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320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3 21:48
第1165章 滄瀾9

     渤海內環,

    烈日炎炎而波濤萬頃的海面上,絡繹不絕往來和遠遠交錯而過的船隻,已經成為了這片海域當中最為常見的一道風景線了。

    「真他娘的熱。。」

    滿頭油汗的船商胡靜水,站在甲板上不停的用蒲板扇著風,只覺得汗水一流出來馬上又被吹乾,而留下鹽垢在火辣辣了的日頭下刺得皮膚生疼不已。

    「還有多久才能靠岸啊。。」

    雖然遠處青灰色調的海岸線已經瞭然在望,但是正所謂望山跑死馬,望岸的話只怕也費上一番周折了,特別是在海潮和風向都不在順勢的情況下,

    因此,他此時此刻格外渴望儘早入港登上岸去,喝上一大杯冰鎮的藥果飲子,再跳到澡池裡找個人高馬大的胡姬,貼身的推拿松醒上一番,那真是天大的美事了。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年他的身材隨著航運事業的家大業大而逐漸豐盈起來,他需要親自出海押船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後來他乾脆放棄了跑單幫的打算,而用幾條船與別人合營了一個船社;

    自此開始以社首的身份舒服悠哉的留在岸上,利用自己前期在淮地賣力營鑽出來的關係和人脈,過上了幕後老闆應有的優裕生活,

    因此,比起多年前只靠一條舊船幾十號人手,而在北地沿海的私港間辛辛苦苦的跑短程,在大商家的牙縫裡撿些殘渣,什麼生意不問鉅細都敢接,整天吃住都在船上;為了省錢和販私只能去停泊風險大,秩序亂的私港,等等諸如此類苦苦煎熬的日子,那真是不可與日而喻了。

    因此,他自覺的自己對海面營生的適應和忍受能力,一下就退化了許多;才這從遼東到淮東的兩三天航程,居然已經有些吃不住了。

    而改變了他命運的無疑是在梁山小港遭遇突變,卻僥倖保全了大多數的財貨和人手逃出來了,接著又被來自宇文家的家將找上門來的那一刻;

    然後,就像是這個時代裡無數個被身不由己,捲入時代洪流的小人物一般,他的命運就像是陰差陽錯的一般,開始淮地的發展息息相關的捆綁在了一起。

    通過各種承接的長短途輸送和遠近販運生意,雖然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的一份子,但也給他留下了比大多數人搶先一步的先手和優勢。

    淮鎮雖然對與外來的老牌勢力和大商家,有所排距和警惕的心思,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在淮鎮前期經營當中,伴隨發展起來的中小海商勢力,還是相當的看中和有所扶持的。

    因此,雖然在其此間胡靜水也不是沒有遭遇過海險和船覆,失期和浪損之類等一些的波折,但還是磕磕碰碰的得以堅持經營過來了。

    後來淮地的局面和需求穩定下來之後,隨著走私販運的利潤和物產價值的逐漸下降,他乾脆放棄了距離較遠而風大浪險的,往來嶺外和東海道的遠航生意,而一心一意跑起了夷州到淮東海州之間的航線。雖然都是些稀鬆平常的大宗貨物,但是以數量和頻次取勝之下,也讓他積攢起來更多的身家和本錢來。

    然後,隨著淮軍在路上「滿萬不可敵」的名聲鵲起,而淮鎮控制的地盤越來越大,他們這些已經做熟了的船東和海商們,能夠參與和插手經營的範圍和內容,也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因此,許多人開始選擇就此穩定下來,而專做與淮鎮有關的生意為主,陸陸續續放棄其他方面的零星嘗試和投入,而胡靜水顯然就是其中比較成功的典範之一。

    尤其是,當他聽到閩地正當鬧大雲賊之亂,而市民百姓紛紛出海奔逃的消息之後;又毅然賭了一把,拿著自己的信用記錄做抵押,從淮地唯一經營飛錢和兌票生意的匯源號,借貸到了相應的資金,而開始低價收買那些從閩地逃出來的船隻和人手,自此迎來第一批事業上的擴張和大爆發。

    結果這些年下來,光是是做淮地的生意,就足以讓他們身家有餘的穩穩增長,而不用在辛辛苦苦的遠跑外埠,去看別人的臉色和老天爺的心情了;

    許多後發而至的商家和勢力,倒是想要插手和參合進來分一杯羹,卻是已經沒法繞過他們這批最早出頭,而已經和淮鎮方方面面混熟了的老人了。

    就像是他的船社,雖然實力和規模不算得一流,就算是在一種淮鎮關係人等的事業當中,勉強只有中等偏上的水準,但是依舊有不少人挾以重資想要參合進來,只是為了獲得進入淮鎮的一塊敲門磚而已;

    甚至還有人願意白送他一樁產業和相應的紅利,而只是為了在掛上他的名頭來經營。

    但正是因為如此,他倒是越發的慎重起來,不願意平白壞了自己的招牌和名聲了;至少在他還能跑得動的有生之年,是決然不做如此之想的。

    當再度聽說懷著開始私下籌備巡海水師的時候,他無疑是最為歡呼雀躍的那些人之一;因為,這也意味著淮鎮所建立起來和主導下的海面新秩序,而這種秩序無疑是最有利於他們這些外圍的相關利益群體了。

    因此一貫相當省儉的他,也破天荒帶頭拿出所有賬面資財的餘裕,湊了大約價值三千緡的寶錢和財貨,捐獻給了還是剛剛起步的淮地水師,由此換到了一個破格授予的嘉獎狀,也是重要的商業憑信和護身符;

    通過這樣東西在商場上開路和充作借貸的抵押,他幾乎不用多少時日,就很快就把這筆捐出去的錢財給翻倍掙了回來。

    後來淮鎮開始攻略夷州,率船前往襄助的胡靜水,又果斷捐助了一筆給重建的南洋水師,然後又拿到了一枚白銅紀念章和四等襄(助)義(士)勛章。

    自從有這些東西作為憑據和底氣,他亦開始有所資格接觸與南洋水師有關的相應業務;比如以極低的代價收買和轉手代售,那些從東海社相關勢力抄沒而來的各色資產,以及淮鎮水師在閩地沿海,所陸續徵收和俘獲的大小海船。

    其中許多都是水師看不上的陳舊、老式貨色,但到了他們這些海商手中卻是難得賺錢工具;因此,也在他們這些淮地海商勢力當中,掀起了好一陣子瓜分好處的饕餮盛宴。

    胡靜水的船社也因此水漲船高的膨脹了數倍規模,成為所謂膠夷船社聯盟中,擁有建議和表決權的十數位大行東之一。

    而他自己也終於得以結束了水上飄泊,而長久眠宿娼館的偽單身生涯,在船社聯盟的長者說和之下,迎娶了昔日登州遺民當中,一位扶桑海商的遺孀——龍十二娘。

    等到了去年的光景,他甚至已經開始承接起了從淮北密州,到河北滄州之間的軍淄輸送,而以當地的鹽餘折色作為酬勞;不但得到了一條穩定的新財源,還接上了當地駐屯軍中的些許關係,得到不菲的賒欠配額,而捎帶販賣起了一些河北的特產來。

    這一次,也是因為之前主動出船出人參與了淮軍,多次對外征戰的附帶輸送任務,所以這次平定遼地之後,大量的重建工程和項目,還有相關的人員和物資輸送,同樣需要募集大量民間的海運力量來承接;

    而作一貫的積極合作對象,他就自然而然的有了一份入場競投的資格了;然後又經過一系列的運作與綢繆,最終能夠得到這條航線上特許權的,在他們這些中等船商當中,也就是麟毛鳳角的存在了。

    所以,不由他不豁出全身氣力去利用這個機會而進行爭取和有所表現。

    比如,在這艘船上就載滿了安東各地的中小諸侯們,奉獻給即將迎娶幕府公女的那位大帥,恭賀大婚的形形色色禮物和獻納心意;只有很小一部分才是他自己捎帶的當地特產貴貨。

    但是他更看中的是這次成功的輸送之後,由此與那些安東的地方勢力,所建立起來的對接關係和日後繼續往來的由頭,雖然真正利害攸關或是事關經濟命脈的大宗生意,一直是掌握在官方手中。

    但僅僅是滿足這些地方中小勢力的私下需求和日常所費,已經是一份相當可觀的生意預期了。

    雖然他不可能獨佔這份生意,而要與其他人協商、權衡和妥協,但是光是自己那份深入安東內陸資格特許拿出來,就算什麼不用做也可以穩定的坐收上一大筆資費了。

    相比之下,他親自坐鎮奔走的辛苦,就成為了一個相當幸福而無奈的煩惱了。

    事實上作為最好的投名狀,他們這些人的大半身家不是存在匯源號裡進行流轉,就是買了扶助水師建設的淮地官債,或又是投資了內陸興建的某項產業,而早已經利害攸關的捆綁在了一起。

    。。。。。。。

    「淮鎮、淮鎮。。又是淮鎮」

    而在陪都江寧府,波光粼粼的玄武湖上,一艘形單影隻的兩層青綠畫舫上,一個喝的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也在抱怨著

    「這些日子,到處都是啥勞子的淮鎮消息。。」

    「老子在前方辛辛苦苦的打生打死,。。」

    「好容易見了一條命回來,能聽到的就是這些粉飾太平的玩意麼。。」

    「北地有那麼多的軍鎮,那麼多的人馬,就他一個淮鎮格外的稀罕麼」

    「所言甚是。。」

    另一個聲音接過話頭來道

    「要說這些日子,前方死了多少人,又丟了多少地盤。。」

    「許多相熟的人都已經不在了。。還有許多片同袍尚在飢寒之中」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

    「都還比不過一個淮鎮留後,迎娶公室的消息更加要緊麼。。」

    「都說淮鎮能征善戰,卻多年空耗糧餉與淮上。。」

    「即無所作為,又不發一絲一毫於敵前。。」

    「難不成朝廷諸公都是屍餐素位之輩麼。。」

    而在這時候,

    除了身邊調和氣氛的陪酒女伎之外,大多數樂師、伶人和奴僕之屬,都已經有多遠就躲多遠的避得不見人影了而讓整船呈現出一種難得靜謐;

    雖然因為這段時間的生意蕭條而收入日減,而不得不成接下這些前沿退回來的丘八生意,但是隱隱的排距和隔閡,還是讓他們儘可能的找由頭遠離一點,這些明顯缺乏酒品和耐性,很可能一言不合,就粗暴相向,乃至下狠手的軍將們。

    畢竟,當初秦淮河上大名鼎鼎的風月欄中翹楚,夏花娘的下場還是猶然可見的。

    因此,他們理想中的恩客,應當是那些善於附庸風雅的士人,或又是管帶楚楚卻又很容易形骸放浪的官員,或又是喜歡充場面的豪商大賈。。。

    而作為他們牢騷與抱怨的源頭,幾張國朝刊發的最新文抄,就擺在胡亂的擺在堆滿酒菜和果盤的案几上。

    「慎言啊。。這裡畢竟是江寧府」

    終於有一個聲音,趕緊勸說到。

    「慎個鬼。。」

    原來的聲音頓然激烈起來。

    「監國和大本營都已經不再這兒了。。」

    「難不成,還不能讓某等暢快說些心裡話麼。。」

    「要舉告,你等儘管舉告去好了。。」

    「你這又說的是什麼狗屁話了。。」

    另一個聲音也插了進來。

    「老子在召集大夥兒這為你接風洗塵。。」

    「卻被你當作了什麼了麼。。」

    「有什麼火氣和憋屈,也別拿自家弟兄發啊。。」

    「有本事,你去發之匱聾,讓朝廷也知道啊。。」

    當他們最終不歡而散下船離去之後,其中一個人來到了一所外觀貌不起眼,裡面卻是別有洞天的宅院當中,對著主人低聲匯報到。

    「上家交代的事情,看起來已經有所苗頭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3 21:48
第1166章 滄瀾10

     熱鬧喧囂的六月轉瞬即過,而在小暑的習習蟬鳴聲中,進入最為火熱的七月「三伏天」。

    隨著迎娶日期的鄰近,一切餘波蕩還在持續漾當中的時候,淮鎮境內的也再次因為夏季雙搶工作,而變得熱鬧喧囂起來。

    伴隨雙季稻種植和初級化工肥田手段,還有農用灌溉機械(鍋騾機)的配套運用,這種原本對地力消耗頗大的生產方式,也在淮地不斷的推展開面積來。

    因此,為了滿足短期內的需要,各種來自建生軍和地方工場,礦山的青壯勞力,都被組織起來嚇到田間地頭去幫忙,以抓住這個關鍵性的農時。

    一時之間各地田莊地頭的曬穀場和空地上,到處都是堆積如山的稻穀和麥穗,而道路上行進的也是成群結隊調撥當中的勞役隊伍和滿載農資工具跟進的輸送車馬。

    而在渤海和黃水洋的海面上,負責開採和輸送鳥糞石、石膏、穢土和其他肥田礦物的船隻,也是往來如織的忙極一時。

    而我也迎來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播種之後,又一次大豐收的季節了;作為官辦聯校裡人數最多的普成院,正式進入夏季的結業日,

    作為淮診所能提供的文教普及和推廣體系下,處於第四階級的高等教育層面,雖然只有後世小學到初中之間水準的基礎知識,但是對我而言也是難得的人才基礎了。

    因此,無論他們所處的級別多麼低微,我也從不會放過這樣刷存在感的場合。一方面宣示我才是他們命運和前程的真正掌控者,另一方面則是利用我的身份和地位,給予口惠而實不至的鼓舞和激勵。

    而在今年夏季的這一批,大概總計有兩千一百四十七人;其中形形色色的人等涵蓋了天南地北的籍貫和出身,從弱冠之年到年過不惑的各個年齡階段都有,主要是因為淮鎮的地盤不斷擴張,得以吸收、甄選、改造了各方來投奔的人員之後,才擴增到現今的局面。

    雖然沒站一會就不免在暑熱的天氣下各種汗透浹背,卻是依舊保持著大多數軍訓出來的筆挺和精神。

    這些人手也是我前些日子,可以毅然對著淮鎮已經趨於穩固的官僚體系內部,採取一系列整頓肅清的大動作,乃至局部連根拔起,形同的刮肉放血行為的最終底氣和預期憑仗所在。

    當然,其實從根本和長遠上說,現在還並不是最好的時機;按照現在直接將他們投入基層崗位上,還是有些太過急功近利了,對於他們成長預期和發展潛力並不算是好事;

    按照原本既定的流程,他們應該分批安排到留後府、經略司、運司、布政司等衙門下屬分支部門去打雜,從最基本的庶務和相應部門責權關係開始熟悉;然後,再派遣到鄉、裡一級的基層去,跟隨在最底層的公職人員身邊,進行傳幫帶式的言傳身教,瞭解和掌握基本民情,相應職責的運作規則;

    這也是一個隱性的坎和選拔關口,許多人由於本身基礎所限也許就沉在這個階段,而只能從幫辦、幹辦、白員等最基本公職人員開始任事,慢慢積累資歷和見識,來按部就幫的獲取每年一次的考績和三年一次的選拔機會。

    當然了,對大多數人期望值和眼界而言,這是謀身之道的一大跨步,這意味著他們可以從只包伙食和衣料的實習姓生員,拿到正式的公食錢和津貼,享受公家配給的廉租屋舍,冬夏兩季的置裝和寒暑補助,天天以相當優惠的內部價格,吃到有油葷的公辦伙食了。

    而只有其中最有上進心,或是格外勤奮努力的一批人,才會抓住見習期間的機會,而獲得無數不多相應的推薦資格,而直接成為協差、輔務、會理之類最初級的吏員。

    最好是籍此積累和鍛鍊上好幾批老成幹練的人手,再一次性進行替換的效果肯定更好;只可惜計畫始終趕不上變化,也只能權且將就著縮短省略掉一些次要實習的環節和崗位熟悉的內容,而直接將他們趕鴨子上架了。

    不過好在這些年下來,淮鎮基層的制度和運作已經趨於穩定和相對成熟,所以就算塞入這一大批生手所帶來的影響,也就是需要磨合的期限更長一些,相關帶隊的負責人員更加辛苦一些,可以預期的效能和表現,恐怕都不如以前的幾批了。

    然而,我也並不缺乏後續進學的生員補充,只好暫時稍微犧牲一下他們的前景和發展潛力了。

    有這批新人作為基層的補充,再加上一系列相應的基層到中層的人事調整命令,那些崗位被撤換逮捕發配走而空缺出來的崗位,也正好可以帶動起一系列的晉陞和提拔活動;這基本就完全將這種內部整肅的激烈動作,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和暫時的混亂和無序,給沖淡緩和到最小的程度。

    畢竟,與傳統地方自募於鄉黨,或是皂隸世家充任的衙役公差不同,淮鎮沿襲了軍管制度下,所有的公職人等都是統一管理而各級具體分派的;

    淮鎮治下可沒有傳統公人吏員當中的良賤之別,沒有足夠身份擔保和基本戶口等級,或是擁有減免檢疫、甄別期限的十七種專長和技能的人等,是沒法入選和入學的;也沒有國朝從吏員到職官之間,幾乎終身不得轉化的無形天塹;

    只要能夠表現出眾而成績卓著,其實並不缺乏脫穎而出的破格輟拔,直接從公人跳到吏員、吏目,乃至授予基本官身機會;或者說,各種崗位上始終是屬於急需人手充實和加強的飢渴狀態。

    只是為了保證最基本的選拔制度和標準,寧可寧缺毋濫的犧牲一些效能和時間週期,也要濫竽充數佔了坑再時候往復折騰,所帶來公信力損失和人心混亂的可能性。

    然後作為雙管齊下的安撫手段和轉移關注力的策略,與之配套的還有我剛剛做出的另一個決定,正所謂是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或者說用一個大新聞掩蓋另一個大新聞的需要。

    就是以紀念安東平定和即將迎來大婚的理由,在歷年積累下來的基礎上,適當的增加淮鎮治下的官吏和公職人員的薪餉,及其配套的福利待遇;

    大概直接涉及到好幾萬人以及相應的家庭,每季度預期會多出十幾萬緡的金錢和約幾千石、米糧布醬鹽油之類的耗費。但是,由此起到的短期激勵效果和人心聚附的長期經營手段,肯定是遠遠不止於此的。

    當然了,對於越往中上層的官僚而言,這種福利和薪俸上的激勵手段就越發有限了,這就需要我另外的鞭策和激勵手段來驅使他們了,就不在這種場合更多贅言。

    最起碼,場面上雖然有些參差不齊,但是在我說了幾句話的鼓動和期許(畫大餅)之下,看起來還是相當的人心可用。

    更關鍵的是對私下一些湧動的暗流和潛在的反彈表明態度,只要我下定決心,他們作用和位置其實並不是唯一和不可取代的;

    往長遠了說,只要有我創立這套制度和框架在運轉,我完全可以不停的換人來滿足自身的需要,只要最基本的執行人力和普遍水準線上的頭腦就行。

    正所謂大棒和甜棗都已經給出來了,身為上位者的敲打手段,也會自然不動聲色的順勢體現出來。

    正好,如今正在彭城的大多數官員和屬僚,都以兼職教員的身份出席了現場,相比某些人的私下的反應和表現,會變得相當有趣起來。

    只是,回到家裡的時候,我再次被謎樣生物給私下抱怨和埋汰了,說我不知道什麼叫做過猶不及,只顧得自己下半身感受的肆無忌憚,白白浪費了那些素材本身的學識和見歷,

    要知道這個世上想要找出幾個容貌俱全,同時擁有豐富學識和見歷,主持過某方面或是多領域事務的女性上位者,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結果都被我或多或少的折騰出,各種心裡異常和精神問題出來了,以至於在時常舉止當中,會冒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舉動和行為來。

    尤其是某個人,居然能在給謎樣生物打下手處理事務的過程當中,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或又是偶然觸動了什麼條件反射一般的,讓人猝不及防的當場在她面前,露出種種令人不堪的情態來。

    回頭想想,被我帶回來調教的幾個女姓,還真是都有些不正常。

    像是玩具一號阿秋喜歡上了精分式的雙面角色扮演遊戲;玩具二號阿琪有了新目標而和新找回來的姐姐十娘玩虐戀去了;至於三號玩具阿婼,看起來向著弱受的道路是遠走越遠了。

    和她類似情況而可以一起抱團取暖的,則是新帶回來的四號元茜雪;對了,還有個編外的第五號玩具粟姬,總算比他們都要理智和清醒一些,但是又不怎麼讓人覺得放心的。

    至於十娘,倒是口口聲聲的要做我的專用便溺器,但是真要是當這麼回事那就未免太過暴斂天物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5 21:18
第1167章 滄瀾11

     徐州城內,

    當場面隆重而熱鬧一時的結業禮罷散之後,觀禮的官人們也紛紛回到自己坐署的衙門當中。

    「這番,諸位可以安心了罷」

    已經貴為留後府下判司六行之一,正六品下虞司判官的趙鼎嘆息著,對著聚在身邊的一干同僚和近屬道。

    「主公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具體的意思已經很是明白了」

    「顯然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想要上進,和投機所好的人等了。。」

    「主上稍加禮遇和優待,就還真的當自身是奇貨可居、不可或缺了。。」

    「你們難道還有什麼別樣的心思和僥倖的想念麼。。」

    說到這裡他不由頓了頓又道。

    「就算是元長兄在此,也會是與我一般的道理。。」

    「也不要總想著妄自揣摩上意了。。」

    「想得太多煩擾的越多。。還是老實回去勤勉做事,才是立身的根本和正途」

    「此番受到牽連的多是嶺外舊屬干係,但不代表你們就毫無牽扯了。。」

    「主公顯然最厭惡的就是結黨營私,抱團相爭的勾當。。」

    「難道你們還要眼巴巴的親自送到風口上去麼。。」

    他當然還有言之未盡的地方,卻是不便付諸於眾口了。作為隱隱之中老資格的山頭之一,他自有自己的考量和立場傾向,在這個局面中就更加不能輕易表態更多了。

    他本是河東解州聞喜縣的籍貫,但是長期遊學合生活在河南和都亟道之間,算是已經把這裡當作了第二故鄉了,早年雄心勃勃的投考北朝的科舉卻是屢試不中,僅僅是因為洛都朝廷的實在看不上,他們這些耕讀傳家的舊式文人士子;

    而只能靠同鄉、學友捧出來的一點文名和清望,和許多同樣處境的傳統士子一般,流連在地方上以州縣下雜佐官身邊,依靠門人、清客和幕僚的身份,輾轉在各個東主之間依靠在特定的場合,吟詩誦詞的吹捧和誇讚一二來混口飯吃。

    既不得志也無聞名顯達的機會,更別說是得其所用而伸展胸中抱負了;顯然這個世道也根本不需要他們文章詞藻治經傳世的本事和功底;而南北之間拉開席捲天下的大戰之幕,更是摧毀了他們這些人的最後一點存身之基。

    然後,趙鼎在顛沛流離之苦的痛定思痛之下,毅然不要臉皮和放下身段,毛遂自薦的上門投效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南軍將領;僅僅是因為對方所部途徑地方時,表現出來的軍紀最好而已;這也總算是給這些無處存身而身不由己的地方士人,趟出了一條看起來不怎麼好走的出路。

    但是,在同類人當中並沒有多少人看好他的作為,就算是跟他一起去搏一把與其你的那些士子,因為被長時間閒投散置坐了冷板凳,而紛紛自請出走和尋機另投他處;只有少數實在無處可去或又是和他一般耐得住清苦的人,一直堅持了下來。

    然後,又經歷和見證了許多的事情,親歷和參與了好些大小事件之後,這只軍隊輾轉了千里之後在淮東開鎮的結果,讓後來很多尚在觀望和嘲笑他的人都要後悔不迭了,

    因為,新興的淮東地方勢力急需有所文才和見識的治理人手,一被啟用就被權受以了相當重要的職銜和官身,而成為從無到有建立起來的淮鎮職官系統當中,最早最得看重的一批元老了。

    反倒是那些原本不看好他的士人和舊交,反過來要格外的仰仗和依賴他的鼻息,才能夠得以在淮鎮的治下獲得存身一席之地,乃至上進和謀取出身的些許機會了。

    而到了如今,哪怕是在留後府和判司六行當中,能在資歷和位階上與他相提並論的,也不過是那個徐州本地出身的福建子蔡元長,和舊屬東路帥司佐僚出身的虞允文,等屈指可數的幾人而已。

    而在蔡元長被調去了遼地協助主持局面之後,他無疑就隱然成為了北地籍士人和本地出身背景官吏,所共同尊仰和引導風向的一面旗幟和標竿了。

    現今,在他手下維持了好幾個小圈子,而其中親近和聚附了也有一百多號人,口口聲聲的禮敬和尊稱他為「元鎮公」;但是他也十分明白一件事情,比如自己的跟腳和基礎,基本的能耐和上限的所在。

    況且對他而言,在日常政務和職分當中,能夠團結起手下和親信來,與其他地域背景的官吏們,在公務業績和人事機會上,受到隱隱鼓勵的良性競爭是一回事;

    但是要私下抱團結黨而支使他們,為利所趨得做些公心以外別的事情,或者被人挑動起來做無謂之爭,而損害到整體大局和集體利益的舉動,比如打破底線和規則的束縛,不擇手段的爭權奪利、苟且營私和侵軋搆陷,那又完全是自尋死路的另一回事了。

    因此,他始終小心而謹慎的維持著身邊的小圈子,在提攜和扶持一些新晉同仁,為自己助力和呼應的同時,也要確保基本的潔身自好和中正平和的行事準則,以至於私下被人給起了個「四平八穩趙元鎮」「平準先生」的綽號;

    所以反過頭來,他的手下和管轄的範圍在這次內部整肅的事端當中,無疑是受到到影響最小的一部分了。

    而且,在這次結業的生員當中,北地背景和籍貫的人士,再一次隱隱壓過了嶺內嶺外南方背景的,無疑是一件令人私下歡欣鼓舞的事情,但是因此得意忘形而招致那位大帥的惡感和嫌疑,那就是自斷前程了。

    當然了,在此之前這次大婚的消息,對於他們這些北方籍貫和當地背景出身的士人們,也是不小的潛在壓力和觸動;

    因為在同體系官員當中,那些南方背景乃至嶺外出身的派系當中,不怎麼甘心受制和監督於後宅那位宇文氏小主母的那些人,無疑可以獲得一個具有凝聚力的核心和潛在的投靠對象了,自然就有了東風壓倒西風之勢了。

    好在那位主公已經通過這次內部的整頓,把各方都不分派系的狠狠警告和敲打了一番,這才讓他們得以消停下來。

    至少是已經公開表明了最直接的態度,留後府並沒有改變現狀的意願,也不容許任何外來因素,干涉到淮鎮內部的基本權衡和體制下的運作規則。

    雖然對於主公後宅那位在幕後實質參與了不少,各種政務運作和監督行為的宇文氏,在內部一隻有所「母雞司晨」「乾坤倒亂」之類的持續非議和言論;

    但是至少在基本輕重權衡之下,相比可能要受制於那位素未蒙面的公室女,及其帶過來的隨屬人等而言,能夠隱隱屈居在這位手腕和城府都相當了得的小主母之下,其實也不算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了。

    。。。。。。。。。。。。。

    陰鬱的天色,呼嘯的海風,盤旋的鷗鳥,蕩漾搖曳的大船,帶著無數漂浮雜物拍打起伏的濁浪,還有面目已經不清楚的女人,和憂急異常卻聽不分明的吩咐聲。

    她唯一還記得的只有濛濛未解的自己,第一次知道世上還有個與自己相似的親人而已。然後她在發自內心的急切下,想要抓住那個面目模糊的女人時,卻突然失足墜入海中般的傳來溺水和窒息的感覺,而讓一切都徹底消失了。

    又做夢了,已經改名為華梅的李十娘,從連串的夢囈中被弄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在自己身上發出動作的,正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淑琪;

    她身上依舊帶著勒入肌理的束縛器具,帶著犬耳臀兒搖曳著毛茸茸的尾巴,就像是一條真正的美娘犬兒般,用力而仔細的****和撫弄著自己的額身體每一個細節。

    然後,在她的步步進逼和擠壓下,通過某個特殊的雙向道具,而讓兩人在嬌嘆和輕吟聲再次連成了一體,而這一刻的十娘也不由的再次有所感覺而變得粉臉泛紅起來,這也讓對方似乎變得越發有些亢奮和激烈的動作起來。

    「你這又是何苦呢。。」

    十娘不由有些悲哀和無奈,又有些溫婉和愧疚的看著自己血親妹妹,緊緊的壓制著自己的肢體,而格外賣力在各自體內用力出入的動作。

    「我親愛的姐姐啊。。」

    名為淑琪的妹妹,用一種嬌膩異常的聲線咬著脹大的尖端道。

    「你都已經處處壓了我一輩子。。」

    「現在也該輪到我好好壓一壓您了。。哪怕」

    「是在這床底之上也好啊。。。」

    「其實。。你已經不用這樣了。。」

    聽到這裡李十娘不由心中悸動了下,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得難受,卻是不由放鬆身體而讓她環臂緊緊抱住,就像是當初在遠去的渡船前別離時,淚花滾滾死死抱住彼此不肯分開的那一刻一樣。

    「回不去了。。。」

    「什麼。。。。。。。。。。。」

    「我這個身體,已經回不去了。。」

    「所以,還要麻煩你墮下來陪我了。。」

    霎那間無聲流淌的濕潤感覺,點點的濺落在了她叉臂上壓而晶瑩袒露的胸膛上,就像是火炭一般的灼入她的肺腑和心腹當中。

    「明白了。。」

    這一刻,李十娘只覺得有一種名為難過和割裂的東西,在心尖兒脹大起來又在胸口擠壓窒息的,讓她幾乎無法喘息了。而她只能主動貼面過去,用一種微不可見的聲音呢喃到。

    「你喜歡,怎麼樣的好了。。」

    她一邊嘆息著這樣的話,一邊返身抱住這個緊密纏繞得毫無間隙的妹妹,主動吻上對方的櫻唇而用身體積極迎合起來,直到交換了數次主動權雙方,都在跌宕起伏中癱軟下來的那一刻。

    這還真是一段理不清剪還亂的孽緣了。

    要知道她曾經冒著失去身份和地位的風險,暗中輾轉往復的探尋過自己的身世;最後只得到一條相當模糊的,關於被北唐朝廷所重賞追殺的某個前朝宗室餘孽的久遠消息;

    倒是關於她姐妹兩各自母親的消息更明確一些,因為,她們其實也是一對出自公孫世家背景的親姐妹;只不過其中一個是陪嫁的滕妾所生的庶女,一個是正室所出的嫡女。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母親留下來能夠區分她倆身份的信物,卻是早早的遺失不見了。

    然而,就是因為這個被混淆的嫡庶身份,最終成為了讓她們相這對幼時互扶持過的姐妹兩,成年懂事後就此開始分道揚鑣的最終心結和憂患。

    然後就像是無形大手操縱的命運弄人一般的,自己這對姐妹又落到同一個男人的手中,然後又是因緣際會之下的地位懸殊和待遇差別。

    這若不是陰差陽錯的孽緣,又還是能是什麼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5 21:19
第1168章 滄瀾12

     「正是日新月異,與日劇變啊。。」

    剛剛抵達徐州的前夷州桃山糧台大使鄭艇也在感嘆著,打發走了自己的跟班,而獨自在這街頭上閒逛這打量著沿街的市井風貌。

    筆直成排的桃李杏等行道林木樹蔭之下,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如織人流當中,廣府風格的騎樓,江南韻味的雨簷飛角,夷州特色的雕花竹木邊欄,安東形制的麻石立柱,還有淮北本地的漆彩拱架和北地風味的縷空窗閣,交錯掩映在點點繁華盛開怒放的花卉園圃綠意盎然帶當中,

    據說這是徐州彭城,如今應該叫歸元府內的巡城司所強制要求的事物;但凡是在超過五十尺寬的沿街有所店面的存在,都必須在門前規劃和預留出相應規格的綠化用地來,以種植相應的花卉和草木。

    而隨著夷州的平定和作為南北中轉據點的重要性逐步下降,他也在外地做了好幾年冷板凳了。

    所謂的糧台大使在當地固然是風光一時,而號稱掌握了地方諸多資源和經濟命脈,也絲毫不為過。但是怎麼又比的上直接進入淮鎮的中樞,而全力想著權利核心靠攏而更有機會和前景呢;

    更何況隨著澄海世子之亂當中,淮軍如雷霆掃穴式的徹底平定和接收了夷州的管領職責之後;在新設立的夷州善後留守衙門的幾位重量級人物面前,他這個原本負責轉運軍需和籌買地方的糧台大使身份和職權,就不免變得有些尷尬和交疊起來,而讓人有些無所適從了。

    因為當地最大最有勢力的宇文藩,都已經實際上成為淮鎮間接遙控下的所有物,而在淮鎮駐留的海陸軍事威懾之下,其他諸侯藩家都小心翼翼的侍奉和逢迎這淮鎮的大多數需求;

    再加上夷州東西的兩個大港,都變成了淮鎮擴增後的南洋水師核心駐地之一,在東南各道的沿海海面上,已經沒有能夠挑戰和對抗的存在了,相應走貨販私的需求也就自然基本絕跡了。

    他由此在任上所能夠發揮的作用和價值,也就自然與日俱減而不可避免淪為邊緣化了;事實上在大多數時候,除了定時組織和點檢發運往淮東膠州的船團物資之外,他已經沒有多少事情可做了;

    雖然依舊待遇優厚而頗有身家,但為此閒置下來的他,也很是坐困惆悵和失落的沉溺於酗酒聲色好一段時間,

    但是,好在現今隨著淮鎮發起新一輪內部的整肅,以及相關部門人手的缺位的調整、轉任和提拔活動;作為諸多外派負責之一的他,也終於等來了自己期待許久的招喚和改任的命令。

    這也意味著,那些年的事情總算是已經過去了,自己一時動搖和疏忽所付出的代價,也就可以到此為止而重新開始新一段的人生歷程了。

    他一邊感慨萬千的思慮著種種過往,卻在一個賣早食的路邊攤鋪上隨便找個位置坐了下來。這是一個賣熱騰騰的雞油粥和沃飯的攤子,沿街擺開的小坐短案上,已經擠了好些身影了。

    所謂的雞油粥,就是將雞宰殺後剩餘的雜碎,洗淨切碎用油炒再加水米煨成的粥湯;

    而沃飯則是嶺外廣式蓋澆飯和扶桑傳過來茶泡飯的混合變體,用的是店家一天賣完的剩菜殘羹,加入重口調味煮成濃湯,而舀一勺澆沃在蒸熟的糙米飯上,連湯汁和沉底、米飯一起享用的吃法。

    因此實際上所費不多,看起來卻是豐儉有餘,只消十二個小銅子就可以葷素搭配的享用上一頓,也是那些做一天算一天的市井底層人士,最喜歡扎堆的地方。

    他點了小份的雞油粥和酸湯子沃飯都端了上來,再要來一碟黑乎乎的醬溜蘿蔔秧子之後,才有一個身影走過來坐在他的身邊,

    「你來的委實太慢了。。」

    「沒法子,光在街上被堵了好幾次。。」

    「堆聚在這城裡的人,實在太多了些。。」

    今天,是他約好在這裡和自己的競爭對手,別號肥孔而漢名宇文基督的小孔特裡諾亞見面。

    「你居然還記得我的口味。。」

    對方已經毫不客氣的坐下來,將冒著酸味的沃飯拉到身前,而呼嚕呼嚕有聲的大快朵頤起來了,他看起來清瘦了許多,而穿著布衣坐在一群社會底層販夫走卒當中,居然絲毫也不見得有多扎眼。

    這位顯然也是這次淮鎮內部整肅後,因此得以受益的對象之一。作為千里帶著人船前來投奔的域外人,他也有相應的甄別和觀察期;這次卻是因為國朝公女下嫁的緣故,那些宇文家出身的小主母,也開始未雨綢繆的進行佈局,而表現出開始提攜他這個新認遠房舅老爺的態度。

    故而,無論他們在夷州島上的時候是如何明爭暗鬥的競爭和相互忌憚過,或又是私下裡因為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而得以坐在一起飲酒和召妓過,現在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式;這也許就是他倆各自赴任之前,最後一次私下見面而開誠布公的機會了。

    「話說艇爺,這次去處確定了麼。。」

    一起吃了大半碗沃飯之後,肥孔這才摸著嘴巴道

    「已經確定了,乃是民曹所屬。。」

    鄭艇大大咧咧的喝了一口雞油粥,被個中腥味熏得微微皺起眉頭道

    「居然是民曹,而不是舶務司?商椎局,或又是海漕司?。。」

    肥孔略微驚訝了下,居然就任的是這個留後府八行四十七曹之中,屈指可數的大曹之一。然後他卻又想到了什麼不由笑了起來。對方身為人販子世家的出身,被用在這裡倒也沒什麼錯。

    「不會是民曹的訓管司把。。」

    「好吧,這也勉強算是你的老本行當了。」

    「以你現今的品秩,最少也應是副主事的職級吧。」

    「誰知曉呢。。不過還是承你吉言好了。」

    鄭艇有些無奈的扒了幾口之後,才有些勉強的放下碗來,將其中的雜碎挑到一邊而反問道,

    「那你又是什麼去處呢。。」

    「貌似不是正式的衙門,而是衙外的總務廳。。」

    肥孔有些不確定得喝了口酸溜溜的飯湯回答道。

    「具體的職位卻還沒有定。。品秩也比你低得多了」

    「真是。。真是。。」

    鄭艇不由搶了一口粥水,而露出滿臉羨慕妒忌恨的表情來。

    「不知該怎麼說你好了。。」

    「那可是直接對內宅負責而受監管的所在啊。。」

    「你這是要有起復有所大用了。。」

    。。。。。。。。。。。

    而在重新開始全面修繕的羅氏園林當中,各種勞作的

    我也正在一遍摟著長大不少的抱頭蹲,享受著輕音柔體和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好處,一邊查看新呈上來的禮單名目,聽著她統計出來的數字。

    為了表示對近期即將大婚的淮鎮之主有所敬意和恭賀,淮鎮周邊的各方勢力也有所表態和反應。

    像是現今實質托庇於淮鎮保護下,以宇文藩為首的夷州當地諸侯們,安東東南隅的那幾十家諸侯小姓,或又是鐵嶺以西的十幾家新轉封和遷移的分藩勢力,還有就是來自新羅藩(行海東道)而多少需要仰仗鼻息或是有求於人的當地諸侯勢力們,都在聞訊後的第一時間內,就紛紛派出了渡海而來的信使,而按照領有大小和親疏遠近程度,奉上各自的土產和禮金。

    像是在全羅道以金氏和裴氏兩家為首的附庸勢力,還送來了幾十名精心訓練過的侍女,以充門下聽用行走云云。

    然後才是來自扶桑南北陣營東西方面的數路恭賀使節,乃至連河北方面被打的節節敗退的張邦昌,都以友軍和緊鄰的名義,送了一船包括北朝宮室器物在內的雜七八雜賀禮;而位於淮水上游荊湖地區的老帥劉邵能,也給我送來幾百匹上等蜀錦和二十多名匠人,權作是聊表心意了。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退守到藍田關的老相識關內留後高寵也隨行派人前來了,還帶來一大筆價值十幾萬緡的財貨權作為訂金,希望能夠從淮地獲得現成的武器裝備,哪怕是舊貨也沒有關係。

    當然了,這些賀禮和獻納大多數最後還是入了公庫,作為淮鎮發展的儲備物資和資金,只有其中一些來路比較麻煩和不好變現的才會被留下來,再經過仔細的挑揀和分類之後,稍微的加工和翻新之後,抹掉一些不合時宜銘記和特徵,才歸入到南下送聘的明目當中去,

    畢竟,就算國朝的主動賜婚,我也得拿出與嫁妝陪帤相應對等規格和價值的聘禮和行裝來,才能保證最基本的排場和臉面;而這筆不菲的付出,對於淮鎮好轉沒有多久的財政狀況,無疑是一筆不小的負擔和額外缺口。畢竟,通過戰爭我撈的東西為實不少,但是為了善後和鞏固新底盤,後續需要付出的懂就更多了。

    所以,在相應的採買置辦上能夠想辦法省一點是一點,精打細算用現成就有的東西對付過去,那無疑是最好的結果了;比如積壓在庫房裡暫時難以變現的古玩、字畫、珠寶、玉石、瓷器、鐘鼎什麼,成雙成對的湊起來再冠以相應的名頭和祝詞,先送到南邊去準備著。

    此外,這次迷樣生物以園子裡過於嘈雜而打著散心的旗號,裹帶著家裡大多數女人跑去海邊消暑度假之前,還是留給了我一個不算建議的建議,就是以個人名義私下對勢力範圍內諸多大大小商家和外圍關係戶進行借貸;

    不過,之前已經以安東的重建工程為名,用後續的權益和資源產出作為擔保,通過匯源號的網點和渠道在淮鎮治下發行過了至少三期的債券了,相應的信用和細膩預期已經消耗了不少了。

    想到這裡,我開口問道

    「宓兒,蘿蘿那裡留下的具體章程又是怎麼說的。。」

    「別設一個捐募的名目嘍。。」

    抱頭蹲嬌俏的在我膝懷裡挺了挺身子,臉色微紅的道。

    「不說是債券,而說是分紅收益的基金了。」

    「哦。。」

    我微微驚訝了一下,卻是想起後世那些金融投機和詐術的把戲,難道這些古人也要提前享受到了麼。

    「那這裡又該用什麼作質保呢。。」

    「就用那位貴女陪嫁的采邑預期作抵押好了。」

    她在我懷裡再次用力的扭動起來,哼哼有聲的讓人越發的愉悅起來。

    「阿蘿姐姐說了,雖然你禁絕淮鎮治下的軍民百姓湊份子給你獻禮。。」

    「但是到時候這種拐彎抹角逢合的手段,只怕還是少不了的麻煩事情。」

    「所以乾脆搞個定期分紅的名目來,讓他們自發的踴躍認購好了。。」

    「況且,還可以以細節分包和才買招標的形式,對那些認購額度超過一定的人士,先進行部分的回饋啊」

    「這樣來去互動之下,還可以宣傳成是給軍民百姓的福利手段。。」

    「於淮鎮的名聲也無損多少,反而將其利害關係給更緊密的捆綁上來了」

    「還能進一步的甄選出,哪些是值得繼續扶持和協作下去的對象。。」

    好吧,我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感嘆道,真不愧是跨國企業人力資源管理出來的資深白領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9 20:44
第1169章 滄瀾13

     澄淨通明的陽光,海風、雪色的浪花,潔白的沙灘和連綿如蓋的樹林,

    而隱隱分佈在期間負責警戒和清場的,則是一些膀大腰圓的女性衛士;她們和男子一樣披著內嵌鐵片的布背甲,帶著遮陽的寬簷帽,背著制式火銃而挎著細長的刺劍,看起來就與其他親直衛士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當然了從某種意義上說的確是沒有什麼兩樣,她們都是從淮鎮各地女營的孤寡婦人當中,挑選出來最強壯著者最孔武有力的女中腱婦,經過突擊訓練和戰術操行的嚴格選拔之後,專門編列出來作為後宅女眷的專屬護衛力量。

    因此,除了沒有上過戰場之外,其他方面的標準已經基本可以向著正編的戰兵靠齊了,配給的也是最新式的制式長銃和連珠快銃,連珠短銃等等。

    甚至還專門安排過行刑隊的任務,和足以以假亂真的演習對抗,以培養她們的膽氣和臨機反應能力,所以,雖然編成時日尚短卻已經是後宅當中不容小覷的存在了。

    而在一處專門留下來的大片林蔭空地上,

    「我知道,都被帶過來之後,你們之中肯定有人多少有些不滿意的。。」

    穿著一身輕薄寬鬆紗裙,而靠在躺椅上的謎樣生物也在眯著眼睛,打量著周旁已經相當完備的度假村,一邊對著圍坐身邊附近的諸多女性開聲到。

    「但是最起碼,這是一種基本的態度。。」

    「我若是還留在家裡,扮演那個任勞任怨逆來順受的大婦。。」

    「或是乾脆藉機發作鬧將起來,那豈不是要遂了許多人的心意了。。」

    「乾脆出來眼不見為淨好了。。也順便看看那些人又當如何的上竄下跳。。」

    「到了我們這個地步,能夠在圈子裡靠攏過來的人,」

    「都是各有心思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善於之輩。。」

    「你們這些關係人等若是還留在家裡,只怕是少不得各種明裡暗裡的試探、挑撥和教唆手段了。。」

    「到時候你等又當如何自處,是打算緣友盡,還是勉強違心的虛以委蛇呢。」

    「所以,你們也不要不甘不願的。。總想著有機會獨自留在那廝身邊。。」

    「難道這次你們還要留在家裡,做出一副喜迎公室,而徒自惹人笑的樣子來麼。。」

    「說不好聽,這會去投獻和表心,只怕在對方那裡****也趕不上熱乎的。。」

    說到這裡,她仔細掃視了一圈周邊各色的反應,尤其是在新來某人臉上稍微停留了下才繼續道。

    「況且,這也是和那個傢伙說好的事情。。」

    「你們私下裡就不要揣摩過多了。。」

    「而且就算是來了這裡,也不代表你們各自手上的事情。。就要落下來了。」

    隨即她的臉色突然微微一變,頓然換了一種畫風。

    「喂喂,。說的就是你。。」

    「在老娘面前,不要整天一副離開那男人就沒法活的痴女樣。。」

    「也不要整天一副故意犯錯找懲罰的上癮德行。。」

    「信不信那廝會的手段,我也會用。。」

    「黃鱔還是鰻魚儘管教你吃個夠。。」

    當然了,隱約有所消息傳出來之後,則變成了另一種流傳的說法了。

    「要說這位小主母,才是真正了得的人物。。」

    「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卻把後宅收拾的服服帖帖。。」

    「居然都沒有那些牽扯不清的破事兒。。」

    「更沒有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的干係。。。」

    「現在一聲令下去散心,宅院裡的乖乖跟著走了。。女人都」

    「這莫不是在後宅公然宣稱做主,對那未上門的公女示威的不是?。。」

    。。。。。。。。。。

    徐州城中的一個角落,

    「這又是怎麼回事」

    正逢休沐日出門卻被半堵在半道上的總材官孔吉吉,看著面前兩個低眉順眼的女人,又看看身邊這位看起來尤為老實巴交的信使。

    「這是我家主人求取貴官諒解的一點心意而已。。」

    「諒解?,諒解什麼?」

    孔吉吉有些疑惑的道。

    「當然是我家艇爺,在夷州桃山的一點誤會和心結。。」

    「夷州?。。桃山港?」

    他似乎想起來,在當地接頭痛毆了一個死胖子,然後將現在家裡的那位扈娘,給強行帶了回來還引發了一場不小風波的歷歷往事。

    雖然事後被罰俸半年以作破壞地方制度和軍中章程的懲罰,但他也因此收貨了一個烈性十足的暖床人,從此過上了天天倒騎在上的幸福生活。好吧,他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容易耿耿於懷的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和目標值得他關注之下,很快就將這件讓他佔了偌大便宜的插曲,給拋在了腦後了。

    但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又主動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誠意拳拳的請求自己的原諒和和解;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難道是體制的問題嗎,一時間他不由陷入了某種體虧屁思的沉想當中去了。

    而對方見桿就爬的話語還在繼續著:

    「這是孫二,」

    「這是顧大,」

    「都曾是前朝武官家的女兒,或又是將門的媳婦。。」

    「亦是舊日姑嫂的關係,都有些家世淵源的身手和技藝。。」

    「能夠騎得大馬挽開硬弓,還會體貼服侍人呢。。」

    「不敢奢求貴官蒙寵,但就算是給貴夫人,做個端茶送水,牽馬落鞍的侍女,也是上好的」

    聽到這裡,再端詳著這兩位看起來都是身形高挑健美,而丰韻悠然的輕熟女,孔吉吉不由得額微微有些動心起來。既然不是給自己得利,而是為了侍奉夫人的理由,收下來似乎也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問題和心裡妨礙了。

    只是又隱隱覺得答應下來之後,自己回家會被那兩個女人給活活打趴下的下場和概率,已經是昭然若現了;特別是她們兩都加入了那位小宇文夫人所倡導的「婚姻家庭和婦女兒童權益保障會」的上層女眷圈子裡,正在隱隱憋著苗頭呢。難道自己又要輕易打破這個平衡麼,一想想喜歡打架的那兩位身邊再多出閣能夠舞刀弄槍的侍女來,只怕以後家裡動起手來怕不是要捅上天了。。。

    「難不成貴官願意看到她們這一身技藝,就此淪落風塵麼」

    對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動和猶豫,趕忙趁熱打鐵的加緊遊說道。

    「能夠收容在身邊,也算是做件善事了啊。。」

    不遠處的酒樓上,正在翹首以盼等候消息的鄭艇,也不由得大大鬆了一口氣,願意接納就好辦了;不然,日後萬一有機會和這位打照面,那就有所麻煩了。對方畢竟是羅帥所看中的技術官僚的代表和領頭人,不像是自己這需要努力表現,才可以保證不給人取代掉的走私商人而已。

    這兩個貨色也是他早早就打聽了對方的好惡與習慣,這才特地預留出來作為和解的誠意和手段;之前遠在夷州實在沒有辦法貿然接觸,現在總算是有機會派上用場了。

    不過,他最近也總算在內宅裡攀上了一條線,算是有個可以鑽營的方向了。所以能夠花代價籍此解決到一個潛在隱患,無疑是件大好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9 20:44
第1170章 滄瀾14

     徐州,彭城當中最大的官衙建築群之一,僅次於淮北道節度使留後的第二大部門——布政司所在的,布政司左參議李格非也剛剛結束了上午的坐衙時光,開始在隨身老僕的服侍下,慢條斯理的享用起高規格八菜一湯的廊下餐來。

    從專門為留後府、經略使、觀察使、轉運使和布政使衙門等少數高層官員服務的小食堂裡,炮製出來的是都是比照外間高檔酒家的菜色,而且還按照年節四季經常換著花樣。

    因而,此刻擺在漆畫螺嵌食盒格子裡的,有八珍果子雞,紅糟鴨,豚魚膾,炒牛腱、炸蝦球,爆灼羊脊,蔥燒海參,凍茸瑤柱湯,最後還有各色時令鮮果做成的消食拼盤。作為一大部門主官的特權,他甚至還有一小壺風雅十足的梅頭酒。

    只是這些原本專門迎合他口味的酒菜,與他此刻的心情下吃起來卻是沒有什麼滋味和意趣。

    因為某種現實原因,他這個布政司左參議的大多數職權,其實是個被高高架空起來的虛頭差事;布政司衙門大部分的職責和事務權,都被分散在了名下形形色色的屬官和佐僚手裡,而他們實質上大都是來自留後府所舉薦(委派),並且專門對其負責。

    故而,除了看看日常整理好上呈報告的基本知情權和對送過來的中大公文例行用印、副署之外,就在沒有更多的公務亢繁,而顯得相當的清閒和優裕。

    反倒是,名義上附屬於布政使衙門,而以布政左參議身份兼任的淮北道學政官——提調學政使,也是左參議權布政使事的李格非,在自己的主要職分治下,所能夠發揮一些價值和影響力的主要領域了。

    至少他可以籍此巡視和過問,相應教職人等的日常和庶務,乃至親自主持相應的考拔活動,監督各地的初級教育推廣和適齡孩童強制入學的情況。乃至負責一下名為勸學會的半官方組織活動,以定期徵募和管理各方勢力捐助辦學的資財。。。

    並以此和北地一些治學有成的大家、士人之流,保持了某種交遊往來的日常關係。

    從理論上說淮地不是缺少學校,事實上各種雖無學校知名卻類似學校職能的存在,可以說於軍中和地方是比比皆是。

    所謂的「淮地無私學」就是說,淮北道境內從上層規模最大的官辦聯校,到最基本的童子營和工讀場所,從農事和漁業、林業有關講習所,到各大城邑當中的技工學堂,自上而下幾十所各式各樣的教育機構和場所,幾乎全是官辦的產物;從場地、資金、物資和人員,也都是由淮鎮的撥付和安排,

    其中由功曹編列預算和開支,宣教司編撰和整理教材和課目,教化曹/學曹管理人員陞遷拔舉和培訓計畫,然後又有工曹、運曹、海曹、商曹、常平曹等對接部門,負責勤工儉學或是相應技術實踐的見習崗位,而逐級按照重要程度分派下去。

    其中每年要直接投入的經費和物資,大體有三四十萬緡,幾乎趕得上國朝給淮鎮編列的三分之一軍費了。這裡還沒有算上場地劃撥和其他部門協作下的無形花費和間接的支出了;林林總總各色在職的教學人員和勤雜人員也有五六千之眾,幾乎是僅次於各級行政官吏,而趕得上農官體系的第三大公職群體了。

    此外,大部分官員也有或長或短兼職或是轉任過教師的經歷,算是另一種變相的壓榨高端勞力和剩餘價值;因而,這些教職人員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潛在的官吏候選了;畢竟沒有辦法,這時代能夠受教育的人口技術實在是太少了,而且這種東西還是欲速則不達的結果;只能暫時靠數量堆積成質變來取勝了。

    為了就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培養出一批勉強符合最基本要求的產業工人和初級專業人才,乃至潛在的新式軍隊兵源,不求達到後世工業時代的基本水準,只要相對這年代的大多數人更具有優勢就行了。

    而這裡之所以還有個幾乎,那是因為還有聯校之下還有專門船政和海事科目的分校,最初是那些登州遺民主動投資所建立起來。

    所以還保留了一個相當於榮譽身份和訾議性質的學監會,讓這些擁有專業領域經驗和資歷的助學商家,對於具體教學內容和計畫,教材的編撰和收集,定期提供相應的意見和建議,以符合實際的需要而有所調整。。

    但是不管怎麼說,淮鎮治下所建立和完善起來則這一套東西,與國朝自古以來實行的各級學政體制,雖然有名同而實異,且漸行漸遠而去了。或者乾脆就說是自成體系而難以兼容的兩般東西了。

    就因為淮鎮所倡導的學問和實踐,大都是極為淺顯易懂而貼近實務的功利性內容;可以說除了簡單粗淺的書法文詞表達能力和時事對解之外,甚至連最基本的經義和策問、詩賦都沒有;而放到國朝的科舉體系當中,無疑是上不得檯面,甚至連最初級鄉試都不能通過的東西。

    然而雖然知道這其中頗多不合國朝體制之處,然而其中又涉及到了方方面面至少成千上萬人的生計和前程,以及淮鎮目前安穩平定的現狀,就算是身為名義上最高學政負責人的李格非,也不願輕易出頭去生出什麼是非,或是製造出了爭議和話題來打破這個局面。

    畢竟在這個紛亂艱難的世道上,願意從孩童開始推行教化和啟蒙,哪怕是通過強制性手段來實現的,可是就獨此一家的的好處和優待。

    從某種意義上說,經過諸多仕途的挫折和起伏之後,他既不願意違背本心去糾舉這些形如叛經離道的善政,也不想無端耽誤了淮鎮治下這些人難得機會和前程;

    因而被迫習慣了遠離爭權奪利的日常和目標,又在猶豫和糾結當中掙紮了好一段時間之後;他也只想在這個任上平平穩穩的坐完,在目前相對充足的資源和條件下,完成自己關於治學著書立言的小目標,然後把這些問題留給後任者就好了。

    唯一比較讓他心煩的是他的女兒李清照;近段時間居然異想天開的不滿足於現狀,而想要到新開辦的女子職業學校離去任教;而且還得到了來自以那位宇文小夫人為首上層女性小圈子的支持和鼓勵,或者說是慫恿。

    要知道,國朝方面雖然也有前代沿襲下來類似的女學館和京學女院,但都是針對社會高端和中上層的夫人小姐,所開辦的類似書畫詩詞歌賦等才藝培養和婦德、禮儀、教養之類高大上的事物;

    而這個女子職業學校,卻是公然打破原本女營和工場裡默認的女工培訓制度,而從衛生防疫、護理照顧、炊伙烹飪、縫補織染等傳統層面更進一步,讓淮地的百姓之女受到粗淺教育的同時,與男子一般的掌握部分營生的技能,乃至取代某些類似的崗位和用途;這不免在叛經離道的路子上未免走的有些遠了。

    但是他的立場偏偏又有些尷尬,這是那位宇文夫人所倡導的事情,並且說不定還得到淮鎮之主的默許,讓他缺乏立場和決心進行公開反對和阻攔;但是如果真要默視其成的話,只怕又會因為自己女兒的身份給人一種錯覺和暗示,這是身為布政使和學政官的自己所支持和表態的結果。

    這無疑是一種讓人十分無奈且糾結的立場和現狀,因此他也只能暫時裝病,且用一種鴕鳥般姿態來權作逃避了。

    但是正所謂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隨著國朝賜婚的鄰近,而再次有故舊之人帶著相應的是非和麻煩,找上了他的門路。雖然之前就有各種名目試圖走門路,而想法子塞人到他手下和身邊來舉動,但是直接打他這個位置主意的卻還是第一遭。

    畢竟,這一次對方帶來了後方某位強力人士的善意和建議;主要希望他能夠主動在位請辭,並且大力推薦相應的後任者;

    做為回報則是在國朝的諸多館閣當中,給他一個足夠榮耀和尊崇的大學士之位,甚至是京大或是京武之一的首座或是國子監大祭酒職位,乃至給他珍愛的獨女安排一門足夠體面和身份規格的婚事。

    要是別人的話,他或許早已經推脫委蛇或是巧言婉謝了;但若是這位的話就讓他不得不有些猶豫的,認真留心和思考起來了。

    隨後的幾天內,在遠處隔著幾條大街而遙遙相望的轉運使衙門,人稱泥菩薩運司的轉運副使曾華,也用來了類似的訪客和遊說;只是對方就直接乾脆的多了。

    來人直接拿出了五十萬緡的新發見兌官票,以及同等職級治下來自清貴且厚利的實缺——宗藩院掌理,兼鴻臚寺少卿,名義上與禮部左侍郎分掌外藩既屬國臣邦的爵祿、朝貢、定界、官制、兵刑、戶口、耕牧、賦稅、驛站、貿易、宗教諸事,實際上只要坐著收錢就可以了。

    只要他及時告病請退,於後的事情就自然有人辦理妥帖,而無需他再費心思了。

    對此一副風輕雲淡的曾華,倒是沒有思索多久就當場笑納了下來,而在寫明自己久在北地而身體不虞,希望調任回朝中的扎子上,署上了自己的簽押和印信。

    而在陸務觀坐署的觀察使衙門,還有辛稼軒兼任的經略使衙門,同樣也有人在活動著,不過,對象就繞過了這兩位身份比較特殊的主官,而對那些下一級的佐貳屬僚,尤其是廣府帶出來的故舊門人,開始了暗中的拉攏和威逼利誘。

    或是名利,或是權位,或是財帛,或是子女,或是朝中的前程與機遇,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9 20:44
第1171章 滄瀾15

     中南半島南端,位於九龍江平原下游的天南州境內,

    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的天南城中,還瀰散著一股子雨後清新的味道,總算是勉強衝散了連日來高強度攻戰,所留下的濃重的化不開的血腥氣和腐敗惡臭,也讓疲憊不堪而滿身傷痛的守軍,再次獲得了稍許的喘息之機。

    雖然雨季的到來,讓城外討逆軍的銃炮飛火雷等火器的威力和效能都大大了折扣,但城外河口由此暴漲起來的河水,不但讓討逆軍蒐羅的船隻得以抵達水門外,而就地聯築起浮台中日炮擊轟鳴不斷,徹底截斷了最後一點的內外交通;也由此倒灌在城中造成了頗為嚴重的內澇,並污染和破壞了大半數的水源,而引發了頗為嚴重的疫病橫行。

    幾乎每天都有人倒下,每天都有成車成車的屍體被清理出來,以至於後來隨著人手的艱巨而清理不過來,導致一些街坊被封鎖和堵塞了起來,哪怕裡面還有一些人還或者也沒能例外。城牆下的溝渠裡所流出來的,是渾濁的腐敗腫脹的事物,有時候則是大灘大灘的血色。

    用土木搭建起來的圍城連寨和土壘當中,藏在雨棚下發炮的聲響卻是依舊持續未絕,只是頻次變得稀疏了一些,飛射過來的鐵球和散丸,也意外遍地泥濘和積水的緣故,只有殘缺不全的城垛和塔樓上偶。然有人藏身的位置被擊中時,才會在格外凌厲而淒慘的慘呼聲中,綻放出一抹血色來。

    雖然囤積的糧草尚且充足,之前強運來的軍械也還夠用,但是作為守軍的士氣和鬥志,已經隨著著時斷時續的豪雨綿綿而與日劇下;

    而在城牆下的遍地泥濘和屍骸當中,如同老鼠一般零星往來奔走的身影,哪怕在大白天也絲毫不避人耳目一般的;在一片死氣沉沉的城頭守軍熟視無睹下,是不是的穿梭在圍城討逆軍的營地當中。。

    而在這座前陪都內城大內的前朝部分——九連宮中,時隔數月之後,大廈將傾的氣氛再次籠罩在了這裡。因為,之前城中所組織的,從水門再次突圍的努力已經失敗了;

    因為,在水門外外城的河口浮壘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打下了木樁,布設上一碰就會炸響的飄雷;結果拂曉前划船潛出的敢死之士剛出水門掩護的範圍沒多久,就猝不及防的撞上了這些水下的妨礙;

    然後炸響的飄雷只是掀翻的幾隻先頭小船,並沒有造成什麼傷亡,卻因此驚醒了附近布放的敵軍,而明火持杖的照亮了大片河邊,也將這些被攔阻在河中而一時進退不得的敢死隊,給納入了眼簾當中;

    整整上千名裝備精良的水師敢死健兒,就這麼河面上被火器弓弩的攢射合擊之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被當場圍困起來而屠戮殆盡。持續不斷的轟鳴和慘叫聲一隻持續到天色發白才結束,而水門外就剩下大片大片沉浮在血色當中的船隻碎片和殘肢斷體了。

    所以看起來有些憔悴和滿眼血絲的天南******內閣次輔,兼城內諸多黨人的總召集人劉瑜,再也閉口不談什麼的轉機和變局了,而是對著坐困城中的諸派黨人魁首強調和保證,還能夠堅持多久的問題了。

    而現在,他甚至連這些人私下自以為是的小動作和串聯行動,都已經不怎麼在乎了;只要他依舊直接或是間接的掌握這城中大多數的兵權,並且控制這相關的眷屬,就不用額外擔心這些心思各異之輩能夠翻到天上去。

    事實上,通過在軍中的內線,他已經私下鎮壓了好幾次個別守軍的異動,而將其打散混編到其他部隊裡去,又以虛稱為內應的詐降手段,坑過一次城外的圍攻人馬,所以至少短期之內不用擔心還有什麼其他的變化了。

    雖然他一直對著部下和親信強調,只要堅持得時間夠長,就能夠逼迫海對岸的那些諸侯大藩,在唇亡齒寒的利害得失面前有所決定和實質行動;但此時此刻,他也不得不暗自考慮起來,再次出逃的打算和計畫了。

    只是,這一次已經沒有水師方面的支援和呼應;而且,最大的障礙居然還是在那位被他們裹挾過來的天子身上,因為他開始因為受了驚嚇和水土不服之類的緣故開始生病,並且公然表態死活再也不肯上路走了。

    這是要開什麼玩笑呢,要是自己等人費盡千辛萬苦才逃出去,卻沒有這位故國天子作為旗幟和招牌的話,那自己這些人一貫以來的努力和打算,豈不是白費了心思呢。

    所以,他也不得不採取一些非常的手段了,還在之前他有有所後備的方案,只是太過茲事體大並沒有多少人知情而已,現在終於到了需要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他一邊如是想著,一邊帶著本家出身的死士,穿過親信所把持的大內九孔門,越過章仙台、雲英樓和回壁宮的廢墟,

    雖然大多數內外通路都已經被誰給淹了,但他至少還掌握了一條向西通往城外的密道,這也是他一支能夠穩坐釣魚台到現在的憑仗和底氣;

    只要能夠帶著天子走出去,然後一路向西南抵達九龍江平原另端,還沒有淪陷的,就能夠得到撤退到那裡的前水師殘部接應,而再次放船出海自此鳥闊天空的重新再有一番作為。

    從某種前景上說,就算西海道的那些島藩諸侯不敢再公然接納他們,相信一隻給予足夠關注和支持的,西國大夏的天竺都護府方面,也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把。

    然而隨後令人意外的是,先行前去穩住對方的親信回報,他們居然撲了個空,天子並不在自己的寢殿裡,而值守在周旁的人等也不見了蹤影。

    「該死。。」

    他不由的心中一凜,令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只怕還和那些正定會的保皇黨人脫不得干係了。他急忙對手下喝令道

    「停下,馬上隨後掉頭返回。。不要再管宮中那邊了。。」

    才走了片刻之後他又開口道

    「再停下,我們改走雲鼎門。。」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之後,當他穿過了沒什麼人把守的雲鼎門時,登上城樓回望的親信,再次印證了他的感覺,九孔門方面已經被火光和嘈雜聲所包圍了。

    劉瑜重重的吁了一口氣,然後在進入依舊為自己人掌握的兵營當中前,對著一直被他們小心環繞在其中的某個身影道。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大梁的天子了。。」

    。。。。。。。。。。。

    而在徐州彭城的又一個休沐日當天,一處佔地頗大的官邸後園當中。

    當陸務觀和辛稼軒這對難兄難弟兼親戚,再次坐到一起的時候,就只有相對而苦笑的表情了。這段時間發生在他們手下的事情又怎麼可能一無所知呢。

    但是這種活動更像是用來掩人耳目或是混淆視聽,或者乾脆就是為了擾亂淮鎮內部而挑起紛爭矛盾的陽謀手段。

    而辛稼軒這段時間蟄伏和低調的太久了,以至於都失去了某種權威和影響力,面對的屬下也有些陌生和生分了。而陸務觀因為早些時間回來,並且馬上就投入到觀察使衙門繁忙的事務當中去,所以情況還要好上一些的,但是同樣也要面對好些人事變遷後的現狀。

    如今淮鎮治下的官員們最普遍的一大特色,就是足夠的年輕;可以說除了名義上執掌布政司和轉運司的李格非與曾華兩位大佬之外,其他部門的主官就基本沒有過四十歲的;更別說底下的各級官員因為流動性上的頻繁和長期兼職多能的緣故,可以說年輕氣盛的二三十歲才是最基本的主流。

    這既在代表了某種活力、進取精神和發展潛力的同時,也是淮鎮被朝中詬病最多的缺乏老成穩重,而輕浮虛躁窮兵黷武的一大理由。因此,他們在某種意義上缺乏底蘊和城府,而很容易被牽動和撩撥的人心浮動起來;

    這也就是這兩位部門主官,此時所要面對的問題所在。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9 20:44
第1172章 滄瀾16

     「青青子吟,悠悠我心。。」

    河北道,在一片銃炮齊鳴的對戰嘈雜聲中,一身戎裝頂盔摜甲的鵬舉兄念出這樣的字句來。

    收到遼東陳淵的來信,而讓他不由的微微一笑,這位長久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小兄弟,終於也有自己的前程和機緣了。

    然後,又將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面前的戰事當中。這遍佈平原而少見山險的河北之地,就是各方勢力更迭起伏浪行無端的四戰之地;而且多數時候是地方一體民賊不分而沆瀣一氣,兵來則相歸如民,軍去則再出為賊。正所謂是「撲而不滅,剿而不盡」。

    他也是花了兩年多時間,才在這裡摸清了其中基本的脈絡,通過針對性的剿滅、打擊和扶持、滲透和控制,將周邊一應勢力清理的妥妥帖帖;而不至於想當初次一樣,讓北面的敵人一路狼突到唯一的治所城下,而幾乎損失了大半數的早年屯墾成果。

    如今,定期掃蕩和清理那些外圍的土團鄉勇義軍勢力,順帶牽制和騷擾平盧軍,不至於讓其全力擴張和笑話所佔據的地盤,也是他日常任務之一。

    他甚至因此得以鍛鍊出了一隊少而精幹的突擊騎兵,以及數隻以大騾和驢子等大畜代步,陣列而戰的機動伴隨銃營,馳騁縱橫南北而屢屢破敵甚眾。

    「且讓我們多多殺賊,」

    他轉身對著一種將士道。

    「為鎮帥的大婚之期,獻上一份心意罷。」

    。。。。。。。。。。。。。

    徐州彭城,羅氏後宅

    「又是一個心情愉快的早晨啊,」

    我如此感嘆著小心翼翼的從一堆粉嫩的腿腳裡抽身出來,狠狠伸了個懶腰,然後慢慢打量著我的戰果。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嗯,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重新再數了起來。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五個,居然會是五個,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我趕忙再次一個個確認過去,抱頭蹲、妹妹璐、小吃貨萌、抱頭蹲,怎麼有兩個抱頭蹲呢

    好吧,我再次確認了之後才發現了端倪,除掉一個喜歡摟著布偶玩具,而半夜偷偷爬到床上來打醬油兼做圍觀群眾的小嘉迦之外,的確還多了一個讓人意外的對象;

    居然是抱頭蹲那隻存在感很低的小尾巴,我帶回來的北朝皇室遺孤,好吧,我不得不承認,平時穿著衣裙的時候看起來沒什麼感覺,但是抱頭蹲和她倆人一起脫光了之後,似乎就有那麼些近似。

    只見滿臉睏倦眼角隱有淚跡的她,與睡得死沉死沉的抱頭蹲親密無間的抵抱在一起,看情形只怕身上該用的地方都已經被用過了。

    不過,這個小插曲並沒有耽誤我太多的時間,因為,今天也是我啟程前往江寧迎親的日子,所有的鹵簿儀仗鼓吹車馬都已經準備好了,洗漱沐浴熏香穿上一年也難得用上一次六章五藻代表候位的大朝禮服,這才出門上馬在諸多一身勁甲而銀光咧咧的親直衛士簇擁下緩緩騎行而去。

    雖然早晨的氣息還是籠罩在相當涼爽的晨風當中,但是除了留在城內的文武官員之外,大多數的軍民百姓卻也早早的等候在街道上,以自髮夾道相迎的方式為我的啟程送行。

    我甚至還在一些街口撇見了,供人禮拜的香案什麼的,隱隱還有吹打鼓樂聲傳出來,顯然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某種祝福和祈願之心的,只是讓我感覺有些怪怪的,。

    等到出了徐州城又登上了運送南下的車船之後,依舊有人成群結隊的聚集在河堤和岸上,還隱隱有人唱出歌子而隨風飄到我所在的座船上來。

    「於以采蘩?於沼於沚。」

    居然是有人唱起《詩經》裡的<采蘩>給我權作送行。

    「於以用之?公侯之事。

    於以采蘩?於澗之中。

    於以用之?公侯之宮。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

    然後又變成了前朝大詩仙李太白的《長歌行》

    「桃李待日開,

    榮華照當年。

    東風動百物,

    草木盡欲言。」

    一直到船行很遠之後,聚集在岸邊的人群才逐漸的消失不見,而恢復了「拂堤楊柳醉春煙」的日常景緻。我也得以馬上把這一身繁複瑣碎的行頭給脫了,換上更適宜度夏的輕衫;然後,一邊舒舒服服的吹起帶著清涼濕氣的河風來。

    「十娘。。給我揉揉肩膀吧。。」

    我頭也沒有回的道,隨即一個溫暖豐潤的身體就貼了上來,輕輕的在我肩背上推拿了起來。

    這次在外度假散心的迷樣生物,臨行前專門把李十娘支使過來,卻是以她見多識廣最適合代表本家待人接物為由,充作我的贊儀角色,而三枚則是繼續充當我的儀衛領頭,自此一路溫柔相伴夜夜歡愉而無需贅言了。

    待到滿載這各式彩禮和聘物、行裝儀仗的車船隊,橫渡過了淮水抵達淮南境內之後,就仿若是畫風突然一變的進入另一個世界了;

    沿河兩岸遠近到處是新翻的土地和形形色色正在建設中的工地;大大小小的河灘上被焚燒和收割過的葦蕩狼藉;以及被深挖削平加固的河岸上,稀稀疏疏新栽種的楊柳樹苗;乃至被挖掉大大小小坑窪裡淤積爛泥,而填土夯實鋪墊以碎石和煤渣碾緊的硬化道路,還是仿若種種往日猶然在目。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又回到了當初剛在淮上開始立足的艱難歲月一般;

    除了少數負責監管和巡視的軍士和管理之外,到處都是面有菜色或是面黃肌瘦的人群,沉默而疲憊的埋頭在各種勞役的工地裡;也只有在一些明顯來自淮上移民屯墾點和聚居區的人群當中,才會有響亮的勞動號子和歌聲,此起彼伏的隱約傳出來。

    回想起那會的光景,可以說除了軍隊和官吏,還有少數有所專長和技藝的匠人,能夠保證基本供應充足之外,其他各色人等就只能維持個半飢不飽的程度了;畢竟,在極為有限的資源儲備和相對落後的資源產出情況下,只能優先確保最有需要的重點群體,犧牲一些次要的方面來保證整體大局的穩定了。

    而我也是費勁了千辛萬苦,篳路藍縷的一點點披荊斬棘從無到有的經營到現在,又不斷的輾轉征戰各方搶奪來各種資源和畜力,組織了無數次的集體勞動和基礎設施建設;這才逐步的將這種貧弱寡淡的日常局面,給慢慢的扭轉過來,而讓如今淮地治下軍民百姓,慢慢都具有相當不錯的氣色和久違的不多笑臉。

    最先是在作為治所的青州和駐防重點區域的沂州部分實現;進而開始逐步擴散到了淮東六州的大部分地區;然後有向著延邊的十一州擴散而變成了,如今淮北道境內絕大多數地區,都能做到人人有口飽飯吃,人人都有事情做而各司其職,自此就算遇上災年也在官府的調劑和保障下,毫無顛簸流離道途之苦的安定生活日常。

    當然了,從某種意義上說,淮北境內這種相對安定充足的生活日常,其實又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對外征戰掠奪的額紅利,以及對這些從屬、附庸的周邊勢力和外圍地區的壓榨、盤剝上的;

    其中唯一有所區別的就是,在安東和新羅藩等地,是假以地方諸侯藩屬之手而進行效率較低的間接搾取;而在這些淮鎮的邊沿地區,則是更有組織和效率的集體編管式的直接剝削而已。

    因此,通常情況下也就能夠勉強確保他們食可果腹和衣能蔽體而已,並且再繁重勞動當中時常伴隨著積累下來的傷痛疲病困擾,而屢屢有所過勞死或是積勞成疾的例子發生。

    當然令人聊以**或者說可以用來自欺欺人的是:如果沒有淮鎮勢力介入的話,他們的結局和下場或許比現在的結果還要更糟的多,或許連吃飽肚子之後再過勞死的機會都沒有;

    不是在天災人禍中被活活餓死在家園裡,就是相繼力竭倒斃在逃亡的路上,或是成批的被凍死在淮南並不算嚴酷的冬天裡,或是在餓極了人相食的瘋狂當中,逐步走向滅亡;至少到了我的手下,還給了他們一些繼續苟延殘喘下去的機會和理由。

    而且,在淮鎮的甄選體系下只要能夠堅持下來,達到一定年限之後同樣也有相對上升的通道和改變境況、身份的機會,這也是一個蓬勃向上發展迅速的新興勢力,所能具有的活力和包容性等特色了。

    由於我嚴厲禁止當地浪費工時和物力,來進行所謂迎來送往的場面活動。因此,在淮南當地的大多數行程都是相對靜悄悄的進行著,只有偶然遇到聚集在河道里進行清淤和加固工程的勞作,而實在無法迴避的人群,才會出面站在甲板上打個招呼,享受一下他們不怎麼整齊的歡呼聲。

    儘管如此,每天沿著河道停船駐泊休息的時候,從船上就會卸下一些我順便帶過來的物資,算是給沿途淮鎮編管下的軍民百姓一點福利,確保人人至少一個雞蛋或是半個罐頭的加餐,以資紀念云云。

    進入淮南腹地之後,我也接到了一個新近的好消息,就是位於淮南沿海泰州(今江蘇省泰興市)境內規復的鹽場,終於開始產生收益了;要知道,這裡本來就是傳統的鹽場區,自春秋時的吳越爭霸起,就已經有所煮鹽以謀國利的記錄。

    前朝大唐的鹽鐵官,亦於沿海設有十監四場,其中就包括漣水、湖州、越州、杭州四場,嘉興、海陵、鹽城、新亭、臨平、蘭亭、永嘉、大昌、候官、富都十監,號稱歲得錢百餘萬絡,以當百餘州之賦。

    其中又以淮南泰州海陵縣所產出為各地之最;泰州下屬一府五縣治下,泰半人口皆以此為生計,而周邊各州的無數行當,亦是於此息息相關。

    只是在乙未之亂後的近百年間因為長期飽受戰患,而離散流失嚴重。

    尤其是數十年前那場席捲江淮,曠日持久的大雲教之亂,讓當地幾乎十室九空,當地飽受官吏、豪強、士紳和鹽商等,多重壓榨的鹽戶則是其中的重災區,因為彪悍勇鬥又虔信教義而幾乎前赴後繼大量的戰死在,被稱為地上小神國的揚州府城之內;盛極一時的當地鹽業,也因此一落千丈而陷入蕭條頹敗之中。

    但是這行當其實門檻相當低,只要有足夠的人手和熟練匠人,以及簡單的煮鹽器具,就可以輕易的獲得大量產出,畢竟,當地綿連數百里的蘆葦蕩就是最好的煮鹽柴薪;

    昔日隸屬於北朝陣營的淮南藩鎮之一——泰興軍就是以此為憑仗,厚取其利而制甲練兵造船,與據有揚州等地的淮揚副總管長期進行對戰戰拉鋸,而不落下風的。

    後來泰興軍節度使吳興丁在北伐大軍壓境前,因為決定和宿敵淮揚副總管聯合而堅持抵抗到底,被部下所刺殺以獻其地,境內自此大亂而不戰自潰,等到東南行司的大軍接管之後,沿海的鹽場已經沒有剩下多少人了。

    不是就此淪為鹽梟和私販子,就是沿著當地的河網水系變成了流寇水匪,持續混亂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國朝大軍過境肅清之後,又任命了新的官員才得以平靜下來;然後又因為新來的各級官吏及其隨員,不擇手段的壓榨和搜刮過甚,而屢屢爆發騷亂和激變。

    等到第一次北伐全面崩潰之後,這些地方的委派官吏也開始爭相棄守而逃,當地再次陷入了一個混亂難治的空窗期,直到寧總管在江北收拾殘局而逐步將戰線重新推到淮水邊上。

    但無論如何,一旦這些地方得以重新穩定下來之後,這無疑是投入時間最短,見效最快的一項產業了;

    昔日淮南行營立足當地時,亦是動過重開沿海鹽場的主意,只是美國多久就爆發了淮河大水,後來又受制於人力物力的匱乏和不足,相應籌備的進度緩慢,最終在國朝的不斷抽調下不得不無果而終。

    現在淮鎮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重開泰州沿海的鹽田和曬場之後,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僅次於淮鎮掌控下,遼東半島、膠東半島和河北滄州之外的第四大鹽場地了。而且作為僅次於糧食的民生物資,鹽巴這種東西是沒有什麼過剩和氾濫的概念。

    此外,還有關於淮南近海漁業資源的收穫,這裡亦屬於後世舟山漁場延伸出來的一部分;對於那些只有小船小網的本地漁民而言,無疑是空有寶山而求取不得只能坐困潦倒一時;但是對於來自淮地的外海捕撈隊,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簡直是豐饒富足的海上田園;

    既然在淮南地有魚又有鹽,這也意味著一個可以長期相互扶持的產業鏈,就此初步成型了。自此在淮南道的經營和開發,也不再是純粹的投入和負增長了。

    這也算是我迎親之前的一個錦上添花的利好消息把。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 20:47
第1173章 滄瀾17

     江西道,再度易手的歙州治歙城,已經插上了代表大雲教別部的素色飛雲旗了。

    踩著滿地的殘垣斷壁和散佈的屍骸,在裊裊的煙火餘燼和殘餘廝殺聲中,依舊扮演著軍師兼傳道師角色的金求德,也再次迎來了新的一天,

    而這些許的雜音和動靜,則是城中最後剩下那幾處負隅頑抗的大戶,在無數暴民圍攻而力量對比懸殊的絕境當中,所能夠發出垂死掙扎的最後一點迴響了。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這幾家也是數年前歙州州治淪陷,的罪魁禍首和幕後的推力之一。

    而經過這次鈔變暴亂之民的淪陷和再度光復之後,當地歷年的積欠和虧空,連同國朝大梁派來的官吏們,也因此一掃而空,而恢復到了「民風淳樸」的鄉賢聯合治下了,而他們各自據有和圈佔的「無主之地」,和蔭庇下的佃客部曲,更是因此翻了數番。

    而作為代價,不過是重新換過了旗號和行頭的地方義軍、土團們,砍了幾百顆上千顆不知來歷的人頭,權作光復州城的獻禮和功勞而已;

    於是,接下來勿論朝廷新派來多少官吏,也無論他們是怎樣位高權重的人物,都無不在這些地方豪族大戶,及其附庸勢力和代理人的手段面前,紛紛的折戟沉沙或是和光同塵的接受了現實。

    而且此後,無論是成群結隊的流民過境,還是大股的盜匪流竄,也都被這些掌握著地方局面的豪族們,給一一遊刃有餘的化解和。直到他們遇上了這些瀕臨困境,卻毫無道理和交涉手段可言的大雲教軍。

    現在,終於輪到他們這些始終躲在幕後,操縱地方輿情和局面的地方大族,開始為自己最初挑起的禍亂和動盪,付出最終的代價了。

    但是,金求德並不滿足與眼前這些得失,對他來說這裡的一點成果,也不過是他東山再起的一塊跳板和開端而已。

    自從得到北朝滅亡而自己盟定一生的妹妹,也很可能就此同殉的消息之後,他的野心和眼界也像是失去了最後一點束縛,而突然變得豁然開朗而無法遏制起來。

    他雖然一度投靠了大雲教的總壇,並且因為在短時間內精通了教義,而屢有創新和逢迎得當的建議,很容易得到幾位殿前丞相的賞識和信重;但是在見識了這些大雲教高層,進入江浙之地的乍富驟貴之後,各種奢靡無度的攀比和爭權奪利的侵軋,等種種不堪表現之後,還是毅然帶著資源轉而投奔了熟悉的舊相識。

    自從追隨法大力被變相的打發到這江西道的邊角之地,這些年他用了好些心思和功夫生聚實力和四出抄掠,才從區區殘破不堪的無隸縣一隅,席捲和拿下了歙州「一府六縣」當中,包括婺源、北野、績溪、歸德、祁門諸縣在內的大半數地盤;

    還得以在遠交近攻而軟硬兼施,分化合擊的手段下,火並和侵吞了新安江上游附近的宣州和池州等幾隻類似旗號的人馬,重新恢復到了號稱過萬人馬,而至少擁有三千可戰壯勇的氣象和規模。

    然後,又派人暗下狠手坑死了好幾位,總壇派過來分權和摻沙子的巡查和堂使,才不慌不忙的在無數州城外嗷嗷待斃的飢民,和州城內教眾的呼應下,摘下了州治歙城這顆逐漸瓜熟蒂落的果實。

    自此,整個新安江上游地區,在沒有能夠與之對抗的地方勢力和官軍的存在了;然而,最近周邊對陣官軍的規模和主動出擊的次數,似乎在不斷的減少。

    因此拿下歙城又親手打包送走了一大批金銀細軟後,他也在等待消息,一個費以許多水磨的功夫,砸下重金無算才從官軍內部鋪墊出來的消息渠道。

    這樣感謝江寧方面的財計拮据和內部黨爭激烈,才會讓某些人敢犯天下之大不韙,而將涉及軍前部署的消息,拿出來高價發賣給他們這些叛賊,實質上做那養寇自重的勾當。

    只可惜,大雲教總壇那裡被眼前的大好形勢沖昏了頭腦之輩,卻是根本不在意這些小節,這才得以便宜了他們這只邊緣化的人馬。

    而有了州城當中這落入掌控的數萬戶口打底,他輕而易舉的又可以拉出至少上萬人的青壯,作為前驅和炮灰了,這樣幾番攻略和抄掠下來,手中堪用的戰兵員額,至少又能夠翻一番的。

    而且,與那些在雲夢大澤時因為屈服於淫威和共同需要,而聚附在手下的各路水賊人馬不同,這可是他用自編自改的教義,再加上優先的待遇和供給,所輸灌和洗腦出來的直屬部眾。

    兩天後,他終於從新安江下游比鄰臨安郡的淳安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饋,隨後他在自己的搭檔兼總頭領,大羅法師法大力面前讚聲道。

    「真是天助我也。。」

    「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啊。。」

    。。。。。。。。。。。。。。。

    我在淮南的行程還在繼續著,既然有所好消息,自然也有相應不那麼好的消息。

    正所謂是治大國如烹小鮮,最講究火候和分寸,作為一方的統治者也沒有例外,做過火了不行,火候不到也不行。

    如今,淮鎮還有一個比較隱性的普遍性問題——錢荒,也就是日益增長的生產力和資源產出,與市面上流通的貨幣,逐漸產生脫節和滯後,而導致通貨緊縮的預期和潛在憂患。

    雖然目前還沒有怎麼顯露出來,但是一旦隨著越來越多地方,解除相對嚴格而規範到生活瑣事細節的編管,而進入正規編戶齊民和人口有限自然流動的日常態;

    原本通過供銷體系和配給制度,只在內部消化和調劑的產出和資源,所釋放出來的消費力和需求市場;將匯聚成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巨大潛流和龐然浪潮。畢竟,就算有各種兌換卷和配給票作為輔助,但人的本性是有機會都會去嘗試更多的選擇和可能性的。

    雖然可以通過私下增發代幣和其他實物配給捲來暫時緩和之,但是這個世道的大環境下,多數人還是更認真金白銀的寶貨和貴金屬錢幣。

    雖然淮鎮當初並不是沒有經歷過以物易物之類的階段,有且由此建立起相對成熟的牌價定位來;但是真要重新倒退那個初始程度,哪怕不至於因此崩潰而只是有所動盪的話;那也代表著懷鎮這些年的相當部分建設成果,包括經濟活動和金融信用上,都要由此打了水漂了。

    而如今淮鎮有來自膠東和遼東、夷州等,數處較大的金礦和銀礦的產出,再加上歷年的戰利品和收刮戰區所獲的積累;在作為大額商業活動和金融信用保證的金銀儲備上,暫時還不至於出現什麼問題。

    反倒是日常民生所需的小額白銅錢、黃銅錢和青銅錢的市場流通量,開始呈現某種短缺和枯竭的跡象。畢竟,光靠金銀寶錢是無法取代和滿足,這些佔據社會底層大多數人口的日常流通需求。

    像是那些小說影視題材裡動不動拿出金銀,或是大額銀票來付賬的場景,固然看起來很美,但是卻是只有在商品經濟已經發展大為豐富的明清兩代,而伴隨著整體通貨膨脹才得以正式出現的產物。

    在此之前,至少缺銅這一點卻是暫時無解的,因為這也是中國歷史上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都曾經面對過的老大難問題,而在偌大的北方地區原本就不怎麼產銅,而外來輸入銅料的來源同樣是相當的有限。

    後世也是到了雲南的銅礦大發現之後,才得以逐步緩解的。

    因此,那些封建王朝的對策,差不多都是依靠自身足夠大的體量和經濟規模規模,一方面通過有限的政策干涉和引導,限制商品流通規模來壓制其影響;一方面則是通過犧牲相當程度的國家信用,來強制壓榨和收刮民間私藏的銅錢銅器;以此度過一次次的難關和經濟風波,直到再也維持不下去而迎來改朝換代。

    而如今南朝大梁除了盛產銅礦的南平府和黔中道(今雲貴高原大部)之外,還有來自天竺、安息等地區和外域,乃至海外各洲的銅礦輸入,才能維持了若大體量的基本流通需求。

    但顯然我治下淮鎮所擁有的這點基本盤,並沒有足夠的本錢和基礎,來玩這套欲擒故縱的粗暴政策和金融把戲。唯一比較具有優勢的,就是諸多新技術和相對先進管理制度,帶來的初級工業生產力和衍生生產方式,所造就的其他資源儲備和人力上的巨大解放。

    因此,謎樣生物那裡不免拿出一個建議和主張,要不要籍著這個吸引了大多數關注的親迎機會,冒險提前推行以紙面票據為代表的小額信用貨幣,來度過這個錢荒的難關,完成在這個時代隱性的經濟增長軟著陸。

    但是直到沿著昔日漕運運河,重新上岸而抵達江北之後,我依舊沒有能夠對此下定決心;只是和駐留當地的劉延慶短暫碰了個面,交涉和不止了一些後續的事情之後,又繼續馬不停蹄的南下過江去了。

    度過了長江之後,隨著人群中各種吹打奏樂聲和綵綢紮成的牌坊,掛樹上的帛花和綵燈,明顯屬於慶典的氣氛,開始出現在了採石磯為首的渡頭,以及後來上岸的沿途路上;

    只是這些在地方官的帶領下,前來迎送的人群看起來明顯有些營養不良和勉強,並且四下里不乏愁苦和憂慮的表情;

    隨後我的探子和眼線就帶來了某種情理當中的真相,他們都是被可以暫時免除一天徭役和提供飲食的條件,所招募和誘使過來充作場面的結果。

    事實上,沿途所見城邑和村莊裡的蕭條和頹敗,也不是這些表面光鮮的一時手段,所可以遮掩的住的。據說在我來之前,哪怕在陪都江寧府的周邊,已經有人不斷在餓死,也有匪類流竄於道途打家劫舍。

    這一次卻是因為大婚需要的國朝體面緣故,這才得以費力氣出兵掃蕩和政治了一番,又開始在城邑中開辦了好些個賑濟點,這才將這一番局面給短暫的扭轉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 20:47
第1174章 滄瀾18

     江寧城中,靠近石頭城北門外的富源裡,

    大名鼎鼎的老字號酒肆春明樓,也在日上高桿的蟬鳴聲大作當中,迎來了大半數落座飲茶用點的日常。

    雖然這裡是江南特色扎堆和文雅富集的地方,但是在這處五層樓台的食肆裡,卻技能炮製得出精巧雅緻的金陵飲食,也做得了閩粵一帶的鮮生口味,更有廣府風味早茶的供給,因此頗得那些流寓於此的國朝官員及其眷屬的歡迎。

    作為春明樓的當家人人稱「錢不二」的錢瑞方,既是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也是長袖善舞的商場豪傑,乃至時間不長卻與城中好些頭面人物,都有所牽扯和打點攀交的關係。

    他據說是廣府籍的豪商,隨著國朝定陪都於江寧,而隨大量富戶和遷移到這裡討營生,又做通了門路接收下老字號春明樓的生意,經營至今也有好些個年頭了。

    隨著日漸的事業做大,他也得以收留了許多城外的來投靠的窮親戚,在酒家裡打雜和幹活謀生。還經常組織收集各處飲食店家的殘羹冷筵,自費腳力和車馬的送到城西去,賑濟那些窮困流離之人,所以在江寧城的市井民間當中,還是頗有些口碑和名聲的

    雖然隨著夏日暑熱,底下大多數的夥計和跑堂,看起來懶洋洋的幹活不起勁;但也有人貌似漫不經心的扶著汗巾靠著壁板和屏風,卻是在側著耳朵聽著左近一群看起來,舉手投足間明顯充斥著行伍氣息的客人,在有一聲沒一聲的抱怨著什麼的。

    「大雲賊那群叛逆還真是不得消停。。」

    「又在江西大舉生事了。。」

    「嘉州方面也大舉行動,差點兒打破了府城了。。」

    「這些狗賊在地方上,總是死灰復燃,驅而復還。。」

    「累得我輩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輪換下來休整了。。」

    「這是還是仰仗了那位國朝賜婚的觀禮由頭。。」

    「才得以到這江寧城來稍事放鬆放鬆。。」

    ,

    這段時間他這些人最多聽到和見到的,還是與眼前這場婚禮有關的一應事務,儘管如此這位跑堂還是不敢有所怠慢,直到送走了這桌客人的片刻之後,相應收集的隻言片語,就已經擺在了久未出面的東主,「錢不二」錢瑞方的面前了。

    當然了,這位看起來慈眉善目而頗具富態的錢東主,其實還有其他的多樣身份,比如他也是當地陪都分駐武德司掛名的外委侯官,而時常要提供一些市井見聞和消息;

    同樣他還捐了一個最末等的士爵,而可以見官趨禮;又兼作富源裡西坊的坊正,有組織潛火鋪和巡更安排,提供行人鋪保的相應職責;還是城內食肆行的行東之一,兼作水陸鮮活採買的勾當。。。。

    但是他還有一重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隱藏身份,則是大雲教的資深教眾,當代屈指可數十幾位的捕風使者之一;而他的祖上是隨地上神國一起灰飛煙滅的死忠信徒之一,作為聖教的眼線和世代沿襲至今已經是第三代了。

    根據隨著故揚州城在大火中飛昇的初代教祖荊軻守的規劃,最早依照在社會底層貧民和礦工、手工業者當中發展而來的聖教,有著相當龐大而繁複的教義,以及相對嚴密的內部組織和森嚴階級。

    在教祖之下,又按照各自需要分作若干個體系,號稱三宗六道八部,以各種名目和職責在明裡暗中各行其是,但是經過一系列的變亂和蟄伏之後;

    如今,從閩地內陸山區留存下來的殘餘教眾當中,也只剩下少數專掌征伐和護持諸事的護法體系,負責內部扶助救濟的堂院體系,以及傳播教義發展信眾的經法師體系,負責捐納勸募和管理聖庫的善使體繫了。

    雖然其他還有一些較小的支系和源流,但相比這幾大支系,卻是都已經不成什麼氣候了;更兼從艱苦困頓的閩地,進入富饒足食的兩浙之後,開始大封文武官職而浮濫成風;

    乾脆就只剩下高層當中,殿前諸太尉和諸丞相的文武臣班,以及殿後的諸大小國師和法王、司教們,兩重交錯兼任,又相互分庭抗禮的系統了。

    至於在新佔據的地方上,則淪為這些高層人等通過弟子門人親屬等裙帶關係所延伸而出,大大小小實力派分據一方的勢力範圍;然後又按照入教和投附的先後資序,在他們之中分為新部、老眾等不同的批次和親疏遠近的派系。

    而最外圍的無疑是那些,來自較遠地方投獻而只要獻納一筆錢糧,就得以掛上聖教旗號行事的中小勢力了。

    因此儼然看來,聖教的大業已經遍及兩浙、江東、江西等五、六十州之地,應者如雲而形勢一片大好,甚至還要搞過當年聖教祖親自起兵時的局面了。

    雖然時時有大梁官軍的多面圍追堵截,和屢敗屢戰之績,但是架不住地方上天災人禍乃至繁重盤剝造成的流民不止,聖教就總有足夠的土壤和機會,在官軍轉移後的薄弱之地重圖復來。

    從某種意義上說,初代教祖所留下的教眾組織和耕戰屯守的傳統,才是他們亦是得以迅速做大的立身之基;而之前各路官軍出於保全實力和養寇自重的各種考量,則給了他們各個擊破和轉進騰挪的餘地和空間。

    但是這種立身之基,在走出了貧瘠艱苦的閩地內陸山區之後,卻是隨著各位教中高層的奢靡無度,和各種私下授受濫封官職與地盤的行為,而正在消融和瓦解當中。

    而他們索要面對的官軍,卻是在逐漸的淘汰殘弱之後,變得更加難纏和堅韌起來;尤其是北方安定而朝廷得以抽出手來,讓那些北地撕殺出來的北伐健兒,加入到地方的平叛力量當中去之後,實際上聖教縮陽面臨的局面和前景,就更加的嚴峻了。

    雖然,錢瑞方對此隱隱有所察覺和憂慮,然而這一切就不是他這位負責刺察敵訊,而在江南活動日久在其中,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和作用的資深捕風使者,能夠直言和干預得了的結果了。

    儘管如此,他也得以知道許多與聖教高層相關的決定內情和大小事件的秘要。

    比如,前來江寧迎親的這位長期名聲外在的淮帥,雖然領下的地盤與聖教的活動範圍相去甚遠;但是因為其赫赫戰績和身為南朝大梁最能打和善戰的行伍序列,卻始終一直在聖教高層的重點關注範圍之內。

    因此,長時間下來也沒少直接或是間接的打過交道,比如在早年,他們就派人以投奔者和外來流民的身份,北上進入淮東的境內,試圖在北方南國眼線和監控相對薄弱的地區,也能夠有所作為和發展。

    只可惜陸續過去的人等,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的就此消失,而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音訊和消息。

    後來又在閩地出亡的移民當中,分批安排下來長期潛伏的人手,以求搞清楚聖教先驅在北地發生的事情,乃至尋找打破外部僵局的契機和緣由;然而,這一次他們就更加乾脆利落的,在淮鎮初成規模的監控和防範體系,以及相應的情治人員手中踢上鐵板。

    包括幾位傳道法師和一位資深捕風使、護法在內的數百人,被瓜蔓抄一般的連根拔起,而相繼明典正刑的吊死或是懸首在,專門用來收容流民的檢疫營和外來移民所登岸的港口外。而餘下沒有被身邊人等當作可疑目標而糾舉出來,也沒有出現在屍體當中的極少數漏網之魚,也徹底就此失去了聯繫。

    由此,聖教高層們也再次確認了北地並不是什麼疾苦思變的傳播聖道樂土,而是聖教大業潛在的魔障和諸多惡業之一,而身為淮鎮之主則無疑是其中的惡業之首。

    當初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報復和震懾的手段,只可惜在對方經營如鐵桶一般的局面下,派過去的死士和刺客,基本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費了老大氣力潛入淮鎮境內之後,甚至連打聽和刺探目標的行蹤都沒來及得及開始做,就已經莫名其妙的的暴露了行跡。

    最後只有幾個躲在邊界地帶待機和接應的教眾,得以僥倖逃了回來;他們也帶回來了聖教高層當中的一個疑惑和擔憂,他們懷疑似乎有當初派去的某位高級教眾,已經受對方所誘而背叛聖教之誓,反過來為虎作倀的殘害起同袍來。

    現在,這位淮帥居然離開了他防備嚴密的治下,而來到這江寧城裡迎親了。保不準會讓人生出什麼樣的額想法來。

    為了佈置和經營這處獲得消息的關鍵據點,聖教可是投入代價頗大,他也是用了多年時間來完善這個,連同家人僮僕在內被中途全體頂替掉包的廣府人身份和底細,才有了現今這麼多重的身份掩護。

    如果僅僅是因為教中的爭端,而被平白消耗在這個對聖教大業近況,毫無改善的重大目標身上,那無疑是一種極大的浪費和不負責任。

    雖然對方在教中的地位更在自己之上,但是處於聖教大業的長遠大局考慮,他還是擁有更多便宜行事的權限,可以壓制對方的輕舉妄動。

    然而直到天黑之後,隨「表侄兒」一起外出,號稱去打探消息的那幾個人卻一直沒有回來,這不由在他心中蒙上了一層頗為濃重的陰影和憂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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