然了,在某種傳聞和恐慌之下,也有城中居民試圖想要反抗和逃跑,或是捨不得放下藏起來的那些家當

    ,乃至努力為自己做些什麼來擺脫這個命運,但是無一例外都是遭到慘痛鎮壓的結果。

    就連一點兒水花都沒有掀起來過,就徹底消失和淹沒在了淮軍滾滾推進的大勢當中。

    而在靠近被佔城門的地方,隨著被拆除和清理出來的坊區,一個以開平門為核心的新營區,及其相應諸多

    綜合功能的場所,正在不斷的擴張和成型當中。

    。。。。。。。。

    剛剛成為一名團結新兵的石秀,無疑是這些飽受煎熬和等待的眾人當中一員,他正握著一張獵弓躲在一堵

    坍塌了大半的斷牆背後,手心滿是汗水的翹首以盼這空蕩蕩的街道。

    作為北地九邊重鎮之一的幽州城,這裡在最鼎盛和繁華的年代,曾經容納了數十萬計的人口;同樣吸收了

    來自周邊形形色色的契丹、奚族、秣赫、室韋、新羅等等各族歸化人,而成為當地的常住居民;

    其中甚至不乏來自塞外草原上爭鬥的失敗者,或是被安東諸侯所流放和驅逐的失勢派系。別號「拚命三郎

    」石秀來自饒樂都督府的祖先,就是其中之一的代表;只是經過了七八世之後到他這一代,祖先的余澤已

    經不剩下什麼,反而讓他這個家庭在街坊裡背了一屁股的債。

    所以身為破落到叫存身之所都被人收了去的土戶,他只能流落到街頭上,仗著還有幾分勇力給人表演打拳

    和角抵,依靠關撲、賭鬥為生。因為在館舍裡表演起來十分的賣力和拚命,也由此得了這麼一個諢號。

    結果自從北朝覆亡之後,這幽州城裡的年景也是越來越不好,雖然好幾次紛爭和動兵都沒有過多波及到,

    他們這些市井當中無隔夜糧的陡升小民,但是願意花些小錢觀看他們這些力士、健漢鬥拳和角抵表演的客

    人,也是逐漸絕跡了。

    所以他只能跑去混粥場,然後稀里糊塗的因為這身還看得過去的百八十斤肉,就成了城中新募團結兵的一

    份子了,事實上也就吃了五六天的營頭飯,連基本隊列陣形都沒有像樣排過,就被倉促拉上了這處的城中

    戰場了。

    而他因為看起來臂長有力,而給發了一副半新不舊的獵弓權作射手之用,甚至連試射效驗技能的過程都省

    略了,就安排在了這處埋伏的陣地中。

    隨著日頭的逐漸轉移,早上吃了一碗滿嘴沙粒苞米粥的肚子,已經再次變得有些空蕩蕩而偷偷叫喚起來起

    來了,他不得不忍著越來越明顯的飢餓感,而不停的吞著唾沫來稍緩一二,然後努力回憶著剛入軍營時,每人吃餅大口喝菜粥的情景。

    突然高處負責觀望的鳴笛聲響起,就見街頭上突然傳來大片奔跑的腳步聲,不由的讓石秀精神一振而不由自主的從側邊探頭出去,就見一群人馬不停蹄的飛奔過來,一邊還在手舞足蹈大呼小叫著什麼。

    他不由一時緊張手中一滑,拉滿大半的獵弓就躥飛出去了,然後在劃過一道無法預測的弧線之後,又好死不死的落在跑過來的人馬當頭,霎那間就正中一個而慘叫一聲栽倒下去,又被淹沒在了收勢不住踩踏而至的無數腿腳當中。

    而這一聲慘叫,就像是突然拉開了某個序幕,又像是無意觸發了這些預伏在街坊裡,良莠不齊的兵士們緊繃的弦頭,霎那間又有許多箭只緊隨著石秀所涉出的額軌跡,而從各處飛射向這些奔跑而至的人馬,而霎那間迎面激起了慘叫聲連連。

    「住手啊。。」

    「是自己人啊。。。」

    「有埋伏。。。」

    「救命。。」

    「快讓我過去。。」

    「敵勢追來了。。」

    被這一陣箭雨射蒙頭的對方,幾乎一邊四散來躲閃和逃避著,一邊叫喊連天著努力分辨著自己的身份。

    然後這一耽擱之下,就在沒有其他的然後了;

    因為淮軍整齊劃一的淺灰色陣列,像是融滾的鐵流一般的從街道上緩緩的推擠過來,而將這些逃避不及的殘餘人馬,紛紛從身後排擊不斷著紛紛打倒在地。

    然後,還沒有等這些已經暴露了大部分所在的「伏兵們」,在身邊將官們的喝罵和踢打下,再次搭弓上弦射出第二輪箭雨來。

    從對方停下來的陣列背後,一些帶著煙跡遠遠拋投過來的球體,就已經爭相滾落彈跳在這些預設伏兵的陣地之中,然後變成此起彼伏的轟鳴和震爆聲。

    霎那間石秀被一股氣浪重重推了一把,仰面磕在了凹凸不平的牆沿上;在失去知覺的最後一刻,他卻想的是自己的潘姓小嫂子,沒法再掙些吃食回去供養她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6 14:00
第1228章 平盧12

     幽州城內,繼續向著腹心推進的大小戰鬥,還在接二連三的發生著。

    一隻由白兵開路而銃軍居後掩射,正在沿著街道邊戰鬥邊摸索前進的淮軍,突然就停下來重新結陣起來。

    然後就見交互的街口突然一陣震動吶喊,迎面推出好些捆紮大排和棉被的手推車來,那些照面攢射的鉛子噗噗的打在上頭,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毫無效果,而在車排掩護下回擊的弓箭,也紛紛劃出低直的弧線而落在淮軍的隊列當中,而製造出新的傷亡來;

    顯然對方吸取了面對銃兵排射的教訓,而迅速拿出了這番臨時的對策來。

    然後這些淮軍的銃兵也絲毫不見意外和慌亂,只是向著兩側如潮水分撥般散開來,頓時露出身後一門蓄勢待發的小炮;只聽得重重彭得一聲突出大片煙團和火花,對面頂上來的大排像是被重重推了一把,而向後摧折斷裂開來,而露出後面茫然不知所措的身影,也被四分五裂碎塊給撞倒在地。

    而另一些城坊當中,在街道兩側的建築裡,則時不時濺射起大片的氣浪和碎塊,偶然還夾雜著血淋淋的人體和殘肢,卻是大都是藏匿在其中的敵人;在後續擲彈兵的重點關注下,他們不是被擲彈手投入的爆彈被炸死炸傷,就是被火油彈給熏燒出來。

    而我也在開平門的城樓望台上,對照著新製作得城內佈局的沙盤,一邊觀望著正在分段逐線推進的戰事,一邊關注著各支進攻勢頭,時不時傳回來的反饋和急報。

    顯然,這處號稱三十二里周長的城牆,還是多少對於淮軍的進擊和佔領,造成了某種拖延和妨礙的效果;以至於位於東面北面和南面其他牆段上的守軍,都有足夠時間得到了消息而做出相應的反應;

    他們不是紛紛用各種守城的木石填塞了城牆上的甬道,就是在較為寬敞處搶修起來一段段的防壘和工事,乃至就此放棄一些不利於堅守的部分,而收縮兵力退收到防守半徑更小也更堅固的內城城牆一帶去。

    好在這幽州城被打破之後,我們所遇到的抵抗和阻力,遠遠不是當初在洛都城內所遭遇的那些敵人可以相比的,無論是戰鬥意志和決心,還是具體的訓練程度和臨陣經驗,都明顯差上了一大截。

    或者說是他們雖然空有餘勇,卻缺乏足夠的組織效率和戰術協同,而只能在嚴陣以待或是正好以暇的火器陣列面前,紛紛敗下陣來或是潰不成軍的結果。

    一直推進了靠近中軸線的內城和牙城附近,遇到了的抵抗才一下子變得激烈起來;在層出不窮冒出來的射手和戰兵的拚命阻撓與攔截之下,淮軍入城之後的傷亡數量頓然第一次突破了三位數。

    在這一系列戰地的日常背後,也有一個新近錦上添花式的好消息;就是從薊州的直沽寨(今天津附近)到幽州城附近潞城的水路和陸路已經基本清理完畢了;這也意味著我麾下的這支大軍將直接得到來自海上,乃至淮鎮控制下環渤海各州的海路支援和輸送。

    這樣的話帶來的其他好處和增益也很多;比如更多更持久的補給線和戰役維持能力,

    又比如,原本負責牽制和攻略營州方向的遼西藩軍,就完全可以通過海陸轉運和輸送蛙跳到山前地區來。無論是支援正在幽州發生的戰鬥,還是襲擾和破壞營州的大後方,採取更加靈活機動的攻勢和戰術,以及相應的戰場主動權。

    。。。。。。。。。。

    而在幽州城西南暫時還被隔絕在戰場之外的內城當中,也有一些人不顧戰時的禁令而私聚在了一起,而聽著一個慷慨激昂的聲音在陳述利害關係和情弊。

    「你們還要猶豫徘徊到什麼時候。。」

    「總是等一等、忍一忍再說。還要等到什麼結果才肯死心啊。。」

    「非要等到我們什麼東西和憑仗都沒有了麼。。」

    「再這麼死拒下去一旦事不可為,韓忠彥那個山後人大不了一走了之。。」

    「尚還有順州、慎州之地作為退路。。」

    「可是我們這些基業和子弟都在山前的世代將門怎辦。。」

    「難道也要拋棄一切退過去仰仗他人鼻息麼。。」

    「再忍下去我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要陪著韓氏一起完球了。。」

    「不是被人鈍刀子割肉瓜分殆盡,就是在這城牆上與敵徒耗殆盡。」

    「可、、可是,,淮鎮治下也不是那麼好想與的。。」

    終於有人很有些不忿的站起來出聲辯駁道。

    「你怎麼就知道投過去之後,就一定能的好。」

    「殊不知安東那些諸侯、分藩們,今又何在呼、、」

    「淮鎮者亦有虎狼之志,所過之處絕少存留有地方大戶與豪強之屬。。」

    「難道投過去之後,還能繼續留住我們的部曲和底盤麼。。」

    說到這裡那人的語氣不由變的有些熱烈起來。

    」能夠做個無權無勢坐吃山空的富家翁,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至少保住這幽州城之後,那個韓氏子還得得借助和倚靠我們治理地方的。。「

    「況且,也只有在這幽州城裡叫對方曉得我們的厲害。乃至有所知難而退」

    「日後才更好交涉和談條件不是?」

    他的這番說辭,頓然引得一片附和與應聲。

    「朱公所言甚是。。」

    「理當是如此。。」

    「此言深得我心,

    之前慷慨陳詞的人也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徑直離開了;他叫王淵,官拜西山道護糧將兼內城巡檢副使,也是一個比較資深將門的現任當主;

    因為在他人口凋零的家族當中,能比他更加年長或是輩分更大的親族,大都已經陣亡或是失蹤了,所以在剛即少壯之年就繼承了家族殘餘的資源,也背負起了振興門楣的重任。

    而這顯然這是一次無果而終的私會,自己再待下去面對這些心存僥倖而冥頑不靈之人,也是徒費口舌而自取其辱的結果。

    畢竟,這平盧道的諸多將門世家,世世代代的沿襲下來之後,已經很有些衰敗跡象;又經過這麼多事情和變亂之後,真正銳意進取或是深謀遠慮之輩,都已經在戰場上凋零的七七八八,

    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苟且得安之輩,或是愚鈍保守之徒;這才會給了並非四鎮核心將門出身的韓忠彥,打破各鎮輪流做主的慣例而出位當權的機會。

    而眼下聚集起來這些人所代表的最後將門勢力,也多數已經呈現出些積重難返,或者說暮氣沉沉的趨向了;所以才會被韓忠彥籍故一網打盡上層之後,就基本沒了主張和合力,而只能被動的應對中一步步的任人宰割了。

    現在,居然又不顧已經敗壞和危亡的局勢,還抱著種種僥倖與首鼠兩端的心思,或是做著那日後能夠捲土重來的白日美夢,自己再怎麼和他們努力糾纏下去,也不過是夏蟲不可語冰的結果。

    而就如之前某人所言,淮鎮正因為是有所虎狼之志而所圖甚大,所以才對征戰之地行那與眾不同的酷烈之法,因此根本不介意他們這些傳統慣例之下,治理地方所需要有所保留和借重的舊日蔽菽,最後也只怕這區區平盧一隅已經不足以滿足其野望和宏圖;

    這才讓他為首試圖求變圖存的少數人,就此動了投靠和獻城的心思;主要是希望能夠籍此拋棄和獻出過往的一切為代價,打破這個已經在走向下坡路的形勢與格局,獲得在這個新興勢力和體制當中,繼續謀求功業名利前程的機會。

    畢竟,若是這「北平大都督府」果如其名,而有意這偌大的北國風物得話,那也意味著同樣需要海納百川式的各種人等、各方人士的投效和出力;

    相比之下、繼續把持一些地方上所剩無幾的權益和資源,而不是主動投身到這股可能誕生新氣象的時代洪流當中去;也不過是鼠目寸光之輩抱殘守缺而坐以待斃的可笑結果和預期。

    好吧,至少是物以稀為貴,他也可以少一些潛在的競爭者不是;雖然,缺少了這些原本可以拉攏和聯結為助力的對象,讓接下來的行事變得更加困難而危險了;但也讓他的付出各貢獻,變得更加奇貨可居了不是。

    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著自己,帶著護兵剛剛轉進一條小巷子,突然就聽見街上遠處的大街上突然傳來大片奔走的聲音和叫喊。

    而最終前去的方向赫然就是他們之前所聚會的場所,這不由讓他霍得一驚有變成冷汗淋漓的後怕了;這個韓氏子的動作真是好快,或者說他們之中有人暗為通風報信?如果不是他臨時起意離場的話,只怕也無法倖免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加快腳步,卻是連自己的家宅和駐地都不能回去了,甚至連他手中唯一掌握的幾百名家將和部曲,都將變得不夠可靠和穩妥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9 14:38
第1229章 平盧13

     淮北道,距離最後一波秋收入庫,已經過去了好些日子了;到處都是高大林立的麥草秸稈垛子與金黃燦燦的曬場,已經成為了綿延在黃淮平原上的一道司空見慣的獨特風景。

    而精心篩選出來的冬小麥種子和鋤碎的鳥糞石、堆硝土、骨渣骨粉混合而成的土肥,也埋入牛馬大犁深深翻耕過的土地裡,而開始安然入眠只等第一場大雪來過冬了。

    然而,大部分地方的農人和工役,卻並沒有因此閒活下來,反而因為已經改名為行八路布政司的各級官府,及其相應官吏的動員和宣傳之下,重新投入到新一輪修造農田水利的運動高潮當中去。

    當然了,因為淮東和淮中地方的相對開發成熟和土地利用率近於飽和的緣故,這一次利用農閒時期所進行的大開發運動,主要轉移到了靠近西面的河南諸道和淮水對岸的淮南北部地方。

    當然了,這一切並不是無償的,都是建立在強制性的例行義務之下,輔以相對有償的額外酬勞和沿途提供食宿補助的情況,所建立起來的例行激勵機制和動員體制。

    因此,如果能夠從高空俯瞰此時此刻的淮北大地的話,就會發現從東到西的千家萬戶,有無數青壯年暫時告別了妻子兒女,或是棲身的集體農場,或是得以暫離受到相對人身和活動範圍限制的編管地;

    紛紛抱著某種為自家多掙一筆花銷,多添置幾件年貨、家什;或是多減免一兩年編管地的觀察期,或是提前結束甄別和檢疫的機會,而成群結隊的在四通八達的水路大道上,匯聚成一條條奔湧向前的湧流。

    其組織效率和動員起來規模,甚至並不更大於為了前方作戰需要,而從沿海各州組織起來輸送和保障後路的戰時人役,以及或長或短的臨時地方徵調的總數和體量。

    而在這種有組織跨地域的集體人力流動之下,這場已經打了半個多月的北征平盧道戰爭,也似乎沒有大多數人的日常生活水準和頻率,帶來多少變化和衝擊;但是在私底下的隱隱之間,這種間接的影響和連鎖反應,卻又是似乎無所在的充斥在他們的日常當中。

    而在徐州彭城之外,滿臉失落的同州兵馬使高再遇,也心情沉重的踏上南下淮水的歸程。這一次前來出使和求援的任務可以說事基本宣告失敗了;

    他來的實在太不是時候了,因為江寧之變與朝廷決裂的淮鎮,如今主力大軍盡在黃河以北,而全力攻略平盧道的北朝殘餘;因此,既沒有餘力也沒有更多的心思,去接受他這個昔日友軍加上故舊,所帶來的求援之請。

    除了好吃好喝的極力接待和安置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動靜和反饋了;

    雖然每天吃的都是精緻可口的雕胡飯,換著花樣的雞鴨魚羊始終不斷,而不同度數的四五種酒水任飲管夠;但是一想到那些還在藍田峪一帶苦苦煎熬與堅持的同袍,他就根本食不甘味而心猶如焚。

    作為昔日關內節度使高寵的帳下親信大將,他這一次冒著背離朝廷的風險和罵名,而越過多個不同歸屬的防區前來淮地,就是希望能夠在與淮鎮進行一筆大宗交易的同時,獲取一師半旅的援助和協力。

    哪怕只有最低限的三四千人,以淮軍野戰善守第一的赫赫名聲和一貫表現,對於他們所據守的藍田峪到武關一線,也不啻是令人振奮的助力和強心針。

    為此,他已經得到足夠的授命和暗示,比如在高寵所部現有力所能及所提供的一切基礎上,可以權益行事的許出更大的尺度和下限;只可惜他所提出的交易並沒有成功,而請援的任務也已經失敗了。

    除了可以隨船帶回去的半倉罐頭和壓縮口糧之外,他此次的淮北之行就再無別的可以收穫了。失魂落魄的頹喪與絕望,就是他此刻心底的最好寫照;

    如果不是還有一些東西可以帶回去,交給前沿正當急需的同袍們,更兼惡了與淮鎮的最後一點淵源和干係,他甚至一度動過任務不成就赴死謝罪的心思。

    也許就這麼趕回去,和那些同袍一起慨然戰死陣前,就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交代了;

    畢竟,自從朝廷突然宣佈那位淮鎮當主涉嫌反逆,又被其奔脫回北地而公然與國朝決裂之後;所帶來的一系列影響和聯動,也不可避免波及到這些依舊留駐北地各鎮的藩帥、守臣們。

    經過這些時日的醞釀和發酵之後,由此造成的軍心混亂和各種思潮遍起,已經伴隨著各種傳聞和謠言亂飛,極大的動搖和削弱了各地駐軍的戰鬥意志和士氣。

    甚至一些軍伍當中出現了人人自危的兔死狐悲情節;而在另一些地方軍伍當中則出現了明顯的分裂,乃至演變成為矛盾尖銳的對抗與相峙;

    以至於還有一些新募未久的地方部隊當中,出現了因為悲觀失望和對前程茫然無措,而成建制帶械逃亡和潰散的情形。

    正所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之下,他們這些不得不尚在前方奮戰的關內軍將士,就似乎一下子被暫時遺忘了。

    可以說,除了據守潼關的顏鐵山麾下蜀軍,看在昔日淵源和共事同僚的份上,曾翻山越嶺的繞了老大一圈給他們送來幾批或多或少的補充外,就再也沒有任何後方的補充和支援了。

    可以說再這麼下去,就怕是關內軍還未被當面之敵摧折打垮,就已經先被餓死在自己的值守上了;因此,就算是他那位將主高寵,有意傚法史上的那位張中丞故事,也只能放下對朝廷的指望,而給麾下兒郎們別尋一條出路了。

    他如此滿肚心思和悲憤的抵達了淮水之後,突然發現自己前來時乘坐的那艘商舶已經不見了;在原有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一隻規模不小的船隊,而在船隊的前頭甚至還有一艘武裝過的水輪炮船。

    「這是。。。。」

    這不由讓他大吃了一驚,然後才如夢囈一般的聽得對面船上下來的人對他招呼道

    「這算是大都督府的一點心意。。」

    「還請將軍不要推脫和介懷。。」

    「我家主上有言在先。。」

    「就算是如今的都督府暫且無兵可用。。」

    「但看在貴部始終堅守在前沿的忠直勤勉份上。。」

    「無論如何也要想法子勉力。。幫上一幫的」

    「除了船上的三千隻火銃和相應子藥之外,還有萬人份的口糧若干。。」

    「此外,同行的這些船隻回程也不會空載。。」

    「若是軍中有什麼放心不下的牽掛和負累,都可以先送過來再說。。」

    「放心。。」

    而與此同時,在羅府後宅的內花廳裡,一個身材嬌小而威嚴滿滿的身影,對著前來回報的人道。

    「這一切還尚在我可以權益處置的職分內。。」

    「只為是將來可能發生的某些事情。。預先埋下一個楔子和後手而已。。」

    「就算那個傢伙身在這裡,也會贊同如是處置的。。」

    。。。。。。。。。。

    而在已經本佔據了大半的幽州城內,我也似有所感的突然抬起頭來。

    「銀槍都、神威營?校節都、奮武衛?鐵蘆營。。。」

    隨即,我看著被成堆丟在路邊的各色旗幟和鼓杖,不由嘆息道

    「這麼說,開始與我軍交手的,已經是這些平盧將門的私屬部曲了麼。。」

    「看來,另一條線上的交涉,已經失敗了啊。。」

    這時,有一個聲音為我提醒和介紹介紹到。

    「這兒就是閔忠祠了。。」

    然後,我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座古樸滄桑而佔地廣闊的建築面前。

    「乃是貞觀十九年唐太宗二征高麗得歸,於此有感將士傷亡而特地立祠為奠。。」

    「但直到武周萬歲通天元年(696年)才完成竣工。。」

    「安史之亂時,一度為逆賊安祿山改稱「順天寺」,平亂後才得以恢復故名。」

    「直到景福年間,幽州盧龍軍節度使李匡威重加修整,並增建眼下的這處「憫忠閣」,

    「閣甚雄偉,有「憫忠高閣,去天一握」之贊語。」

    「據說,這些行道的柏木和古楊。。」

    「都還是唐太宗征高句麗時,所移栽下來的。。」

    「距今怕沒有五六百載了。。」

    「這兒的碑林,乃是唐初的虞世基、褚遂良等書法名家,所相繼提留刻銘的。。」

    「又有歷經開元、天寶、乾元、泰興、華光五朝元宿顏真卿所做的《勒北序》。。」

    聽著身邊的介紹之語,我也是滿心感嘆和思緒回轉的徘徊、觀攬在期間,看著那些四壁上密密麻麻的神牌和勒名;當然了據我所知的另一番時空,這個時代的閔忠祠在後世還有另一個名字——法源寺;

    我則是因為著名的台灣大噴子李敖的作品《北京法源寺》,才知曉有這麼一個地方及其來歷的。

    這本書以穿插在歷史事件當中的大人物為主角,貫穿了各種生死、鬼神、僧俗、出入、仕隱、朝野、家國、君臣、忠奸、夷夏、中外、強弱、人我、群已、公私、情理、常變、去留、因果、經世濟民等,舉凡重要的主題;

    因此,在這處閔忠祠演變而來的法源寺當中,既見證和收斂過那位因為一部網絡小說,而被黑得底朝天的「五年平遼袁督師」被所信賴的君王千刀萬剮的最後下場;

    也曾作為一出秘密據點,停放過被奉系軍閥張作霖所殺害的革命先烈——初代共產小組成員李大釗的最後遺體。

    不過,現在這座還並不怎麼古老的建築,將要在我的手裡參與和見證到另一段全新的歷史進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9 14:38
第1230章 平盧14

     平盧道,幽州城,

    隨著淮軍日益逼近的攻勢,既將被重新三面包圍起來的幽州內城,日益緊張起來的氣氛,幾乎是劃上一點火星都能夠被點燃起來的。

    隨著驟然被敲響起來的密集鼓點聲,已經此起彼伏閃落的刀光與血泉,

    「趙萬」

    「陳通」

    「張遇」

    「皇甫佐」

    「劉正言,」

    「張青」

    「朱世貴。」

    「。。。。」

    隨著逐一唱報的名字,一堆血糊糊的人頭,給丟在了牙城正門的台階之下。

    「此外餘黨三百六十七人,俱已經驗明正身而盡數伏法了。。」

    這也代表著這聚集了約十萬軍民的內城和牙城當中,來自那些殘餘將門世家的有一次反撲和努力,就此宣告失敗的結果;或者說其中大多數都是在捕風捉影之下,以戰時一體之名被刻意牽扯和攀咬出來的,或就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產物。

    而在遠出的一處建築當中,棄職潛逃而暫時人間蒸發的巡檢使王淵,也在冷眼旁觀者這一切的發生。

    「這就是他們自己取死之道啊。。」

    直到他身邊一個人開聲嘆息到。

    「既不肯站出來反抗那位韓氏子,又捨不得放開手中最後的部曲和權柄。」

    「自然就是被人當作不識趣的絆腳石,」

    「逐一的羅織罪名,分批對付和處置掉了。。」

    「虧他們還能為別人的遭遇和結局,慶幸和舉杯相慶呢。。」

    「卻不知這韓氏子已經喪心病狂到不顧一切,也不可收拾了。。」

    看似客觀冷靜的評判者這一切的人,生的頗為清瘦秀駿而一縷美髯及胸;乃是平盧都督府參事,兼前安東行營的隨軍文字機宜賈評,也是城中已經甚沒有存在感的文官系統和冠蓋之家、幕僚群體的代表。

    他既然能夠安排被暗中通緝的王淵,出現在這各方便觀望刑場的位置上,那也就意味著他北狩所帶標的群體和勢力,想要全力保住王淵身上這條渠道和後路的打算了。

    畢竟,這些天淮軍在入城之後的接戰當中,所表現出來的戰鬥攻勢和推進效率,實在令他們這些本以為,該好好打一場城坊攻防戰的諸位實權人士,不免有些駭然大驚和相顧失色的結果。

    光靠那些倉促集結起來的弓手和土兵,乃至新編練的城防團練就簡直是送菜上門的結果,隨隨便便一個淮軍的戰陣,都可以輕易的擊潰和後續肅清他們;

    就算是重整後的各支鎮防軍也不行,一旦在接觸和纏鬥當中被咬住,也是再難以有全身而退的機會了。

    也只有隸屬於環城衛或是舊三軍的存在,才有可能依靠老練的戰場經驗和堅韌不拔的士氣,在預設的伏擊陣地當中稍稍擊退之和小挫之,而得以掩護和接應其他的人馬,有所保持部分建制的退回到內城裡來。

    在這種眼見大廈將傾而當權者愈發倒行逆施的情況之下,就算是在歷代平盧道的內部紛爭當中,一貫處於從屬和隨大流角色的僚屬官吏,也不得不開始思量和考慮自己日後的前程與出路的所在了。

    只是,王淵不禁在心底苦笑了一下,自己還有多少籌碼可以拿去和對方交涉呢。當初那個獻門之功,也就是讓他得以保全自身為上而已,

    可是到了這個範圍大為縮小的內城之後,他所能夠應鑽和插手的機會就更加有限了。

    事實上,當對方拿著博羅會的信物找上門來的時候,他委實是被嚇了一大跳,幾乎以為這是個騙局和陷阱,而被對方當場給抓起來或是斬殺掉。

    但是事實就是這麼荒誕和離奇,昔日在北地能量極大的博羅會,分列之後的殘餘勢力之一,居然就這麼投靠了北地異軍突起的新興勢力——淮鎮,而用過往的淵源和人脈,為此驅馳奔走與鞍前馬後了。

    「若是再這麼推延下去。。」

    然而現實的問題,還得他繼續硬著頭皮去面對。

    「一旦事情有變,只怕是求苟安一富家翁以不可的了。」

    這時就像是印證他的話語一般,西面內城城牆上突然傳來隱隱的轟鳴聲,卻是原本設置在內城上的一座新箭塔,幾乎同時為淮軍炮射的數枚鐵球所中,而斜斜傾倒著向裡坍塌下來了。

    而其中一枚鐵球,甚至餘勢不減的彈掠過城頭,而越空百步之後才擊墜在了,他們觀望所在不遠處的一處民家當中,頓時激濺起連片驚呼和慘叫聲,而紛紛有人像是潰穴之蟻般的逃出來。

    那正是就近安排的守城丁壯,日常休息的所在之一啊。

    。。。。。。。。。。

    荊湖北路境內,

    故荊門軍所在的長林城。已經便做了一座混亂無比的戰場。

    曾經同屬在一個旗號下的數隻官軍,卻是在這裡分作了對立的兩大陣營,而揮舞著近似的旗幟和兵器相互砍殺和撕鬥在一起。

    而身為地方主帥的劉紹能,卻是只能扶著城牆而淚流滿面的望著,這深陷自相殘殺當中一切。

    這一切的始端,卻是因為那隻從淮南路翻越了桐柏山脈,而奔投過來的模範後軍一部。

    為首的劉光國雖然是他的心腹舊屬,卻是心懷叵測的利用了這個身份;陰蓄真相不說而私下串聯和遊說地方軍中,以尊奉朝廷大義和平叛建功為名,蠱惑和鼓動了好幾隻行伍的主官,而打算發兵南下勤王救援,被淮鎮「所陷」的陪都江寧府。

    然後又試圖裹脅和壓制,其他猶有疑問而不願同往的軍伍,事敗不成之後就變成這種迅速米蘭敗壞的局面了。

    等到抱恙修養中的他有所察覺,而急忙趕往軍中彈壓時,事情已經變得不可挽回了。

    眼見自己在這兩年任上殫精竭力,好容易才生聚和恢復起來的數萬地方軍伍,轉眼就因此喪亂了大半,他不由的又急又氣。

    而他甚至因此喪失了號令和制止他們的立場,僅僅是因為傳言他的兒子劉延慶,涉嫌勾結淮鎮作亂之事而不再可靠,連帶他也需要在此事上避嫌和讓權。

    而這一點,卻是得到正在軍中的宣慰內使和隨軍御史,還有觀察學士的一致同意和認可的,以至於在理論上而言,除了他的親衛部曲之外,就再也指使不動任何一支地方軍伍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3 22:52
第1231章 平盧15

     幽州內城附近,最後一點殘存的抵抗和大股存在的敵人已經被基本肅清了。作為代價這是一片被連打帶拆城廢墟的城坊,還有出處火燒過後的殘垣斷壁和餘燼裊裊;畢竟,作為平盧軍花了大力氣來準備的阻擊陣地,相比其他只能倉促早就的對方,這裡早已經被堆聚了足夠的柴鑫油碳;一旦發現事不可為之後,就果斷的放火起來行那玉石俱焚之勢。

    但正所謂是有利亦有弊的道理;因此,連帶圍著內城的一圈建築群和居民區,都被很容易的清空出來,而變成了淮軍繼續圍困和攻打內城的陣地。

    目前淮軍雖然尚未開始正式發兵攻城,而只是以各色堆聚在城下的大小炮,對著城牆日夜轟擊不斷;但是腳下震震顫顫不斷的城牆,還有那些殘缺不全而淹沒在磚石瓦礫當中的城碟、垛口和塔樓的殘址,就足以體現出大多數人危亡在旦夕的各種心情了。

    而且令人絕望的是,隨著淮軍逐步掌握外城諸門,而清理出越來越多通道之後,聚附在城下轟擊的炮壘和炮陣也是與日俱增,而至今不見盡頭的趨勢。甚至就連對陣的淮軍銃手,也得以堂而皇之的站在各處堆高的炮壘邊上,片刻不停的輪番對著城頭攢射和壓制起來。

    而在轟鳴不止的炮壘當中,身為炮團副將的周老倌,正覺得自己這輩子也許就沒有講過這麼多的炮,大炮小炮長炮短炮輕炮重炮,野炮、臼炮、山炮、騎炮;城防炮,散射炮、轉輪炮、子母炮,。。。

    似乎是因為戰前廢了大力氣的準備格外充分,再加上一路大軍推進所過都是平坦而鮮有阻隔的平原地區,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又大力整治和加固道路情況,因此連帶後方輸送和轉運都是格外的暢通而充足的種種緣故,故而大量淮地生產和裝備的各色火炮,得以被彙集起來而分批送到了前方。

    整整數百門各式淮軍的火炮,就集中在著城牆三面不過六七里周長圍城營地的範圍之內;光是炮團的番號就有二十幾個,每天消耗的子藥以車來計算,僅僅是炮管冷卻用的取水就要動用上千名專屬勞役,而額外從穿城而過的高粱河支系裡專門挖一條臨時分渠過來才夠用。

    給予他個人看來,也許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再沒有多少機會將如此之多的火炮聚集在一起了;也就這個格外雄偉宏大的幽州城值得這麼做也具備如斯的條件而已。

    但是取得的效果也是尤為顯著的,僅僅攻入幽州城的第四天,內城牆頭上就已經基本被搗爛削平,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和效率消減下去,也再沒有可以站立和活動的多餘事物了。至於來自內城的反擊和偷襲動作,也在足夠的火炮正面堆砌密度之下,被輕易集火轟成齏粉或是當場灰飛煙滅。

    最後能夠面前對他們形成威脅的,也就剩下那些躲在難以穿透的高牆背後,依靠難以預料和觀測的拋物線,來製造殺有限傷概率和象徵性還擊的拋車和卷石砲了;但是顯然在指揮此站點額那位大帥眼中這還遠遠不夠,

    因此現如今,他就站在一門平放的身管高度比他還要高大的重型攻城炮邊上,仔仔細細打量著上下每一個細節;也不知道後方建生軍的均輸營,是怎麼把這個望而生畏的大傢伙,從淮地路途迢迢地轉運過來,又弄進著幽州城裡的。

    光是排在一堆先來的大小炮車和預設的炮壘當中,就像是鶴立雞群一般的格外引人矚目了;而這門定型為元式攻城炮的超大傢伙,顯然還是戰場首發趨勢,因此特地調來了周老倌這樣本已在後方負責指揮和協調的資深老炮頭,專麼負責相應的監督事宜。

    因為年紀見長的緣故按照原本安排的人生軌跡,他原本早已經該轉任到二線部隊去,而專門開始以炮兵教導官的身份傳授自己操炮於行伍的經驗,就此在後方玉新討的新羅婆娘安定下來;但是這一次淮鎮擴軍和北征的號召,還是讓他主動放棄了本來已經初步習慣安定下里的生活日常,而再次投身到這場以北平大都督府為名的全新徵討大業當中去了。

    因為對此他有一種感受和直覺,如果錯過來這次的征戰之後,也許今後能夠再上戰場的機會,就會相對的越來越少了。他一邊懷著如此的情緒和思懷,一邊一絲不苟的再次完成對於這座大炮上上下下的仔細檢查,這才吹響了含在嘴裡的鳴哨。

    隨著特製哨子的嗚嗚聲響起,十數疊火紙包的藥餅被用粗頭通桿,給逐一的填入厚實幽深的內管,然後是轉盤機括吊起的粗大炮子,也沿著斜斜翹曲的炮口而自滑入內,只是與過往的球形炮子不同,這座攻城炮所用的炮子卻是水桶狀的圓頭柱形,最後是塞進閉氣的木蓋板一遍遍的壓實。

    接著從炮身上方的楔形大孔插入手提燈一般的擊發器,在觀瞄手報出的術語和口令當中,轉動灌油的粗大輪軸而細細調教好方位和射界,最後由單獨留下來的周老倌親自用力拉下炮身上的發火繩。

    片刻的遲滯後是極為沉重的轟然一聲,讓他只覺得有什麼無形當中被崩碎了,而剎那間失去了世間萬物所有的聲音,瞬息噴薄而出的巨碩火團和遮天蓋日的煙雲,幾乎充斥和遮蔽了前方了所有人的視野;然後是無數倒捲而至的熏人氣浪,還有地面震起翻飛的塵土於碎石,剎那間淹沒了他的下半身,而震得他從腳面到腿根都是發麻顫顫的。

    周老倌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尿關而要失禁的那一刻,仿若是重修流動起來的凝滯時光,各種聲響和喧囂又像是突然而至的回歸了,遠近此起彼伏的轟鳴聲,城頭被擊碎剝落或是飛濺而起的嘩啦聲,夾雜在其間的是身邊此起彼伏的口號和傳令聲,遠處隱約的哀鳴和慘叫聲。

    鼻子和耳邊有些濕潤的感覺,摸了摸卻是自己流淌出來的血水。然後在一片殘餘嗡聲的頭昏腦漲之間,他才想起尋找和探查自己的戰果,就看見遠處的城門邊偏上的位置,已經缺了一個大大的口子而深深嵌著一隻略有變形的炮子。

    「看來偏了一些啊。。」

    周老倌不由有些嘆息道,繼續下令調整角度準備下一輪發炮。

    「準備上特種彈。。徑直對準了城門。。」

    他的話音才未落,身邊舉著器具的觀瞄手就忍不禁大呼小叫起來。

    「快看,掉下來來。。」

    隨後,周老倌就見比尋常田邊窖池、坑洞還要大而裂紋如蛛網的缺口裡,那枚炮子突然就沉沉得掉落下來,而牽扯帶動門邊上一圈磚石都逐塊逐片的崩塌下來,擊墜間建起大片的大片的塵煙滾滾,而又隱約露出其中夯土內裡和粗大門框柱頭來。

    然而,這就像是一個無形的信號和被驟然觸發的開端一般。剎那間煙塵滾滾的門道里,突然在急促的框框噹噹聲中自內而外的打開來,而冒出激烈的怒吼聲和轟然如奔雷的馬蹄聲,卻是城內不知什麼時候集結起來的騎兵突擊,只見他們如同奔湧的浪潮一般衝出城門,又像是水銀瀉地一般私下擴散開來。

    只見這些迅速分散成三五成群的騎兵,騎術精湛而配合默契的飛身越過,一個個城下戰場的障礙和凹凸不平的地面,無數人馬身上披甲奔走馳騁起來的反光粼粼,就像是閃動游約的魚群一般的耀眼奪目,而轉瞬向著前言的撲殺過來。

    許多馬蹄飛踏而起的震動和響聲、煙塵,甚至一度打斷和壓過了前沿炮擊的轟擊聲,而讓一些靠的近的炮位上明顯出現了不同程度上的士氣動搖和轉身逃跑的跡象,而讓他們徑直衝到了五六十步內的距離。

    然後,預設在炮壘陣地前那些因為體量相對小而輕便,就一直缺少相應存在感的小炮和長炮陣列,剎那間就像是泛活了過來一般,突然就齊咧列的爭相開火了。剎那間這些奔湧向前只差幾個呼吸就觸手可及的騎兵,只覺得天色突然暗下來了瞬息,鋪天蓋地噴薄而至的粗粒散彈和鐵丸,就已經像是烈風驟雨般得席捲和肆虐在了他們的大多數人當中。

    接二連三綻放的血霧和前後相繼貫穿、撕裂的肢體,頓時憑空在不怎麼規整的騎兵集群撕開了長長一條血色風暴,而帶著刺鼻的濃重血腥味久久瀰散在陣前不去。

    雖然這些前排的輕小炮列也只來得及怒吼一輪,就近被殘餘的騎兵魚貫衝入期間砍殺和破壞起來,但是這場突襲和遭遇戰的結果,卻在一開始就已經基本被注定了;隨著更多充炮壘背後湧出來的銃軍隊列,挺著銃口的尖刺而迅速填充入這些被撞倒、掀翻的炮列期間,那些因為停下來砍劈而失去速度和機動性的殘餘騎兵,就了某種意義上的甕中捉鱉;

    最後,這些漏網之魚連一個人都沒有能夠走掉,就紛紛絕望而無力的隨著被交替有序的刺殺和進逼;相繼戳翻、拌到的坐騎,而紛紛被打死、刺殺,乃至打暈俘獲在地面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3 22:52
第1232章 平盧16

     而在幽州城南方向,

    隆隆炮聲的掩蓋之下,靠著由南向北的中軸線,由豐宜門經過廣陽坊,斜斜穿城而過的高粱河支流上,來自淮軍工程部隊的人馬,也正在各種腳手架和牽引器具之間,忙碌而緊張的作業著。

    人稱「水滑魚」的阮七從蕩漾的水面上冒了出來,貪婪無比的狠狠吸了幾大口氣,這才算換過了勁頭來;畢竟,這幾條連通內外城只見出入水道實在有些過長,而且因為使用經年日久也清理過,其中宛轉、曲折和淤塞處甚多,再加上為了防止滲透而歷代預設的鐵柵、排鉤和暗刺;

    所以哪怕有從小在淀泊裡練就的水性和家傳的魚鰾氣囊,就連他也差點兒沒能脫身出來,身上的油光發亮的魚皮水套也被鉤掛的破破爛爛,而滲出絲絲縷縷的鮮血來。

    但是他這一次,總算是有所收穫和發現了,雖然不能因此摸清了城中的水源和地脈,但是也可以報告給正在攻戰的軍前發揮上一些用處了。這樣他也可以在例行的功勞簿上被記上一筆了,無論是減少轉為正役的考察時間,還是就此換成日後功授軍分田的數目,都是大有好處的事情。

    畢竟,這次通過同樣從征向北的兩位兄長幫助,特地求了已經是捕盜使兼州下副都監,的鄆州老鄉宋公明那兒的關係,由另兩位防戍營副將盧俊義和正將晁蓋分別做了保人和薦主,將他安排進了這次北征大軍工程部隊的序列中,以善於操船和梟水的本事,做了一名隨軍水文勘察隊的協力輔卒。

    本以為就只有抓著浮標跳進河裡,上浮下潛的測量深淺長短,平淡無奇的讓人有些乏味的活計;但是沒想到突然有一天他和和被挑選出來的其他人,一起輾轉上百里而來到了這已經被打破的幽州城裡,進行另一番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潛水和探摸作業了。但無論他是如何的不明裡就,這看起來就是一番頗為重要的勾當和行事。

    所以他必須格外珍惜這個能夠留在軍前的機會,而迫切需要有所表現和成績,才能保住這個不錯的前程;而不是繼續留在大野澤的地方捕撈隊裡,繼續與那些老弱婦孺廝混在一起而滿身魚腥味的就這麼一輩子。

    然後,剛剛被清理和包紮過傷口的阮七又被叫了過去,由一名只有七個指頭而滿身煙火氣的軍將,當面詢問他能夠再接受一個更加危險,也更加重要的任務。卻是因為,在此之前他已經在水下遇到和打撈過一次不幸遇難的同伴遺體,所以這才入了那些正在河上作業的將官們眼中。

    一心有所建功而不是僅僅被人叫做「阮二將爺的幺弟」「五郎家的小阮」的阮七,自然是毫不猶豫的應承了下來;然後他就背上了兩個看起來特大號的浮囊,而有些笨拙和遲緩的慢慢沉入水中,再度的消失不見而只留下一條條殘餘的水花和湧流。

    片刻之後,又牽動著河面上成串吊掛的一個個物件,一個接一個相繼鬆開掛鉤而紛紛沉入水中。

    突然,靠近內城一端的漕河面上突然出現大片翻湧的污泥,還有瞬間蕩漾起伏的湧流和水花,重重的拍打在了苔痕和水草的岸邊上,卻是依舊沒有能夠引起多大的注意來。然後接二連三的又是幾片大面積的水花和氣泡,隨著污濁的泥漿而翻出水面來,而讓原本清冽的河道變得大半回渾起來。。

    而此時此刻,正在附近城牆內巡曳的一隻小隊,也似有所察的停下了腳步,打頭的小校忍不住攀高幾步而對著垛口的縫隙探首出去觀望,卻只看到那些依舊在河上林立著似乎在打撈著什麼的腳手架,剛露出些許疑惑的表情來,就見噗噗數聲濺落在他腦袋邊上,剎那間驚得他連滾帶爬縮頭回去而大汗淋漓的坐倒在地上,臉色煞白的已經說不出囫圇話,,

    「銃。。銃。。。銃擊小心」

    然而,這一個生死攸關的意外和小插曲,也打斷了他之前對於腳下某種異動和突發的感觸,而讓他們忙不迭的重新回歸到更加安全的內牆巡邏當中去了。

    而這一刻阮小七的感覺也是十分的不好,又一次下水安放好上頭交代的那些東西之後,他的本能和反應已經隨著不斷消耗的體力和熱量,逐漸變得遲鈍和緩慢起來,幾度換氣的時間也是越來越短;以至於他這一次還沒有來得及游出暗河和甬道多遠,就被一股來自後方的巨大衝勢給用力掀翻了過去;

    剎那間就岔了口氣好好灌了幾大口水下肚不說,還震得全身脫力的再也沒法沒法浮起來。就在他已經有些絕望和放棄之時,總算是又有一股力量牽拉著他,重新想著明亮泛光的水面上升而去,再度重新暴露在新鮮的空氣當中。

    只是他耳中已經嗡嗡作響的像是憑空套上個無形罩子,只能看見身邊那些攙扶和接捧過他的那些殷切面孔,卻是任憑他們的嘴上如何的張合,手舞足蹈的如何比劃,

    阮七就是聽不到一絲一線的動靜;難道我就此聾了麼,這是渾身癱軟無力的他此刻僅存下來的意識和想法。

    然後,他就這麼被人攙扶著轉過身來,而親眼看見了對面的河上城牆正在發生的巨變,以及周邊將士所爆發出來的歡呼雀躍之舉。那曾看起來高聳巍峨堅固深厚的內城城牆,就在河面上的位置自下而上出現了一條十分明顯的裂隙;

    然後在不斷崩碎掉落的密集水花當中,這道屈曲折轉的裂隙就像是一條迅速茁壯成長而向上攀升的大樹,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攀延到頂端,而將整面平整如一的內城牆面給轟然撕裂、扯開成高低錯落的大小兩半。

    這就是我所親身參與的一切所導致的後果麼,這一刻阮七有些驚訝而茫然的陷入某種複雜的心緒當中去了。

    而沿著穿城而過的河岸,無數行動起來的士兵也在某種明確的引導之下,士氣如虹的徑直衝向了崩塌開裂的城牆,而那些沿河佈置的腳手架和吊塔繩鉤,也就此被拆卸、放到而變成了他們沖上城牆的輔助工具。

    伴隨著內城已經被成功打破一面的消息,正在駐留在閔忠祠裡最高處全權做做中軍的我,也在看著值守參軍將代表幽州內城上的守軍旗幟,逐一的把除和替換掉,而隻身下最後靠北側一座孤零零的牙城了。

    畢竟,幽州內城本身雖然河渠環抱,頗多地下水脈而不適宜進行穴地而攻,但是在地下水道裡進行相應的作業就不在此限制了。而這次改採用的設備器材則是主要來自海兵隊和北洋水師的專屬配備和新研發的實驗性兵器,主要是針對南朝生產大型戰船為目標的重型特攻武器,卻沒有想到先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至於其中附帶上報上來的那個似曾相識的名字,也不過是讓人莞爾一笑的小插曲而已,

    這時候,在幽州城外西面出現敵蹤的急報,也再度被送到了我的案前來。

    。。。。。。。。。。。。。。。。

    「終於趕上了,幽州城就在前方了。。」

    「二郎們加把勁噶。。。」

    在漫天的滾滾煙塵之中,一名策馬當先而渾身難掩風塵僕僕與疲色的軍將,也在用嘶啞的嗓門對著身後大聲鼓舞著

    「只消能夠打走那些淮賊,就讓你們在對方縱情恣意上三天三夜好了。。」

    「如今淮賊的大部盡在城中攻戰不休,城外不過是些零散部伍,約有數千。。」

    「且就讓此輩的血肉,權做打磨和潤滑我健兒刀槍的試手之物罷。。」
Babcorn 發表於 2017-6-3 22:53
第1233章 平盧17

     幽州城外的西郊原野上,沉悶的炮響聲中,就像是某種臨跑發令的號子,又像是拉開序幕的雷霆陣陣。

    在如此的號令下,成百上千的燕地輕騎將身軀貼在鞍上,挾著矛槍怒風般地吶喊著,以開陽門外碩果僅存的箭樓尖頂上懸掛的風雷旗為目標,爭先恐後越過步隊們讓開的空隙突了上去。

    而在城外重新利用起來營壘後的炮位,絲毫沒有慌張的表現,炮手們面對著凌厲攻來的燕地騎兵們,依舊很冷靜地洗膛、推入火藥包與彈丸、照準、點火擊發。

    掠過整群整片呼嘯衝刺向前的燕地騎兵陣列,而爭相落在後方撒腿奔跑跟進的步隊裡;霎那間不斷有成隊的士兵在各個落彈點被斜斜的擊中,在慘烈的撞擊和彈動之間血肉橫飛或是支離破碎,數人乃至十數人地倒下傷死,但他們還是前赴後繼著,追隨著騎兵們豎起的連片馬尾巴和撲捲煙塵向著當面猛撲過來。

    當逐漸前後散開的燕地輕騎兵們衝入一百步距離內後,蹲坐在木柵和拒馬、鐵絲攔網後的的淮軍銃手們,也在口令和鳴哨聲中呼呼啦啦全部起身,只見他們或貓腰或半跪或挺立舉銃過胸、抵肩,將長長火銃紛紛架在預設的支架或拒馬上,重重疊疊的上下排做了許多行;

    而在等待口令的列之間,再次炮射的煙霧又一次濃密的瀰散和橫浮開來;

    而他們身後的車廂板間更是探出許多裝填了霰彈的長管炮口,還有種新型的大型火銃被架起——它由三四個人操控,但身軀卻比普通的輕型長火銃要龐大,使用小型銅子銃連發彈丸,森森瞄準著前方奔馳而來的燕地騎兵略上方。

    對面突然短暫的發出一陣呼律聲,而在奔馳行進當中驟然發出一波漫天細碎的箭雨來,一時間具列在營壘背後的淮軍銃陣當中,頓時紛紛有人被迎面擊翻、射倒,而在血色濺落之中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缺口。

    但是這些燕地騎兵所期待的,對面銃兵和炮手們因為慌張而提前擊發的情況並未有發生;

    他們大都非常沉穩地呆在掩體和防柵後,即便身旁火炮轟鳴,或是迎面的箭矢橫飛,也是無動於衷而沉靜異常,彷彿是將人和長火銃、長炮凝固在一起的雕塑一般,顯示出如武器一般的森嚴肅殺與可怖。

    然後,他們就被迎面斜上跨射出來的彈幕如雨,給自上而下的覆蓋和貫穿其間了;然後,又有更多預設好的開花雷在他們當中被觸發綻放起來;霎那間前後左右都是震耳欲聾的轟擊聲,和炸裂開來的硝煙,其後身影模糊的燕地騎兵連人帶馬,紛紛嘶鳴著倒下。

    但這還不算完,還未等車陣和營壘之中重新調校好炮口而收回再填,便見到被暈染成血色的硝煙雲霧裡更多褐甲裘帽的燕地騎兵,繼續勇猛地提馬越過前方同袍們的屍身,挺矛持槊朝迎面襲殺而來來,許多矛刃和梭鏢挑擊在拒馬和木柵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而摧折開來。

    這時,營牆和車陣背後蓄勢已久的纍纍長短輕炮全部噴發了出來,內裡裝填的全是霰彈,狂風驟雨般擊打在稍後隊列的燕地騎兵人馬軀體之上,當即像是在戰線上憑空推過一道無形的牆,而在所過之處無不是掀倒翻滾倒跌落下了更多的人和馬。

    僅僅是這先抑後揚近身才發的「散彈糊臉」戰術,霎那間就摧垮了這些依靠慣性和衝勢,維持著某種前赴後繼姿態的燕地騎兵,最後一點的堅持和憑仗;

    他們人馬俱驚地就這麼亂糟糟的停滯和纏拌在了陣前,然後被近在咫尺交相放射的火銃所擊殺和穿透,像是堆在一起等待收割的稻禾一般相繼倒地死去。

    而在戰場的另一端,身為平道屈指可數的宿將之一,兼清夷軍、橫塞軍都統制劉夢龍的臉色,已經變成難看的鐵青色。

    「第一陣已經完了。。」

    他看著最後只有寥寥無幾躲過背後射來的彈雨,而得以回轉逃歸的殘餘騎兵,惱恨得只覺牙齦都要咬出血來了

    「讓第二陣,第三陣馬上回轉。。」

    「不要再硬碰上去了。。」

    「第四陣、第五陣迂迴待機。。」

    「想辦法把第一陣的步隊,能接應多少出來就是多。。」

    畢竟,這些可都是他一手重新打造出來的山後騎兵和子弟,其中並不乏追隨他征戰多年的老手和健卒啊;自成建制以來就累計大小數十戰,衝鋒陷陣殺敵無算,幾乎沒有他們衝不開的陣列,也沒有他們甩不掉的敵勢;

    就算是那位河北大都督張邦昌麾下,雖然號稱戰將如雲而作用十數支軍序二十萬大軍,卻也為他手下這些馬上健兒所牽走和支使的團團轉,而在多數時候始終莫能奈何之,被屢屢擄走財貨人口,只好龜縮在各個城隘裡做那嚴防死守的被動應對之舉,或是遠遠墮栽在屁股後面吃塵。。。

    然而,現在竟然因為自己一時的輕率和忽略,就這麼毫無徵兆的輕易摧折在了,這些主動在城外迎戰的淮軍火器陣列上。

    更關鍵的是當場挫磨掉的銳氣,雖然目前只是折了第一陣,但是他們由此所現身說法的遭遇,卻是已經足以波及和影響到了剩下幾陣人馬的士氣和人心了。

    正所謂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基本道理,在他們這些急促奔馳回來赴援的騎兵身上,同樣適用的。

    然而,就像是在印證他的擔心一般的,姍姍來遲的淮軍騎兵也像是越好了一般的,不緊不慢地出現在了戰場的北側當中。

    雖然暫且偵測到的數量並不算很多,卻讓他們就此脫離戰場重整旗鼓的轉進大業,再次蒙上了一層陰影。

    。。。。。。。。。。。

    「這就是韓忠彥所指望的外援麼。。」

    逐漸已經轉為昏沉的天色之下,我站在門樓上眺望著遠方且戰且退的陣列。

    「也不過時如此而已。。」

    在淮軍騎兵的衝擊和騷擾下,這個過程看起來並不算順利,時不時有位於邊緣的小股部隊被打散,或是從後退的陣列中分割出來;但是從整體上的士氣和次序而言,這部處於下風和撤退當中的軍伍,卻是始終沒有出現過較大的波動和混亂。

    只可惜在城外相應區域內游曳待機的騎兵少了些,只有驃騎兩營獵騎一營,外加幾十個遊騎團而已,不然依靠步隊為鐵佔騎兵錘擊的戰術,還能取得更多的戰果和勝勢。

    而在幽州城郭裡,發生在內城的戰鬥並沒有結束;因為內城守敵的負隅頑抗到底,目前已經控制下南面和東面城牆的小半個部分,看起來還要繼續挑燈夜戰下去的節奏。
Babcorn 發表於 2017-6-3 22:53
第1234章 平盧18

     夜色籠罩下的幽州內城依舊是戰火如荼而殺聲震天。

    只是這淮軍控制下的內城部分,在入夜之後就不免再度遭到了依仗地形之利的平盧軍的反攻和滲透,與白日裡交手不斷而多次擊饋和打散的老三軍(經略軍、靜塞軍和威武軍)有不同,這次主動出擊和反攻的,卻是更加難纏和裝備精良的環城衛和衙前兵。

    而在開裂了大半的內城南段牆下,靠著城牆成群成行席地而坐,而將整備好的火銃和裝具一起,整齊平放在身測的大片淮軍軍士,卻大都在不緊不慢的細嚼慢嚥著晚飯後再次追加的夜食,而緩緩等待著隨時到來的命令和指示。

    白兵十長王鐘就是其中之一,顯然他很享受今天的食物,而寧願躲在嘴裡回味的更久一些。

    他是為數不多的青州本地人,從小到大因為長期的物質匱乏和經常挨餓的緣故,他最愛吃的無疑就是腸子,僅僅因為這種東西來源比較廣泛,而且沒有什麼人和他爭奪而已;

    所以他吃過各種各樣的腸子;從牛腸、馬腸、羊腸、豬腸、驢板腸,到狗兔雞鴨鵝的腸子,甚至是別人眼中咸腥難耐的各種海河魚腸子發酵成的臭醬,他也能食如甘飴的受用的下去,;更別說成年後從軍時一路征戰各地,所接觸到的各種臘腸、血腸、風乾腸、套腸、蛋**等等腸子相關的製品了。

    到了現如今,他最喜歡的就是用淮北軍屬養殖場裡,專門培育出來的沂州大肥豬,所特有肥腸刮下的板油,用來炒剩飯或是烙雜餅也是難得的美味;

    而今晚的軍前伙食是腸包飯,也是用現殺豬羊的熟腸衣,包上麥豆碾磨而成拌上鹽菜碎,再用生板油連渣煎成的飯糜。咬在嘴裡既有麥飯豆子的香酥,又有鹽菜和油渣的咸脆,可謂是極好的果腹之物。甚至不用提神消食的茶湯下飯,依靠本身浸透出來的油滋滋潤滑,就可以很順溜的吞嚥下去。

    而作為戰鬥前加餐的一個重要經驗,就是不能喝太多的湯水,以免不必要的腹脹和尿急,著在隨時可能爆發的戰鬥和激烈搏殺當中,都將是相當要命的因素。

    「吃飽了就好好休息。。」

    「千萬不要急躁亂動和說話交談,夜裡可有的是戰事可打。。」

    「水壺一定要裝滿。。」

    「彈帶和藥筒一定要補足。。」

    「有什麼需要的趕緊叫。。」

    許多巡曳在他們之間的士官和老兵,也在此起彼伏的往複檢視和交代著。

    遠處,在最後敵軍堅守的牙城門樓上最顯目的地方,燈籠、火把點得好像幾條蜿蜒不絕的長龍,甲士們擁來擁去,顯然重要的號令都從這裡發出;然後這裡很快就成為新進挪移進來的重炮隊,所重點關照的目標和方向。

    僅僅在幾陣試射的炮聲轟鳴之後,這處城樓就在一片炸窩般的大聲喧嘩和倉促奔走隱遁的動靜聲中,重新恢復到了一片灰暗當中,而只剩下若干個孤零零飄搖的燈籠。

    與此同時,王鐘所在的這一團也終於接到了命令,加入到正在內城東側攻戰的序列當中去。

    只見他們輕車熟路的排成利於巷戰的小戰團,數名手持短矛和斬劍白兵在前開道,而擎舉刀牌的白兵則據以兩側屏護,而銃手和輔兵居中、隨後,以長銃和弓弩警戒四周。然後若干戰團之間,在街道中保持十步距離,以便前後掩護策應。

    端著火銃的隊列,在街巷裡緩緩推進,不時有被打散的潰兵和亂卒高舉著兵刃,或是信手找到的棍棒,椅子跳出來,然後淹沒在乒乒乓乓的開火聲和煙霧中,或是被迎面而來的刺刀,給亂刃戳死。

    這就是跨入火器時代的戰爭麼,他嗅著空氣中嗆人的煙味,享受著這新時代報曉的聲音和動靜,那是被抬在手中,夾在街角地面上,散射小炮震得塵土噗噗直調的轟鳴聲,

    隨著遠近之間投擲爆炸物和燃燒彈的火光,一個個負隅頑抗的身影,被從藏身處逼了出來,跌跌撞撞或是撲滾著,將自己暴露在列隊的槍口前,然後哀求或是咒罵聲的由沉默的小隊,結束他們催死掙扎的痛苦或是反抗。

    而在內城與牙城之間某些正當要沖的所在,廝殺和叫喊聲長久的徘徊不去。

    那是許多據要而守而重甲大刀闊斧的環城衛和更加精銳的衙前兵,依靠火器不易展開而射界和視野嚴重受阻的狹隘複雜地形,像是打了雞血似得又像是迴光返照式的打退了淮軍的多次進擊,甚至還通過神出鬼沒的迂迴側擊,打斷和沖散了好幾股淮軍正當集結起來的攻勢。

    「擲彈兵。。擲彈兵在哪裡。。」

    「上轟爆彈。。」

    然後是數聲迸濺而起的煙雲,以及沿著街道劈頭蓋腦倒捲開來的土塵,暫時籠罩了某處建築的上空。

    閃爍曳動的明滅火光之中,似乎無處不是戰場和焦點,牆裡牆外,房上房下,街頭巷尾,隨處可見敵我雙發交纏廝殺在在一起的身影和動靜。

    雙方幾乎是同時用火銃和弓弩交互迎面對射著,一片片帶著滿身噴著血花的窟窿或是滿插箭羽倒下去的身影。這裡實在是狹窄和侷促了,以至於迎面撞上之後,就根本沒有迴旋和避讓的餘地,只有一方徹底死亡或是當場不支潰退而走的結果。

    半個時辰之後,

    王鐘所在這一團投入攻擊的前隊,也再次給人給從滿是障礙物的街角逼退回來;僅僅在這一進一退之間已經至少損失了二三十號人手了,而讓王中所帶這一十也被輪換到了前列去;他們匆匆穿過滿地呻吟的輕重傷員,而佔據住街邊的一角以防來自對方的衝擊。

    從這裡,他已經可以隱約看見來自斜對面的牆邊上,隱約爍爍的人群和甲衣泛光和被拖動、堆砌起來的屍體影子。

    「炮擊支援,」

    滿臉是血而頭盔都被打掉的領隊校尉,再次叫喊了起來。

    「前方賊勢聚重,請求跟進炮隊的曲射支援。。」

    然後隨著他的命令,一隻被綁在旗杆上用以指示方位和射覺的綵燈,在後方陣列上方夜空當中被高高舉起,然後又是第二隻,第三隻,。。。令人覺得有些不耐和亢長的片刻等候之後,他們終於聽見了沉悶的轟鳴聲。

    接踵而至的數聲呼嘯,又變成砸破牆頭的蓬蓬沉悶撞擊聲,在王鐘斜對面的牆上掠濺起無數土雜碎塊之後,轉瞬就穿透了瀰散開的煙塵,而斜向擊墜在了那些掩體和工事背後,端持著折鐵大刀和長柯斧的甲兵當中。

    在人群中彈跳和躍動的灼熱鐵球,剎那間就像是憑空砸開和搗爛了無數醬缸一般,將原本原本踩著腳下蕾蕾屍骸作掩護,建比肩腳靠腳嚴陣以待的甲兵們幾乎一掃而空,而只剩下滿地殘肢斷體構成的血肉狼藉。

    然後進擊的喇叭聲再次被吹走起來,而重新擺好巷戰和近身肉搏陣形的白兵,也毫不猶豫的踩著滿地血肉狼藉,而堅定無比的挺矛持盾在身後舉架過肩的火銃掩護下,再次推進向前上去,直到重新遇到湧出來的敵勢;才重新停滯下來拉鋸或是推進。

    因為,這片城區靠近官署和府衙所在牙城的緣故,因此聚集了大量歷代沿襲下來的各色軍將武官家宅和官兵營舍,因此各種見縫插針式的疊加起來的建築,可謂是修建又多又密且比其他地方更加堅固的多;再加上藏匿和隱伏在期間規模不等的敵軍,一時之間,竟然嚴重制約了淮軍正面投入兵力的規模和火力優勢的展開。

    通過一系列的反饋和要求,終於發現這種變化和狀況之後,居於後方指揮和觀戰的中軍大帳,也適時下令改變了方略,開始投入直屬工程軍的戰鬥工程兵及其,以暴力拆遷的形式,直接開出一些適合大振興推進的臨時通路來。

    半響之後,接二連三轟轟轟炸響得精煉火藥爆破聲,頓時取代和壓倒了正在廝殺和纏戰中的戰場喧囂,而一條條原本錯亂紛雜而曲折盤旋如迷宮的街巷過道,也在轟然倒塌或是四分五裂崩碎的圍牆房屋之間,被打通和拓寬成了一條條相互交接的坦途和捷徑。

    更多隱匿和藏身期間的敵人被暴露和驅趕出來,然後又被忒上前沿銃炮給壓制和擊潰。

    而與此同時,

    城外的夜晚也並沒有因此平靜下來,星星點點人馬嘶鳴和銃擊連綿的城下曠野當中,也依舊斷斷續續的發生著戰鬥;卻是敵軍去而復還的外援強行偷營不果,前隊陷入了被刻意放空的營壘當中而一時難以自拔;而被攔腰截斷和打亂衝散的後隊,則正在與城外游曳機動的膘騎和獵騎兵們,發生著一波又一波的衝擊和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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