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292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2 22:59
第1195章 江寧變9

     徐州城,在晨風清涼的蟬聲威鳴當中,再次迎來了一個熱鬧喧囂的白日。

    作為輪值主官之一的淮上制置副使兼淮東經略使辛稼軒,也在隊將陸文龍為首一小隊舉旗持杖的親兵陪同下,緩緩的走進留後署的高大牌樓內,在夾道出列的各部門

    當值官、主事、吏員整齊相迎之下,準備開始新一天的值守工作和日程安排。

    當然了,這裡作為處理淮地事務的最高衙門和權力機構所在,除了一些計畫外的突發狀況需要他處理和應對之外,其實日常裡並沒有多少事情可做。因為大多數的事

    務性工作,都可以確保在主官不做過多的干預和介入下,按部就班的自發運作和流轉著。

    只有一些日常部門監察工作當中的查處決定,涉及軍中風紀檢查與反間查防,以及各級衙門例行的人事遷轉,較為大宗的錢糧和人力資源的調遣等等事項,才會直接

    反饋和上報導他這裡來,以獲得他制置副使身份的附署和用印,

    因此,他每天坐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審定和批覆一些新出現的情況報告和相應追加請求,並且根據其他渠道上報的實際情況和對方的具體呈請,在折中考量之後

    ,決定一個比較符合現階段需要的投入規模和實施方案。

    除此之外,就是延邊地方的軍事衝突和相應對策,主要分為平盧道、河北道和安東道三大片區域;以他的職分和權限大可以決定在上述區域,以當地現有的軍力和資

    源,組織一場相應的防禦或是反擊戰,或是採取措施鎮壓和平定當地的騷動、暴亂,乃至從臨近地方派出臨時的支援;

    但是一旦涉及到整體上的軍事調整和佈局變動,以及軍隊和強力部門的中層以上人事安排,乃至主動性的發起一場事先計畫外的戰事和征拓行為,就完全沒有這個權

    宜和資格了;而是需要召集留守的諸位主官,以大多數達成一致才能有所決定的結果。

    儘管如此,但這也不影響他作為淮鎮當主之下,實質第二人的身份和資歷。從理論上說在現今淮北留後南下迎親的缺位下,除了對方親自掌握直屬牙兵和左右虞侯軍

    之外,淮鎮上下的大多數權利和事務,都已經掌握在了他和大舅子陸務觀手裡了。

    因此,這段時間拐彎抹角的請託到他門下,試圖走門路來迂迴和突破,那位淮鎮之主對於各種外來勢力的禁令和限制條件;或又是新舊地盤之內、東海各地乃至嶺內

    嶺外突然冒出來,打算攀上他這條線而謀取出身和近身機會的各色人等,幾乎是爭相踴躍的差點擠破了他府上的門檻了。

    所以,他早早到了這裡來辦公,未嘗也沒有不勝其擾的意味,只是當他一杯妻子親手炮製的早茶飲子還沒有喝完,就已經聽見外交急促而至的腳步和通報聲了。

    「稟告制使。。」

    一名負責內外同傳的宣達官,跑的滿頭大汗的粗聲喘氣道

    「又朝廷的使者剛剛抵達城外,正要前往過來宣旨了。。」

    「還請府衙上下,做好以應對的準備才是。。」

    「又來了。。」

    辛稼軒不有的有些困擾的微微嘆了口氣,

    「照常開正門拜案相迎罷了。。」

    「另外交代下去。。」

    隨即他又想到什麼趕忙囑咐道

    「也不要太過興師動眾的,令城中茲擾過多了。。」

    「軍民百姓尚有願往觀瞻者,一切悉聽尊便,」

    「但城中各處署衙和營房,就不許耽誤了正常的公務和操練。。」

    畢竟,自從國朝後方決定讓那位淮帥尚以公女之後,朝廷的中官和外使臣就多次往來不絕於南北之間,都讓人有些麻木和機械了;而光是各種名目的加恩和賞賜的正

    式宣旨活動就多達四、五次,以至於相應的迎送陪同接待活動和禮儀花費,都變成徐州城內一種潛在的煩擾和繁務了。

    卻不知這一次使臣前來,卻又是為了什麼樣的情由,用的是什麼新名目呢。但不管心中是如何的抱怨和杯葛,處於某種基本禮數和儀式,他還是在短時間內著急了城

    中可以叫過來的各部官屬和軍將,提前迎候在了敞開的府衙大門之內。

    這時候太陽也已經升起來老高了,雖然又廊下和門簷可以遮陽,但是隨著日光暴曬而間接真疼起來的熱氣,不多久就讓人穿著正式官服的身上,間接蒸出一身細細的

    汗水來;好在隨著遠處敲鑼打鼓的清道聲,高舉著各色旗牌和儀仗的使臣隊伍,也終於出現在了不遠處的街口當中。

    只是稍稍讓為首站立的辛稼軒意外的是,這次前來宣旨的使臣隊伍似乎有些過多了,光是衣著朱紅淺緋的官人就都拉出了半條街道,而穿著深淺紫衫袍的貴官,更是

    多達十數位之多;堪稱得上是一個大大的使團了;他不有有些驚異的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陸務觀,對方也是一臉不知情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又是怎麼回事。。」

    然後,就見陸務觀轉身去詢問身邊的參事官,

    「為什麼與當初海州登岸時,所申報的人等嚴重不相符。。」

    「行人司和奏近院的人都是干什麼吃的,」

    「連朝廷使團入境的人手,都能搞出這麼大的紕漏來。。」

    說到這裡他愈發有些嚴厲起來,

    「還有,是誰安排的門關交接,讓朝廷使團這麼多人都進來了。。」

    「難道不應愛先安排在賓館裡歇息和暫待麼。。」

    而對方也只是諾諾以對,卻是始終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然而這時使團也已經到了門前,陸務觀也只能暫且收束了追究和職責下去的心思,將其押後而示意鼓吹班子

    奏起迎賓的禮樂來。

    還是例行的宣旨以及各種賞賜和犒食的名目,但隨即辛稼軒馬上聽出後續內容中的不對勁來,這次啊國朝居然宣佈要再行加恩,賜予淮鎮上下各州軍民百姓一體,免除三年田賦和五年戶稅;這豈不是拿淮鎮的利益和資源,來替朝廷慷他人之慨的收買人心麼。

    「敢問一聲貴使。。」

    這時負責政事已途的陸務觀,亦是主動站出列開聲道。

    「朝廷可有打算為此撥付一分一毫的錢糧麼。。」

    「自當是讓你們多加體諒朝廷的困難,」

    這名中使不慌不忙的左右而他顧道。

    「暫且自行解決一下了。。」

    「那恕臣下愧不敢受命。。」

    陸務觀不有嗆聲打斷道

    「你這時打算要抗命不遵了麼。。」

    這名中使微微變了顏色,卻是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

    「下臣身繫淮地這數十萬黎庶,」

    陸務觀卻是不為所動的道

    「一分一毫都乃取用於民,實在不敢有所擅專。。」

    「所以還請貴使代為呈請,讓朝廷暫緩其事才好。。」

    這時候,陸務觀身後的文職官屬們,也像是齊聲響應一般的附和道

    「還請暫且收回成命。。」

    「也罷了。。」

    這名中使卻是沒有更多堅持和申斥,卻又是轉手拿出另一份招領來。

    「還請淮地軍民文武繼續接旨。。」

    「臣謹奉上喻。。」

    再次一片有些殘差不齊的回應聲,卻是沒有最初的那種熱情和力度了。

    「上同中書門下曰:自有羅氏藩下有德君子。表德優賢,昔王令典,庸勳紀績,列代通規。」

    「為國開鎮北地而治隆卓重,。。。拒虜拓業,生民治軍,頗有效績。。」

    「靜難齊民,元功懋德,可為海內臣藩范,宜普頒示,咸使知聞,」

    「膺茲重望。可授位樞密知事,晉淮北道都督府事。。」

    然後他的話鋒突然一轉。

    「既大婚成禮之後,當即往赴廣府面呈君上,奏對北地軍情要務。。。,」

    「什麼。。。」

    這句話再次激起一片意外的反響和嘩然,顯然這個計畫外安排讓在場主人不免有些措手不及。然後這名中使卻絲毫沒有理會和在意,而是自顧自的乘熱打鐵的繼續宣佈道。

    「次曰:淮北設道凡一應軍民皆有遷舉。。」

    「以辛稼軒除制置副使、經略銜。。轉授淮北副都督,知大參事府副都管。。暫守留後府事。。」

    「以陸務觀除觀察使,轉任淮北道布政使。。」

    「王貴除制置副使,餘下轉河南採訪處置副使,知毫宋經略使」

    「崔邦弼除制置副使使,餘下轉河北討捕大使兼德滄防禦使。。」

    「韓良臣除行營右護統制官,改任江寧防軍都統。。」

    。。。。。。。。。

    然後,還沒有等已經被這一番突然下達的人事任命,給震驚的腦中一片混亂的大多數人回應過來,就已經有人搶先喊出聲來。

    「臣趙秉淵領旨。。。」

    首先出列的,居然是第三兵馬使兼兗州都監、行營右護軍統將趙秉淵,也是如今徐州城內,軍中實權排行第三的人物。

    他竟然會站出來,頓時讓許多人不免大吃了一驚,也有些人心嘩然騷動起來,要知道他可是追隨淮鎮順位第四的大統制官崔邦弼,在廣府參與起兵成軍道身陷徐州死地,也依舊不離不棄的

    然後就像是觸動了某種後續的連鎖反應一般的,參差不齊的有人人相繼起身出列口稱受命,而站到了趙秉淵的身邊去了。

    雖然身後依舊佔據這大多數人,但辛稼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同樣變色的還有他的搭檔陸務觀,因為當場陸續站出去的認識人數量並不算多,但好些居然都是他兩的舊屬和部眾,甚至是世代家將一般的角色。

    這不由讓他有些悔恨交加和自責噬心起來,當初他們還是過於心軟和顧念舊情,只是嚴正警告和調離這些有所異論的部下,以避免她們扇子捲入這些是非當中,但是結果顯然未盡人意,反而就留下了這些個禍患和麻煩了。

    但讓辛稼軒更加心驚的是,偌大一個留後府當中至今尚未有軍士和守衛站出來,負責維持場面和壓制這種形同反亂的異動。而那些隨行的儀仗和禮官,卻是已經隱隱的包圍了過來,將他們堵在了留後府的前庭當中。

    顯然在王貴、崔邦弼澄其他幾位淮鎮的軍事主官,都相繼輪值在外主持一線的情況下,負責坐鎮在徐州城內的自己兩人,居然會成了對方眼中好揉捏的軟柿子和突然發動起來的突破口了。

    「恭喜副都督了。。」

    這一刻,那名中使已經皮笑肉不笑的將一封詔書遞低到了他的面前。

    「還請馬上謝恩吧。。」

    「顯然這就是人心所向啊。。」

    然後,對方又看了一眼已經站在一旁的趙秉淵,繼續勸誘和威脅道

    「還請都督能夠順天應人,自此長享榮華富貴才是啊。。」

    「老奴已派人去貴府上接夫人過來,一同見證這廣大門楣的時刻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23:12
第1196章 江寧變10

     兗州與徐州交界的辛安縣,豐林驛,

    剛剛從遼地回來,正當是風光得意的秦長腳,身邊也再次迎來了一位熟悉的說客,卻是他太學同年當中交好的故舊兼同僚,官拜秘書監侍學士的陳經濟。

    「我知道會之還在介懷的事情。。」

    「國朝之大未免有所不肖。。」

    「難道會之,就不想揚眉吐氣,衣錦還鄉麼。。」

    「只要勤於王事而有所表現。。朝廷自然是不吝加恩給祿」

    「就算是那個女人和區區候第的子侄又算什麼。。」

    「還不是送到你前來面聽憑處置。。」

    「就算是日後的憲台之尊,還是館閣大學士的崇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啊。。」

    然後他就如期看到了秦長腳臉上露出的凝重和掙扎之色。

    「這實茲事體大,讓我再想想好麼。。」

    「那會之可要及早把握住機會啊。。」

    陳經濟意味深長的道。

    「錯過了此番之後,難道還想背著如此名聲,繼續苟且得過下去麼。。」

    「這麼個名不符其實的御史裡行,真的就是會之你想要和所求的麼。。」

    說到這裡,他拿出一份準備好的公文來,赫然就是他最熟悉的式樣。

    「只要會之交代下去,讓尊屬在這兩天保持現狀,一切維持不動就好了」

    「其他的事情,自由人會去繼續完成的。。」

    「我。。知道了。。」

    秦長腳不由的重重吐了一口氣,就像是整個人精氣神都垮了下來一般的嘆聲道。

    「我會馬上告病,暫留在此的。。」

    。。。。。。。。

    徐州彭城,留後府前庭,

    雖然日頭高昇蟬聲習習而越發的賣力起來,但是許多人卻是只覺得冷汗不斷浸透了頰背,而渾身涼颼颼的充滿了寒意。

    首當其衝的人群裡,辛稼軒看著面前仿若是萬鈞之重,而緩緩地送過來的朱黃詔旨,以及下下包圍過來的使團衛士。

    就在聽到對方威脅和牽涉自己妻子的那一刻,彷彿是聽見和感覺到內心深處的潛藏的最後一點東西,就此破裂掉的聲音,辛稼軒突然只覺得一陣如釋重負的輕鬆,徐徐然的站起身來。

    這一刻像是無數電光火石的片刻和過往種種,像是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閃爍而過,許多想不明白和糾結的地方,都像是豁然開朗一般的頃刻間迎刃而解了。

    然後,就見他在萬眾矚目當中毫不猶豫的接過詔書,然後甩了甩一把丟在了香案旁邊的熏爐裡,濺開一片火星和菸灰,也頓時激起一大片嘩然大驚和駭然的表情。

    「你。。」

    「大膽。。」

    「放肆。。」

    「該死。。」

    「住手。。」

    無數的聲音如同洶湧海浪一般的在他面前炸響起來,卻又像是清風拂面一般的,讓辛稼軒根本不為所動的反聲喝斥到。

    「來人,還不給我將這矯詔假傳上意的賊子拿下了。。」

    「什麼。。。」

    「你敢。。」

    「混賬。。」

    迎面的宣旨使團當中,已經從一片驚愕和震怒,變成了無比暴怒和跳腳起來。但是辛稼軒卻是愈發鎮定和從容的迎著對方下放挺舉的刀槍朗聲斥責道

    「自古未有聞。。大敵當前而敵虜未平,而假以恩賞之名」

    「行以詭譎手段擅易其帥,私亂其軍,又分其地者。。」

    「爾輩竟敢假稱這是朝廷內旨。。又是何等居心」

    「還不立馬束手就擒,待向朝廷嚴明真身,明典正刑之。。」

    這一番迫切定性的話語下來,頓時讓站在前庭裡恭迎的文武官員們,恍然大悟一般的獲得了某種支持和依據一般的,頓時掀起一陣附和紛然。

    「制帥所言甚是。。」

    「這才是中允持重之言。。」

    「這定是這假閹貨的詭詐手段」

    「我們定然遇上了個假的國朝使臣。。」

    「你這又是何苦呢。。」

    這一次開口的,卻是帶人站到一邊的趙秉淵,他更加直白的勸說道。

    「平白耽誤了自家的前程和身家性命。。」

    「住口。。」

    辛稼軒斬釘截鐵的喝斷他到。。

    「虧得平日羅帥尤得看重,而保舉前程孚以重任,」

    「卻是各私心惘然,不分是非,與賊為伍的愚氓之輩。。「

    然而就算是身處太阿倒持的逆境和生死存亡的威脅之下,他反而更加堅定和無法動搖了。

    既然是在這個淮鎮首府的徐州城中,那位又將這番看家的重任交付給他了,他又豈能輕易放棄自己的職責和操守呢;

    難道還真的能夠任憑這些外來的使臣,憑藉一紙輕飄飄的詔書,就隨隨便便的將淮鎮上百萬軍民百姓奮戰多年,犧牲了不知道多少能人志士,建立在敵人和自己的纍纍屍骨上的一切,給輕描淡寫的擅自瓜分處置和奪走了麼。

    就算是在形勢比人強之下拼的粉身碎骨,他也不會讓對方輕易得逞的,只可惜了自己身邊這些將領和官員,他們都是淮鎮難得的財富和寶貴的種子。

    而作為佔據上風的朝廷使臣方面,好容易獲得這個前來宣旨任務的內常侍王忠正,卻剛剛仿若是達到了人生最為志得意滿的頂峰時刻,

    眼看的聲威赫赫的北地第一強兵——淮鎮,就這麼在他的親手參與和威迫下伏低做軟,而自從分作數路互不同屬的守臣,

    然後,卻驟然從大權在握的幸福巔峰,給重重的跌落下來只剩下滿心的惱恨和憤怨,為什麼你們這些人,就不肯顧全大局,為什麼就不肯委曲求全,成全國朝那些大人物的心意和所圖,

    就此低頭認服,接受他們的高官厚祿和功名權位,也成就自己更進一步的功名利祿呢。真是一群不知死活也不值得抬舉的亂臣賊子,無怪朝廷要費盡心機來打壓和對付之。

    因此這一刻,他也完全露出了惱羞成怒的決然姿態,而欲下令狠做鎮壓和捕拿當場之勢;

    「殿前軍何在。。」

    「給咋拿下犯上不敬的此僚。。」

    卻冷不防被義正言辭的辛稼軒近得身前,驟然寒光一閃的削斷了數隻手指,而揮刀架臨在了他的脖頸上,捂著數條不斷滴落的血線而當場痛聲慘嚎起來。

    「賊首已經就擒了。。」

    只見辛稼軒一邊拖攜逼迫著這位向後退去,一邊對著左右高喊道。

    「你們還要負隅頑抗麼。。」

    左右那些將官也頓時反映了過來,紛紛抽持出身邊的刀銃,而聚在一起掩護著辛稼軒所劫持的人質,就向這內裡緩緩退去。

    而這個突發的意外,也那些進逼的使團衛士們,果不然變得有些遲疑和不知所措起來。這時候,就聽使團當中另一個尖細的聲音喊道、

    「一切國朝的大業為重。。」

    「王公公你就安心為國赴難把。。」

    然後又喊道。

    「趙秉淵,你們難道是死人麼。。」

    「只在站在邊上靜觀,就算是報效朝廷了麼」

    與此同時,徐州彭城,大國興寺舊址的聯校之內,作為當值學兵隊管之一的湯懷,也再次面臨人生的重大抉擇與關口當中,往復徘徊了許多次。

    他突然想到刺史正身在遼東的那位同年,也是頗為想得的舊友酈瓊;如果他在此時此刻,身處此種情形又會如何作為呢。似乎答案已經很是明了了,因為他不想就這麼籍沒無名的沉淪下去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在心中對著自己遠在廣府的親族,暗自默唸一聲「實在對不住了」;突然就轉身抽刀砍翻了前來拉攏的這位教官,又抽出火銃擊倒堵在門口望風的護兵,衝出當值的牙房而高聲大吼道:

    「遇警。。」

    「敲響警鐘。。」

    「有賊人叛亂。。」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23:13
第1197章 徐州起

     徐州彭城,

    與此同時,奔赴前往羅府後宅的一小隊奇兵,也遇到了意外的妨礙和阻撓,各種明顯屬於違章佔道的遺棄物,讓他們七拐八繞了半天也沒有達到目的地;

    在這中間為了避開街上的盤查,他們還差點兒在繞道當中迷路了好幾次;都是靠這一身淺灰色的淮軍制服,這才得以得到幫助和問路成功,像是一隊例行的巡邏隊一般,逐漸靠近了羅氏園林所在的最終位置。

    但是,身為領隊的四海衛資深校尉凌敦臣,心中已經有些隱隱的不安了,不僅僅是因為他正在做得是,一件犯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也因為他本身的底氣不足和悲觀心態;

    雖然因為南下迎親的緣故,那位宇文夫人為首的羅氏內眷,據說都負氣已經去了膠州海邊散心,如今府上剩下的也就是淮帥之妹在內的年幼女子而已;而他的任務是需要混入後宅,挾持和劫奪相應的目標製造混亂和口實,讓那些軍中支持國朝的個人和力量,有所發難和動作起來的藉口。

    這簡直是個九死一生的任務,

    雖然,據說事先有內應願意接應他們,但是他還是格外留了個心眼,並沒有直接趨前而入,而是在城坊內外裝作巡邏的模樣兜來兜去轉了好幾圈,確認了各處街道和可能出路的方位,這才堂而皇之的來到了偌大園林後方的一處小角門外。

    而在角門上,代表安全和可以通行的信物,一處平淡無常的蘭草,兩隻漆紅的燈籠,還有牆邊看似青綠斑駁的苔痕,卻是某種特殊的符信。

    看到這個,凌敦臣再次嘆了一口氣,變得有些猶豫和躊躇起來。

    伊塔掌握的情況,這次隨使團的隊人馬一起混入徐州城中的,可遠不止他這一路人馬;基本上有可能產生意外的重點人物的府上,都派出了相應的人手,或是進行監視或是進行壓制;

    而他這一路無疑是最重要的,因此不但配備了五房當中抽調出來的,十幾位身懷技藝或是各有專長的資深好手,甚至還有做男裝打扮別號「迷蝶」的女性成員,來應付可能的突發狀況。

    只是按照他們長期行事慣例,他們應該先潛伏下來,再在內應的幫助下摸清目標周邊的情況,指定出下一步的行事計畫和方略來;而不是這樣一進城中就迫不及待的馬上發動起來。

    然而,現在已經箭在弦上而不容他不發了,更沒有事到臨頭卻臨陣退縮的道理;況且誰知道這隊人當中,有沒有負責監視和督促自己,乃至擁有臨機處置權的密探呢。

    當負責打頭陣的人輕輕推開虛掩的門戶,確認了裡面沒有異常之後,凌敦臣這才放鬆繃緊的身體而輕聲踏步而入,偌大的後園邊門裡是空空蕩蕩的一片清寂,而旁邊敞開的耳房裡面,赫然十幾套僕役的服裝,

    「換裝。。」

    凌敦臣斷然下令道。

    片刻之後,當他們穿過了園林之後,遠處女孩兒隱約的聲線,還有若有若無的貓叫聲,頓然是讓他們確認了目標和方向,那是一座溫室花房,就像是情報中所提及的一般。

    然而當凌敦臣踏入花房當中之後,這些聲音就彷彿消失了,只剩下各種夏日蟲鳴聲和風動草木的沙沙響,

    他豁然一驚轉身急退,卻冷不防腳下頭頂噗噗數聲,霎那間視野當中都變成了灰濛蒙的一片,然後是一股濃重的異味在他們身邊綻放開來,嗆得他們忍不住咳嗽不已,轉瞬又變得消沉下去。。

    「小心,是迷煙。。」

    只覺得頭腦昏脹的凌敦臣,一邊用變得嘶啞的聲音怒吼道,一邊依靠著最後一點方位的印象,而向著另一個窗口方向飛撲出去

    然後,從天而降的幾張鐵索大網已經兜頭蓋臉的把他們都給罩了進去,頓然天地顛倒的將剩下一些還能站立的身影,都給纏絆住而拖倒在地了。

    「這是陷阱。。大事不好了」

    而凌敦臣僅存的意識如是道,只怕他留在後門等待接應的人手,也是凶多吉少了。而在他昏迷過去的最後一顆只聽到這樣的隻言片語。

    「好賊子,總算是等到你們了。。」

    「這下活的人贓俱獲,可以名正言順的。。」

    與此同時,徐州城的各處也相繼發生了大大小小的意外和狀況;

    清樂坊,同樣負有類似任務的親事官陳成浩,卻是跌跌撞撞的從總材官孔吉吉宅院裡跳牆奔逃出來,這些女人實在太可怖了,這是他帶著喬裝打扮的部下,闖入之後遭遇的唯一印象;

    別看這位孔材官的家眷都是些頗有姿色的女子,卻都是個善於舞刀弄槍的狠角色,二話不說的幾個照面,就當場把他們這些橫行廣府街市的好手,大都給放倒下來了。

    只有他因為落在後頭而見機得快,得以逃了出來而翻牆的時候,還是被人在股上擲了一鏢,痛徹入骨的直到現在都沒敢拔出來。

    然後還沒跑出多遠,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各色手持棍棒和家什的青壯年給圍堵了起來,不由有些駭然的想要故技重施得攀上另一邊的牆頭,卻看冷不防被一枚彈子迎面打個滿臉開花,霎那間迸濺開來的鼻血和折斷的唇齒,讓他痛的又仰面摔倒下去。

    然後在一片「抓住賊人」「打死這個惡徒」的呼喊聲和滿頭滿臉的棍棒敲擊毆打當中,他徹底失去了知覺和意識。

    。。。。。。。。。。

    留後府前庭,隨著趙秉淵的一聲令下,從留後府內部當中再次湧出許多持刀舉銃的軍士來,只是他們雖然身穿鉛灰袍服卻是臂纏黑布,顯然都是其麾下參與了陰變之謀的軍中成員。

    卻是將正欲退進去的辛稼軒諸多人等,給堵個正著而反向包圍起來;

    聽到城中陸續擴散開來的動靜,再次佔據上風的使團中人,不由露出振奮和得意的顏色,大聲的呼喝道:

    「爾等還想要負隅頑抗麼。。」

    「到處都是心向朝廷的義士。。」

    「勿要在做螳臂當車之舉了。。」

    「難道想要連累你們的家人親眷一起,死無葬身之地麼。。」

    「還不放下武器跪地來,求情朝廷的寬恕和恩德。。又更待何時。。」

    「至少某家還可以給你求情,落得一個體面的下場。。」

    而被眾人圍繞在中間的,辛稼軒和陸務觀卻是冷不住露出某種古怪之極的表情來。而趙秉淵也像是痛下什麼決心一般的重重吐出一口氣,用力吹響了幾聲鳴笛。

    遠出就像是連鎖響應一般的,也接二連三的想起了遠近不一的鳴笛和哨子聲。

    這一次,卻是街道上也傳來了連片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震得地上塵土和石子都微微的抖蕩起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23:13
第1198章 徐州起2

     留後府前,

    作為投效了朝廷一方的代表人物,第三兵馬使趙秉淵很有些為難,說到底他是頗不情願的對這些昔日的同僚和舊識下手,乃至動則以刀兵相向的;

    而他能夠說動身後這些人,站出來追隨和支持他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能夠在國朝面前保全他們的身家,乃至提供相應更多的榮華富貴;而不是被淮地的監察部門看的死死得,只能相對清心寡慾的扮演一個勤政廉潔,甘於艱苦與困頓的角色。

    畢竟,他已經內定為這座徐州城(歸元府)的鎮守使,完全可以說日後的經營和治理,錢糧庶務人役的支應,還是要大量依靠這些已經用熟了的官僚佐員,及其麾下的吏目、吏員、幹辦人等。

    如果因為當場造成的傷亡過多,或是留下了難以磨滅的仇怨和嫌隙的話,就算如後能夠重新壓服他們的手下,所能得到的也不過時一個事倍功半,甚至是諸事癱瘓難行的一副爛攤子和混亂局面,那就不是他所願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有些惱恨起來這些國朝來人,行事上的粗暴蠻橫;他們完成使命之後自然可以毫無牽掛的全身而退,但是卻把自己這些主動給朝廷站台的忠義之士,給推到了這城中大多數人的對立面上去了。

    然而,顯然那些朝廷派來的大人們,卻是絲毫不在乎這些事情,他們只要最後的結果而已。

    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一切都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趙秉淵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下去了。

    趙秉淵字澤琛,原本是江西洪州籍人士,自祖父以藩鎮水軍部將身份出奔嶺外南朝大梁,而得以編配到江西路行司麾下,自此舉家得效與軍中擔任要職的恩主崔氏,也是僅次於四大公室的五脈八葉之一,的頂級豪族支系。

    到了趙秉淵這一代,更是以武學特進生員的身份,又被舉薦給了崔氏旁系出身的子弟崔邦弼,這才有了在北地一系列波瀾壯闊的際遇和突飛猛進的前程;

    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作為樞密院下屬軍監司發展的外圍秘密成員,以及來自家族當中安排的職責,他當初的任務就是負責監視和協助這位,國朝專門派出去放在模範新軍左鋒當中的崔氏子弟,能夠如期起到分權制衡和掌握局面的作用。

    只是後來命運弄人,隨著國朝局勢的發展和一系列變亂迭起,他所在的那條秘密線路也就此斷絕,而自此了無音訊,都讓他幾乎徹底遺忘了有這麼一番職責和安排了。

    而當初在徐州城下見到來援的本部人馬時,他也像是其他倖存下來部舊一般的感激涕零和淚流滿面,自此誓願再也不離不棄,而鞍前馬後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然而,令人感動的恩義和情懷,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淡薄,但是相應的利益紐帶和羈絆歸屬,卻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像是醇酒一般的日漸沉厚起來。

    而他的運氣顯然又比別人稍好一些,那些原本比他更加資深的軍中前輩,不是早早的身死陣沒折戟沉沙在浩蕩的北伐大業當中,或是留下難以治癒的傷殘而轉退他處,就是因為各種理由犯錯掉隊;乃至受不了篳路藍縷的淮地創業之苦,而相繼主動請求著轉回後方的國朝資序去。

    所以到了最後,他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可以以副手的身份,名正言順的站在了那位崔統制、崔副使的身邊了,然後又順理成章的被以足夠的老資格,提攜成為淮東六路兵馬使之一,如今的淮北留後府下的第三兵馬使。

    隨著他的地位和權勢,伴著淮鎮與日俱增的地盤和重要性,一起逐年的水漲船高之後,終於也有人再度找到了他;不過,這時候以他的地位和權斌,以及淮鎮本身的蔭蔽,已經有足夠的底氣和資本,可以傲然漠視和回拒這段過往。

    因此,對方倒也頗為謹慎和矜持的,保持了一副潔身自好的姿態,只是偶然才打著同鄉親族的旗號,請他搬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小忙,而一點點的重新攀結和經營起日常的關係來。

    因為正所謂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正因為對方的恬淡與超脫,只論個人之交而從不設計利害關係,也始終避免讓他為難的態度;在數年的時光沖刷下,也漸漸讓他放開了當初的些許揣度和猜想。

    而真心結交起這個風雅高潔的年長友人來,甚至想要辟除在自己的身邊,作為破格保薦敘用的對象。卻被對方以理念不合而斷然拒絕了,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對對方的看重和敬意。

    但是,正所謂是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哪怕這一切似乎看起來都很順其自然和毫無波折,直到突然而至的某一天。。

    在他前往江西老家招募人手,又受邀前往拜訪對方的私宅園子過程當中,他無疑遇到了自己的今生的魔障,也是他最大的劫數,一個令他魂牽夢繞而唸唸勿忘的女人。

    然後他就像是驟然濛濛情動的少年人一般,不可抑止的深陷進去了,那段時間無疑是他最為美好和快活的日子,尤其是最後成功私會對方而得償夙願的那一刻。簡直讓他忘卻了世間絕大多數的事情了。

    對方表露出來的身份卻讓他有些絕望和失落,這時候,他的友人卻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循循善誘的給他提供了另一套方案和建議。

    可以以更加匹配的身份,名正言順的獲得這位的所有權,但前提是逐步恢復他過往的職責,乃至為國家報效上更多的東西。

    霎那間的嘶喊聲,再次將他的思緒從緬懷和回憶當中收攏起來,畢竟,面前還在對峙和爭鬥呢。

    這次他能夠在城中動用的人手其實並不算多,除了利用職權之便逐漸替換掉的親兵隊之外,他甚至不敢放心調動自己的直屬部下來圍攻留後府,而直接讓他們執行封鎖城門和戒嚴城中的任務。

    因此,實際參與到這次正面行動的,其實是他私下通過親信放進來的,其他幾個防戍營主官的麾下人馬;因為某些歷史淵源,部分地方部隊改編過來的防戍營,還存在相當部分的私兵色彩,面對國朝的收買和拉攏手段,也更好驅使和調動起來。

    尤其是是以朝廷的大義名分正本清源,鎮壓和翦除一些深藏在留後府裡「奸細」和「叛賊」,而爭取更多榮華富貴的時候,他們反而比條例嚴格約束的正規主戰軍序,更不容易遲疑和猶豫的多。

    此外,還有一些人手則是來自輪駐在本鎮境內的外海藩兵,前後大概可以湊出數千人之眾,用來壓制和控制這彭城偌大一座城池或許是力有未逮,但是作為內應而配合外來的使臣衛隊,用作對付留後府在內的幾處重點府衙,顯然還是綽綽有餘的。

    只是,他的表情很快就變成了某種疑惑,因為響應他的哨聲和負責轉遞信號的鳴笛,正在城坊間逐步的消失當中,或者說並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更大的動靜給壓了過去。

    因為,就在這短短幾刻之間,整座原本騷動不安的城池當中,忽然仿若是地動山搖了一般,轉瞬間爆發和綻放出巨大的聲囂和浪潮來

    隨後,遠處此起彼伏喊出來的口號聲,就讓已經佔據上風和掌握了局面的使臣諸人和衛隊,頓是相顧駭然或又勃然變色了。

    「朝廷無道,欲殘害忠良呼。。」

    「朝中奸賊當道,謀我淮地士民存在之基。。」

    「婆羅洲子弟誓死捍衛大帥。。」

    「安東子弟只聽羅帥令喻。。」

    「江寧、潤州健兒唯羅帥之命是從。」

    「鄆州子弟堅決擁護大帥,誓與****不兩立。。」

    「青沂軍民,願為大帥懲處奸惡。。」

    「新羅藩兵,只認。。。」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23:13
第1199章 徐州起3

     見到這些出現在遠處藉口和牆邊上的的旗幟,還有他們此起彼伏的熟悉口號聲,趙秉淵不由痛苦的重重閉上眼睛;直到這一刻他那還能不明白,自己連同這些國朝來的使臣們,都已經落入一個事先設好的彀局當中了。

    或者說,自己一開始的行事和動作,就已經無所遁形了,就連他費盡心思從圖輿廳弄來的那份,《外操輯要》和《防訓近案》,都是對方刻意讓自己得手和知情的。

    不然,怎得解釋這些明明被安排遠出在外駐防,或又是正當野外拉練和演戰的虞侯軍和牙兵之屬,會這麼及時的出現在這徐州城中麼。

    相比之下,自己利用掌握部分門防之際,費盡苦心分批送進來而隱匿待發的那數千人,簡直就是個笑話和把柄了;或者說當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心懷異志,而等著對自己反戈一擊的潛隱之輩呢。

    而站在他身後的那群人等中,也已經開始瀰散著絕望的氣氛與如喪考批的表情。

    雖然國朝允諾給予的功名利祿格外動人,但是相比關鍵時刻站錯隊所即將遭受的,可能失去一直以來奮鬥和努力的所有一切,乃至身家性命在內的一系列懲罰與後果,卻又是完全不值得一提了。

    「反了反了。。」

    「真的反了天。。」

    「突圍。。」

    「馬上突圍。。」

    國朝使團當中,也是慌了神一般的大喊大叫起來。

    「不用再管他們了。。」

    「趙秉淵,馬上讓你的人協助我們。。」

    「就此突出城去方有轉機。。」

    「對了,把那些人也給帶上了。。」

    「必要時可做擋箭牌之用。。」

    趙秉淵卻是不為所動的搖了搖頭,此輩真是關心則亂徹底急昏頭了,到了此時此刻難道對方還能留下,讓他們成功脫逃的破綻和契機麼;

    就算真讓他們突出城去又能幹什麼呢;在眾叛親離之下又在野外遭遇淮軍的阻擊和攔截的話,「野戰善守第一」和「滿萬不可敵」的名頭,豈又是那麼好想與的!!作為曾經的指揮官和參與者,他無疑擁有最直觀的發言權。

    事實上就在遠處的街區之外,他以自己的職權臨時召集起來的隊伍,就已經在如山如潮的呼號和叫喊聲中,迅速的崩解利息;而帶著各種茫然,困惑和驚訝的表情,紛紛響應這對面的口號,如同劈開的潮水退讓在道路兩邊,又緊接著跟隨和匯聚進去。

    而在這一片此起彼伏而不絕以耳的口號表態當中,最後剩下的就是那些來自嶺內和廣府地方的將官了,他們有些茫然自顧的被留在在沸騰的人群之外,看起來是如此的極少數,又是如此的尷尬和孤立無助。

    「唯羅鎮帥馬首是瞻。。」

    直到他們看見站在人群當中喊話的湯懷,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的奔走過去,接二連三的高喊出聲來。

    「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而成為壓倒駱駝最後一根稻草,而讓這個場面徹底鼎沸起來的,則是突然出現的後宅之主——宇文夫人。按照原本的說法,她本該負氣前往膠東沿海的別業休假和散心去了。

    然而此時此刻,只見她一改常態的穿著一身特製的鉛色戎服,簡單的束髮挽帶英氣凜然的站在一輛大車上,就像是多次在閱兵和觀禮儀式上所做的一般,坦然大方的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呼號與禮敬聲。

    「參見主母。。」

    「小主母萬福。。」

    「宇文夫人安好。。」

    而此刻拱衛在她身邊除了少數女性衛士之外,居然是那些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少年兵,之間這些穿著沒有任何軍銜標識制服的少年們,警惕而凶狠的左右顧盼著,彷彿時刻搜尋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脅和不安定因素。

    而伴隨著這位小主母一起出現的,居然還有常駐淮地的隨軍中使吳穆,只見他舉著一隻鐵皮喇叭,用咬牙切齒的聲音而義正言辭的呼號道

    「國中有奸人把持朝政。。一心殘害忠良以懲私慾。。」

    「某雖為殘缺之人,卻也知道大義和氣節所在。。」

    「拼上身家性命前程,誓與此輩生死不相兩立。。」

    「願附驥諸軍其後,拿下這般呈達亂命,禍亂地方的奸賊爪牙們。。」

    「夫人可曾滿意呼。。」

    回過頭來在別人看不清楚的角落,他對著謎樣生物露出一種諂媚的馴服表情來,搖尾乞憐式的討好道。

    「咋家今後的身家前程,就全指望您啦。。」

    「既然,府上已經掌握了局面。。」

    然後,他小心翼翼的低聲詢問道

    「為什麼還要給這些人有所成事的機會。。」

    「與其總是防漸杜微,而徒惹人猜疑和非議。。」

    謎樣生物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卻讓吳穆覺的冷汗都要滴下來了才輕聲到

    「還不如讓他們現身說法,用切身的厲害之痛。」

    「徹底斷了某些人的想念和僥倖的好。」

    「或者說,籍此打破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期待。。」

    「雖然這並不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

    而在城中的另一處,坐鎮在北門內的幕後,部署平息和鎮壓事宜的,淮東經略副使兼統制官韓良臣,得到後續的一系列適時消息,則是大大的鬆了一口;

    自淮鎮設立之初就開始在他手上有所籌備,而隨著時間的沿襲不斷修改和完善,準備了許久的預案和手段,總算是在有朝一日派上用場了。

    這就像是就像是一個踏出懸空的腳步,終於在一個並不算和諧的節拍當中,得以落到了實地上。在此期間身為那位鎮帥大人頭號軍中親信的他,所承受的壓力和積累下來的情緒可想而知了。

    事實上,在這一次的佈局和預案當中,為了起到某種「請君入甕」式的短期欺騙性效應,大部分用來對應突發狀況的的左右虞侯軍和牙兵,都沒有被留在城中;而是以半年期的夏收後對抗操習為名,在城郊的秘密駐地裡待機,直到事發才火速歸還進來鎮壓局面和平定勢頭。

    因此,實際上得以留在在城內維持秩序和提供重點保衛的,僅僅是聯校的學軍和一向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少兵隊而已,稱得上是真正的虛內實外,還是有所風險和損失預期的。

    「發起反亂的趙秉淵,當場飲彈自戕了?。。」

    「參與劫持留後府上下的餘部,已經大都放下武器,相繼束手就擒。。了」

    「少許就近逃入城坊當中,正在逐家逐戶的搜檢中。。」

    「這廝總算果決了一回,倒是省下不少事情了。。」

    居於下手的韓良臣,不由微微的嘆息道,隨即有緊接這聽取下一跳消息匯報。

    「城中使團所部的負隅頑抗。。已經在鼎興坊和聖樂坊之間被逐段擊潰了。。」

    「當場打殺六百五十七人,俘獲一千一百二十九人。」

    「前來赴任和宣旨的首要人物,在分頭逃逸當中已盡數拿下了。。」

    「另在城中各處,搜捕和查獲各色乘機作亂者,約有四千多人。。」

    「已經陸續押往聯校內的監管地。。」

    「城內各坊發動起來的軍眷和編戶,還在後續搜索當中。。」

    「報,留後府以辛副使為首主人,已經當場開始恢復坐署辦公了。。」

    「除了當場被解職圈管的那些人之外。。」

    「在留後、布政、轉運、觀察、經略等各處府衙當中,」

    「亦是隔離停職出三百多位關係人等,等待進一步的審查。」

    。。。。。

    「稟告經制。。」

    「外地奉命鎮壓和捉拿軍中涉案人等的各只人馬,」

    「已經成功壓制了防戍第二十一、二十四、二十五,三十一營,以及鐵嶺藩軍的駐地。。」

    「相應名錄上的人等,大都已經束手就擒。。」

    聽到這裡,韓良臣也不免微微的嘆息道;這樣一番清洗和追究下來,淮鎮軍中最後一點殘餘的舊日地方痕跡和部曲山頭,也自此土崩瓦解而逐漸消弭不見了。

    這時候,一份來自北面黃河對岸的緊急軍送了過來,讓他再次微微的動容道。

    「什麼。。」

    「平盧道的北軍宣佈接受朝廷的條件,已經易幟投獻了國朝。。」

    「並在河北發兵攻打過來了。。」

    。。。

    「河北張邦昌所部有所異動,正從對峙前沿調兵南下。。」

    。。。

    「安東之地發生了騷亂。。」

    「這就是朝廷的所謂後手麼。。」

    韓良臣再次摸著鬍鬚冷嘲道。

    「只可惜有些遠水解不了近渴,明顯晚上一步了。。」

    然後,他對著麾下明顯有些氣氛緊張的參謀和將佐們厲聲喝道。

    「稍安勿躁,莫要自亂了陣腳,」

    「眼下河北有那位岳鵬舉。。安東也有虞允文在。。都是沉穩持重之輩」

    「就算是軍力不佔優,局面也不至於一下就敗壞的厲害。。」

    「況且,就算這些地方暫且失去了大部。。」

    「只要淮鎮的基本盤不亂起來,這些地方的重新平復。。」

    「也只是時間問題爾。。」

    「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迅速評定這場風波和後續,。。」

    「然後全力南下,將鎮帥所在給接應回來,才是最重點的首要之務。。」

    然而他還有不能訴之於口的隱隱擔憂,就是如今在淮南道境內負責駐守江北地區,劉延慶所部的模範後軍,只怕也是出了變故和意外了。

    不然南邊早該搶先一步有所消息和反饋回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23:13
第1200章 徐州起4

     辛安縣,豐林驛,一場被孑然打斷的私人酒宴上。

    「會之,你這又是何至於如此呢」

    突然被人從小飲的酒酣耳熱的席案上五花大綁按倒在地的陳經濟,表情慘淡的看著面前這位友人,只覺的完全陌生的看不明白了。

    「自然是為了將你背後驅使和奔走的人等,都給一一的挖出來啊。」

    秦長腳依舊舉著酒盞嘆息道。

    「這也是我這個身份,所能夠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我可是出自一片公心和赤城啊。。」

    陳經濟不由的質問道,心中卻是重重的揣測不安起來。

    他算是淮帥那位阿姐陳夫人的族人,作為相關家族利益代表而多次往來淮地,因此也獲得了明面上的身份掩護,而以功名利祿和個人喜好的收買、勸誘手段,來為朝

    廷的利害關係行事;現在卻因為自己認人不明的疏失和不慎一朝成空了,這怎麼對得起栽培和信重他的那位大人呢。

    「難道你都不在乎自己的前程,也不想報仇怨了麼。。」

    他猶自還想努力一下到。

    「某家對朝廷的用處,皆是因淮鎮而起。。」

    秦長腳有些不屑的用一種,明顯被侮辱了智商的冷冷眼神打量著他的道。

    「不管你們說的多麼好聽,難道還改變這個現實麼。。」

    「什麼清貴異常的大學士,什麼替我清算那個賤婦。。」

    「若是有朝一日淮鎮不復,某家依舊是那個任人揉捏的小小御史裡行吧。」

    「又拿什麼來擔保,你們空口白牙許下的東西。。」

    「依舊當我是個迂腐矇昧的閒散學士麼。。」

    「所以,請你大可放下心來。。」

    說到這裡,秦長腳吧杯中依舊冰涼的酒水一飲而盡

    「出於同年和故舊之誼,我會極力保全你一條性命的。。」

    「最起碼,要把你身上的價值和用處,都給詐取出來才行」

    「相信此時此刻,我的那些二郎們,已經在好好的招待你帶來的人手了。。」

    「你以為你這些年,私下交接的那些人就能夠很隱秘麼。。」

    「秦長腳!!!」

    直到這一刻,陳經濟才徹底絕望而憤怒的破口大罵。

    「你這不忠不義之徒,罔顧了朝廷多年對你的栽培。。」

    「只恨某有眼無珠,敗壞了朝廷的大計了。。而不能與你同歸於盡。」

    「但是你也別想苟全殘身,日後自有忠臣義士為我張目的。。」

    「直到這一刻,你還不死心麼。。」

    秦長腳再次轉過身來嘆息道。

    「此時此刻,你們在彭城裡的圖謀,只怕也已經塵埃落定了罷。」

    「從始到終你們都未必能夠明白,我這裡可並不是最要緊的啊。」

    「至於朝廷對我的栽培什麼」

    說到這裡,秦長腳的表情變得很有些唏噓。

    「自從某發現在朝廷旗號下肆意濫用的權勢,大可令是非曲直黑白顛倒,讓姦夫**能夠繼續逍遙得逞之後,」

    「那個曾經滿腹功利而一心營鑽向上的秦會之,就已經徹底爛死在了江寧府的大牢當中了。。」

    「至少在這淮上,有人恨我,有人罵我,有人畏我,亦有人敬我服我信我,,卻始終沒有人能夠隨意苟且營私。」

    他這一刻的剖白,聽起來卻是無比的真切。

    「。。」

    。。。。。。。。。。。。。

    雖然這場突然起來的風波,很快又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平復下去了。

    然而徐州城內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當然並不會就此塵埃落定,反而隨著重新恢復的出入交通和預先準備的對策、後續啟動的輿論宣傳,很快在持續發酵的動盪和反響噹

    中,迅速擴散到了淮鎮控制下的州縣各地去。

    自上而下開始的反響也是不一;有人是如喪考妣,有人不知所措,有人仿若是天要塌下來了一般,還有人不甘心的一遍遍的想要確認這個消息的真假,然後才失魂落

    魄的回到家裡閉門不出,或者乾脆就此告病在家了,還有人則是看到了謀取晉身和投機獲益的機會,而迫不及待的跳出來表忠心和勢不兩立的態度;

    但是更多位於社會底層的人士,無論是軍莊屯營裡,還是城邑市鎮裡的編戶,或又是外來移民聚附和本地的散落村落當中,並沒有因此受到更多的影響;在日常生計

    的驅使和壓力之下,他們依舊是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的;只有在在閒暇之餘才偶然生出一些惆悵和嘆息,或是冒出了早該如此的釋然心情來。

    相比那些曾經飽受患難而吃盡了苦頭才得以安生下來,因而對此患得患失生怕失去眼前這一切,而暗自在家為可能到來的苦日子長吁短嘆,或又是聚集在一起公開對

    朝廷表示憤慨不以的年長者們;

    那些明顯在淮地成長起來的年青人和少年們,則要對此看開和樂觀的得多,或者說是某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情緒作祟,因為這也意味著更多被簡拔和投身行伍而建功立

    業,乃至出人頭地的廣大機會。

    與此形成鮮明對照和兩極分化的,則是那些如同辛勤的蜂群一般常年往來於淮地的船隊和商人們;其中許多具有南方背景的船團和商會,為了避嫌和逃離將來可能發

    生的動亂和風波,在得到消息之後就已然紛紛的放下經營日久的生意和談好的條件,爭相登船離港而去了。

    反倒是那些因為全部或是半數身家,都已經投入在淮地掌握的南北貿易當中的中小船商和會社,在可能失去一直以來努力過的一切,而無力抵抗後續風險的現實需要

    下,不得不硬著頭皮將自己的營生和繼續維持下去,而繼續投機式的往來駐留在淮地的港口當中。

    而作為這一切風潮始發的中心和颱風眼,徐州彭城之內已經回了基本的平靜和秩序;只是這種平靜和秩序之下,明顯還蘊含和孕育、醞釀著另外一些暗流和潛藏的事

    物。

    羅氏後宅的文書廳裡,

    「這個傢伙南下一走了之去了,倒是逍遙快活了。。」

    再次被文山書海給包圍起來的謎樣生物,就忍不住有些洩氣和懈怠的抱怨道。

    「卻把這一攤子爛事丟給老娘搽屁股麼。。」

    雖然明面上有辛稼軒這個淮鎮當仁不讓的二號人物,坐鎮和主持大局以安撫人心和恢復秩序,但是經過這一系列事變之後;而私底下還是有極多不方面公開的事務,

    需要她這個更進一步實至名歸的主母來代為操持和費心的。

    「就算是立即在第一時間控制了事態。」

    在旁的崔綰婷繼續道。

    「造成的直接損失折合起來,也至少達到一萬緡以上啊。」

    「足以供養好幾個營的月費了。。」

    迷樣生物不禁頗為老成的嘆息道。

    「更別說事後相應人等的補償和救濟,維修和清理街道市面的投入。。」

    「這群孫子還真是會折騰啊。。」

    「話說回來,他們身上的價值都榨乾淨了沒有。。」

    「光靠帶來的那些實物賞賜和私人錢票,可根本不夠啊。。」

    這次開口的卻是作為理賬副手的粟姬。

    「更別說是其他方面止損的工作,才剛剛開始啊。。」

    「至少廣府那邊的匯源號,是已經不能夠在指望下去了。。」

    「還有南北之間的大三角貿易,」

    緊接著,是負責聯繫海路商貿運作的阿秋,亦是出聲道。

    「雖然已經不差廣府那一端了,」

    「但在婆羅洲老藩那邊,只怕也是有些麻煩和手尾了。。」

    「海路上的信使和支援派出去之後,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迷樣生物再次露出某種疲倦和勞心的神情來。

    「事已至此,再也無法回頭了。。」

    而在留在她身邊服侍和待命的女子當中,突然有人小心的詢問道。

    「小主母難道就不擔心君候那邊麼。。」

    「怎麼可能不擔心,只是這種擔心有用麼。。」

    說道這裡,迷樣生物似笑非笑的看這對方道。

    「對此畏首畏尾或是束手束腳的,難道就能改善這種境況了麼。。」

    「何況,就算是這廝有什麼狀況,你們也別想能夠輕易解脫的。。」

    「小主母說的是。。」

    像是牽動了身體的某個部位一般,對方不由臉色泛紅嬌叫著呻吟了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7-5-4 18:37
第1201章 徐州起5

     盛夏當中的江寧府,依舊籠罩在一種死氣沉沉的壓抑氛圍當中;

    雖然建業七門都已經重新開啟出入,以容納這城中數十萬軍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所需,但是門內門外盤查森嚴的軍士,以及他們嚴峻沉重的面色,就像是一道道無形的額枷鎖和重負,從始至終的壓抑好充斥在這所陪都的空氣當中。

    隨著石頭城久戰不下的時間推移,滯留在城中的大量外來客軍,也給城中士民百姓帶來的諸多紛擾和沉重的負擔;包括市面上的物價暴漲而日常所需供應緊張,外帶隱隱有疫病開始傳播,

    街上絕大多數的行人都是形色匆忙而不敢過多的停留,各處城坊和街市裡因為各種緣故,自此破家和長期歇業的比比皆是;他們甚至不敢在天黑以後做生意,而一到下午就早早的歇業關門起來;而傍晚的天色剛剛泛黃,街上市井當中就已經冷冷清清的不見幾個人;

    儘管如此,還是經常有人家給「強人」劫掠一空乃至舉滅門,或是出門在外的行商和富人,就此連人帶財物一起人間蒸發;而時不時有年輕女子失蹤,最後只能在偏僻廢棄的溝渠裡裡找到不可名狀的屍體,或又是瘋瘋癲癲不成人形的出現在僻街陋巷裡;諸如此類令人人自危的消息傳出來,

    雖然江寧府方面,為此很是清查整頓了一番街上的風氣,又籍此攤派和加捐了好幾種名目,請動軍隊進行了一番徹頭徹尾的大搜查,這才徐徐然的在城門內的萬眾矚目下,開刀問斬了至少上百名據說是這段時日作惡多端,而被逐一拿獲出來的賊人惡徒。

    只是有眼尖和心眼多的人,會注意到這些被插標斬首的「大盜」「賊寇」之流,大都未免太過於瘦弱和沉默了,而更像是從城外的餓殍裡找出來比較大個的飢民,在被砍頭的時候甚至連多餘的叫喊和掙扎都沒有,流出來的血水也是稀薄的很,而已。

    至於惡性的治安事件依舊不見得減少多少,該發生的依舊還會發生,只是行事更加的隱蔽和殘忍老練,也基本不再留下什麼活口了。

    。。。。。

    而在石頭城當中,安室殿位置最高視野最好,空氣流動最新鮮的閣樓之上。

    莊重華美而富麗堂皇的陳設之間,裹著錦繡被龕裡的一個嬌小的身軀,卻是一直在做著持續不斷的噩夢;

    因為她再次見到了鋪天蓋地流淌的血水和許許多多的死人,還有那些凝固在身邊的場景裡,仿若是死不瞑目的表情。

    然後又變成了身處廣府時各色循循善誘的面孔,以及他們往復強調的自己身為公室子女,將要為這個國家做出的相應貢獻,以及幕府從小到大的極力供養之恩;用古人和先賢的故事來一遍遍鼓勵和影響她,以大無畏的精神去面對可能遭遇的艱險和困境。

    為此,她也十分努力的學習著,那些明白或者不甚明白,乃至似是而非的諸多事物。

    包括如何利用自身作為女性的本錢,身份、年紀和容貌上的優勢與特點,投其所好的固寵和抓住心思;乃至有過來人現身說法的演示,在後宅裡的自處和存身之道;如何的拉攏,收買和恩結對方的親近人等,威之以勢而誘之以利的逐漸驅使為自己所用。。。。

    畢竟,對方可能是國朝有史以來以軍功卓著而名載史冊,最為年輕的封疆大吏和守外藩臣了;無論是對國朝還是她個人,都有極大的意義和厲害關要。

    她既要謹守婦德而為對方生養兒女的同時,亦要在周旁人等的幫助和國朝的指示下,確保影響這位的態度和立場,始終和朝廷保持一致而不至於偏離忠良大義的正道;乃至在實在事不可為的時候,決然發揮某種關鍵性的作用。

    她雖然對此不免心思踹踹,但隨後見到的對方卻讓她一下安下心來了;雖然是初次見面卻並沒有多少隔閡和生分,很快就讓人接受和融入了這個新婦的身份;對方也對她保持了足夠讓人憐惜和溫存之態。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圓滿和完美,並且有著一個頗為美好的前程和光景;但是,隨後幾天發生的一連串事變和意外,卻讓她剛剛鞏固和成型的認知,就像是浸沒在沙灘上的堤牆般,逐漸開始開裂和崩塌了。

    這也讓她開始嚴重的糾結和質疑起來,自己的存身價值和意義所在;難道就是為了國朝鎮壓權臣,所捨出的一個包裝在無盡光鮮榮寵下下的誘餌麼。

    想到這裡,她就愈加的愁腸百轉而難以自己垂泣自傷,恨不得就在這麼一點點的衰弱病重不治死去算了,也不用再面對這有些殘酷難耐的現實人世。

    直到一個寬厚堅定的胸懷將她從頭越到腳的完全包容進去,溫暖的想要將她揉碎融化吞掉的,讓她在迷迷糊糊的昏沉與迷失當中,恍然有些驚覺和醒悟起來,似乎又到了發汗怯病的時間了;

    隨著不由自主被擺弄的跌宕起伏身體,最後只剩下高亢昇華者,直入雲端的那唯一感觸與知覺,讓她忍不禁妮聲細語道。

    「好吧,儘管拿走我的一切把。。」

    「哪怕就此摔的粉身碎骨也好。。」

    然而,漸漸明顯起來轟隆隆的聲響,讓剛剛從病中昏睡初醒過來的女孩兒,有些昏沉的喃喃自語道。

    「是打雷了麼。。」

    身後緊密相貼的男人卻沒有回答,而是繼續交頸懷抱著她來到了露台之上。

    遠遠望去,石頭城外的大江之上如同開鍋了一般,已經淪為了新的戰場,而那些負責封鎖江面的水師,則在遭受著一邊倒的覆滅之災;

    在如流星般凌空飛舞的火雨和煙跡當中不斷有戰船被擊沉、翻覆,或是百孔千瘡的轟然崩裂、解體在浩蕩的江流之中,

    而更多的是擊斷桅杆,擊破了風帆而失去控制,帶著熊熊燃起的火焰和爭先跳水的淒厲慘嚎聲,隨波主流的在江面順水漂浮。

    還有一些傷痕纍纍的戰船,則在煙燻火燎的痕跡當中,被重新換上了帶有天藍底色浪紋的風雷旗。

    而這些轟鳴聲,則是江上另外一些體形稍小一些的船隻所發出來的,只見它們時不時綻放出炮射火光和成團的煙雲,頃刻間就有一艘被圍攻中的水師戰船,支離破碎的折成數段而翻沉在江水當中。

    而殘餘的水師並沒有能夠堅持上多久,就像是被凶狠狼群追逐的獵物一般,爭相鼓帆搖櫓而再也不顧陣形和掩護的四散奔逃;甚至有一艘慌不擇路的衝到了石頭城附近的崖壁下來,然後轟然觸動撞沉在亂石礁岸之間,而慢慢的傾斜翻倒將上面的人和事物,像是碎屑一樣的抖落下來。

    轉眼間這些星星點點的沉浮人頭和碎片,就被江水拍打在礁石亂從之間,而滌蕩沖刷的再也不見任何蹤影了。

    「看來時間到了,我們該回家了。。」

    懷抱著她的男人用低沉的聲音到。

    「金陵雖好,卻非故里啊。。」

    「回家。。」

    依舊有些濛濛未省的女孩兒,卻有些失落和惆悵的囈語道。

    「回什麼家,回哪裡的家。。」

    「當然我們日後長相廝守的家了。。」

    就像是在呼應和反襯著對方的話語,安室宮下的樓台殿宇之間,整齊列隊的衛士帽纓抖擻與甲光連粼,還有其中滿載戰具的車馬夾雜其間,顯然已經做好了後續出擊的臨戰準備。

    。。。。。。。。。

    「石頭城裡的淮軍突圍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蔡候,當即是大喜過望。既然淮軍主動從那個烏龜殼一般難啃的石頭城裡衝出來,那就意味著更多仗著地形之力,逐級的包抄和圍攻他們的機會了。

    畢竟,對方的「野戰善守第一」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就算是這些天輪番被驅使上陣而各路人馬,用屍山血海所堆出來的經驗教訓和血淚心得;他們已經被據守險要的淮軍各般手段,打得毫無脾氣而生出各種怨懟之言和動搖軍心的疑慮來。

    然後這種喜悅情緒又很快變成某種驚懼和擔憂;對方畢竟是國朝在北地最善戰,戰功最為彪炳的軍伍所出來的精銳,既然敢於在敵眾我寡的巨大軍力差距和對比之下,冒險行事突出城來,只怕是必有所持和預先準備的後手。

    「馬上啟封詔令,出動瓊州瓊州健兒和崖州義勇。。」

    「幕府恩養他們多年,正當用在此時了。。」

    這是幕府用來保護核心領地——海州大島的精銳藩健,也是御庭衛士的候補來源之一,裝備精良而彪悍善戰,自小輸灌以為幕府戰鬥到最後一刻的奉獻精神與榮耀,因而兵不缺乏視死如歸的鬥志,

    就算是這一次被指派隨行扈衛序列當中,身為大府代表的他,也只有憑藉一份事先準備好權益行事的詔書,以及單次調集和使用的機會了。

    因此,哪怕在之前戰鬥最激烈的時候,這只生力軍也沒有派上用場過;而是在優先保證下,讓他們吃飽喝足休息好,狀態飽滿的一直處於等候待機當中;現在似乎終於到了一槌定音,結束這一切的時候了。

    「不好了。。」

    這時候,再次有人衝進來稟告道。

    「桃葉渡和南浦渡的水師駐地,為外敵所襲淪陷在即了。。」

    「什麼。。」

    這個消息頓然讓他的表情驟然垮了下來。

    「馬上從城中發兵去支援和奪還啊。。」

    「不,」

    隨即他又改口道。

    「馬上發兵優先支援城牆上的守衛。。」

    這真是開什麼玩笑,這兩處都是江寧府近郊的水陸要沖,距離石頭城也是靠近,一旦被衝出來的淮帥所部,裡應外合打破了外郭城牆的阻隔,那真是大事去矣再無任何希望了。

    然而,還沒等急不可耐騎馬出門,而急忙奔往不遠處留後衙門的蔡候,剛剛走出沒幾十步遠,就聽的遠方如同雷鳴般的轟然一聲巨響,

    這一刻,無數走出家門的當地市民百姓,就見到江寧城西北角所驟然升騰起的一團濃重而碩大的煙雲,以及遠處如同雨點一般擊墜而下的磚石碎塊,所到處散落開來的嘩啦聲。

    這一聲巨響就像是刺破和撕裂了,一直籠罩在江寧城上空的暑熱氤氳,就連蟬鳴和人畜聲息亦是為之憾然失聲了好些片刻;也打破了某些人一隻努力維繫的最後一點夢幻泡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7-5-4 18:37
第1202章 徐州起6

     江寧城北。

    硝煙裊裊的城牆根下,空氣中還瀰漫著濃重的異味,那是一種藥煙混合新翻出來的泥土,以及血肉糜爛的氣息。

    當我在前呼後擁的武裝軍士伴隨下,行色匆匆的穿過已經變成一堆廢墟的城牆,坍塌了半邊而被堆高起來的甬道當中,依稀還可以看得見崩裂的厚重城磚斷茬和燻黑的牆面缺口,以及條石牆基構成的殘存部分,原本高聳雄壯的風姿依然。

    只可惜這一切,在化裝城商旅而不計代價,強行送到門洞裡來的一整車烈性炸藥面前,也不過是凌空綻放的更大一朵蘑菇和浮雲而已。

    只是自從從石頭城裡衝出來之後,我也沒有更多的心情有所停留和感慨了。

    因為,遠處一陣緊接一陣的銃擊和廝殺聲,還有新出現的煙柱和火勢,依舊在提醒著著城中還在繼續發生的戰鬥和接觸,以及我並沒有完全脫離險境的現狀;

    那是數隻負責交替斷後和牽制的小股部隊,正在依據地形狙擊城中之敵所派出的追兵和前哨,以及分散和轉移他們的關注重點和方向,儘可能的渾水摸魚混淆耳目而掩護我的出走。

    而此時,雖然遠處的城牆上雖然還有人探頭探腦的向這裡窺視和打探,卻又和快被周圍的獵兵們,給逐一擊殺了而再也再也不敢冒頭。

    偶然還有幾隻零星的流矢飛射過來,卻在波及到我身邊之前,就都被如牆屏護在我身邊的衛士,給眼疾手快的揮牌擋隔開或是攔阻下來了。

    對此,我也沒有更多的矯情和惺惺作態,而是只是轉身回頭對那些正在檢查武器和構築工事,自願留下來據守和接應的將士們,簡單道了一聲「千萬珍重,」就頭也不回的疾步向外而去了。

    畢竟,相比口頭上多說幾句實而不惠的豪言壯語或是幾句輕飄飄的宣慰之言,還不如盡快讓背負著更多人身家性命前程和囑託希望的我,及時走出困境而脫出生天,才更能對得起他們為此所付出的代價和犧牲。

    攀上城牆缺口當中廢墟堆聚而成的矮坡,又費了我們好一番手腳和功夫,尤其是其中少數行動不便的女性,可謂是吃盡了苦頭和艱辛;

    但是,無論是被十娘所攙扶著的小晉君,還是那位因為與我暗通曲款,而被特別帶上的雯婷君,哪怕衣裙被撕扯拖掛成絲縷而滿是塵泥,都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怨聲和異言來。

    為了這次裡外呼應的突圍行動,我們可是果斷放棄了大多數東西,包括那些價值不菲的陪嫁和聘禮,還有相對粗大笨重不利快速行動的車馬。

    還有大部分的飛火雷和擲彈,前者在突圍的衝擊過程當中,全部被當作火力支援給一股腦的打出去了;而而後者則被沿途投擲出去衝陣破敵和製造混亂,餘下部分也製作城各種臨時的陷阱和機關,用來阻撓和妨礙那些追兵的進度。

    在慢慢漸城牆遠去的不久之後,我也終於看到了紫金山下,前方的用來市稅的關卡哨所,以及飄搖在上空的水紋風雷旗,不由心中豁然一陣輕鬆的落下一塊重石來。

    這次出現在江面上的外援,主要是來自在夷州到翁山附近外海待機的南洋水師,及其隨船所攜行而來的海兵對和部分前往夷州輪替的防戍軍。

    這一次他們得到近岸鷂子傳遞出的消息之後,可謂是掏光可可用的家底大舉出動,而連看家和留守的人馬都不剩多少了;然後又在趕赴的路上因為逆向的風潮和浪阻,而相繼因為海損而放棄了三條戰船,另有七條大小戰船因為不同程度的風浪損傷而掉隊。

    最後抵達長江出海口的吳洲附近之後,又因為相對陌生而複雜的水文情況,再次發生了數次擱淺和觸底事故,而不得不放棄了三條運輸船,才得以讓餘下的水師力量,得以強行闖進入長江水道。

    只是他們畢竟是外海水師出身,對付殘損缺編嚴重的江寧水軍形同虐菜是一回事,但真正能夠投放到陸地上的力量和範圍,也是相對有限的;

    因此,在初步佔了上風和勝勢而乘勢襲擊和搗毀了水師駐地之後,他們已經開始靠近江邊,對著江寧城進行騷擾和牽制性的炮擊了,又放下裝載火器的小艇和少許輕兵,沿著西郊的河巷攻殺而入,乃至在城下坊市裡大肆縱火燒屋,做出一副打算在臨江一面上發動強攻的姿態來。

    因此,我真正所能倚仗的外援和助力,其實就是那幾個陸續投放登陸的海兵營;只是他們基本是輕裝化的陸戰部隊,相應攜帶的技術裝備和彈藥輜重基數的也不是太多,能夠支持的作戰範圍和距離,也是始終有限的。

    雖然在戰鬥初期,很容易就壓制和擊潰了城外那些地方部隊,而輕易把他們打的喊爹叫娘潰不成軍;但是真要戀戰下去萬一時間一長,就很容被拖進全城巷戰的節奏當中,那我身邊這點人就完全是杯水車薪,而根本不敷所用了。

    而對方一旦從猝不及防和慌亂當中反應過來之後,就可以憑藉完全的主場優勢和相對源源不斷的人力物力,以巨大的力量懸殊來彌補和消耗,與淮軍在戰鬥力和士氣上的差距。

    而且接下來,還有相當一段的路程和距離,是處於充滿敵意和危機的勢力範圍與敵對方的主場當中,實在容不得我有少許的懈怠和疏忽。

    最起碼,我已經知道原本駐留江北承當某種潛在接應任務的劉延慶所部,因為某種斷絕聯繫的意外和變故,已經暫時是指望不上什麼了。

    。。。。。。。

    而在一片雞飛狗跳紛亂繁雜,又充斥著某種氣急敗壞和大事不好氣氛的留後司當中,也在如同走馬燈一般的通報著城中各處反饋的情形。

    「是北廣門,」

    「北廣門被淮賊用了火藥轟破了,」

    「山崩地裂一般的,門樓以下就塌了半邊啊。。」

    「駐守的孫統領、江提轄,還有從附近趕去增援曠都監、祝都虞侯,。。都已經當場。。死難殉國了」

    「所餘部眾皆驚散四處而不能呼應、自守。。」

    「城中亦有賊人通道放火作亂阻道。。」

    「防軍的駐地被人投射了飛火雷,以至於營嘯不止。。」

    「至今尚未鎮平和收攏起來。。」

    「江南(江寧)水師已經完了。。」

    「十不存一二,就連駐地都已經被敵寇所陷。。」

    「據聞僅有數船殘存,已經相繼退逃往上游的江州。。「

    「自此大江之上,再無可手段妨礙淮賊往來和脫逃了。。」

    「江西軍各部以殘損甚眾和淄糧不濟,再次拒絕出兵追擊。。」

    「荊湖軍倒是應命出擊,但是以整備不全要求一筆開撥犒賞。。」

    「瓊州健勇管帶雲敖將軍,率輕兵繞走城北擊敵途中,於小金山中了淮賊埋伏的火器」

    「當場以身殉難了。。副管馮都尉接替其責,繼續在追尋淮賊蹤跡中。。」

    「崖州義勇還有萬安義從及其佐領,自出城後就趨向不明。。」

    這時候,作為主要當事人和主持者的孫靜邦,也當場斬釘截鐵的道。

    「調兵,馬上從外州調兵。。」

    「我們要更多的人馬來圍堵和搜拿出逃的淮賊。。」

    「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了,還托三阻四的忌諱個什麼。。」

    「對方都已經脫逃出去了,難道你們還奢望將事情和內幕。。繼續控制下去多久麼。。」

    「只能在廣府的最終議定和處置決定下來之前。。竭盡所能地進行補救和挽回了。。」

    「畢竟,朝廷的大義名分,終究還是在我們這邊的。。」

    「先把沿江各地一切可以動用的人手,都給我發動和調集起來圍追堵截。。」

    「只要儘可能的拖住或是攔截一二。。。」

    「就不吝朝廷的名爵與相應的重賞厚賜。。」
Babcorn 發表於 2017-5-4 18:37
第1203章 徐州起7

     大江之畔,巍峨綿連的紫金山下,硝煙與鏖戰聲依稀。

    來自上游江州的陪都三軍之一——義勝軍所部,剛剛接替了已經被阻隔在這裡好一陣子的海外駐屯兵。

    而橫亙在他們面前的道路和原野上,臨時挖掘和堆壘出來的簡陋胸牆背後,是一隻火器和冷兵器混搭的部隊,主要是披甲持矛的白兵,寬帽繫帶的銃手,以及少量輕裝布衣的輔兵構成。

    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披有背心一樣的胸甲,其他都是軟質的皮鎧,士官們則多了鐵質護肩和蔽膝,軍官們有連身披掛之外,還在頭盔上綴上羽毛和彩色綬帶,用來表別身份。

    隨著此起彼伏的轟鳴震響,從對面審計軍的旗幟下投射過來呼嘯的轟擊聲,時不時在噴濺的泥土和碎石當中,掀倒一些站立的身影,但是其他人的腰桿依舊挺直,手中握持的武器也依舊堅定有力,沒有人試圖躲避,或是出現其他驚慌混亂的跡象。

    然後馳騁的馬隊在煙塵滾捲當中出現了,回應他們的是長矛間隙當中噴吐的火光和煙塵,

    對奔馳中的騎兵射擊的效果不是很明顯,只有少量身影墜倒,而馬上健兒所持有的手弩,同樣也迎面射在軍陣中,因為劇烈的晃動同樣也是戰果寥寥。

    在第一輪火器的列隊射擊之後,他們很快在矛手的掩護下,組成某個類似空心方陣的東西。

    這是城隊呼嘯的騎兵也衝到他們面前的,其中一些收勢不住一些被矛叢刺中,還有一些被火器近距離打中,砸在土壘上或是撞落在對面人群之中,徒勞無功的丟下一些翻滾掙扎的屍體後,餘下的騎兵斜斜掠過陣前而繞到了軍陣的後裔,繼續待機。

    然後壓上來的是漫山遍野的步隊,當他們的陣列像是被梳子一般的火銃排射濾過幾層之後,就迅速進入面對面的短兵相接當中了。

    半臂粗的長矛被最前排的士兵,扛在肩上,挽在臂彎中,或是斜斜向上靠在背上,就這麼坦然無畏的迎向敵軍的列陣。

    然後血肉橫飛槍矛摧折中紛紛倒下,又被後面填補上來,他們後面的火器也開始抵近射擊,震耳的乒乒聲和嗆人的煙味中。

    對方的旗手和軍官,成了最好的目標,但是剩下的士兵也擁上前,在面對面的距離內用長矛奮力的戳刺,然後倒下或者推著敵人倒下。

    不停有倒下的身軀被後面扶住,接過手中的長矛,死去的人,和尚未死去的人,很快在交錯戰線的地面上,壘出一道血肉的矮坡。

    這時候輕裝無甲的輔兵就開始發揮作用了,他們幾乎是身手矯嫻的,低頭穿過揮舞攢動的矛陣,從下盤撞入敵人的矛陣中,然後用橫刀和匕首,或是手斧和短錘,砍腿刺腰,將對面一個個持矛的排頭兵給放到,為自己創造更多的混亂和突破。

    因為他們沒有披甲,只要挨上一下,就基本沒法活著回來,儘管如此短短的迎面遭遇和突襲之後,,他們還是取得了數倍於自身的豐碩戰果。

    隨著越來越多交錯在一起的身影和武器,這些混戰在一起的人,只能憑藉他們的帽盔來分辨所屬,類似笠帽一樣的圓邊盔,顯然屬於淮地軍隊的風格,而帶有皮後簾的圓盔或是尖頂盔,則是屬於江南軍隊的風格,至於江南軍中的弩手和淮軍的銃手相比,卻要簡陋得多的彩色布包頭。

    經歷了馬隊的衝擊,神機炮隊的轟擊,弩兵的對射和步卒的廝殺。

    海浪紋的風雷旗依舊頑強的屹立在硝煙之後,雖然已經變得破爛和殘缺了許多,但是依舊如激浪中的礁岩一般,肅立在屍體鋪陳疊高的土壘背後,而讓人望而生畏又心生挫敗和頹然感。

    」為什麼還要戰鬥,」

    「為什麼不倒下。。」

    與他們對陣的許多江南士卒紅著眼睛,在口中喃喃自語著。

    而在殘缺不全的土壘和胸牆背後,灰頭土臉的士兵,傷痕纍纍的軍官,以及為數不多還在頑強奔走的士官。

    遍地的呻吟中,倖存下來的人,都在默默的包紮傷口,那些手臂或是腿腳受傷的人,就只能和別人一起相互幫忙了。

    而身為這一營殘缺不全海兵們的臨時主官,婆羅洲人出身的果毅都尉羅權信,也在輕輕撫摸著一個側臥在地面上年輕士兵的臉,他的腰部直接缺了一塊,露出裡面的臟器,但是他還能囈語一般的說話。

    「娘啊。。可以回家了麼。。」

    「天好藍啊。。」

    「為什麼又黑了。。」

    然後他就聽到了粗長的號角聲,隨即看到打著素白旗幟,騎馬前來交涉的身影,那是一名身披朱紅大氅而著山紋鎧的年青英武將官,

    「你等還要繼續堅持麼。。」

    「尓輩的奮戰和勇氣,已經得到了我部的見證和認可」

    對方十分鄭重的宣告道

    「為此我家將主,決意給你們一個體面的下場。。」

    「准許你們帶著兵器和隨身物品。。成隊離開這裡」

    「我們是淮鎮的海兵隊。。」

    羅權信突然打斷他道。

    「從不會放棄陣地,也不會把背後留給敵人。。」

    而在這往來交涉的短暫片刻,陣地當中又有若干人因為傷重死去。而對面也再次做好了進攻的額準備,這一次他看到了推出來的大車上黑黝黝的炮口,居然是炮車;為了盡快擊敗他們這只截斷道路的殘部,對方居然像是攻打堅壘一般的搬出了炮車來;這不由讓他不僅在苦笑之餘,又生出幾分與有榮焉和受寵若驚的心情來。

    敵方的側翼突然亂了起來,隨即就被淹沒在了火光綻放的轟鳴與爆裂聲中,而那些退出來的炮車也忙不迭匆匆調轉方向,卻是江面上不知什麼事後,出現了一些,南洋水師的戰船,正在對著那些正在江邊列陣的敵軍,接二連三的發炮轟擊。

    又有許多艘大舢板被放了下來,等到他們更加靠近岸邊之後,就從上面騰騰的飛起一條條不怎麼規整的煙跡來,卻是淮軍制使的小型飛火雷,然後接二連三的擊墜在那些護送和轉移炮車的敵軍當中,將他們炸的四散奔逃開來,更是引發了其中跑車上的子藥,頓時在大道上轟鳴著迸濺開來。

    片刻之後,羅權信就見到了船上下來支援的聯絡官。

    「大帥一行已經在浦口渡安然登船了,。。」

    「並將大部分器械裝具都留了下來。。」

    「特命我等就此回師前來接應和支援。。」

    「還請抓緊時間轉移陣地和讓傷員現行登船。。」

    「暫且潰走的敵軍,隨時還可能又後援而捲土重來。。」

    。。。。。。。。。。。

    江東道,

    已經解圍的杭州州治臨安城下,遍地屍橫枕籍而餘燼裊裊;而被大雲教軍給陸陸續續圍攻了數年的臨安城,也再次迎來瞭解圍的官軍,而令城上城下飽受長期饑饉困頓折磨得面黃肌瘦的軍民百姓,都發出由衷的歡呼聲。

    因為他們雖然已經無力再派兵出城做那裡應外合的迎擊之舉了,卻也因此剛剛目睹了一場官軍對陣大雲賊而酣暢淋漓的決勝之戰。

    在官軍所憑持大量火器的規模優勢治下,那些高喊著往生教義而悍不畏死,在當地幾乎無往不利只能靠高牆硬寨拒之的教賊們,在野戰當中幾乎是如夏收割稻一般的被放翻和擊倒;

    大多數教賊甚至在與官軍陣列正式接戰之前,就已經被大量遠程火器的殺傷和擊破了陣型和次序,再被武裝到牙齒的近戰甲兵當頭一沖,就已經是各種潰不成軍敗退連連了;而那些在被分割沖散後,試圖抱團起來來負隅頑抗的死硬教賊,在集中起來的火銃攢射之下也往往難以抵擋多久;就很快被各個擊破而變成連鎖應一般的山崩海退式大潰敗了。

    而剛剛指揮完這一場大戰的江東採訪處置使,兼兩浙討捕大使魏晨,也出現在城下的戰場中接受自己部下的歡呼雷動與雀躍聲。

    這一次可謂是大雲教肆虐兩浙、江東、江西以來,所遭遇的最大一次慘敗和損失了。在這批圍困杭城的二三十股教賊而號稱「十萬大軍」當中,只有極少部分倖免和脫逃。

    餘下數萬人伏屍當場,其他跪地求饒和束手就擒者亦有兩萬餘;除了大多數被教義驅使或是強制裹挾而來的炮灰,以及地方投奔的雜流之外,其中尚有作為大雲賊骨幹和班底的老教眾,就最少就殺獲了七八千人,

    當場至少陣斬兩路外殿太尉和一位內廳副樞密,餘下的僭稱的僕射、尚書、侍郎、刺史、將軍之流,兼有經師、法師和護髮之類的教職中人,更兼是不計其數。可謂是一場自大雲賊作亂以來,前所未見的大勝和捷聞了。

    更重要的是作為兩浙腹心重鎮的杭州境內亦是得以光復,進而挾此大勝之勢乘勝追擊驅逐和清理,包括嘉州、湖州在內的杭嘉湖平原地區,將兩浙、江東之賊,就此截斷和分割成無法呼應和支援的南北兩部分。

    這樣他完全可以回過頭來,再慢慢炮製那些流竄在江東地區,卻已經斷了退路而後力不及的大雲賊,就成了比較簡單循序漸進的事情了。

    他當然沒有奢望能夠經過數次決定性的大戰,就能把這些雜草一般頑強的教賊給收拾乾淨;但是通過他所強制推行的聯保和結寨策略,通過步步為營的封鎖和圍堵,將這些大雲賊從新淪陷地區擠壓和排斥出去,一步步的限制和擠壓他們的活動範圍和生存空間,還是可以相對容易做到的事情。

    然而他的好心情並沒有能夠維持多久,一封突然而至的消息,卻讓他剛剛取得大勝的喜悅和躊躇滿志,頓然化成了一場泡影和勃然而發的憤怒。

    「豈有此理。。」

    「他們怎麼敢這麼做」

    「這是老天欲不與我成事麼。。」

    「竟讓目無大局而不顧後果的此輩,橫行得逞朝堂之間麼。。」

    「就連國朝最為戰功彪炳的所在,都成了反亂之選。。」

    「那這嶺內偌大的天下,豈又有誰人能夠安然獨善其身呢。。」

    「難道要我輩對著昔日同袍,再打一場曠日持久的征北之戰麼。。」

    隨後,杭州城內的軍民百姓所能見到的,就是在形色匆忙從城下憾然引兵而退的魏晨所部。

    殺入為了安撫人心而在明面上宣稱的是要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掃蕩附近諸州的賊氛,但是內裡的緣故卻是實在是不退兵不行了。

    因為,他這一次能夠親率精銳部眾冒險奔襲上百里,翻過天目山來殺入為賊所據的杭嘉湖平原地帶,就是依仗著有來自江寧的陪都三軍作為後援,可以穩住因為調走主要戰力而相對空虛的戰線;但是這江寧留後的一紙命令,卻是將這些剛剛抵達接防的援兵又被強行召還回去了。

    這也意味著巨大的危機和迫在眉睫的隱患,讓他實在無法做到不管不顧。

    另一方面,則是在他的麾下部伍當中,曾經補充了大量來自淮上的兵員;並且因為這些淮上子弟相對身體素質和精神面貌較好,面對那些大雲賊也是勇猛敢戰而頗得大用,屢立戰功而提舉和拔於行伍之間而充當了不少中低層軍官的職級,而且這兩年因為戰事的緣故,分別效力於前沿或是駐守於後方要點;一旦他們聞此噩耗之後所發生的反應也是難以預料的;

    更何況,無論是他們由此發生的反彈和騷亂起來,還是軍中那些激進衝動的老輩將官,試圖先下手為強是的進行清洗;一場迫在眉睫的內訌和分裂都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了;而這對魏晨麾下這只好容易才整合起來,並且在江東打出一番局面老的討擊軍,也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災難和重創。

    如果他不能及時帶兵趕回去鎮壓住局面或是遏制住軍中躁動激進的話,只怕連他在後方的基本地盤和駐防地都要維持不住了。不是淪於當面對陣的賊手,便就是崩解離析與內亂,或者乾脆兩者兼有之的可能性也很大。

    而這這一切,只不過是江南各地的不同反應和連鎖影響的一個開端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7-5-4 18:37
第1204章 徐州起8

     大江之上,波濤萬頃而浪湧翻天,就算是站在大船甲板上也能感覺到明顯的搖曳和顛簸。

    畢竟平時站在岸邊遠遠望過去,與身體實踐在江面上行船完全是兩回事,江面看過去平坦蕩蕩的地方,其實無時無刻不蘊含著各種各樣的湧流和潮向;尤其是現在即將臨近7-8月的主汛期,隨著上游逐漸集聚下來的額雨水,降水已經開始呈現出一種渾濁青灰的色調來。

    而我也終於有心情和合適的場景,可以做(抄))幾首諸如《臨江仙》《水調歌頭》《念奴嬌》來刷名聲和逼格了,可惜的是卻沒有多少捧場和烘托氣氛的聽眾,也沒有用以傳播名聲的環境、氣氛了。

    這一次真心是虧大了,好端端的結婚居然變成一場城市攻防戰,損失的人員和輜重,消耗的裝備和彈藥不說;除了一個小晉君的本身之外,包括她陪嫁的大量人員和價值不菲的嫁奩行裝什麼的,還有我所帶來的大部分聘禮和其他物件,差不多都搭在了石頭城裡,而用來給那些貿然闖入的劫掠者陪葬了。

    哦,當然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名正言順的獲得與國朝方面進行公開分割和脫離,正式以受害者的立場擺明要自立一方的契機和理由了。

    至少在大義和名節上看起來對於國朝已經無所虧欠了,雖然這種東西也就更多是象徵性的意義,但是在淮鎮治下官吏軍民百姓的心理和立場轉變上,總算是更容易接受的多。

    「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這是我此刻突然冒出來的一點心情和感觸。

    而在我這裡,通過船上的大倍數咫尺鏡,還可以用肉眼觀察到,江北地區依舊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氛圍,大片大片荒蕪的土地和廢棄的村莊依舊是歷歷在望,就連江邊的大道上也是人跡罕至,而野草瘋長的模樣。

    而在長江南岸,雖然人煙稠密而生活氣息十足,但依稀升起的處處扶搖直上的濃煙和白天依舊可以看的分明的火光點點,則意味著這次事變還沒有完全結束,的一系列後續影響和連鎖反應。

    當然了按照夜間停船駐泊時,上岸偵察回來的將士稟告,那應該是大江沿岸的地方官府和軍隊,在繼續捉拿我這個「逃逸在外的叛賊及其黨羽」,而兼帶對地方進行的新一輪收刮活動。

    當然了,因為我的人馬大都已經擺脫了追兵或是脫離了戰鬥,因此現在發生的事情應該更多是後者為主。

    而且據說還有相當部分海外駐屯兵,因為不滿意自己身的傷亡和代價,與江寧府給出犒賞之間的差距;因此,乾脆打著清算餘黨的旗號自發的出城追擊去了;

    隨後他們就紛紛不經請示的持刀挺槍,江寧出現在周邊的市鎮村邑當中,三五成群的憾然闖入他們自認有通賊嫌疑的民家,而主動獲取自己所想要的那份犒勞了。

    當然了,據我說知的這些來自海外的駐屯軍,雖然長期戰鬥在延邊和外域而素有彪悍敢戰之名;但是因為同樣的理由長期面對的外族和土蠻,特別被容許一些殘酷的殺掠和捕擄行為,故而在中土作戰時的軍紀方面也是一個大問題。

    因此,國朝在他們熱下足夠的額是非之後,都把他們差遣到對敵的前沿地帶,而不准再繼續駐留後方;但沒有想到這次為瞭解決我這個「問題」,居然又破例把他們調用進江寧城中。

    正所謂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一次江寧府方面顯然是有些作繭自縛了。

    。。。。。。。

    而在江寧留後府當中,原本瀰散和充斥在空氣中的緊張氣氛,已經隨著目標的脫逃的確切消息,逐漸變成了另一種大事不妙和急於補救的各種憂急情緒了。

    當然了,大將軍孫靜邦的訓斥聲依舊是中氣十足而強勁有力,而且至少有好幾位屬官和佐僚,因為在小事上出擊他的霉頭而遭到嚴懲了。

    「這就是我大梁的軍中勁旅麼,還是拱衛陪都的軍序呢。」

    「數隻人馬相繼輪番攻打之下,」

    「就連區區一營阻道的淮地海兵,都拿不下來而只能想法子繞道而走麼。」

    「整整一天一夜時間啊,就這麼白白縱走了。。」

    「畢竟,對方有江上的戰船發炮援應,還從後方放船登岸潛襲。」

    另一個不卑不亢的聲音接口道。

    「實在是對我軍側翼威脅甚大啊。」

    「還請多擔待則個。。」

    待到回報軍情的人出來之後,自有一位府下的陳長史,不動聲色的靠到他的身邊低聲寬慰道

    「諸事不順之下,大將軍已經是有些心急成狂了,」

    「有些情急之下的一言而論,也萬萬不要放在心上。」

    「所以還請爾等繼續做好本分和值守就夠了。」

    「剩下來的事情,就該由朝中的大人們來定奪了。」

    「相信過不了多久,還得請寧總管出來主持局面。。」

    「你們這些舊部盡忠職守奉命而為的行徑。。自然會有人為之辯白分明的。」

    「關鍵是收攏部伍而保全實力,才能更好的應對接下來的局面了。。」

    說道這裡,這位陳長史很有些滄桑的重重嘆了一口氣

    「君不見,原本那位應該出來主持局面的(蔡候)鄭參政,已經連日不見人影了麼。。」

    「只怕是已經私下在朝中積極運作,圖謀自救了。。」

    「然而,別人尚有退路和轉機,這位孫大將軍卻已經沒有了。。」

    「因此,在這最後的時刻,我輩須得千萬小心和謹慎惜身。。」

    「以免被其牽扯了進去,或是觸怒了當場而被白白處置了。。」

    「至少眼下他還是朝廷委以生殺予奪,權衡專斷的那位大將軍啊。。」

    「我明白了,多謝年兄的肺腑之言。。」

    來人很有些感嘆的道謝著。

    。。。。。。。。。。。。

    而在浙東的東陽府,也是大雲教的小神都,用來議事和會宴群臣的攀雲殿當中,已經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歡慶之聲了。

    「太妙了。。真是太妙了」

    「嶺外的偽朝居然昏聵如斯,做出這種自亂陣腳的事情來了。」

    「剛在江寧完成聯姻,馬上就將北地駐防諸軍當中,最為善戰的淮軍首腦,定為了叛賊亂政之屬」

    「並重賞厚祿以令各道追拿之。。」

    「正可謂是國之將亡,欲使其昏亂發潰了。。」

    「合該天命在我聖教,蒙教祖在天庇佑。。」

    「又得以度過這個賊勢瀟瀟之後的難關了。。」

    一時之間,大雲教上下無不是視若天命尚在己身而群情大振起來,乃至開始醞釀這下一輪的動作和行事來。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依舊堅守在江東,兩浙,沿海各地尚且沒有淪陷的城邑,以及當中的朝廷官軍,各種不知所措,如喪考妣的人心混亂與動搖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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