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291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2:46
第1215章 淮動9

     「豈有此理,」

    而在扼控表裡山河的潼關之內,一個明顯傷勢剛愈,卻時中氣十足的聲音咆哮道

    「朝廷那些人,是一心打算讓我們的兒郎餓著肚子」

    「去替他們討伐啥勞子淮逆麼。。」

    「後方送上來的米穀越來越少。。」

    「摻的沙子和麩皮確實越來越多。。」

    「難不CD讓我的將士去做那餐風飲露的神仙麼。。」

    說道這裡他重重的用護手砸在牆垛上,

    「軍前缺衣少食又能怎麼辦,」

    「既不讓我們移鎮就食修整,也不准我們就地想寫法子填報肚皮麼」

    「從古至今就沒有聽說過挨餓受凍,就能打敗敵擄的」

    「不去就近的淮地找辦法想路子,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將士們困死在這雄關鎖鑰麼。。」

    「我們可是為朝廷吃盡了苦,受夠了累,才守住這出北地樞紐的。。」

    「為了朝廷的大業忍一時飢寒也就白了,可這火藥鉛子、刀兵甲械、傷病藥物,難道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麼。。」

    他當然還有意猶未盡沒有說出來的,就是這火器在防禦和守城上的便利。只有用了之後才真心覺得是不可或缺的好東西,哪怕是最為陳舊的老式火器,在依據關城雄險之下,哪怕是一隻疲憊羸弱的新敗之師,乃至完全沒有上過戰場的草訓新卒,也有了對峙和挫敗優勢之敵的底氣和憑據了。

    因此,僅僅靠一紙詔書就要他們就此改弦更張,斷絕了來自淮地的輸入和補充,乃至不顧一切的在外敵當前之下,轉而刀兵相向實在是昏了頭的變相取死之道。

    「朝廷自然也有相應的苦衷和難處啊」

    作為蜀軍中的觀軍容使,也是陪著笑臉連聲道。

    「此番詔令前來,也是無可奈何地事情。。」

    「斷然沒有追究和盤問前事的道理。。」

    「只是希望顏帥臣能夠公開表態一二,以正人心兼做諸帥榜樣而已。。」

    說到這裡,他換了緩口氣道

    「當然了的,若是底下將士有所違背的情形。。」

    「大敵當下的一時失察,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

    而身為主帥的顏鐵山也只是重重的哼了一聲,算是將此事給暫且揭過隨又繼續道。

    「我不管後方朝中的那些大人們是怎麼想的,又有什麼理由和藉口」

    「就是不要短了我軍前的輸供,則一切萬事好說。。」

    「還有,不要再拿那些官票和軍鈔來作為犒賞和加餉了。。」

    「這種在北地誰都不認的廢紙般玩意,能派什麼用處,」

    「況且在北地局面日漸困頓之下,就算是有真金白銀,也未必能買得到像樣的東西了。。」

    「再強令使用這些軍鈔,難道與讓麾下各部兒郎動手去搶有什麼區別麼。。」

    然而,就像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的道理一般。

    「鐵帥」

    一名軍將匆匆疾步走了過來稟告道

    「近日軍中突然出現了一些傳聞。。」

    「言稱朝廷有意令本軍就此退兵,南下前往荊北。。」

    「豈有此理。」

    顏鐵山再次有些,狠狠瞪了旁邊的這位觀軍容使一眼。

    「這是誰人製造的謠言。。又是誰在傳播」

    「傳我令去,敢於禍亂軍心者當斬。。」

    「我在授你權益處置之便。。」

    說道這裡,他轉而望向身後群山狹夾的遠方。

    「眼下關外的數十傾屯田,已是收穫在即。。」

    「能不能長久堅拒下去,乃至站穩腳跟就看這一出了。。」

    「千萬不能在讓人心給亂起來了。。」

    這時候關城遠處堯山上的哨台烽燧,再次冒出了代表敵勢來襲的煙火,一時之間各種預警和傳訊,調集和整軍的號角聲,在潼關內外預警響徹成了一片海洋。

    時隔不久的西軍攻勢,再次在秋高馬肥之際轟然而至了。

    然而正可謂無獨有偶,廣袤的北國大地上,江寧事變經過距離上的延遲和傳播過程當中的充分醞釀之後,所帶來的一系列回波和余響卻還在持續蕩漾和發酵著,更多不一樣的東西出來。

    。。。。。。。。。。。。。。。。。。

    與此同時的河北道,

    位於滄州運河北端一處河岔口的前沿哨寨——釣台寨,再度迎來了一個難得清閒的早晨。

    這裡說是哨寨,其實已經拋棄了傳統粗陋的木圍柵牆,或是比較節省人工、物料的,土木混搭結構的寨子形制;改用了大批量取土燒磚的砌牆之法,配合夯實抬高地面足足十尺的奠基,而呈現出棱邊八角的一處大型台壘,外牆面上還用淮地所產灰漿抹平填隙,自此堅如硬石而無畏風吹日灑雨淋的剝蝕。

    而哨寨內裡,則是比較緊密的分作上下層疊三層,沿著外牆從高到低逐級排列著各種建築和設施,從高處的哨塔、炮壘,到中層的修理間、五金匠鋪、兵仗庫、子藥房、糧倉、食堂、營舍、伙房;再到低處畜欄和馬廄,辦埋式的醬缸和釀坊,室內的水井和露天的消防水池,聯通內外的排放溝渠等等一應俱全;

    除了中心預留出來的大小兩處校場,以及作為標制建築的高大扳臂信號塔兼烽燧、鴿房之外,所有內部建築的頂部都是平整如一的;因此很被各種過道和索橋,連接成一片又一片的上層活動空間,其中大部分都被附上肥厚的泥土和收集來糞肥,種滿了各種速生易長的菜畦和瓜果苗圃。

    既是體現了淮鎮境內已經成熟起來,無論軍民地方的各個領域,可以初步實現大批量重複模板化的建築風格,又在見縫插針的佈局填塞之間,呈現出某種濃重的地方化的風格。

    這座哨寨離,除了常駐的兩隊銃軍一隊白兵,五六十名雜役和輔卒之外,還有八具散射小炮和六架轉輪大銃,可以沿著預設的炮位進行轉移和機動;再加上扼控河口折轉處,而僅有東北兩面應敵的人工地理勝型,不要說那些在河北大地上到處流竄的所謂義軍、流寇之屬,就算是首當其衝的平盧道方面再度殺過來之後,也是可以抵抗一二而伺機堅持上一段時間的。

    因為還有背靠以及初步疏通過的運河之便,在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得到來自河上車船隊輸送和補充,乃至船上火力投射的遠程支援;所以這一出程磊也兵分史孤立存在的,而是通過水陸與上下游的各處軍事據點和城邑,盤活成一條線的整體格局。

    因此,通過這一連串沿著故運河節點,如同百足蜈蚣一般的築壘推進和延伸之勢下,滄州境內大部分地方已變得平靜了許多,許久未有見到成群結隊的境外流竄武裝了。

    而在釣台寨西北向的河道對面,被焚燬的平盧軍故營和沿河據點,至今也未有恢復起來的跡象,而只剩下一些歪歪斜斜傾倒的緣柱,埋沒在瘋長的荒草當中。

    而披著一身露水頂著晨曦餘光的,剛從值夜的哨位上走下來的老兵油子王秋,也在努力舒活著有些僵直的身,而聽著骨節發出的細微呻吟聲。

    自從「滄州大戰」之後,他足足養了好幾個月的傷勢才得以歸隊,然後總算是拿到了士官修習的薦書和舊識陳淵所提供的擔保狀,在十分痛苦的往復資格考試裡折騰了一年半之後,

    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權刀牌隊正,也終於變成了擴軍之後,新編防戍第三十一營裡領校尉銜的團副之一,專門負責帶領和操訓那一隊的白兵。

    然後聞到炊伙的香味,不由讓一整晚只啃了些行軍餅乾的他,頓時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因此,還在牆頭上沿著索道下來的功夫,他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吆喝和招呼起來。

    「今個兒的早食吃得是啥,」

    「雜豆飯糰子,還是裹餅子,烤麥麩子還是雜餡丸子?」

    「海味大醬湯還是干菌油渣湯,或是胡辣疙瘩湯?老漿酸湯子?」

    「不會是剩下的烤豆薯吧,這玩意不耐餓還老泛酸脹氣,」

    「實在不宜多吃的,還是留給那些伕役和雜工加餐吧。」

    當然了對於他而言,最直觀的無疑是自從打下了安東之地以後,所帶來各種明顯的變化。

    就是軍中原本就有些令人羨慕的伙食種類,由此變得更加豐富了;就連各種軍民用途的罐頭和便攜的行軍餅乾、壓縮口糧的名目,也多出了好些個新品種來。

    而在哨寨這種前沿據點裡,除了這些日常囤積備戰的米麥鹽菜、餅乾罐頭等輜糧日用之外,每旬往返一次的車船在接送走轉運傷病員之外,還會送來一些比較特別的配給和日用品,比如煙葉、板糖、果脯、茶餅、燒酒、牙粉、油膏,乃至時令的棗、梨、核桃、柿子什麼的本地果子。

    在沒有女人可以宣洩而格外寂寞的駐留期間,他的唯一興趣和消遣,就集中在了變著花樣鼓搗這些吃食方面上了。比如就近從河裡撈些雜魚來做成醬酢,從野地裡用火銃打幾隻野兔、獾子什麼的,時不時的調劑和改善下口味。

    而前些日子,一隻青皮老驢落水淹死之後,簡直就成了他們的一場饕餮狂歡了。然而,還沒有等他摸進伙房多久,就被驟然響起的警號喇叭聲給驚出來了。

    「慌個什麼。。」

    他不由有些不滿的嘟囔著,重新奔上值守的哨位。

    「天大地大,還有比讓人填肚子更大麼。。」

    「又是哪裡流竄過來的送死貨麼。。」

    然後他就徹底愣直了,因為在遠處西南方向的地平線上,捲蕩起了隱隱的煙塵和持久如潮的震盪之聲,還有隱隱的軍歌號子。

    而在咫尺鏡裡高高招搖在空中的一面大旗,頓時讓他抓在嘴裡啃的半隻燒蹄髈,渾然不覺失手的跌落在泥塵當中,然後被他毫不有猶豫的踩踏過去,而用充滿歡喜欣然和激動的聲音叫喊到。。

    「快快升旗發出信號。。」

    「向我們的大帥致意和獻禮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2:46
第1216章 淮動10

     擇選吉日,誓師起兵,就此興兵北向而掃平大河南北之域。

    在一片「掃除北虜,清朗乾坤」「鼎復中原,興致太平」的口號與《城南子》《游擊軍》的軍歌聲中,徐州彭城郊外南清河之畔的誓師場面,雖然頗為簡單而異常宏大莊重;

    十數隻番號和人馬汲汲與大校場之中,相繼經歷一應校閱之後的流程之後,就即刻啟程趕赴前方了。而在此之前,至少數萬石的物資和甲械,已經先行離岸裝船向北沿途輸送而去了。

    「也許,我們正在見證的,乃是一番偉大世代的開端啊。。」

    「這無疑代表得是一各全新時代的王道霸業啊。。」

    「終於等到了這麼一天了麼。。」

    無數站在城頭上觀禮的軍民百姓當中,不乏有人發出這樣那樣的由衷感嘆道。

    在一眾送別和觀禮的後宅女眷當中,唯一不同的就是多出來一個亦步亦趨站在身後,與那位宇文小主母左右側立盛裝打扮的小晉君;

    雖然似乎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合,看起來還有些怯生和羞澀難耐;但是畢竟是天生的貴胄血脈,自有一種天家熏陶出來的雍容莊重的風範與典雅氣度,卻也讓人不由的生出各種別樣的猜想和念頭來了。

    有人覺得這是某種對於南朝尚有緩和之心的變相信號;畢竟這位大帥自江南脫險歸來之後,並沒有急於動兵江寧而興師問罪,而是以甫經變亂而需要穩定大後方為由,先掃除和平定北地周邊的殘餘威脅和妨礙為首要之事;

    但也有思路比較奇特或者說是容易鑽牛角尖的人,則有更加異常大膽的想法和猜測,難道這位大帥對於南朝的國統也是有所想法麼,所以才格外保留了這位在後宅的位置,並不遠千里的將其從江寧府給帶回來。

    。。。。。。。。

    而在平盧道的首府兼幽州治所,在因為戰爭帶來的短暫紅利和收穫,剛剛回覆了些許生氣和繁榮的薊城當中。

    平盧道大都督韓忠彥此刻的心情,用後世的流行語言就像是日了狗一般來形容了。

    風雲突變的實在太厲害了,本以為是南朝內部生變,自己這邊可以乘機坐地起價,而獲得一個比較好的條件,連在身邊引而不發的淮鎮威脅,也能因此土崩瓦解或是在內亂當中被嚴重的削弱;

    但沒有想到南朝號稱籌劃萬全的行事,居然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樣子貨,經過徐州變亂之後的淮鎮實力幾乎絲毫未損,非但不去找南朝大梁的麻煩,反而是把矛頭對準了自己這邊了。

    這讓他在開春之後,對於攻打和抄掠河北張邦昌勢力所取得的一連串優勢和成果,都變得黯然失色或者說是失去了大部分的價值和意義了。

    況且因為物候環境的緣故,平盧道的秋收又比河北道更晚一些,山內又比山外更晚一些,這也意味著原本需要佔用大量人力來進行的秋收活動,將首當其衝的撞在了淮鎮洶洶而來的兵鋒上。

    這對於數年來飽受饑荒與困頓的折磨,而新近才有所緩和的平盧道軍民百姓而言,或又是才從短缺和飢餓當中擺脫出來的地方軍隊而言,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噩耗和災劫,卻不知道這個冬天,又要有多少人熬不過去了。

    但更讓他煩心的則是迫在眉睫的另一些憂患事項。

    雖然,他所在這座薊城的城牆高達三丈寬一丈五尺,幅員三十三里周長,以節度使兼都督府所在牙城為中線,分東西南北四桓外加一座子城,一共分佈著大小十座城門和九大片坊區;是一座南北略長,東西略窄的長方形城池,也是平盧道中最大的城邑所在。

    但卻絲毫不能給他帶來多少安全感和信心所在;因為,這裡長期作為北朝安東行營的所在和大後方轉運中樞,兼帶軍事集結重地,實際在具體城防工事上已經是嚴重的荒廢和年久失修了。

    不但原本寬闊的護城河,被大量的城下坊所擠佔和侵蝕,就連城牆上也是多有缺失和殘斷,甚至露出了裡面的牆坯和夯土;卻是因為在身為大後方的相對承平日久之下,這些前朝所燒造下來質地甚好的城磚和其他建材,被地方軍民所大量盜掘他用於私宅、產業。

    後來又因為北朝的財計日漸困頓,而無力修繕和維持,反而一次次的抽調走位於平盧道境內的兵馬錢糧,用作支援抵抗南朝攻略的戰事所需;等到韓忠彥開始接手這個局面的時候,可以說只剩下這個四面漏風而處處殘缺,只能靠臨時架設的木柵和少量哨兵,來維持基本的警戒和防止城內百姓外擅自出入的需要。

    這也是為何當初前來報復性燒掠地方的淮軍,僅僅是逼近幽州城下製造一番動靜之後,就能夠讓幽州城中一日數驚而相互踩踏數百的緣故,

    雖然在韓忠彥重新掌握了局面之後,有心重做修繕和整頓,但是面對如此周長數十里的一座大城,就算是做一些修修補補的表面工作,於他所掌握的人力和資源而言,也是杯水車薪而無法改善多少的結果。

    況且,相比當初動輒數十萬口軍民的盛況,如今這裡的常駐人口只有十幾萬;而且因為在被抽調走和損失了大量軍戶在內的適齡青壯之後;城中用來維持局面的萬餘名軍力,很大一部分都是由營養不良或是身體羸弱,既缺少足夠訓練和合適的裝備,士氣也不怎麼樣的新卒構成了。

    就算在重新徵發一批倉促派上用場,在沒有足夠城壕為憑據的情況下,也是不敢奢望太多的事情。

    而造成這種內虛外重局面的另一緣故,則是因為他一時的貪心和僥倖心理;

    雖然早早就得到了淮鎮將欲出兵的傳聞和線報,但是因為這一整個春天和大半個夏天,重整旗鼓的平盧軍沿著相對空虛的九邊一線突入河北道,而打得據有大半河北的張邦昌所部節節敗退,由此財貨人口淄糧所獲頗豐的緣故。

    他還是在南方大量朝廷來人的勸說、利誘和擔保之下,相信了臥榻之側的淮鎮可能因為內部不靖,而暫時難有作為的消息,自此決意加大了對河北戰事的投入;

    然後為了防止自己不在軍前統領時,軍中將領籍此自專而大權旁落的威脅,又刻意將本來集中的兵力分作互不統屬的數支,讓他們在河北各自攻略一路。

    然而,張邦昌控制下的地盤夠大,雖然屢嘗敗績而始終潰而不滅、敗而不散,總有辦法捲土重來再戰;再加上兵力開始分散,而缺少相互支援和協調的緣故,居然在整體攻勢上開始減緩,乃至個別人馬已經陷入打不動的遲滯狀態;

    以至於現在他已經有些騎虎難下了,想要將這些正在交戰(抄掠)中的人馬,從河北收攏回來備戰南方,並不是一躍而就的簡單事情。而乘勢與張邦昌所部談判謀和,達成一個足夠體面的割地陪款條件,也同樣需要足夠往返交涉的時間和週期。

    雖然,他通過這段時間的緩衝和準備,已經陸陸續續的調回來三隻人馬以及大量的相應物資,但也收穫了不少抱怨和非言,因為需要拋棄現有所獲的大部分成果,就此疲於奔命於道途,讓這些倉促歸還的軍中很有些不滿和意見。

    而因為過於深入而尚未來得及歸還的其餘那幾路人馬,在信使往來當中對於馳援的要求,也提出了正在與敵相持、道路水毀、就糧不足等等各種客觀困難與不利之處。

    雖然,在淮軍從河北道真正抵達之前,他還可以就此帶著自己的部眾和大部分的府庫物資,就此避其鋒銳而就此退往燕山以北的山後之地,依靠那裡依舊支持自己的數州之地和燕山山脈的地理勝型,與那些淮軍繼續周旋下去,並且伺機反攻一二;

    但是也就意味著他就此放棄了,身為平盧道大都督的正統名分和頭銜。

    而被他派遣出去的那些軍馬,還能夠收攏或是投奔回來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更不用說,他好容易才用殘酷的內部清洗和果決的鐵血手段,所聚攏起來的人心和樹立的威望,就此土崩瓦解。

    然後一則突然被送進來的消息,則讓他臉色驟變了下失聲脫口道

    「這麼快。。」

    這下,他終於不由再為做出的選擇而反覆煎熬了。

    之前淮鎮為了出兵的各種準備,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開始了,但正可謂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屢屢不至,在這夏日裡讓人等的都有些煩悶起來了。

    以至於他身邊的幕僚和參佐人員,大都推測是否按照傳統藩鎮之間的慣例,要等到大部分的秋收完成之後才能有足夠人力,做好出兵的準備。

    然後,現在對方一朝誓師出兵,僅僅用了三天時間,就已經大部出現了河北境內,而開始在滄州前沿的駐防軍民的配合下,同時拔除位於平盧道清州、雄州、安州一線的堡寨哨壘了。

    以至於那些奔逃回來報信的殘卒,根本說不清敵勢的進擊方向和規模。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2:46
第1217章 平盧

     河北平原所獨有棕壤或褐土的廣袤大地之上,已經是旗鼓喧天而兵行如織;

    眾多道蜿蜒向前的隊列,在無數步騎車馬器械輜重的間雜之下,浩浩蕩蕩沿著地理河川的走勢,綿連向北而總也望不到盡頭。

    這次淮鎮為了攻略平盧道直接出動了三個軍,還有一個移駐河北和維持後方,而只有七成在編的防戍軍,各色馬步炮淄共計四萬有餘;所以在整體的戰術和裝備優勢之下,憑著火器堅利而攻守兼備自成一體的特色,直接沿著運河故道從正面平A過去就好了。

    而且沿著運河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夠得到伴隨行軍的蒸汽水輪的車船隊運力支持,以及來自車船和炮船上架設大小火炮的支援。

    從某種意義上說,既可以保障後方的糧道和補給線無虞,又能將士兵和牲口的體力,從亢長的行軍和負重當中給輪流解放出來,而提供足夠的預警和待機的機動人馬。

    因此,在進入黃河以北的大平原地區之後,行軍的速度比起預期還要更快一些,尤其是有滄州和德州當地駐屯軍民作為前驅和導向,並提供沿途協力的時候。

    我麾下分列左中右的三翼(軍)人馬,僅用了不足兩天的時間就穿過了滄州全境,而直抵最前沿所在的清州地界。

    根據長期所收集的點滴情報彙總,作為曾經北朝屈指可數的東北重兵集團所在和三大兵源地之一,平盧道的軍事力量大概分為三大類。

    第一類就是范陽、幽州、盧龍、營州四鎮鎮兵,也是通常意義上的精銳,擁有專屬的番號和軍序,最盛時下轄經略軍、靜塞軍、威武軍、清夷軍、橫海軍、高陽軍、唐興軍、恆陽軍、北平軍共計九軍,管兵九萬一千四百人。

    不過大都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將門世家手中,直到被北朝覆滅前一次次抽調和歷年兵敗嚴重削弱之後,才由現任的大都督韓忠彥統合在了一起,目前尚且具有實力的也就是四到五個軍而已;而且據聞有相當部分是位於山後地區,還有部分仍舊滯留在河北境內,與張邦昌部糾纏而來不及趕回應戰。

    此外還有所謂的大都督牙兵和一隻駐守幽州首府薊城的環城衛,基本是誰在其位就聽誰的本城世襲軍戶子弟構成。

    然後是位於渝關、白溝等十一處望要折衝的鎮防軍,比同於內陸的團結兵或是延邊的守捉軍,其中又按照裝備和訓練程度,分為甲軍、馬軍、步軍三部分,其中甲兵顧名思義屬於比較精銳的部分,馬軍為無甲輕騎,步軍同樣少甲而以弓弩手居多。

    以州縣為單位的土兵和馬步弓手,比照內陸地方的團練、鄉兵,規模按照所轄地境大小不等,分佈在山內的幽州、薊州、媯州、檀州、易州、定州、恆州、山外的莫州、蔚州、應州、寰州、朔州、雲州。

    此外還有一些鋪軍(軍驛)和巡丁,不過數量和規模就小得多了。不過在燕地有個特點,就是世代屯田的軍戶子弟遍地,而無論是鎮防軍還是土兵、馬步弓手,都是人人都能射而聞名,而相較河北、河南等其他地方的備馬率比較高。

    不過在這些年實際遭遇和接觸的表現當中,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當然了,格局滄州地方部隊的反應,這些時常相互襲擾的平盧兵,一個「韌守長射,腿長善跑」的評價是差不離的。

    「報。。(北)清州已下。。」

    突然一聲例行的傳報打斷了,正坐在車台上一邊享受三枚裙甲下隱秘的溫暖,一邊故作眺望戰情態的我,已經漸漸飄遠的一縷思緒。

    我這才注意到遠處的城池,煙燻火燎過的垛口上,已經插上了淮軍先手部隊所特有三條火紅叉尾的風雷旗。

    而且從城池外觀的完好度上看,就連事先準備好戰鬥工程兵都沒有出動,就已經被打破了這處州城的城防,和城上繼續堅守下去的士氣,就此進入到掃蕩潰亡和收尾的階段。

    事實上,這也是如今這一路進兵過來所遭遇的常態和慣例了。

    因為連年征戰的折磨和消耗,而地方兵力寡弱的緣故,最初預期當中的步步為營和節節抵抗的事情,並沒有能夠發生;似乎敵人的主要抵抗力量,都集中在了州城為代表幾個更加堅固的大邑裡,而完全放棄了那些外圍的縣邑和據點。

    因此還不等淮軍的大隊人馬到來,這些被放棄的城邑據點當中,就已經迫不及待得對負責前哨的遊騎和先兵,各種舉起了白旗而開門以待;當然了,這也有因為地處河北大平原上,實在是一馬平川而無險可守,逃也沒處可逃的緣故。

    而且據守在這些地方,主要還是那些三流的州下土兵、弓手之流,雖然裝備落後而很有些保境守土的悍勇,但實際的戰鬥意志和持久韌性都不怎麼高,一旦被集中火力打開城防缺口或是轟破城門之後,就很容易士氣崩盤、驚炸呼嘯而散;大多數都是脫了號服和丟棄武器,躲回家裡去裝成百姓了。

    而作為落城之後的相應懲罰和對策,就是按照他們抵抗的力度和堅持的時間,就地按照人口比例抽走相應的青壯年,集體押往後方在防戍軍的監管下,充為修繕道路和營建糧台所(兵站)的現成勞力。剩下的金氏老弱婦孺居多,就算是放在哪裡任其自生自滅,也就生不出什麼是非,翻出不什麼大風浪來了。

    其中自然也有反抗和逃避的實踐和例子,只可惜他們既抵擋不了淮軍陣戰的銃炮和擲彈,也逃不過驃騎兵和獵騎兵的追擊,在大軍過境的絕對優勢碾壓之下,大都無一例外的變成掛在城頭上的新舊首級了。

    但到目前為止已經打下來的涿州、易州、良鄉、固安、武清、安次在內七座城邑當中,並未見到預期當中主要幾隻平盧軍馬的旗號,或者說他們甚至連清野堅壁的都做得不怎麼樣。

    以至於在我行進的途中,經常可以見到部分被焚燒後的田野,以及更多還未收割的麥穗和栗米,成片高粱構成的青紗帳,就這麼散佈在曠野之中而無人理會。

    而負責前出的捉生團和游奕團的精銳輕騎,甚至還可以頻繁的撞見那些,正亂糟糟散落在田野裡胡亂放火的平盧遊騎,而有所斬獲和消息回報。

    然後,每下一處城邑和市鎮,就開始多處一個新的任務來;就是強制編管當地殘留的民眾,到野外來收麥和割草,然後經過重新分配與調派,變成維持後方的補充資源。

    孫子兵法說的好,能夠就食於敵一鐘,勝過後方勞師動眾的輸送一石;雖然我一開始就並不指望,能夠在敵境內取得足夠的補給和資源,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能夠沿途自足一份就是一份,對於維持士氣和紀律都是有所好處的。

    廣袤的河北大平原,現在已經成為了淮軍下轄的獵騎兵、驃騎兵和探哨輕騎,各種馳騁遊獵的天然舞台和廣闊天地了;

    雖然時不時有成群的燕地騎兵殺出來,分作許多小股部隊試圖騷擾和阻滯我的本陣,但是很快就被同屬騎兵的淮軍火器所驅散和攔截、遮斷在了外圍和邊緣,在並不算對等的傷亡比之下,就連一點浪花和泡沫都沒有冒出來,就很快重新的銷聲匿跡了。

    而在在這些被初步肅清和搜檢過的地區,隨著一處處被破壞和燒斷的渡口橋樑,又被跟進的建生軍工程團就地取材的重新修繕起來,淮鎮的控制力與警戒範圍,也在不斷的隨著大軍所過,緩慢而堅定得向著北方延伸而去。

    而被留在後方的是防戍第三軍,但因為有車船水運的存在緣故,實際上後勤保障和糧道維持的壓力並不是很大;

    因此這只駐防軍序的存在,除了重建地方秩序和組織新的屯墾營、編管區之外,主要是用來警戒和防備位於河北道中部地區;防範張邦昌所屬勢力在唇亡齒寒或者說兔死狐悲之下,由此可能產生的異動和利令智昏的作為。

    再加上淮南方面鎮守沿江的兩個軍,這樣一番調防和出兵下來,淮鎮剛剛完成的擴軍成果和儲備積累,也就像是被海綿吸乾的水分一般,再次回到了相對重外虛內的原點上。

    因此,我這一次北進戰役並沒有計畫打得太久,參謀團和幕僚組所制定的實際進軍停止線和作戰範圍,也暫定在大平原所及的燕山以南地區,首要目的就是消滅或是重創平盧道的北朝殘餘,掃蕩和摧毀其繼續存立下去的基礎。

    畢竟,平盧道再怎麼凋寂和衰敗,也有山內山外十六州之地,數以百萬計的人口基數不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20:56
第1218章 平盧2

     平盧道的原野當中,已經化作了許多大大小小爭鬥廝殺的戰場了。

    正當時枯水期的桑乾河畔,空氣中瀰散著淡淡的新鮮血腥氣味,很快就隨風轉瞬而逝了。

    因為在安東的詐取之功,已經是一名馬隊部將的普速完,帶領著一眾遊騎兵沿著凹凸起伏的河岸,厲聲呼嘯或是咆哮著再次衝向正在努力回轉的敵人,那是一小群褐色短甲而毛邊帷帽的平盧騎兵。

    而在有些輕率前出的戰鬥之中,他們已經被這些淮軍遊騎突然駐馬攢射的火銃,給打亂驅散了迎面衝擊的勢頭,又狠狠的反過來短促突刺和衝擊過了兩度,前後相繼損失了至少數十騎,而在士氣和勢頭有些頹然,變得猶豫和遲緩起來起來。

    然而普速完並沒有因為輕敵和疏怠,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和操提著坐騎體力迸發的節奏,架在鞍上沾血的三棱騎矛再次斜向上挺翹起來,而在戰鬥中摧折或是失落了短矛的騎兵,也紛紛抽出了厚背窄刃的狹長馬刀,二三五成群的稍稍落下這些擎矛同伴的若干馬身位。

    而在持續響徹的呼遛尖哨子聲中,落在最後面的一群騎兵,則在鞍子上換上沉重一些短斧和錘棍,以便進行突陣後破甲錘擊的補刀需要,這就是遊騎隊所長期磨練和揣摩出來的擅長戰術之一「三段突」。

    依舊帶著熱意的呼嘯風聲從耳邊掠過,渾身的血液隨著奔馳抖蕩的駿馬而沸騰起來,氣吞山河而視若虎狼,就是此刻他們這一支遊騎隊的精神面貌與士氣上的真實寫照。

    隨著沉悶之極的激撞聲和刺耳交擊作響,轉瞬衝進敵叢的普速完再次挑翻、撞倒若干蓄勢不足的敵騎之後,只覺得眼前重新豁然的一空。

    餘下的平盧騎兵也終於崩潰了,只見他們放棄了急轉而下的隊形,而慌不擇路的正想轉身衝進枯水期的河床當中;又在一片水花翻滾撲騰激烈動靜之後,最後只有寥寥十幾個涉水的身影,得以乏力的攀走上了對岸的土地,而其餘大不多述都在河中耗盡了氣力,而半沉半浮的飄在淺水當中,徒勞無力的掙紮著翻出一團團的泥漿和污水來。

    作為在寬廣無垠的大平原上作戰的利弊,一方面大大加強了騎兵作為離合之兵的機動性和突擊優勢,另一方面卻也因為足夠寬闊的視野和展開縱深,成為了火器兵團發揮規模優勢和專屬陣戰壓制的天然上好舞台。

    起碼,在缺少險要而只有一些河流走向,稍微可以構成阻礙的一馬平川之下,想要進行埋伏和偷襲的戰術謀略餘地,都要比其他地方小得多。

    因此,只有一些位於道路節點、水路樞紐或是折衝之要的城邑據點,才有可能以人為的形式製造出一些,令人難以迴避或是無法改道的戰略重地和要點來。

    這也成為了一路平推過來齊頭並進的淮軍三陣大部,所需要重點打擊和突破的目標和對象;

    而配屬在三陣之間充當這戰線填充,和外圍延伸觸角的淮鎮騎兵們,只要提供某種意義上的掠陣和警戒,或是負責事後的追亡逐北,或是針對圍點打援的需要,而配合銃軍步隊進行相應活動區域的遮斷和截擊,確保儘可能多的殲滅或是擊潰來援;

    或又是在意外的遭遇戰當中,利用騎兵進退快捷的機動性,遲滯、拖阻和糾纏住優勢與己的敵勢,然後配合趕來步騎大隊列陣的密集火力壓制,進行戰場上的鉗擊和鑿穿作戰。

    因此,相比主力部隊當中按部就班而節節推進的陣戰和攻城拔寨的穩定節奏,在外游曳和尋找戰機的騎兵們的戰鬥,無疑要更加激烈和頻繁得多,或者說是更加得豐富精彩與戰術多變。

    而且相比那些裝備上明顯參差不齊的燕地騎手,淮軍的麾下無論是負責披甲突陣的驃騎,還是遠射牽制迂迴側擊的獵騎,或又是輕裝無甲而多數充作斥候、探哨和警戒的遊騎,都是竭盡所能得配備了複數的各色長短火器。

    因此無論是兩方的近戰游鬥還是迎面對沖,或又是遠程糾纏和牽制之下,這些原本號稱弓馬嫻熟而人人善挽弓的燕騎子弟無疑要吃虧的多。

    而且,在伴隨的步戰騎軍的掩護下,再加上運河沿線就近補充和修整、替換馬力的便利,這些以營、團、隊為活動單位的淮騎們,等於是在半個主場之內作戰一般的,更加無所顧忌和放手而為了。

    因此,在進入河北的這段日子裡,他們一路各種戰戰戰的十分盡興,就算是在理論上的敵境內遇到眼下這只,明顯處於整好以暇轉進途中,擁有少量統一袍服的騎兵充做游哨掩護下的步軍大隊,也敢試探性的沖上一沖了。

    隨著掠陣掩護的少量敵騎或死或潰走,就只剩下眼前這數百名平盧兵構成的步隊,在原地努力的揮舞各色兵器接陣起來試圖做那困獸之舉。

    在一片此起彼伏燕地口音濃重的吆喝和叫罵、踢打聲中,只見那林立的矛頭已經被忙不迭的前列步卒們給高舉起來,而岑差不齊的擺出一個最為常見的拒馬陣之勢,然後零星的箭矢開始從人群當中飛射出來,又相當遲鈍的飛追著馬蹄的揚塵和尾鬃的殘影,無奈的墜擊在翻起的泥土裡,而留下稀稀拉拉的尾羽。

    然後,下一刻還沒等他們再搭弓射出另一輪,來自淮騎的反擊就已經接踵而至了,只見得小步疾走的人馬之間一陣稍閃即逝的青煙飄過,聚成一團的平盧步隊當中頓然綻開一陣慘叫和痛呼聲;雖然在馬上遊走射擊火銃的命中和準頭,同樣是概率感人;但因為湊在一起接陣對抗的步卒人群是如此的密集,只要對著大致方向扣下扳機,就總能打到一應目標的。

    而且作為輕裝的遊騎,普速完他們雖然只有很少的防護甚至不披甲,以獲得相應的戰場速度和靈活機動,以及更大的活動範圍和續行能力,但在具體兵器裝備上還是努力的多多益善而獲得靈活多變的攻擊性;因此每次出陣,他們在鞍具上準備的並不只有一把雙管或是三眼火銃,而是複數的兩三把交替著使用。

    因此,這些並不知道底細的敵人,一照面下來就徹底吃了大虧;雖然每次只有少量的前排士兵被擊倒,但是身邊同伴持續不斷死亡和受傷的聲音,卻在迅速消磨和摧殘著剩餘人等的士氣和決心。

    待到那些最有勇氣站在前列的老兵和將官們,已經是死傷纍纍而無人再能站滿前列,繼續做那呼喝指揮之事後;餘下的士卒們也終於想起了傳聞中所謂「滿萬不可敵」的恐怖與威赫之處,在突然響起的齊力呼喝聲中,剎那間還是嚴密成團的人叢就像是擠爆炸裂開來的果實一般,轟聲嘩然的放棄了一切陣形和抵抗的努力,轉而化作了四散奔逃開來的錯落身影。

    「陣亡十九人。。」

    「輕重傷二十五人,其中傷重不良於行者十一人。。」

    這就是他這一次遭遇戰所付出的代價,不過對於他們這些原本就是歸義淮鎮的塞外番胡,所能夠由此得到的戰績和功勞而言,卻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損傷和代價了。因為至少有半個營的敵軍被擊潰,光是俘獲的坐騎和馱馬,就是他們人頭的兩倍還多,更別說這些代步工具身上所背負的匆匆打掃戰場所獲。

    很快陣亡者的就被捆紮在了俘獲的馬背上,而不便行動的重傷員,也給固定好在兩匹戰馬所組成的便攜擔架上;隨著分出去追擊和巡索戰場外圍的騎兵相繼歸來,整支遊騎隊撤退的流程,也開始進入了某種倒計時。

    而對於普速完而言,這一次進入平盧道作戰,等若是又距離他的目標所在更近了一些,在燕山以北地區的諸多險要關隘和長短邊牆之外,就是他魂牽夢繞人兒所在的家園——松漠都督府南部了。

    然而,在最後意外發生的一個插曲,卻讓他們就此回歸的行程,不得不推延了下來。

    因為,在一片被遺棄的輜重大車和牲口,間雜著屍體和傷員的戰場當中,居然有幾輛看起來與眾不同的精緻馬車;而聚攏在周圍負隅頑抗的敵兵也有十幾人,雖然大都傷痕纍纍而沾滿了自己和同袍的血跡,但哪怕是癱坐著已經起不了身了,還是努力舉起兵器竭盡所能做出抵抗的姿態行舉來,以威懾和逼退那些正在輪番圍攻上來的遊騎兵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20:56
第1219章 平盧3

     當北地征戰廝殺正酣之時,

    頗為年長的校尉鄭通,也正騎馬帶隊行走在河北到平盧道的大地上,

    他曾經是北伐軍中成建制覆滅的精銳部隊——神武前衛,也是東南行司屈指可數的幾隻主力軍序之一的一員;因為富有勇力而敢拚善戰,而長期添為軍中最健銳的跳蕩營中的一員。

    當然,他們要打仗,戰爭最激烈時,甚至一晝夜要作戰三、四次,五、六次,有時要連續幾天,十幾天不休息地行軍作戰.這在他們是早已適應了的.他們聽到淒厲的號角聲和急促的戰鼓聲催促他們進入戰場的時候,好像聽到鐘鳴進入飯堂拿起筷子來吃飯一樣地稀鬆平常.

    在那種真正和敵人交手的白刃戰中,敵人冷森森的刀鋒,不斷地在他們耳根發出清脆的響聲,帶著血污的閃光在他們眼睛前閃耀.一支從哪裡飛來的冷箭彷彿長著眼睛.嘴巴和翅膀,急速地劈開長空,愉快地呼嘯著、飛奔著,然後一下子就鑽進他們的鎧甲的罅縫裡.

    他們是多麼冷靜地對待這逼近到只有分寸之間的死亡啊!他們毫不在意地拔出箭矢,輕蔑地看一看刻在箭箬上敵將的姓名,隨手就把它擲在地上,好像擲去一根爛稻草一樣,他們的心也沒多跳一下.

    有時戰局不利,陷入敵方的重圍,他們依靠勇氣、膽量和戰鬥經驗,尋找敵方比較薄弱的環節突圍而出.自然,突圍並不是常常成功的,如果失敗了,他們就得接受死亡.死亡是戰爭的自然結果之一,只要他們奮戰過了,索取得代價,死亡也就無遺憾之可言.

    因此,他們決不會在決戰前夕,寫下什麼遺書,跟父母妻兒訣別.這種寫在文字上顯得悲壯的訣別書是別人幹的,真正的軍人們不干這個,也根本沒有想到這個.

    這就是包括趙良嗣在內的一批真正的軍人,曾經所熟悉和習慣的戰爭生活和戰爭心理的寫照。

    然後,一夜之間就局勢全面大敗崩壞了,許多只熟悉的友軍和鄰部在肘腋之間就成建制的崩潰或是消失了,他們這些正在與敵巷戰當中的尖兵和敢戰士,也被拋棄在了冰天雪地的洛都城當中;

    因為缺衣少食而傷藥匱乏也不斷的有人死去,而他亦是在某天夜裡被凍的失去了知覺,而再醒來後就成為了那些北虜的俘虜,經歷了一段短暫而慘不忍睹的階下囚時光。

    直到,那隻突出奇兵打進皇城大內的模範新軍,重新用相應的對等代價把他們從那些北虜手中交換出來,才得以從這場噩夢當中被解脫出來;

    然而和他一起被俘獲的同袍之中,好些人已經因為缺少救治的傷病和凍害,還有那些北虜的折磨和虐待,就此失去了性命或是變成了殘廢,而失去了交換的價值只能被拋棄掉;

    他運氣稍好一些只凍掉了一對耳朵和三根腳趾,但是卻勉強還可以在軍中服役,而成為了後來御營左軍的一名排頭白兵,而重新開始另一段軍中的生涯;

    但對於他而言,能夠在那場慘絕人寰的大崩絕式潰敗當中苟活下來,就是最大的萬幸了;所以倒也沒有什麼重歸或是投奔舊屬的打算了,而開始一心一意的在全新建立的淮鎮當中,謀取一個長久的安身立命所在了。

    所以他仰仗這過往的行伍經驗,一手火銃一手刀牌累計身背十數創傷,而一步步重新撕殺出一個白兵火長的位置來;而到了他這一步,就算因為無望通過考績試和隨軍營校而更上一階,也已經完全有資格就此退役,帶著那至少百八十畝的軍分田,就此享受更加輕鬆閒適的縣下都頭、巡官,或是守備團正之類的地方任職生涯。

    但是他更喜歡留在軍中,能夠天天聽著作息的號子和操訓聲,時刻可以聞著那汗水與兵戈的味道也好;而不是在整天有著大把清閒的後方生涯,等著自己身體一點點的老朽和荒廢下去。

    所以,他最後選擇轉到了濟州兵馬使的補充營當中,當任了一名領校尉銜的訓導士,開始暫時遠離戰場的軍中調教生涯;而現如今跟在他身後魚貫成列,悶聲不響背負這各色兵裝和行囊的這些,也都是來自濟北三州補充營的新兵;

    因為大擴軍的需要,除了之前的軍事化管理和定期操條訓作之外,他們只受過為期三個月的長矛、銃器和火炮協同戰術的基礎訓練而已;雖然放在陣戰上對抗敵人還有些勉強,但是用來守壘駐城和鎮壓平盧地方的反抗力量,卻已經基本可以勝任了。

    而對鄭通而言,他這一輩子轉戰天南地北的地方也不少了,但還是第一遭見到這麼大的平原地區。

    這裡實在太過平坦了,一望無際四野裡除了天地交接的地平線外,就根本沒有可以遮擋視線的東西;人家說是望山跑死馬,而這裡根本連看到山的機會都沒有,平坦的曠野裡哪怕晝夜不息騎著馬幾天幾夜都走不完的。

    一路上滿眼望去到處都是適宜耕作的深淺褐色田野,它們是如此的密集與扎堆,以至於讓人書都數不過來;時不時又間雜著各種窪地和大大小小的泊淀,大片的森林和樹木幾乎見不到,而只有成團堆簇和環繞在人居村邑內外的形形色色果木和行道樹,以及草甸丘子上低矮多刺的野生灌叢;

    能夠突然見到一片低矮的山林或是低濕沼澤的蘆葦叢,就已然足以讓他們振奮和精神上好一陣子了。因為這也意味著可以獵獲的野物和魚鮮來源,可以用來調劑下對幹糧和罐頭以及麻木不仁的口味。

    亢長而單調重複行進的過程當中,偶然也會在天際線裡離看到一些微小的突起和黑點,卻都是散佈在平原大地上的城邑和集鎮而已;因此,有時候停下來歇息的時候,他也會突發奇想這樣廣袤無垠的天土,卻又不知道能夠安置上多少填戶,又可以養活多麼廣眾與稠密的人口。

    他們就這樣月落日出的不停地走啊走啊走的,很容易就暫時的忘卻了時間和地理上的概念,直至大平原上最多見的黃潮土(淺色草甸土),已經被顏色更深的沙姜黑土(青黑土),間雜著越來越多大河泛道的風沙土;河間窪地、扇前窪地及湖淀周圍的鹽鹼土,構成的額斑斕的大地顏色所慢慢取代了之後。

    「懷來鎮已經到了。。」

    「前方就是無定河了。。」

    而在已經變作一處臨時糧台所和屯營的懷來鎮外,作為淮軍控制下的駐防地的一個顯著特徵,除了一些像是葡萄串子一般掛在路口的人頭之外,還有一些帶著枷披頭散髮跪在地上的人,都是因為各種作姦犯科的行跡而被就地處置的不法之徒。

    像是一些罪跡昭著之輩,就乾脆被就地執行戰地之法,成批簡略的公開宣判之後就懸首示眾了;罪行稍輕的也要承擔不同程度的刑罰之後而肉坦帶枷的後果。

    其中甚至還有個別是把扒掉軍服的士卒,卻亦是沒能控制住自己而違反戰場軍紀的後果。也被他給指了出來,作為身後這些帶來的新卒們引以為戒的現身說法實例。

    而在懷來鎮之外,則是眾多地方百姓和流民,所組成的檢疫營和編管區,剛剛被收割並且翻過的田野上,還有挎著小籃和筐子的婦孺,在土裡細細的翻找著什麼。

    。。。。。。。。。。

    「這就是無定河啊,」

    我看著面前一條看起來並不算寬闊的河流感嘆道,這就是自開山老怪《尋秦記》之後,前赴後繼的穿越者們喜歡拿出來刷逼格的那句「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春閨夢中人」的最初出處啊。

    「也不過是那麼回事啊。。」

    不過,這條河也是安東大羅氏的傷心之地和盛極而衰的轉折點所在,包括當年羅氏最出色的將領和家族子弟在內數萬遼東勁卒,就因為中了宿元景誘敵深入的圈套,而在此久戰不下師老疲敝而四面楚歌進退不得,最終一朝覆滅而幾無逃歸;曾經威名赫赫而書讀有中興氣象的安東大羅氏,也因此差點陷入一蹶不振的衰亡和低潮期。

    現在再度由我率軍重臨此地,對在軍中效力的那些羅藩舊屬而言,也沒有某種宿命輪迴和天意使然的意味,而格外充滿了鬥志和某種雪恥前仇的熱切激情。

    不過另一條剛好匯聚於此的河流支系,對我而言也是大大有名的存在,因為它的名字叫做高粱河,其上游自西山而出由北向南的直接穿幽州城而過,也是幽州故城的重要水源和當地河運支渠所在之一。

    也就是另一個時空的那位急功近利或者說是好大喜功的北宋太宗趙老二,在滅亡北漢的勝利沖昏頭腦之下,打出那場先勝後敗的高粱河之戰,鬧出御駕親征的天子初聞敗績,就丟下奮戰的大多數軍隊隻身以逃的笑話;連帶葬送掉開國以來所積累的勝勢和百戰歷練的精兵強將,就此被扒掉軍事韜略上英明神武的畫皮,乃至令整個有宋一代就此轉入被動挨打的戰略守勢的關鍵歷史轉折點;

    當然了,對於那些腦殘粉而言,這是我強盛到沒有朋友的鐵血大宋愛好和平,注意於民休養生息而不願意擅動兵戈,寧願搜刮百姓花點歲幣小錢來換取和平的又一有力證明。或者說,既然我強宋從頭到尾就打不過你遼國蠻夷,那肯定不是大宋本身立國不正,體制有所缺陷的問題,

    就像是我大宋開國的上升時期都打不過遼國,那因為遼國是東亞有史以來最強大遊牧政權,至於腐化墮落已經殘破不堪的遼國餘孽也打不過,那是我大宋絕不願意撿便宜,而被敵人欺騙和使詐的結果,絕對不是皇宋從頭到尾自身不給力的緣故。

    而是被吹捧的敵人實在太強大了,已經強大到了古往今來最牛逼的外族,都扎堆在一起來前仆後繼得欺負我皇宋交歲幣的地步;所以我兩宋能夠在這種情況下不和親不割地,就靠交歲幣和被動挨打就能苟延殘喘三百年,實在是太過牛逼了,已經牛逼道足以吊打大多數的歷史朝代了。

    而在河流的對岸,也一反這幾天所見的都是焚燬的田野和村落廢墟的常態,而開始出現隱約綿連的營壘和沿著河岸巡曳的人馬。難道對方打算在此主動迎戰而拒敵於河岸了麼,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畢竟這種東西和戰術,對於我的軍隊而言客一點都不見得陌生多少;況且雖然我的軍隊經過兩次的北伐和洛都攻防之後,並不乏攻略大型城池和在其中作戰的經驗;但既然能夠在野戰當中儘可能的消滅敵軍的有生力量,總比敵人主力龜縮起來躲在城池裡玩長期消耗的好。

    而在我的本陣到來之前,對面依靠已經搭建完成的沿河營壘和足夠數量的弓手弩箭,與先期抵達立營的車軍都監張憲所部,隔著不足百步的河面有來有往的對陣交射,看起來也部落多少下風和傷亡的;

    而由此發起幾次試探性的搶攻和強渡,也都給對方給全力擊退了;所以對面看起來的士氣尚可,而敢於在營壘外公開活動和示威性的偵察活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5:21
第1220章 平盧4

     隱隱隆隆的震響聲,還有緊密如暴風驟雨一般的銃擊聲和嘶喊聲,霎那間撕裂了夜空的靜謐,

    「夜襲,麼。。」

    我有些睡意濛濛的撫摸著身邊的女體,示意她重新躺下去擺出一個更加舒服的姿態來。

    「無妨的。。」

    「要說本軍最習以為常,或說最不用擔心的就是夜襲了。。」

    「讓我們繼續把。。」

    而在濛濛如霧月色稀薄的夜幕裡,營地外圍隱然猶有一團暗紅的火光炸起,那是被襲擊者所踩發的地雷,在電光火石的濺射和炸翻人影綽約之間,也給哨塔和牆壘背後列隊待機的駐隊銃兵,指明了放射和狙擊的方向。

    「各守其位,原地不得亂動。。」

    在一片一陣高過一陣的哨子尖嘯和此起彼伏的口令傳報聲中,各種臨機對應的方略和條案,由此變成了短促奔走往來之間的日常訓練習慣和自然反應。

    「觀測飛舟發來信號了。。」

    「拋射器準備。。」

    「前角二十三。。」

    「五號標格火油彈。。放。。。」

    「小號飛火雷準備,按上夜用照明的白焰球頭。。」

    十幾團明亮的火球霎那間從營盤當中飛射出來,劃過一個曲折的拋物線而重重的擊墜在一片黑暗的外圍地面上。霎那間崩裂濺射開來的熊熊火光,照亮了高低起伏和壕溝和拒馬,以及奔走穿梭在期間的大片人影和動作。

    有些人影已經趴伏在地上不動,有些還在翻滾和蠕動著掙扎向前,有些還在相互攙扶著試圖退往後方,但是更多飛奔撲前的黑影就淹沒了他們,然後又被不斷疊加投入的排射所擊中,而變成層疊撲倒的障礙和墊腳。。

    然而在這些錯落的人影當中,突然響起了類似蜂鳴的嗡嗡作響,然後許多倒映著火光的點點晶瑩,就迎面潑灑濺落在營壘上的額點點火光之間,霎那間激起了此起彼伏的悶哼和痛呼聲,牆壘背後的銃兵們也開始此一次產生了傷亡。

    然後,隨著更多用來指引攻擊方位的火油彈,在外圍相繼炸裂燃燒起來,原本設在哨塔和壘台上的轉輪大銃,也開始在哐哐哐哐的短促急射聲,對外噴吐出數以百計的扇面鉛子和鐵渣;

    然後是各種長短連珠銃和散射小炮相繼加入這場火器的大合奏當中;最後才是排式機關銃所具有節奏和韻律感的持續炸響,在夜空中逐漸壓倒了大多數參差不齊的聲響和動靜。。。。

    待到天明之後,所能夠見到的就只有營地外一片屍橫遍野的淒慘景象了,到處是地雷炸開後留下深淺不一的坑洞和血肉模糊的屍體,斷肢,以及帶著各種奇形怪狀死去的姿態,而堆疊匍匐翹挺側仰在壕溝、拒馬、土壘之間的敵人。

    由此彙集起來的血水,甚至在低凹處匯聚成了一個大大小小的血泊窪地,而讓陣營前瀰散著一股揮之不起的濃重鐵鏽腥味。

    而他們大多數都是被低矮及腰的鐵絲網,給前赴後繼的攔阻在了二三十步之內,而無奈淪為對面活生生的集火靶子,自此死傷纍纍的直接將數層交錯分佈的鐵絲網,都給壓垮壓塌或是堆沒了。

    然後只有少部分是散佈在,鐵絲攔網到外胸牆的最後一段距離內,然而他們狀況更加淒慘;在近距離的散丸和密集鐵彈、投擲的爆彈交加覆蓋之下,幾乎是體無完膚而不成人形的結果。

    然而在這一片輕勝雀躍的氣氛當中,也有不那麼和諧的雜音和氛圍。

    而在淮軍左翼聯營的一角,一位營官正將也是臉色鐵青而,跟隨在面帶寒霜的本部兵馬都監身後,狠狠瞪著一眾看起來有些煙燻火燎,還帶著斑斑血跡的部下。

    而在他們不遠處的牆壘和營柵上,幾個被嚴重破壞和衝開的較大豁口,就像是咧開嘴的無形嘲笑,而讓這一處外圍營壘當中的駐隊將士們,人人表情沉重而臉上無光。

    因為就是這處營壘當中的守軍,就在昨夜的偷襲當中中了敵人聲東擊西的反覆伎倆,而被敵人突破了防線衝進來大鬧了一陣;

    或者可說他們運氣有些不好或是相當的倒霉。因為他們所面對的敵人,並沒有像其他方向一般的冒然直接衝陣,而用了許多大牲畜來踹開趟過了最外圍的地雷和拌索,又在吸引牆後火力的同時填平了壕溝和拒馬,等到營中發現上來的目標不對,下令暫停集射原地整備的短暫片刻,和確認目標的霎那間疏怠。

    隨後真正銜著短刃的敵軍輕兵這才緊隨其後的突然大舉掩殺上來,頓時打了個土壘工事背後的銃隊各般措手不及,而導致多處在近身格擊和肉搏當中被突破,乃至被分割開來只能各自為戰起來。

    雖然最後依靠一干老兵呼喝集結起來的,肩並肩腳並腳的挺舉銃刺,排成牆陣白刃遏制和反突,才將衝進來的敵人重新驅逐和剿殺乾淨。

    但是相應的後果和錯誤卻是已經造成了;雖然造成的傷亡和損失,相對整體而言是無足輕重而相當有限的結果,但卻成功的造成了部分外延陣地上的短暫混亂與易手,以及連帶影響到鄰近營壘的陣腳和佈防。

    相對於這一夜其他駐地營壘當中反應和表現,這無疑是讓人即為尷尬又是丟臉的一番事情。尤其又是針對他們這一營所屬的部伍而言。

    這次出陣的乃是北平都督府的第一軍(前御營左軍構成的本陣),以及增補和加強過的第三軍(前行營右護軍)、第四軍(前模範後軍)。

    可以說因為各自表現和事件的緣故,除了第一軍以外,。第三軍和第四軍都是憋著一股勁而,要在這次的征發平盧之戰當中努力有所表現和建樹;

    才能直接或是間接洗刷前者,身為淮鎮不計前嫌所接納的回歸部隊,卻再度出了統將趙秉淵這個忘恩負義的大叛徒及其餘黨;以及後者皆有淮鎮一手重建,卻在關鍵時刻被朝廷的所挾制,而對江寧發生的事變坐望不動的種種恥辱和負面名聲。

    但沒有想到第三軍新補充過的這個營,卻在臨戰的陣前再次丟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臉。

    「你們真是好啊。。」

    這位第三序列的兵馬都監,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聲音掃視眾人到

    「居然都讓人夜襲到營中來了。。」

    「雖然你們是新補之營,但是老兵和士官的底子都還在啊。。」

    「為什麼沒能及時發揮效用。。而只能事後勉力補救呢」

    「看起來,你們對底下士卒的掌握,實在太讓人失望了。。」

    「莫不成你們日常的操行,都是糊弄應付了事的麼。。」

    「自上而下都要馬上反省和呈文總結,並就地接受軍法和內務的調查。。」

    「屬下人等其咎難辭,甘受一應處分。。」

    左近的營屬將校們齊聲應和道。

    「還望都將給我等雪恥報償的機會。。」

    「參見吳副統。。」

    這時候,一名前呼後擁的軍將走了進來,頓然打斷了他們的訓話,而紛紛轉回身對著來人行禮道。

    「無須多禮,我只是來看看將士們的情形爾。。」

    這位官拜權副統制官的吳磷,鄭重其色的道,

    「順便額外交代上幾句心底話。。」

    然後轉而向著一眾集結起來的將士大聲道

    「如此士氣大可用哉。。」

    「能夠就此知恥而後勇固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更要就此保住一份平常心。。」

    「不能因為一時得失的躁動而失去了分寸。。」

    「乃至急進求功和急於表現的緣故,就此造成更糟糕的後果和損失。。」

    。。。。。。。。

    天色完全透亮之後的幽州牙城,節度使兼大都督府的所在。

    「這麼說,南渡夜襲的行動已經基本失利了麼。。」

    大都督韓忠彥也在面無表情的接受屬下的匯報。

    「渡過桑乾水的六路奇兵,最後只有一路有百餘人逃歸。。」

    「據其所言皆稱淮賊火器犀利而善用機關陷阱。。」

    「尚在潛進之時就被觸發其警,而俱以火器漫射不止。。」

    「凡驚追如雷擊,密射如烈風。。觸者無不酥爛潰糜。。」

    「是為陣沒者纍纍而不得其門而入。。」

    「唯有這逃歸的最後一路,巧賺幸得突入敵營。。」

    「然遇敵甚眾而後力不繼,只能復而慘痛退走。。」

    只是,這麼一番受挫和打擊,似乎沒有能夠讓身為大都督的韓忠彥有所動容;或者說是這些被派出去的偷營,本身就是用來投石問路的棋子;基本集中了軍中不安於現狀之輩,或是輕敵激進的躁動分子,或又是那些被鎮壓下去的將門世家,急於有所表現的餘孽;

    因此,能夠多少試出淮軍的虛實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用此引以為鑑的讓剩餘的軍將們更加緊密的團結在自己的身邊。

    故而,此刻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來自山後的援力,又是怎樣的情形和回覆。。」

    畢竟,相比集中了平盧道十六州大部分錢糧、稅賦和人口,位於太行支脈與燕山東南麓的幽、薊、瀛、莫、涿、檀、順山等前七州;

    位於山脈西北向的山後九州,則集中了平盧道的主要產馬地和礦產資源,以及大量生活在山地丘陵之間,堅忍不拔而善射能斗的山野之民,所構成遠近皆長的燕地步戰兵源。

    其中的數州之地,也是韓忠彥起家的基本盤和有所印象的附庸勢力所在,所以只是起來還是比較得心應手的。

    「回督帥,營州鎮(今遼寧朝陽)費鎮撫稱遼南境內有變。。」

    「彙集了十數隻安東諸藩旗號的人馬,已經主動越過了小清河一線。」

    「營州地方正在籌措備敵之事,只能派出柳林輕騎兩千南下。。」

    「此外,應州(今山西應縣)和寰州(今山西朔州東),已經就地征發雁門屯軍六千、安邊義從五千,自三日前啟行。。」

    「並雲州(今山西大同)的大同團練兵一萬,朔州(今山西朔州)的馬邑藩騎四千,亦在星夜兼程趕赴山前的道路上了。。」

    「媯州(今河北懷來)防禦使稱地方兵寡,而輸前雜色米糧四萬石並畜口六千,以充軍前所用。。」

    。。。。。。。。。

    隨著這一條條來自山後的消息和反饋,韓忠彥的表情也總算是有所鬆動,而堂下具列諸將的臉色也隨之漸變的好看一些了。

    然而,正所謂是事不遂人願而禍福無端,隨即堂下交頭接耳起來的討論嗡聲,就被一個突兀闖入的急報打斷了。

    「報,薊州(今天津薊縣)聞警。。」

    「有敵自海上而來,再陷直估寨了。。」

    「什麼。。」

    這個消息頓然在堂下激起一片嘩然聲。當即就有一位生得孔武有力,而鬢髮濃密的軍將主動出列喝聲道。

    「還請督帥與我一隻輕兵,即可前往奪還和驅除。。」

    畢竟,前一次直沽寨淪陷所帶來的後果和影響,至今還是歷歷在目的;一旦被這些佔據了直沽寨的敵寇,清除了海河河道當中淤塞和障礙的話,那就意味著來自敵方水師的戰船,深入河內而炮轟焚掠沿岸的故事,再度重演一遍了。

    而且相比前一次只是短期肆虐一番就退往海口的結果,這一次卻是有淮鎮主力的大軍為呼應和蔽翼,一旦任期勢大,則整個幽州東面和沿海各州,都要不穩和動搖起來了。

    然而在這個關口上,韓忠彥卻是再度有些猶豫了;在此風雲彙集的幽州保衛戰在即之刻,是否還有必要分出寶貴的機動兵力,去確保和維持一個側翼的局面和態勢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5:21
第1221章 平盧5

     平盧道,幽州南部,高粱河與桑乾水交匯之畔,

    雖然象徵性的隔河對射已經結束了,但是在浮空飛舟的遙遙指示下,持續不斷的例行炮擊,還是時不時的落在對岸的營壘裡;間歇性的濺起一陣又一陣的破碎殘片,或又是飛舞的人類肢體;再加上獵兵隊投入的自由擊殺和尋獵,對面河岸上已經在沒有巡曳的隊伍,以及多少敢於輕率露頭和現身的人影了。

    而風雷旗下的淮軍將士們,也依舊在不緊不慢的用從附近拆除而來建材,逐一捆紮成各種用來渡河的工具,而且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展現在露天之中。

    畢竟類似的渡河搶戰,在淮鎮的征戰當中已經經歷過了許多次了,堪稱得上是具有相當成熟和經驗和對策了。比如用充氣皮囊和木板組成的浮筏,就這麼當著對方的面逐一成型了。

    負責用特製的風箱和伸縮筒子吹氣鼓囊,監督著輔卒和軍役用刀斧消切合適木板的魯倌兒就是其中一員;當然了,經過這些時日的打磨和歷練,已經洗脫掉他身上作為新兵的那種生澀和不夠成熟,而正式成為一名領有全額津貼和補助的正卒,可以在這陣前直接指使著,臨時分配的輔卒和軍役在內足足五個人幹活。

    而在他的不遠處,則是那些膽子更大的老兵們所製造出來的動靜,他們甚至赤著膀子站在河水裡洗身,而挑釁式的做出一些不甚雅觀的舉動來,儘可能的撩撥和刺激著對岸敵軍陣營,然後為本方潛伏的獵兵們,引出一些比較合適的狙殺目標來。

    因此,在短時間內累積下來吃了許多虧之後,對岸就徹底學起了縮頭烏龜,而只顧躲在營壘背後用毫無準頭可言的弓弩,時不時的漫射過來權作象徵性的反擊。其中大多數都沒有機會抵達南岸,而就落在河水裡沖走了。

    然而,還沒有等魯倌兒一邊數著第五隻射到河岸上的落矢,一邊完成這個早上的第十一個充氣皮囊,很快就聽到吹響了午間開伙的哨子;然後,抬著鐵皮大桶和飯筐子的廚頭和輔卒,就已經忙不迭的為他們送上來今日的軍中飲食。

    蝦醬豬肉燉芋干條,算是淮東新出現不久的特色軍中伙食之一。燉得爛呼呼肥瘦相間的大膘肉,連濃醬湯汁一起扣在糙米雜豆糰子上,三五幾下就下了肚子一頓。

    然後,一口氣巴掌捏的五個糰子,就沾著醬汁徹底消失在在嘴裡了,甚至連加鹽的茶湯都省下了,打著飽嗝的魯倌兒只覺得在沒有如此愜意和滿足過了。

    當然,他所能夠享受到的陣前物資條件和保障,是建立在後方已經平定而大為通達的情況下。

    作為進攻幽州的橋頭堡和前沿要沖,河北平原上與平盧道交境的益津關(河北霸縣)、瓦橋關(涿縣南)、淤口關等幽南三關,早已經被克復拿下來,而變成後方重要的糧台中轉樞紐。

    所以,通過多條路線源源不斷的水陸轉運力量,軍前的供給和支應還是相當的充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由於需要編管沿途佔領區人口和城邑的需要,從淮上渡過黃河所運出的糧食有很大一部分,被耗用在這些地方控制力和秩序重建的維持需求上。

    然而,還沒有等魯倌兒徹底消食完畢,而對岸就突然的金鼓齊鳴警號連天的,而四下里炸響開各種呼嘯聲來,然後就見驟然冒出來的煙柱和火光之間,一連數枚有些眼熟的彩色焰箭,從敵營的後方徐徐然的升空而起。

    「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他們這些岸前士兵心中最大的疑惑和不解了。

    然後自己方陣營當中的喇叭聲也由此吹響開來督促著他們丟下手中的材料工具和未吃完的食具,火速的拿起側近的火銃刀劍,就地完成集結和列隊。。

    看著對岸驟然掀起的大片煙火和嘈雜當中的混亂聲囂,我微微一笑,然後下達了強渡過河的命令。

    在驟然加強的短促炮擊和更加密集的對河排射當中,無數個綁著皮囊的浮筏被同時從河岸上推入水中,在善於泳溺的先兵和敢戰士推動下,載著相應的裝具和器械,緩慢而穩定的向著並不算寬敞的對岸飄渡而去。

    雖然對岸的營壘當中,仍有一些零星的箭雨倉促的射出來,而紛紛濺落在他們的頭頂和身邊,但是大多數不是射空就是被浮筏上的裝具給擋住,只有少數人在河水中蕩漾出血色來,然後就很快被跟在身後的同伴接替過去。

    這時候對岸的攻戰和紛亂,愈加的嘈雜與熱鬧起來,被點燃起來的濃煙和烈火也已經籠罩了大半可見的河岸防線;當然了從這裡已經可以比較明白的看見,因為對方某種準備比較倉促的原因,在對面河岸所建立的營壘其實只朝著河面單向存在,而在側後方向是基本不設防或者說來不及佈置的;

    所以依靠當地出身的嚮導,從下游覓地潛度過去的數營騎兵,才能取得如此相對有利的成果的。不然的話,也就是個牽制、騷擾和截斷後援而呼應本陣大隊人馬強攻的基本效果。

    不多久,就有第一批浮筏抵達了對岸,而被貼著河岸固定下來,然後有通過浸在河水裡的牽引長索,而與其他推過來的浮筏聯並在了一起,然後一條臨時過渡而仍有些晃蕩的浮橋就此基本成型了。

    而那些蹲在河岸淺灘裡作業的先兵,也在近處營牆零星的反擊當中,從浮筏上的防水裝具裡拿出火銃和刀劍來,成為了第一批守衛河岸灘頭的力量。而直到這時候,對方仍舊沒有一隻武裝力量能夠主動殺出來,試圖和反擊或是驅除這些躲在河岸下的先兵。

    於是接下來的事情就要簡單的多了;當可以通行的浮橋數量已經達到了兩位數以上的時候,就算火力支援和掩護都已經停下來了,也再沒有人能夠抵擋和抗拒,淮軍將士搶攻過河的必然趨勢了。

    當然了,在幽州城下決定性的戰役開打之前,在這片廣大戰場當中真正的主角,其實還是我帶來的十幾個營頭的騎兵,尤其是那些安東子弟組建而成的驃騎兵。

    與之相對的是表現得有些孱弱和乏力的燕地騎兵;不過這也並不算什麼的稀奇事情,因為自北國權臣張氏一族崛起於幽燕之地的安東行營後,平盧道當地久負盛名的騎兵力量,就一直被持續削弱的厲害;

    幾乎每年出產大多數的駿馬和表現出色的騎兵,差不多都被優選去了洛都,而充作畿內的拱衛力量和京軍諸衛的兵源;尤其是在兩度北伐期間,因為本身機動性的緣故,燕地優先被抽走的都是騎兵或是騎馬代步之屬,而只剩下一些二三流的地方駐防力量和機動性有限的屯守邊軍;

    以至於至今平盧道上下都還沒有緩過勁來,不過畢竟基本的底子和歷代的基礎在那裡,再加上鄰接和背靠草原諸藩獲取馬匹的便利,也許只要休養生息或是生聚上那麼一兩代人,就能有所恢復過來。

    不過,既然現在我率火器大軍已經來了,他們就再沒有這個機會了。或者說,正在我軍中服役的那些安東子弟,也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畢竟他們的祖祖輩輩,可是沒少在戰場上和這些燕地騎兵,世世代代得打過交道的;可以說是彼此最瞭解和熟悉他們的敵人和對手了。

    如果不是最終成軍的騎兵實在數量有限,而淮鎮的要求又相對寧缺毋濫的話,在現有的十幾營騎兵的基礎上,以輔助騎兵的名義再湊出兩三萬騎手完全是不成問題的。

    這還是僅限於遼東遼西所在的遼河流域,還是因為近些年窮步黷武和征戰綿連,所帶來的人力匱乏與疲弱,不然還有可能募集到更多;也並不包括新入手未久的從鐵嶺到混同江流域的中部地區呢。

    此外,從那些保留了領地的諸侯分藩等附庸勢力當中,大概還可以臨時募集到一至兩萬自備坐騎的騎兵,不過從成色上就不好說。

    當然了,如果再讓安東休養生息幾年時間,等到地方重建和人口恢復的大多數成果開始體現出來之後,這些數字完全還可以再往上翻幾番的。

    因此,光是從騎兵戰的現成實力和後續底蘊上,就已經完全壓倒了對方一頭。

    不多久,度過了桑乾水的我,就在被奪佔下來的臨時營壘裡,接收戰果的報告。

    「恭喜軍上,此番破敵過萬,。。」

    「斬首四千有餘,俘敵約五千,又獲各色伕役、丁壯約八千。。」

    「繳獲榆關守捉、興平軍、盧平團結、漁陽鎮四部的旗幟數百面。。」

    而這顯然只是幽州攻略之前的熱身戰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5:21
第1222章 平盧6

     四野一片肅殺森然,被火焚過後斑斕醜陋的大地,仿若在無語的靜對蒼天。

    在仿若無邊無際的擂鼓鳴號聲中,齊聲高唱著歌子的鉛灰色洪流,連帶著成片波光粼粼般的刀槍和帽盔反光,像是洶湧大潮中雀躍的游魚一般,徐徐然競相向前的奔湧潺動著,不慌不忙得淹過青褐色的原野,而讓視野中所見的大地,都仿若是就此徹底變了顏色一般。

    一時之間的天地之間,仿若是除了雄壯的歌子和腳步聲之外,就再沒有其他多餘的雜音和響動了,這是一幅令人窒息而心悸得不敢大聲喘息的場景。

    直到漫山遍野隆隆的馬蹄奔馳和震鳴聲,還有眾多沉重的馬拉炮車所碾過地面的沉悶滾動聲,像是滾開沸騰的海洋一般得紛紛填充進鉛灰色軍隊序列之後,才得以重新打破了這種籠罩在戰場和人心上,所暫時主宰一切的整齊共振。

    原本高聳堅厚而讓人安心的城塞,在他們面前也仿若是成了微不可及的一處孤島和絕地一般,令人沮喪而失望起來。

    然後,還沒有等他們好好喘息上多久,隨著鼓號生而變陣的大軍從列,開始用那些前後銜接在一起的大廂馬車,就地變成一座座現成的營壘出來,

    「車城」,這個時隔多年而幾乎已經消失在歷史古籍當中的名字,再次出現在了城頭上所有圍觀和目睹者的心中。

    然後,就像是冰冷深沉大海的軍陣,霎那間變作了熔岩本滾的火山一般的,爆發出震天動地響徹雲霄的聲浪來。

    「萬勝。。」

    「萬勝。。。」

    「萬勝。。。。」

    「萬勝。。。。。」

    在一片山呼海嘯聲中,我騎著被命名為「皮皮蝦」新坐騎,也在前呼後擁的甲兵簇叢下抵達了戰場前沿,打量起眼前這座看起來頗為雄峻的軍城,也是進攻幽州州城之前的最後一個妨礙。

    突破了並不算深也不怎麼寬的高粱河——桑乾河一線之後,同樣平坦無遺的幽州地界,就像是不情不願被按倒的熟美婦人一般,徹底向我的大軍放開胸懷和腿彎。

    屏護在幽州四野南境的廣陽城,回城,龍山城、常道城、軍興寨、弄口鎮等外圍軍城與據點,還有雍奴、會昌、安次、潞平、沃縣等五處縣治,相繼在兩日之內多路進擊一鼓而下。

    直到在距離幽州治薊城已經不遠的另一處要沖兼軍塞——籠火城(今北京豐台區大葆台),才遇到了相當堅決的抵抗,而暫且停下腳步來。

    自此桑乾河到高粱河的兩水流域內,從幽州東南的善濟寺,再到幽州西面的普天堡,足足數十里寬的大縱深和除了籠火城以外的十一處大小新舊據點,已經全部落入了淮軍的掌控當中了。

    而要說這處籠火城,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地理名勝和歷史典故的所在了;前身是漢時幽州刺史部所置的陰鄉縣,屬廣陽國。後漢亡而三國勃興群雄四起,故城毀於袁紹與公孫氏的拉鋸征戰。僅存其遺址而在北燕慕容氏崛起後重修為壘,俗謂之籠火城。

    而在前朝隋末唐初的開國爭霸當中,這裡也爆發過一場頗有影響的局部戰役;

    唐武德三年,因為據有幽州的地方實力派羅藝,遣使入關歸唐稱臣,首當其衝的河北竇建德大怒,乃遣將高士興擊羅藝於幽州,不克而退軍籠火城,為羅藝騎軍所襲擊而大敗之。

    然而過多久,再度捲土從來的竇建德大軍,又被羅藝親率的幽州勁騎,依靠地利之便覆敗於籠火城之下,自此不復再來。

    籠火城是一座不擇不扣的大型軍塞,相比其他看起來有些年久失修,或是荒廢日漸的城塞軍壘,因為這裡曾經是北朝安東行營的糧台和轉運樞紐所在,所以被修繕的格外厚實堅固;

    據說是以采自燕山的整條麻石為基,而堆砌以大塊灰色城磚,又以米汁合土澆築其隙,因此相比雍奴、會昌、安次那些長滿荒草和小樹的縣城城牆,長寬不過兩三里的籠火城卻是牆面平整異常而乾淨光潔的很。

    城頭上更是箭塔哨樓密佈而旗幟林立守軍重重,看起來就不像是好相與的所在。

    所以,先期抵達的趙良嗣率一營獵騎兵和兩營騎步軍,只是試探性的發起了一輪進攻;被城上的床弩和石炮等重械,摧毀了伴隨馬車所臨時改造而成的簡單攻堅器械後,就在沒有硬碰硬的強取,轉而優先肅清周邊而遮斷內外聯繫,就此靜待後路的重型裝備送上來了再說。

    在此期間,他們倒是和城中突出來的騎兵交手數度;然而這一次對方的表現,就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平路騎兵那麼魚腩,而是體現出了什麼叫做弓馬嫻熟而穿割自如的道理;

    因此在稍微輕敵而各有傷亡之下,差點就讓對方成功突出去了,最後還是靠伴隨騎馬步軍趕上來,用相對靈活機動的火力佈陣,將其重新壓制和驅散而奔回去了。

    不過,在我的本陣抵達之後,這裡也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死地和孤壘了。雖然看起來很有些堅拒下去的戰鬥意志,但是我並不打算給對方這樣的機會和名聲。

    「土地勘探完成的如何了。。」

    片刻之後我就見到了別號「轟天雷」的戰鬥工程營副都管凌振,

    「回稟大都督,已經初步完成了」

    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兒郎們尋找個十幾個探方和掘點。。」

    「其中已經確認了四處土質適宜,」

    「沒有滲水和間斷的地脈,可以馬上開挖投用的。。」

    聽到這裡,我微微的點頭稱是道

    「那就勞煩了。。」

    隨後,他就在我面前有些激動的領命而去了。

    這一次除了四萬大軍之外,我由此還帶來了進一步改良版本的硝基炸藥,到現在還沒有真正開張過呢;

    反正就這麼大點城塞,一朵蘑菇雲不夠,那就兩朵,兩朵不夠,那就三朵,乃至更多朵好了,正好當作攻打幽州城前的開胃菜和試手。

    這時候,西北方突然傳來了一陣激烈的囂鬧和廝殺聲。

    「報,幽州城內有敵騎一部突出來。。」

    「左廂馬軍都監羅克敵,正率部前往截擊。。」

    「無妨的,且讓我們繼續好了。。」

    「盡力爭取在明日中午前,抵達幽州城下」

    。。。。。。。。。。。。

    當天夜裡丑時三刻,明火持杖巡曳不息的幽州守軍,突然被遠處天邊接二連三的震鳴聲所驚覺,而有些忙碌紛亂的在城頭上奔走起來。

    而待到韓忠彥帶著一眾部下,親自抵達城頭上觀望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明顯看到天邊一點愈演愈烈的火光,在某種隱隱的歡呼雀躍和咆哮聲中,隨風送來某種灰燼和焦臭的淡淡氣息。

    「籠火城完了,」

    這是他此刻的心境當中一片冰涼的唯一判斷。

    連同裡面用來拖阻敵勢和充當敵後楔子的,足足六千五百名精幹守軍,還有足支半年有餘的糧械,就這麼被輕易的拿下或是付之一炬了。

    繼被突破的桑乾河防線之後,這些傾力而來的敵人,又再一次的出乎了他的預期和意料。難道滿萬不可敵的傳說,就真的那麼難以打破麼。

    然而,他已經沒有剩下多少時間了,扼控前丘台地的籠火城一下,敵人大軍直接兵臨幽州城下,也不過時一兩日內的事情了;這也意味著他將在所有後援和助力,並沒有完全抵達的情況下,就開始與來敵進行幽州攻守了。

    「傳令下去。。」

    他想到這裡當機立斷到。

    「非我令喻,不得主動出戰。違既斬。」

    然而,還沒有等他命令下去多久,就有城頭上更大的驚呼和喧囂聲傳開,卻是遠處的曠野之中出現了一條寬大且漫長的火龍。

    對方居然託大和自信到一邊攻打籠火城,一邊發兵連夜行軍,而眼看前鋒已然即將抵達幽州城下了。

    只可惜城中堪用的幾隻騎兵,都在白天支援和策應籠火城的外圍騎戰當中,多少折損了銳氣和勁頭,不然就可以前移中道而擊或是埋伏於城下坊,給對方一個迎頭痛擊和下馬威了。

    「諸將士可有勇力者。。」

    然後他還是有些不甘心的道。

    「替我一教城下賊勢長短呼。。」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5:21
第1223章 平盧7

     「這就是幽州城啊」,

    我看著面前巍峨聳立的龐然大物,很有些感慨道。

    「也算是一座雄城大邑了。。」

    與號稱連天入雲而龐然大氣,橫跨偌大一條洛水兩岸的一代神京、洛都明顯不同;同樣被永定河支流穿城而過的幽州城治,看起來雖然浩蕩曠達,但在淺赫色調的城牆上明顯要矮上一大截;

    當然了,儘管是相對矮上一大截,那也至少有兩三丈的高度,只是看起來苔痕深厚而野草蔓長,甚至還有一叢叢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小樹和灌刺,牆面也是坑坑窪窪的不乏剝落和崩裂之處。

    畢竟這裡可謂是久不聞兵戈了,上一次遭受戰火侵襲和威脅的歲月,還是在差不多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一些敵台和女牆還有箭樓的位置,看起來是殘缺不全而又被用木柵之類的倉促填補起來的。

    唯一比較新的就是在城門附近,從城牆邊沿靠著滿是泥濘的護城河位置,重新修出來的一圈圈相對低矮的弧形羊馬牆了,而在這些羊馬牆前面是數道的拒馬和插滿了尖樁、蒺藜的壕溝,牆背後也早已經站滿嚴陣以待的守軍,而且十個城門都是相應內外兩重的甕城結構,看起來就是相當大的容積。

    不過,城池未必就是越大越好才對,尤其對於處於被動防禦狀態的守軍而言。雖然同樣過於巨大的城池和三十二里的周長,讓我帶來的這數萬淮軍無法做到真正意義的包圍,而只能針對性的重點監視和封鎖;但是對於城上的守軍而言也意味著更多的破綻和突破口,以及為此疲於奔命的可能性。

    就像是當年安史之亂當中的洛陽和長安一樣的,空有身為東都西京的名號和宏偉城廓,但在興師而來的安祿山叛軍面前一旦失去了外圍的防要和險關,幾乎不堪一擊就相率淪陷了。

    而據我從地方抄獲的圖輿誌異所知,著在幽州城最為鼎盛的年代,就曾經擁有過四五十萬的戶口,而現在幾經變遷之後卻還有大概十幾萬常住的人口,再加上從平盧道各地撤走和奔逃過去的軍民百姓,最多可以達到將近二十萬人口左右。

    因此在料敵從寬的基礎上,城中可以動用的青壯年被估計在七八萬左右,

    而在此之前,一路推進橫掃四方的攻克沿途據點時,除了那些地方的土兵、弓手,還有臨時應募之外鄉勇之外,被陸續擊潰和消滅的鎮防軍旗號大概有兩三萬人。然後打破了高粱河防線之後,因為實現了成功包抄和截斷後路的戰術,當場擊破和後續殲滅的敵勢也有一萬又六七千多;

    等到打下幽州從東到西的外圍據點和防要十幾處,又有各自數百到兩三千的斬獲,尤其是乘夜攻破了幽州互為抵角的城前堅塞——籠火城之後,光是猝不及防而一片驚亂的俘虜就抓了四千有餘,此外從來不及焚燬掉的城中倉房裡,搜檢出來的米糧鹽菜酒醬及各種軍需也有上萬石之多。

    因此,據目前掌握情況和俘獲口中綜合而言,幽州城中尙余守軍的數量粗估在兩三萬之間;主要是來自經略軍、靜塞軍和威武軍先期歸還的殘部、幽州本地的環城衛,以及少量都督府的牙兵,還有部分從小西關、下馬鎮等地棄守潰逃入城的鎮防軍組成。

    不過,相應食糧貯備和軍械儲備的情況就有些不甚明朗了。畢竟才開展針對北地尤其是平盧道的情報滲透工作幾年時間而已,並沒有辦法像是南朝大梁,或是北朝那樣通過長時間的佈局和滲透,甚至好幾代人的潛伏,來在經年累月的接觸和摸索當中,獲得更深層次的東西;而不是僅僅靠一些浮於表面的市井見聞。

    反倒是栗姬為首的博羅會餘孽投靠,給我帶來了昔日相應的組織內部留下來的,通過形形色色的十幾家大小商會和區域行會組織為表面上的掩護,在北地活動期間所收集的重要記錄,其中就包括了當年與安東行營和平盧都督府的中上層,往來和接觸的一些舊事和評價。雖然大多數都已經物是人非了,但光靠依舊在的部分還是具有相當的參考價值和對照性。

    此外有些東西還是有跡可循,平盧道本身就已經被北朝保衛戰抽空了歷年積累的底子,又遭到北塞番胡大舉入關的波及而元氣大傷,而一直處於持續不斷的大小饑饉當中;後來雖然驅逐和清理乾淨了這些流竄的內患,得以暫時平靜下來卻又因為青壯勞力不足,而收成有限沒能萬全緩過勁頭來;

    然後又在一邊對外興兵不斷之下,屢遭喪亂而相繼在遼西、河北等地損失慘重,乃至近年在農業生產上更是被外來襲擾破壞的嚴重,不得不採取分兵就食的手段,以犧牲地方民眾的利益和活路來渡過一時的難關,而對於河北的寇略行動也是由此催生出來的。

    但是這個進程,已經被大舉北上的淮軍所破壞和打斷了;因為我的大軍相對的進兵神速,他們甚至就連今年的收成都來不僅進行收割,就連忍痛進行大範圍的清野堅壁都執行的不徹底,就已經被迫退守到了幽州一地了;因此在此消彼長之下對照籠火城當中的人口和貯備比例,就可以預期的城中貯存和儲集,並不會多到哪裡去了的。

    此外也有不那麼令人愉快的消息和判斷,因為之前那些二三流的對方和雜牌部隊已經被消滅的七七八八,因此聚集在幽州城中的平盧軍反而是比較精銳和相對核心的部分,久經沙場的老練軍人比例委實不小,屬於不那麼好啃的硬骨頭類型。

    如果再加上城內臨時徵募和武裝起來的丁壯,在數量上甚至還要比我帶來的淮軍大部更勝一籌,再加上城防守要的自然地理優勢和保衛家園為口號的被動加成,看起來未嘗沒有與我軍堂堂正正的展開決戰,或是攻守當中後續周旋和對抗下去的本錢。

    不過,有時候事情並不是光看表面上的數量和規模的,還有許許多多的綜合因素和考量的。

    「讓攻城營的重炮團趕緊上來,」

    我打量著層疊交錯的城防工事,對著身邊下令到。

    「準備開工拆牆了。。」

    「就從最外圍開始好了。。」

    。。。。。。。。。。。。。。。

    河北冀州治所信都城內,

    河北大都督張邦昌也剛剛會見完一名特殊的信使,回到自己的小書房當中,

    「莫不成這世道又要大變了。。」

    他很有些感懷和嘆息著,對著幾名等候在此的心腹親信和肱骨道

    「淮鎮大起之勢已然不可免。。」

    「我等又該何去何從呢。。」

    「本以為南朝大梁固有天命,卻不想也是這般的力竭拙短」

    「天下走向又將撲朔迷離了。。」

    「總而言之,僅僅為了南朝給授的一隅虛名」

    一名謀臣肆無忌憚的道。

    「就與淮上相惡而勞損兵戈,是萬萬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是,一旦淮軍平定了平盧四鎮。」

    另一名幕僚接口道

    「難道就不會得隴望蜀,繼而謀取河北全境麼。。」

    「屆時能公又當如何自處呢。。」

    「那也是長短數載之後的事情了,」

    該位謀臣反駁道。

    「難道我被此間,就不能夠在有所作為麼。。」

    「而不是竟為一時之利所惑,做那拯救平盧殘黨一時之危亡。。卻引火燒身的」

    「其實,我們萬全可以雙管齊下」

    另一個開聲緩頰道

    「以山後各州為代價。。。。」

    「我決定了。。」

    這時候沉吟不言的張邦昌,再次開口打斷他們。

    「將全力進取此處。。」

    他伸手在牆上的地圖上點了一個位置。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2:13
第1224章 平盧8

     幽州城外的南面戰線上

    各處堆土高台上的炮壘不斷在噴出射擊煙霧,黑色的炮彈像盤旋的鴉群般,發出呼呼呼的凜冽風聲,在大多數人肉眼還無法看清楚的密集軌跡當中,飛向幽州城壁上下。

    時不時在看似堅固的工事上迸濺和綻裂起一團團的土霧和碎塊來,或又是城碟和女牆背後隱匿的人群當中,濺炸開成片的血色或是殘肢斷體來。

    而那些修築在城壕外的羊馬牆連同背後的守軍們,在十幾支炮團和使用飛火雷的重裝擲彈兵,相繼投入之後也已經十不存一,而只剩下一地埋沒在瓦礫當中還未清理掉的屍骸了;

    也只有東南互為抵角的開陽門和迎春門之間,兩處羊馬牆構築的陣線,依靠城頭上居高臨下的石砲、床弩和投火罐的支援,這才苟延殘喘的勉力支持著。

    但是這種拼盡全力的堅持,也在隨著城上大型器械在對射當中,逐漸發生損毀的代價和結果之下,被一點點的消磨和摧折當中。

    畢竟,城頭守軍雖然是以居高臨下對敵的仰攻之勢,但是靠這些預設和組裝在城頭的石炮和床弩,來對射淮軍構築完成的土台炮壘,實在有些吃虧和不利的。

    且不要說這些依靠手工組裝完成,而依靠經驗用肉眼大致觀瞄的彈射石炮,那令人感動的命中率與落著誤差,能夠多少機會將同樣配重粗糙的石塊,正好落在那些不足數步的土台炮壘之上;

    就算是號稱精準犀利而人馬具碎的的床子弩,除非正中炮壘那伸出來長管的狹小開口,不然就連原木支架筐土堆疊而成的炮壘本身,都沒法射穿而只能直挺挺的釘在上頭,權作裝飾而已。

    而且就算某處炮壘,偶然被正中其頂的石塊擊墜、轟塌、撞翻之後,能夠對於火炮本身的損害也是微乎其微的結果;一旦救治死傷者而清理完現場,重新換上新的炮架和掩體之後,往往又是一處噴吐不停的火力點。

    然而城頭被命中的石炮和床弩位置,就沒有這種運氣和機會了;被沉重鐵球迎面搗打的當場粉身碎骨也就罷了,就算是被彈跳飛舞的鐵球波及和搽傷一點邊,也是難逃就此四分五裂轟然解體的命運。

    更別說每一次被命中的結果,都是器械邊上操手和戰兵最少十數人連帶傷亡的慘烈景象,相對對方僅僅是被打塌而幾乎不見血的半邊土壘,別提多麼能夠打擊和磨損士氣了。

    但是,他們還是在努力堅持著,而時不時打開的城門當中,也有一股又一股的守軍衝出來,支援著這些殘缺不全的羊馬牆背後的友軍,而讓他們不至於在下一刻崩潰掉。

    然而在突然之間,無論是開陽門還是迎春門外,這些躲在羊馬牆拚命射箭的守軍,不可抑止得被身後城牆高處上的喧嘩聲,和沉悶之極的轟鳴聲所吸引回過頭去;

    卻是只見位於兩門之間的城東角牆後,作為法寶寺標誌性建築和戰地觀測所在,建築在東角台地上的七級磚木高塔——象龜塔,被一枚城外高台上重裝炮壘所發出轟擊城垛的跳蛋,所凌空攔腰擊中五六層之間的側邊;霎那間迸濺出大片的木構碎塊和殘斷磚瓦,而在凌空當中明顯缺損了一小塊。

    然後在城上城下一片萬眾矚目之中,這座被賦予了眾望的象龜塔頗為沉重而費力的晃了幾晃,灑落下如同流泉一般的瓦片和外飾,而在塔頂人員所驚懼發出的恐怖廝號聲當中,還是重新站穩了身形。

    然而,塔頂上負責觀望和發信的軍士中,卻是有人不堪忍受的當即崩潰了;對方幾乎是不顧一切的推倒和撞翻,那些試圖組織和穩住他的同袍,而拋棄了職守爭相奪路向下奔逃而去了;

    這就像是因動了某種連鎖反應一般的,剩下的人也像是如夢初醒一般的緊隨奔逃而下;然後在他們爭相奔逃的樓梯震聲顫顫之中,原本殘缺了小部分的塔腰,也再度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磨察聲。

    然後,隨著第六層突然斷去退路而收勢不住,拚命慘叫和凌空掙紮著飛舞而出的第一具人體,受損的象龜塔也像是收到了某種牽引和感召一般,徑直緊追這飛墜而下摔成一片血泥的人體,將受損部位以上的大半截塔身,也給轟然折倒而將帶有金色裝飾的粗大頂端,掃落、轟碎在了不遠處東角城牆之上。

    霎那間濺碎開來煙雲和崩落的殘塊、碎片,幾乎籠罩了至少上百步長的城牆範圍之內;而就在這說是快那時快的極短片刻之間,這一切就已然不可挽回的發生了。

    這片城頭上密集投射的箭雨和石彈,也霎那間為之一停,而變成某種淒厲、慘絕的呼號與混亂無比的嘈雜聲。

    而在城下,卻又是另一種局面和狀況了,

    面對乘機如浪湧波伏一般交替攻上來的淮軍先兵,還有那些層疊起伏這隱沒在填平城壕和溝壑裡,映射出連片雪亮反光的銃尖和刀刃;蜷縮在羊馬牆背後的守衛們,不由自主在難以抑制的臉色慘白之中,露出了某種絕望的表情來。

    。。。。。。。

    城下已經掃清的當晚,我就接到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

    「約為內應?願意乞降?」

    我略作驚訝的看著面前的通報者。

    「可以先行打開一處城門,作為誠意。。」

    隨後,我就知道了對方所代表的身份。

    他們就是那些被當初自己推上台的韓忠彥,反過頭來發動軍變給大刀闊斧,收拾得七零八落的將門世家及其殘存勢力;

    據說他們一招棋差之下,不但沒能通過聯手起來的群體發難,把兵敗得歸的韓忠彥給推翻;反而被對方暗中收服了關鍵位置的人等,就此潛引部眾入城而名正言順的將這些「犯上作亂之輩」,給當場一網打盡而果斷處置掉。

    因此,他們這些將門在平盧道世世代代,所保持軍中的權柄和利益都被削奪;連帶在地方上享受的特權和龐大附屬產業都給逐一的清算和剝奪,而用來收買那些新進的將士和提拔的親信;從某種意義上說可謂是最為苦大仇深的存在和潛在反對派群體了。

    也可以說是我經略幽州城的最大潛在助力之一。

    但從某種意義上說,我並不願意留下這些在地方經年日久的將門,哪怕是被韓忠彥給清洗和打壓過的反對派也不行;更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和周折之後,在一張全新的「白紙」上更好作畫和肆意揮灑不是?

    而不用捏著鼻子容忍這些投降派在地方上的殘餘影響和利益,並且給他們留下日後繼續復起和做大的渠道。

    畢竟,已經有一批隨著安東道而不得不接收下來的地方殘餘勢力,就足以讓我慢慢的炮製和收拾的了。光是他們對於我正在安東推行政策所構成的潛在阻力,以及對於淮鎮內部的滲透和影響,就需要長時間的水磨工夫來消化。

    至於平盧道的將門,則比安東那些分藩諸侯們要更加紛亂複雜的多;在安東道我至少還有再興羅氏這面旗號和名分大義所在。

    而按照北朝在平盧道所留下來的手尾,為了防止有人像三代權臣張氏一族一般故事,借平盧之地而崛起的事情再度發生,對常年聚集了重兵的平盧道採取的分化相制的策略;

    比如在平盧道的管轄權上,既有專門負責東北攻略一應事務的安東行營,亦有備敵塞外的饒樂都督府、松漠都督府一線的幽州都督的設置,還在河北比鄰平盧道的,別設一個都三道水陸發運司,以專掌錢糧徵調並軍淄輸供諸事。

    然後在地方,又被刻意按照燕山南北走向的地域,分成了山前(山內)、山後(山外);然後以盧龍、范陽、幽州、營州為代表並立的核心四鎮,又代表了安東行營直接掌握的各色京軍、諸衛、各道秋防兵以外,平盧地方上的主要精幹兵將和善戰之師。

    然後在這互不同屬的四大鎮內部,又有轄區下的各處鎮防兵,不同州屬的團結兵,地方土兵、弓手等體系差別;由此造成的後果就是各種派系和將門林立,而相互擎制不休,而只有來自朝廷的號令才能讓他們統一行事;

    雖然後來經過兩都南北大戰之後北朝已經滅亡了,而能夠節制全體兵力和總戎軍事的安東行營也不復存在了;但是這種體制所遺留的局面,卻被繼續沿襲了下來,而變成大大小小世代掌握著各級軍職和相應山頭、私屬武裝的將門世家共同議事,只有大多數利益得以協調一致,才能對外形成合力的複雜政治氛圍。

    故而,在宿元景依舊坐鎮九邊的時代,哪怕洛都朝廷中樞再怎麼衰微和權威日竭,依舊可以調動和抽取平盧道的力量,甚至在引兵出塞之後,用留下來的既定方略和持續的積威,影響平盧道對周邊的戰略走向和局勢。

    而在確認北朝已經覆滅之後,平盧道以四鎮為首的將門也因為內部各種一件的不統一和紛爭,乃至觀望坐待的情緒,而在北地發生的惡意系列大事件當中,始終沒有行程足夠的存在感。

    因此,要說這位出身山後而並不以直接的四鎮背景,卻能夠異軍突起而獲得總覽大局機會,進而藉著出師不利的機會,斷然清洗了將門世家的擎制和牽扯,的幽州節度使兼平盧道都督韓忠彥,也委實是一個相當了得的人物。

    至少,他在平盧四鎮的上層人物都已經相繼凋零,而精兵強將都被抽調一空的情況下,以盧龍鎮的地方政務官僚的背景崛起,依靠收拾和整理地方而逐步獲得威望,乃至得到其他那些老牌將門世家的認可,最終在各方平衡之下,抓住了名義上的大權和名分。

    且不論具體的軍謀韜略如何,光是這麼一個人物的崛起路線,就一句是值得我鄭重對待的敵手和目標了。,

    不過,我又該如何利用這麼一個機會和楔子,來最大化的事先利益和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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