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323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 20:14
第1145章 潮新9

     廣府,卻是早已經進入夏季的氛圍,在當空炎炎烈日之下,就連街上的行人都變得稀少起來。

    退潮下來的各色朝臣和官員心中,都不免或多或少憋著一把若隱若現的火頭

    哪怕是最好的湯池,最可口冰涼的飲子,似乎也不能澆熄這些躁動和激溢之情。

    首先是在政事堂和樞密院之間,代表了以北地軍功崛起而出將入相的新晉派,與留在後方的老牌官僚、勳舊和從龍故邸等派系,因為在天南平叛方略以及善後措施上的分歧和異見,再次爆發了名為「堂院之爭」的不小風波,

    然後是,一名六館學士的關於呈請考慮移都江寧以重中原的奏呈,再次引爆了朝中各個派系的攻擊浪潮。

    特別是那些在廣府當地已經積年日久,而形成巨大利益和資源的高門顯第、公卿貴胄們,幾乎是恨不得將這個「妄言動搖國本」之輩,

    因此,在諸位宰臣樞相對著依舊空缺在首山宮裡的大寶之位,帶領群臣各班虛拜散朝之後,

    滿臉倦色鬢角已經生出些許灰白的當代大相國,卻是沒有讓人抬輿回到自己的在內廷的寢殿,或是起居的溯陽宮,也沒有去幕府居城處理內朝事務的意思,

    而是在眾多內班、侍衛和宦者的簇擁下,穿過一連串的宮室和殿宇之後,來到小龍首山西側北苑裡的琥珀宮,比鄰著前代幕府之主居養和身故之所——水城殿的觀寧殿

    現在這裡已經成為了行將出閣的公室女,他年紀最小的幼妹籌辦嫁禮的所在。

    他只想再看幾眼這位自小就頗得寵愛的幼妹,說上幾句無關緊要的安撫話語而已。畢竟除了昔日同母所出的一點親情淵源和格外的補償心態之外,以她下嫁為契機和突破口,將代表著國朝在北地的一連串全新佈局。

    只有國朝方面對其表現出足夠大的榮寵和恩遇,才能在最小波瀾和異論的情況下,將那位已經走得有些過遠的羅藩子給拉回來,名正言順歸還廣府的就任樞密院的職事。

    因此,早早就安排在她身邊親近和體己人等,關於一些在後宅基本的立場和立身之道,鞏固地位和自存手段,耳提面醒的暗示還是少不了的;

    而在一眾名為陪嫁而形同滕妾的女子當中,專門精挑細選出來負責固寵和爭取權益的對象,也需要進一步的耳提面醒和敲打一二。而那些私底下負有秘密使命的人選,也需要進一步的確認。

    還有各種擅長經營產業和服侍手段的人手,也要為滲透和加入對方的家族產業而事先佈局;

    因為這位羅藩子的崛起和在東海道各藩所行成的利益牽扯,所謂西婆羅洲佔據大半撫遠州境內營生的羅藩,也成為了這些海洲島藩諸侯們的某種風向標了。

    而相對於被抽調走了大量駐屯軍和水師的威懾,而普遍陰奉陽違或是私下抵制朝廷號令,乃至暗中支持在天南別立******的叛黨,而西海道的諸侯大藩;東海道各洲的治下可謂是一貫忠君守法的典範,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夠在之前加捐重稅的國策和後來的一系列動亂當中,對造成這一切的朝廷毫無怨望,並且繼續就此任勞任怨或是不計代價的長久支持下去。

    所以,通過這場婚事表示幕府對於年輕傑出重臣的親厚之心,也是對於東海道出身背景的外藩諸侯們,一種廣泛意義上的安撫和表態。

    因為挾此國族公室與外藩聯姻之勢,還可以名正言順的要求諸多海外藩家的當主或是繼承人,前來觀禮和朝見,不然,很容易就被視為對國朝和幕府的不敬和失禮,乃至作為東海道諸侯某種旗幟和風向標的羅藩,結下莫名其妙的仇怨和由頭。

    然後,這些東海道島藩諸侯們終究不能是一團和氣,又離開了自己熟悉的領地和勢力影響範圍,國朝居中又有更多縱橫帷幄的空間餘地,進行分化瓦解和宣揚中樞權威的手段。

    不過,作為昔日威霖八荒而號令寰宇海內的國朝而言,需要更多的依賴這種權謀手段,來維持的朝廷權威與統治力,就不免墮出些許積重漸深的沉暮之氣了,

    想到這裡,仍舊坐在大輿上的大相國就不由在心中,生出些許的一樣的感懷和情緒,然後又將思緒重新回到現實當中。

    話說回來,相對對方所具有的血統和潛在家系,這個羅藩的身份卻又是不值得一提的東西;只是可惜了他無論再怎麼有所成就,也只是個見不得光也入不了內冊的私生子;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私生子關係,才沒有什麼避嫌和忌諱,而得以比別人走得更遠,現在看起來這個選擇和決定,實在有些不知道對錯與否。

    這時,負責清道和前驅的奏名官,也開始喊出抵達的目的地。

    「大府駕臨。。」

    「傳北苑諸宮司覲見。。」

    。。。。。。。。。。

    而與此同時,

    作為眾多陪嫁當中的一員,臉色蒼白眼神不豫的前任澄海公女雯婷君,則在冷冷看著這一切原本是屬於她為主角的紛繁事務。

    僅僅是一夜之間,她就從千恩萬寵於一身的公室嫡女,變成了失去一切而幾乎無法翻身的叛臣罪眷。也讓她在大起大落激烈變亂當中,從不喑世事的寵兒嬌女而迅速成熟起來,

    更別說那些曾經追捧在她身邊公卿世家、名門子弟、學士清望,一下子就燕流雲散的爭相棄之而去了,連私底下一點點慰留和安撫的言語和行跡都沒有;

    那些附庸在她家名下的各色人等也是視如大禍臨頭的天傾一般,嫌惡無比的紛紛劃清界限;或是乾脆出首出來揭舉種種,就連她自己也也要觸目驚心的所謂罪名和惡跡

    更別說那些親善有加的同宗叔伯兄弟們,居中往來之時所對她露出的種種醜惡嘴臉,如果不是她動用了自己最後一點資源,通過某位宮內省大宦的把柄,求得將自己塞進這只陪嫁的隊伍,以己身為父兄贖罪的緣由。

    只怕連這個曾經讓人垂涎動心的身子,也難以囫圇保全了;要知道,在這些高貴尊崇的門第當中,什麼樣的醜惡事情是沒有發生過的

    她因此也無比怨恨著那位有足夠野心,卻缺少眼力和擔待的同母嫡親兄長;就是因為他一己之私的緣故,徑直將曾經宗藩東海各域的澄海公室這一族上千口,給直接拉近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然後又懷恨那些裹挾自己父親的叛黨,讓澄海公室一族試圖自救和挽回的努力,就此化為了夢幻泡影。

    於是,作為歷朝歷代十惡不赦的首逆大罪,又是作為幕府枝幹的國族之首發起倡亂,這一支嫡系的三代以內近親男性全部梟首示眾,女性不分老幼充入宮掖為奴;

    而其餘尚在五服之內的親緣,則是幾刻流徙外海三千里,也許終其一生就只能老死病亡在巴彥洲(巴布亞新幾內亞群島)之類,與世隔絕的某個孤島荒林流徙地當中。

    只有那些除了五服的遠房旁系的族人,才得以用身家之資來為自己進行不同程度的贖免,以避開被京兆尹、宗正寺和御史台所組成的內三司,過堂審判的最終命運。

    只有在曾經擁有過又驟然失去之後,才能體會到其中種種的寶貴和珍惜;所以,她必須抓住這個唯一的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7-3-3 16:37
第1146章 潮新10

     河西道東部,平涼城,

    正好六盤山東麓,涇河上游,為河隴關中數道交匯的大三角中心位置。

    所下地域橫跨隴山(關山),東鄰關內咸陽地界,西連甘州的定西、白銀等重鎮,南接關內道的樞紐風翔府的陳倉縣(今寶雞),北與靜邊軍(今寧夏固原)、安定軍(甘肅慶陽)毗鄰。

    當地名為靈壽宮的行宮內苑,最為宏偉氣派的金平大殿裡,已經是人聲鼎沸而宴樂滿堂了,又在各種銀燭華燈的照耀下,在幽黯夜空中綻放出璀璨的光華來了。

    畢竟,昔日被稱為乾元三代中興天子之首的唐肅宗,就是在這裡登基成制的;又生聚四面八荒勤王兵馬,面對陷沒兩京而席捲大半天下的「安史之亂」叛黨,而吹響了正統朝廷的反攻號角,而最終完成了對天寶年以後,驟然跌入底谷的李唐王朝再興之路。

    因此,為了紀念折斷被批西幸的歲月和以示不忘從龍之故的原因,後來重修了肅宗在平涼城所暫居開朝的臨時行在,而又在歷代相繼巡幸遊獵西北的大唐天子,及其扈從的不斷修繕與增擴之下;最終變成一個佔地頗為廣闊,而宮苑齊全的西北行宮建築群落。

    然後經歷了乙未之亂的一連串變亂和棄置之後,又因為其齊備的宮室殿宇格局,成為西進東進浪潮當中,被稱為北唐世宗、承光天子的李****,在入主中原之前縱橫帷幄,所落腳時間最長的所在。

    只是在這位承光帝之後,隨著朝政權柄重新淪為權臣所據,而與西軍藩鎮的關係逐漸疏離和分化,這座西北行宮也和大唐全盛的中興時代在地方上所留下其他宮苑建築一樣,重新荒廢離棄於蔓生的野草當中。

    而現在,這座佔地依舊宏偉,卻不免失之陳舊斑駁年久失修的行宮別苑,隨著終於隨著外來勢力的介入,又再次煥發出某種全新的生機和氣象來。

    如今,這裡也是被稱為大寧朝或又是西寧朝廷的駐燁所在,而在這場大型的夜宴之上,亦是一眾西軍強力人士,所云雲匯聚和酬功論賞之所。

    而居於最靠內裡的首座之上的這位新鮮出爐當代唐皇、大寧天子李失活本人,倒是苗正根紅的北唐宗室,問題是從血脈淵源上已經距離北唐朝廷的主幹嫡支相去甚遠了,祖上屬於被變相發配到西北地去看守別宮的宗室子弟兼倒霉蛋;

    流傳至今已經相當的落魄,屬於旁系中的旁系,也就是每代人能夠在宗譜裡勉強留個名而已的程度。而在李失活身上,則更是飽嘗了顛沛流離而家人離散的患難之苦

    因此,此刻哪怕披著黑底玄紅金繡十二章的冕服,看起來形容消瘦而皮膚粗糙,頭髮暗淡,有點未老先衰味道的他,倒是心態格外的平常和放得開;

    故而絲毫不顧禮儀和體統的據案大快朵頤,刀著並用取用這面前送上來的各種珍饈酒食當中,或是偶爾伸出沾滿油脂的手指,對著左近姿色尚可的宮人毛手毛腳的揩油;而對身邊和面前發生的其他事情,基本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態度。

    作為這次大宴的真正召集人,總攝天下軍國事加九錫禮的新進宋王趙熙,也在舉著一隻盛滿血色葡萄酒的犀角瑪瑙杯,志得意滿的打量著庭下赴宴的文武群臣和地方實力派們

    按照親疏遠近的三六九等資序,距離他最近的無疑是趙氏一族賴以起家的世臣,家將部曲文臣屬僚等基本盤和諸多附庸勢力、各種時代有所親熟或是傾向趙氏的,地方將門與豪族關係人等;

    然後是被趙氏用武力和權勢手段,所收服和羈縻在手下的北塞諸侯和漠西各部藩族,歸化人首領。

    經過數百年間的演化和影響,他們雖然還是保留了相當程度上的額遊牧舊俗,但是多數能夠說上一口,口音或淺或重的唐話和基本文書書寫了;只是殘留這外域特徵的異樣髮色和深削口鼻,多少和他們身上所批的錦帶華服,而有所格格不入的味道。

    而在他們積極而熱切的內圈以外,看起來心態上比較謹慎和平穩,矜持和中允多的,則是那些距離中原稍遠一些的朔方道、九原道、隴右道等延邊地區的方鎮大員們;

    積極響應了趙氏的號召與初步站隊之後,他們也是這個新朝用官職和名位來重點拉攏,需要有所分化瓦解,又有所借助和驅使的對象。

    比如在大勢之下,給予相應的高官厚祿和保留部分領有軍隊的權益,讓他們相互移鎮換防,而成為新朝的屏藩和外圍勢力。

    而作為最外圈的赴宴者,充斥著失落,充滿惶惑或是無奈,不安情緒的,則是那些來自雲中、關內和河西道,被稱為近畿諸道的剩餘藩鎮軍頭們,因為他們實力和地盤大都已經殘損不堪,而根本沒有能力抗拒趙熙所帶來的大勢所趨;

    只能身不由己在趙熙規劃和佈局內,亦步亦趨的隨大流而動,以求保住自己最後一點存身的基礎和名頭而已。因此,大多數人在被變相剝奪了地盤和人馬之後,就只能在這個新朝裡領受一個聽起來比較尊崇的閒職,而扮演某種排場和背景的角色。

    而作為這場盛況空前的會宴一部分,

    這次就連疆域遠至鹹海的安西都護府,或又是雄踞高原勝型的青唐大都護府,或又是橫斷西北草原而北至凍土荒原的北庭都護府,都派來了足夠份量的時節和外臣,以示某種支持和立場上的表態。

    而作為其中最有份量的賓客和外使,無疑是那些名義來自河中之地的河中都督府,實為視為大夏朝廷東面行台的代表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也是趙熙這次能夠起兵而席捲西北之地,潛在最大的外援和助力了。

    光靠大夏朝廷在蔥嶺南北、內外西域的影響力和名頭威望,既足以讓大多數地方勢力不敢輕舉妄動而乖乖的維持現狀;

    不然,以西北之地諸多四戰之地和商路通衢的地理亂勢,犬牙交錯之下相互牽制的藩鎮諸侯們;只要一方有所輕舉妄動或是驟然出現勢力格局上劇烈變化,早就會因為時代牽扯糾纏不清的宿怨和野心,而讓他們爭相大打出手了。

    更別說讓他這一族以多年埋頭髮展的基礎,乘著北朝磨滅的連鎖反應最終借勢而起,掃平和壓服諸多強橫勢力和地方大族,在這西北之地重建起大唐朝廷的名分和正統來。

    這時候,一名匆匆而來的內使,將一個消息帶給了正在舉杯遙祝的宋王趙熙,又變成了唱報官口中廣而告之的捷聞。

    「長安城中的南軍拚死突圍了。。」

    「所幸諸軍將士用命,圍追堵截當中殺獲其大部。。」

    「尤其是北涼候麾下的鐵騎健兒。。」

    「陣踹破敵余萬而伏屍數十里。。。」

    「如今北涼世子正親帥大雪營追往。。大散關方向。。」

    「朝廷威武。。」

    堂下頓然一片喧聲嘩然,那些親近趙氏的軍將和臣僚們,更是爭相起身道賀道:

    「同祝此勝。。」

    「願為總攝前驅。。」

    「望附驥宋王其後。。」

    「重開承光朝的大業。。」

    這些不管有多少人是真心實意,還是大勢所趨,還是虛以委蛇都不得不站起身來表態到。

    「北涼候既有大功,」

    趙熙站起身擺擺手壓下聲浪,微微向著天子李失活的方位側身示意,算是交代和吩咐道。

    「可請天子敘升為縣公之爵,沿以舊號。。」

    「准卿所奏。。」

    滿袖子已經是油漬和酒肉殘渣的唐天子,急不可待的抹抹嘴擺擺袖子道。

    「著秘書監和內侍監起詔。。」

    然後又在身邊的侍人暗自提醒下補充完這句之後,他再次把腦袋一頭栽在了身邊一個豐滿宮人胸口的上,用力的摩擦和蹭磨起來,看起來就是很有些迫不及待和不耐的情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29
第1147章 潮新11

     山河表裡險峻異常的潼關城內,已經是一片兵馬戎祿而高度動員和戰備中的氣氛了。

    而原本打算在陝州境內集結起來,前往河東境內攻伐那個僭稱立國北漢偽朝的數隻兵馬,也相繼拔營退還到了這裡。

    而在關城的主衙裡,

    「敗了,都敗了啊。。」

    身為山南西道留後兼陝州潼關兵馬都統制顏鐵山,正在面色凝重的聽取著部下來帶來的噩耗。

    「無論是慶鳳軍還是廣平鎮,或又是同州鎮守使,還有灞上軍和藍田關。。」

    「都已經陷沒在那些西賊的旗號當中了。。」

    「唯有長安突出的一部,護送這高統制的旗鼓而突出重圍。」

    「最後一次得到的消息是,據聞他們已經退入了太白山了。。」

    「灞上軍有使過來。。。」

    這時外間有傳報進來。

    「還請顏帥發兵接應。。」

    隨後滿身塵泥與血垢,以至於看不清楚面目的信使,蹲跪在顏鐵山的面前喘著大氣哀聲道

    「兒郎們還在灞橋驛堅持戰鬥。。」

    「這又是怎的回事,快快說來。。」

    顏鐵山不由得表情一凜,進步走到他的面前。

    「灞上軍還有人倖存麼。。」

    然後回答他的是迎面飛舞的刀光和噴湧而起的血泉。

    「這是大雪營問候。。」

    破案可之後被砍掉兩條手臂的刺客,慘笑著看著摀住傷口而退入護衛當中的顏鐵山,用盡全身氣力怒吼道,然後一頭撞過去而被亂刀砍成了肉醬。

    。。。。。。。。。。。

    鳳翔府,號稱是道家第十一洞天的太白山,

    隱約曲折盤旋在森森密林裡的山道上,已經滿是橫七豎八的屍體,當然主要都是自下而上努力攀爬的進攻者留下的,

    而在更高一些的山腰半中,一處山壁迸流而下小瀑前的亂石攤上,已經或坐或躺滿了許多關內軍的士卒,他們衣袍被撕扯刮裂城一條條襤褸狀,甲衣上也滿是血跡斑斑和污泥。僅存的武器和破損的旗幟,也是隨手丟放的滿地都是。

    此刻他們似乎連說話的氣力都已經沒有了,而只剩下就著涼水而啃著隨身攜帶的壓縮口糧和肉乾條的聲音。

    坐在深澗邊上的一塊大石頭上,關內留後兼西川軍都統治高寵,也是喝過了部下奉上的清涼溪水喘過氣來,開始反思這一路上的情形。

    堅守了一整個冬天和大半個春天之後,作為西陲雄關重鎮的蕭關,還是在他手中失守了,雖然得到了來自潼關方面和大散關的蜀地方面的後續支援,但是依舊沒有能夠挽回,他連長安故城廢墟上建立起來的軍城戍壘,也沒有能夠守住對酒的結果。

    當初他以蜀軍為根本,兼併了關內投效的數個小藩鎮以及十幾支地方人馬,招徠流民篳路藍縷的屯墾和生聚,最終苦心經營出來的足足四萬將士,如今還能夠跟隨在他身邊的卻是已經十不存一二了。

    當他帶兵西進接收關中道投效的時候,曾經被稱為八百里秦川沃土的關中之地,只剩下遍地的荒蕪而殘破衰敗,人口凋零而四處流散,雖行走上百里而不聞有人跡,白骨露於野而豺狼橫行於道路。

    雖然他貴為關內留後而所轄甚廣,但因為地方幾乎無所產出,大部分糧械軍需卻是需要路途迢迢的遠至而來,而遠至江寧方面的協調之後,所能夠撥給的糧餉和物用,卻是只有他麾下軍馬日常所需的八成而已;

    而且這還是公開賬面上的數目,經過了國朝體制內的「募耗」「飄沒」等慣常例制之後,又經過沿途地方上按照距離遠近轉運輸送的「正常損耗」之後,最後到關內軍前的也就剩下比較良心的勉強六成而已,

    既然朝廷沒有辦法提供他們足夠的衣糧,而需要他們自行覓地就食,他們也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依靠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自己想些辦法來維持和經營了。

    所幸,在北地分鎮的各路人馬當中,至少還有一家立足更早而底子相對豐厚的淮鎮存在,並且對於這些鄰鎮友軍在私底下的人員物資的交流,也是來者不拒的多多益善。

    雖然,當初還需要靠自己提攜和籠絡的對象,經過兩次北伐的現在已經成長到了比肩而立,甚至要令自己仰目以待的存在;但是絲毫不妨礙他默許和縱容部下,利用這點舊日淵源和關係,從對方那裡用方鎮內就地取材的出產,換取到維繫本軍所需的各種糧草和淄用。

    於是,國朝長期慎防的突破口就這麼被一點點的打開,最終,他甚至發現自己的部下都兼職成為了人口販子來,用周邊地區搜刮和擄獲到的人口來作為本錢,從黃河下游源源不絕的運送來了各種軍中比較稀罕的罐頭、口糧和軍械。

    於是他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了既成現實。而主動用自己的身份和影響力,為之遮掩和混淆視聽,雷聲大雨點小的打發走好幾批想要藉機生事,尋找淮鎮罪跡和惡狀的人等。甚至縱容個別比較激進的存在,發生路遇亂匪而暴死於道途的意外事件。

    但是他從來就不認為,這能夠影響到他對於國朝的忠誠與決心,這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完成和實現,國朝在背地經略的大業,而有所妥協和付出的些許代價而已。

    因此,依靠著這些外快和資源的補足,又引入了淮地輸出的牛畜、農具和良種,他總算是將關內軍的架構給搭建起來,又分設軍屯和民屯以耕戰相輔,就此營造起兩隻軍序,五處鎮戍,十九所民屯的格局來。

    甚至他還效仿國朝北地諸軍流行的風尚,開始在軍中編列和設置一隻,專門使用銃器的人馬來。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隨著蕭關失陷而灰飛煙滅了,只是讓他沒有想到,這次帶出來的這一千多條火銃和十幾駝的子藥,居然就成了他們且戰且退的據守在這裡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尤其是作為售後服務和攀交情的一部分,淮軍派來負責就地培訓火器陣列和護送轉運交易品的兩隊銃手,更是在其中起到了屢次救急的關鍵性作用。

    他們先是在蕭關守城時,作為城頭的救火隊和督戰隊,多次阻擋了突上城頭的西軍,進一步擴大戰果的打算,後來在突圍兵敗之後以他們的結陣為支撐,硬是在路上擊退了好幾撥追兵先頭,而聚攏起來十幾倍於己身的潰兵來,而這一隊銃手的損傷甚至還沒有超過八成。

    就算是在這一旅滿地傷患而缺衣少食的殘兵敗將當中,他們的精氣神同樣是蔚為突出的存在;因此,也被高寵和自己的親衛對混編在一起,充做了關鍵性的斷後和阻敵部隊。

    在逃入了山區之後,他們總算是擺脫了西軍緊追不放的鐵騎威脅,林密山高阻擋了這些騎兵的視野和騎射,也限制了他們馳騁縱橫的餘地,

    而狹窄而崎嶇的山道和地勢上,更是限制了那些追兵所能投入的人手,不管那些西軍上來多少人,都是被據險要而擊的密集火銃集射給打成篩子,滿地葫蘆的亂滾摔落下去。

    因此,哪怕在進入山區之後,對於追兵所取得的大部分成果和斬獲,也是這些淮軍銃手所直接或是間接製造出來的。

    有了這個喘息和緩衝,高寵就可以安下心來整頓內部而重新編列行伍,進行下一步的打算和規劃了。

    他最終的目的,就是穿過太白山中蔭蔽在深峽溝壑的林獵小道,繞道藍田峪的古道,而最終搶在那些西軍兵鋒之前,抵達武關所在的商州境內,以會和當地殘餘的守軍,再做更進一步的打算。

    這樣在關內已經一片殘破凋敝,而難以滿足和供養西軍大部就食的情況下,他或許還有機會挽回一些局面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29
第1148章 潮新12

     雙堆莊,

    外出大半年而重新回到家裡的李富貴,也在欣慰的看著一雙兒女,狼吞虎嚥的吃著他帶回來的罐頭,而在抱著小兒子喂奶的女人,嗔怒而喜不盛禁的的眼神和表情下,滿心歡喜的說著:

    「慢點兒吃,我這還有許多呢」

    「盡可吃個夠便是了。。」

    「大不了遲些吃晚食便是了。。」

    「你老是這樣寵慣著他們,」

    女人則是絮絮叨叨的抱怨道。

    「你大老遠的奔波好些日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好容易掙回來這點家計,可不要讓他們都給糟蹋了。。」

    「這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糟蹋。」

    李富貴滿不在乎的道。

    「我所辛苦忙活的這一切。。還不是為了孩子們,為了這個家麼」

    「多吃一些,吃的好一些,身子骨才能長得好。。」

    「日後也有更好的前程和本事。。」

    「該用到的地方,可千萬不要去省儉。。」

    自從正式上了戰場又成了半脫產建生軍的一員之後,幾乎每次他出一次軍役,都能或多或少的帶回一些東西來,要麼一小包泛黃的糖晶,要麼是幾條血腸,半隻風雞、一截醬肘子或是個把罐頭、餅乾什麼的。

    而在他外出的時候,家裡田頭比較繁重的勞作任務,也都被那些屯莊派來的工役和藩奴給定期承當起來,女人只要在屋頭下養雞餵豬種菜,時不時去集體的桑園染坊織場水磨房出一下短期的女役,然後照顧好家裡的衣食起居和一雙兒女的就學所需就好。

    而這一次李富貴顯然隨軍走的比較遠,不但見識並乘船度過了波濤萬頃的大海,行走過了遼東半島嶙峋奇秀的丘陵,大河趟趟的曠廣遼河平原,還有鐵嶺山地跌宕起伏的巍峨聳峻,草甸水泊的蕩漾風光,密林莽莽的,最終向北抵達了那條漫天水禽飛舞,而魚兒競流的混黃大江之畔。

    由此,他在當地參與了多座營壘的建造和增築攻城,也一度踩著讓人有些晃蕩搖曳的浮橋,來到江對岸那種宏偉異常的寬城當中,成為浩大搬運和遷徙大軍之中的一員。

    既吃慣了當地蘑菇燉松雞,和換著花樣蒸煮烤炙的肥美魚鮮,勁道彈滑的牛羊肉和說不上名頭的野味也不間斷的吃,甚至還品嚐到了真正烤天鵝的滋味,雖然只有分到一隻翅膀而已,但也足以成為讓他津津樂道很久的話題和段子了,

    更別說,他在野外還幾次遇見了體型碩大的老虎和熊出沒的行跡,只是他也並非是獨自活動的,仗著人多勢眾而將其嚇走驅除,或是乾脆用防身的火銃追逐著打殺在當場。

    更別說是時不時就從遮天蔽日的林子裡,突然竄出來覓食的馬鹿、麂子等野物,還是防不勝防的蛇蟲什麼的;他甚至親手參與打死過盤捲到臨時宿營地裡來的一條白花大蟒,而蛇膽和蛇皮也讓他換到了好幾個糖水果子的罐頭。

    然而,他也親眼見識和鑑證過,在大自然的洪荒偉力面前,那些非戰鬥的傷亡是如何產生的;一些人正在幹活或是行走,突然就陷沒在哪個潛藏的泥坑裡,或是被地下冒出的毒瘴給熏倒,就算當場拖回來也要生一場大病,或是乾脆救不回來了。

    跟別說,那些因為過於自信和貪心,尋覓著一些珍惜野物的蹤跡,私自進入路邊的密密林子裡,而迷失在暈頭轉向的霧瘴當中,就在沒有回來的例子。因此就算是在役的軍人,也被嚴令禁止在沒有相應的準備下,成建制的深入到山林當中去。

    由此這段經歷下來,與其他東西一到手就迫不及待受用掉的大多數人不同,他也比別人多留了一個心眼兒,在日常當中積攢下一些軍隊的配給品;而利用在地方停駐的時候,從那些當地鄉村土戶和市鎮居民手中,換到一些當地特有的土產。

    比如一卷子鹿皮,一小捆野參,幾塊雜駁不純的小沙金,羊屎蛋一般的麝香,半罐子魚膏油,幾條雜色的黃鼠和灰鼠皮子,開始掉毛的狐狸尾子,一對截短成一段段的大角、小袋裝的菌乾等等。

    只是在回程的路途當中因為缺乏經驗和保管不善,而黴壞蟲蛀掉了一部分,又有一部分被證明魚目混珠,而其實賣不上什麼價錢,

    比如大多數的皮子和尾巴其實不值錢,而小沙金也被證明其實是黃鐵石,所謂的野參除了外面幾隻樣子貨,其實是混入了其他相似之物的根莖;

    然而剩下那些沒有被捨得在沿途丟棄掉雜七雜八的土產,在隨他抵達了密州的港區海市之後,還是讓他和大多數人一樣,多少的發了一筆橫財。

    而其中最有價值的意外之喜,無疑是他無意從撿回來當作紀念和壓貨用的那塊拳頭大圓石,這灰呼呼的玩意兒敲掉外皮後,居然是塊雜色斑斕的瑪瑙。

    最後被一個不知名的海商,用了十五枚淮制小銀寶加七枚白(銅)子給競價走了;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又做出了一件明顯讓人覺得缺心眼的事情來,居然要求對方折算成軍中流通的供應票和兌卷。

    要知道在這個北地一隅乃至東南沿海,淮制的銀錢可是一直是相當堅挺的硬通貨啊。因此,換成了對手手中明顯用途有限的供應票和地方兌卷之後,在使用面值起碼就要翻了好幾番了。

    然後回過頭來,他用這些票卷在當地的供銷社和軍人服務社裡,換到了一大堆原本只能指定級別配給的東西,光是各種口味和用料的罐頭就給他換到了上百個,各種顏色的粗布料一氣買了十匹,沒有濾白的帶仔棉花也足足稱了二十斤,足以讓全家人吃上好幾個月的粗鹽和醬料。。

    還有給大兒女們的炭筆毛邊紙書本等文具,給小兒子的鈴鐺、撥鼓等小玩意。。

    因此,這次帶回來各種吃的用的,身上穿戴和日用耗費的東西,也是他一個人根本背不下,而足足裝運了大半他費盡口舌,才花三枚白(銅)子兒租借來的驢拉板車。

    因此在回家之後,不用再吃那些有些膩味的咸鯨肉或是代肉罐頭,而是直接拿出來一袋又一袋自南方所產的炸蕉干、鳳梨片、耶條酥和糖漬梅子、蜜金桔等,也就是在往日年節廟會上才偶然得以一見,讓大多數孩童眼巴巴饞得直流口水的稀罕乾果零食,

    而被冒充做砂金的黃鐵石,也給送給了孩子們作為鎮紙和玩具,而那小捆野參裡還算真貨的外包幾隻,則留了下來,準備給女人宰雞燉湯下奶的用途。

    而賣不出去的鼠皮狐尾,他這打算讓女人抽空縫在自己那件新羊皮襖的脖子和袖邊上,也算是冬日保暖又體面又實用的所在了。

    而他此時此刻,也有著一肚子的話語,想要和家裡人傾訴和描述著,擔憂不知道如何說起;於是就只能像是獻寶一樣的拿出各種帶回來的物件和土產,在小兒女們崇拜和驚喜的眼神當中,享受著久違的天倫之樂與親情融融。

    。。。。。。。。。。。。。

    同樣的時間裡對於我而言,回歸之後公事外的閒餘時間,就是在家抽空造人;順便與不同年齡和和風格的後宅成員一起,嘗試、實踐和解鎖各種新的姿勢和花樣,玩一玩什麼山路九曲十八彎的遊戲。

    在這些時間裡我也幾乎使出渾身的解數,加班努力來讓家中的女人們,享受到翻白眼和阿黑顏的待遇,所以在日以夜繼的十位數輪流不懈努力之下,也不免有些身體被抽空的懈怠和乏力了。

    因此,在此時此刻,我以一副「已經是廢人」的姿態,懶洋洋的躺在人造飛瀑流泉的假山陰影下,享受著午後難得的清涼與靜謐的時光。

    因為女孩子們都去午睡補眠了,而年長一些的女性則被謎樣生物給帶出去,分別在不同的額公共場合裡露面。

    而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卻好似一份來自謎樣生物手下民政系統的報告,

    淮鎮近年流入的人口已經大幅度的減少了,一方面是因為隨著北朝的覆滅和戰事的停歇,中原各地的格局已經基本穩定下來;

    另一方面,則是淮鎮在主要基礎勞力已經匱乏,而已經有所更好的選擇面前,進一步提高了相應流民准入的門檻和流程的要求;

    因此,外來人員想要加入淮鎮並且享受這個體系的好處,就必須在檢疫營到編管地的莞城當中,勞作和工作上更長的時間,創造更多的價值才行。

    如果是懶漢,或是身體不夠給力,或是品行不端的人,也許就被在這個過程當中給毫無留情的殘酷淘汰掉了。

    唯一不受限制的就只有相對年輕的女性,主要是作為潛在婚配對象和人口生育的基礎,同時也是一種作為激勵機制下的社會資源,來進行長期培養和維持的。

    因此,這次北征安東回來,就此申請成婚的人幾乎是如雨後春筍般一丟丟的滿地都是,幾乎都帶動起一個專門給人辦喜事的行當和相關產業需求來;

    而通過城邑市鎮當中定期住戶人口的巡查和抽檢,據說私底下各種沒名沒分或是因陋就簡的湊和到一起,就此長期同居的男女,只怕還會是這些數字的好幾倍才對呢。

    所以,在這份報告當中格外提醒淮鎮上層,要讓各級醫療衛生防疫和保育機構,做好接受新一波嬰兒潮的心理預期了。

    這時候,突然有一個陰影遮住了來自我面前的光亮。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29
第1149章 潮新13

     徐州城外郭北門下的郊市裡,形容有些消瘦而眼睛微微泛紅的魯和尚,正在帶著幾個徒弟在摩肩擦踵揮汗如雨的人流裡奮力遊走著。

    他雖然依舊不能再淮地公開傳道和受戒,但是卻得到了另一種的許可和授權,可以到新佔領的遼地去弘揚他所理解和秉持的佛法了;以便將當地雜駁的信仰和相關泥沙俱下的寺觀神祠,給整頓和梳理出來。

    這也意味著,他所繼承和沿襲的少林餘脈——所謂柏谷寺一系,總算有了重見天日乃至廣大門戶的機會和開端了。

    要知道,作為曾經與李唐關係密切的天下第一大禪林,禪宗北派的祖庭,少林的山門下依附田地和產業數以萬頃計,下轄的各種分寺和下院,更是遍佈河南河北,乃至遠及江南與西北之地。

    但是也因為在這數百年間聚附大量的財富和資產,以及上至公卿下至販夫走卒的人脈和影響力,也讓少林寺在漫長的風光顯赫之後,最終成為了百廢待新的北唐朝廷,所嫌惡和警惕的眼中釘;

    在入主洛都的承光帝晚年一紙詔令治下,就以干涉和參與皇族爭位內亂的大逆之罪,牆頭眾人推式的風流雲散命運和下場。而魯和尚所師承的洛陽柏谷寺一支,更是因為武僧的聚會之所又地處都亟內,首當其衝的在官軍包圍下,遭受了被查抄拆毀的滅頂之災。

    寺中蓄養武僧們被殺的血流成河,而普通僧人被剝奪僧籍而流充邊地,寺下強制還俗,只有極少數漏網之魚帶著些許典籍,向西逃遁到了一片殘敗的關中之地,才得以利用當地混亂的局勢而苟延殘喘下來。

    而最終傳到魯和尚手裡的時候,已經沒有剩下多少東西了,留給他的只有這一身拳腳禪杖棍棒的武藝和一本用來證明傳承的歷代僧錄圖譜而已。

    因此,這段時間他格外的亢奮和精神,一天除了功課之外只睡三個時辰,而全心撲在了相應人手和物用的準備工作上了。

    作為專門培養武僧為主的源流,既要又能夠裝點門面的法器和行頭,也要有大量用來強身健體的肉食和藥材。甚至還需要足夠的酒水,一方面是適量飲用舒活血脈筋骨兼跌打損傷之外用,另一方面也是熬打身體的鍛體練功所需。

    而作為傳統寺院的當家人,既要有淺俗易懂能與下層普羅大眾溝通的簡明佛理,也要能與名士貴人打機鋒故弄玄虛的無礙辯才和博學見識。

    而這卻是他這個半路得了傳承的野和尚,所最為欠缺的事務和手段,因此為了能夠支撐起門戶和道場來,須得接受官府的培訓和指教來打底,然後由配屬給他的專業「知客」和「火工」僧人來承擔起大多數交涉的日常。

    而他只要沉默寡言話少少的,扮演一個高深莫測的大德角色,必要的時候負責教授徒弟就好。儘管這樣的結果,還是足以讓他亢奮的不得了,全力投入到籌辦和準備相關事宜當中去了。

    這時候,他被人給撞了一下,對方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石牆一般,頓時四仰八叉的倒飛摔滾出去,昏頭昏腦的老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南無尊寶琉璃藥師佛。。」

    魯和尚本想上前扶起說句抱歉的話,然而他眼尖看見對方手裡還拽著的東西,不由變了顏色三丈無名火來。

    「好小賊。。居然摸到出家人身上來」

    「看俺這就送你去勞教改過」

    因為他這次出來採買東西所用的錢袋子,赫然就在對方的手中。這名半大年紀的小賊聞聲不由驚慌失措的站起來,跌跌撞撞想要拔腿就跑,卻又被魯和尚揮起袖子一掃,重新撲倒在地上,卻是筋骨酥軟的一時半會爬不起來了。

    他的徒弟們這才反應過來,上前按手拿腿的將這名扒兒控制住,隨即當場從身上搜出好些個物件來,然而其中一個東西,讓他不由咦了一聲頓住了手中的動作。

    那是一個質地精良的小鐵牌子,看起來沒有什麼稀奇,但是卻突然勾起曾經出身西軍的他某種往事的回憶,

    比如關於北涼徐藩的麾下,名為天干地支的死士團傳說;以及在捨身殺死他前任又前任將主的上官,所留下的現場證物當中,就見過類似的玩意兒。

    難道這些西軍的探子和死士,都已經滲透到這千里之外的淮地首府來了麼,他心中不由的一凜,只覺得人群中彷彿食材草木皆兵式的,多了許多危險和可疑的意味。

    。。。。。。

    羅氏後宅園林

    帶著某種既熟悉又陌生的香風,款款而來的李十娘坐在我身邊。她挽著垂倌髻畫著幾乎看不出來的淡妝,一身柳綠襦裳紗裙,襯托的是雪裡泛紅的嬌顏和風情。讓我忍不住開口詢問到。

    「這幾天過的如何。。還算適應麼」

    「府上對奴尚好。。」

    她微笑可掬的道。

    「一應所需,也是盡力滿足的。」

    「就連大房哪兒,也給我安排了力所能及的差事。。」

    好吧,這段話裡的信息量也不少啊。

    回家後,我特地給她一段時間作為過渡和緩衝,來適應我後宅當中的生態環境和基本格局;但是顯然她比我想像中做的還要好;

    除了隱而不露的對身為主母的謎樣生物,表示出足夠的恭敬和禮遇之外,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想方設法的製造機會和理由,與家中大多數人熟捻起來;

    雖然家裡幾個年長的女性,還是在表面的客氣和和睦之外,各有立場和想法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是其他幾個年紀較小的女孩兒,卻是通過比較親熟的抱頭蹲作為渠道,而迅速的親近和熱絡起來了。

    就算是一隻對別人惜字如金的小伽嘉,也是難得在她溫情與親暱的手腕下,破天荒的多說了幾句話。

    因此,據說沒兩天,謎樣生物就直接把她叫了過去,摒棄左右之後閉門獨處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後,出來就宣佈按照陪嫁滕妾的標準,給予她安排日常生活起居的基本配給和用度。

    並且還宣佈將部分外貿和海商有關的賬目和監督事宜移交給她;然後將部分海外收集到消息和情報,也轉呈一份給她,以便參與到後續解讀和判研工作當中去;

    這也算是從另一個角度上,基本確定了她在家中的位置和存在感。

    現在我家裡的女人除了基本衣食起居的生活所費,還有按半月固定發放的脂粉錢和治裝費,個人名下還有一份享受定期純利分成的產業,而另外按照各自參與和負責的職事,享有相應的津貼和補助,以實現某種激勵和促進機制。

    而較小一些的女孩兒們,也有相應的零花錢和營養費開銷,以及根據日常修業和學習表現所獎勵的獎學金,而作為建制替我掌管私密書檔的抱頭蹲,則還多出一份職務津貼。

    至於那幾個沒有任何權益和地位可言,理論上家裡的女性成員,都可以在床地上褻玩之的肉玩具;除了最基本衣食住行的需要之外,以及為了取悅我的各種置裝和道具上的花費外,就更不要指望任何東西了。

    但是基本我每次出征之後,都會帶回一些比較稀罕或是珍貴的,各種手信和紀念品分給大家;而一些針對高端消費的新產品,每次也會以試用的名義,優先分發到她們手頭上去,作為某種帶動時尚的風向標來促進消費。

    當然了用謎樣生物的話說,你這不就是大開後宮為名,幹活還要兼帶陪睡來保證地位,全面壓榨身心剩餘價值的變相血汗工廠麼。我亦是深以為然的在私下沾沾自喜過幾次。

    因此各項積累下來,每月也有五六百緡的進項,而讓她通過這種軌儀化的流程,很快就躋身到了家裡的第二序列當中去了,

    只是在當天晚上我私下詢問謎樣生物緣由的時候,她的道理也很簡單明了。

    「既然你都把人帶回來了。。難道還能就這麼放置PLAY的繼續雪藏下去麼」

    「或者說,放著這麼一個見歷豐富且聰明而知趣的女人。。你難道就可以放心」

    「讓她就此被埋沒在深宅大院裡,而專心去玩宅斗和爭寵之道麼。。」

    「還不如故作大方的將她擺到明面上來,發揮一些價值和專長。。」

    「先讓她徹底的忙起來,就算是有什麼的想法和用心,,」

    「事無鉅細之下也會露出蛛絲馬跡來把。。」

    想到這裡,我不由有些嘆息的感觸到,明明是一件尤為美好的事物和回憶,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到底是我變了,還是她變了,還是這個世道和環境徹底變了。

    畢竟,我已經不是那個千里逃亡而隱姓埋名輾轉流離於道途的林有德,她也不是當初那個身陷絕境而孑然一身的李十娘了。

    但我並不後悔隨發生的這一切;就算是再次遇到同樣的選擇之下,我還是會向著翦除她可以稿費的羽翼,而馴養和私藏到我的禁臠當中去

    「我想和你求一個恩典。。」

    溫存了片刻之後,她在我懷中再次開口道。

    「是關於肉玩具二號阿琪的事情把。。」

    我摩挲著她紗裙下圓潤光致的大腿,不以為意的反問道

    「畢竟從她的長相上看,似乎和你有所淵源把。。」

    「奴可是本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

    她柔美的臉上露出淡淡的苦笑和某種緬懷的情緒。

    「再見到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妹妹了。。」

    「哪怕她這輩子也不願與我相認,再理會我也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1 16:41
第1150章 潮新14

     聽起來很老套的姐妹相愛相殺的狗血劇,卻是發生在李十娘和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身上。

    雖然理論上她們都是公孫世家的孤兒,但是李十娘卻是比較特殊,她是和年紀相近不過數月的妹妹,給當

    作類似雙生子的待遇,給一起送到海外的扶桑本家來的。

    從小的相互依存和羈絆,到長大之後隨著境遇的變化和人心的叵測,開始產生裂隙和分歧,最終了在刻意

    製造出來的機會和選擇面前,分屬了不同的派系和立場。

    然後表現更加傑出一些姐姐被選為重點培養的上佳苗子,獲得了十娘的特殊名號,有望成為下一代公孫大

    娘的候選者;而覺得被背棄和籠罩在挫敗陰影下的妹妹,則憤而隨另派勢力投奔了博羅會,決心要有另一

    番作為。

    然後就是李十娘利用手中得到的權宜,最後一次見面和努力試圖挽回,卻弄巧成拙自此天各一方而老死不

    相往來的決絕誓言。

    但沒有想到會因為命運的捉弄,而陰差陽錯的在我的後宅裡重逢了,不過一切早以及物是人非,而她們之

    間的地位和境遇也是天差地別的距離。

    「那時候,我只想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得以掌握自己的命數和擁有庇護她的能耐」

    「卻是忽略了她的心思和感受了。。」

    「殊不知,你這樣只會讓人覺得你在可憐和嘲弄她,」

    我不由的打斷她的自述和感懷道。

    「而愈加的怨恨和積鬱才是。。」

    「而且,既然已經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哪怕你無論在呢麼做,都會招致她的猜疑和怨念、」

    「就算知道這樣,又能如何呢。。」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

    「她畢竟是我的妹妹。。」

    「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之人了。。」

    「但是既然落在了我的手中。。」

    我點點頭寬慰

    「無論是水磨功夫也好,針對性下猛藥也好。。」

    「或許你們的關係,總有辦法改善一二的。。」

    「就當這是這是我作為男人的承諾好了。。」

    「也許,可以給你們製造一個同仇敵愾的對象和目標。。」

    說到這裡,我突然有些福至心靈的道。

    「然後,就可以籍以抱團取暖,而回憶起昔日的舊情分來。。」

    「不過這需要你的配合,甚至還需要演幾場戲才是。。」

    隨即我透露了一些金鱗啊妖刀啊龍戰士什麼的矽統文裡,關於炮製姐妹蓋飯的段子和套路。

    「郎君的想法,還是這麼出人意料啊」

    她不由深含意味的看了我一眼,宛然嘆聲到。

    「只是如今魚肉尚在刀俎之上。。」

    「我還能說什麼不字麼」

    她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到讓我有些自慚愧和心虛。

    「好吧,話說回來。。」

    我不禁有些尷尬的轉而他顧,順勢拋出個話題來

    「對於如今扶桑的局勢,你有什麼想法麼。。」

    「畢竟是在當地呆過多年的經歷把。。」

    「正好如今南朝和西國,北朝和東國,都有人過來辦理交涉。。」

    「你覺得支持哪一邊比較好。。」

    「或者說,那家的勝算更高一些,值得我們投注其上。。」

    「或者說在長遠和短期上看,從中能夠謀取到的哪些好處麼。。」

    「如今北征安東之戰已經結束,淮地多少也有一些餘力,空閒下來了。。」

    「或者,需不需要籍此為條件,奪回公孫家的故地?。。」

    「沒有必要了。。」

    李十娘嘆息著重重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決心出奔,就代表再無甚麼干係了。。」

    「這過往的些許利害得失又算得了什麼呢麼,」

    「不過,既然郎君相詢扶桑的局勢,」

    「以奴這些年的所見所聞,倒有些許鄙見。。」

    「無論是南朝還是北朝,東國還是西國,都已經相峙的太久了?」

    「太久了?。。」

    我微微驚訝了下,開始咀嚼出她話語中的意思

    「你是說?,就算一方佔據上風,也未必能夠馬上決出勝負和走勢來麼。。」

    「而不用急於入場和擺明立場在任何一方麼。。」

    而根據她的意思,我顯然犯了某種唯心主義和教條主義看待問題的錯誤了,因為我完全是用中土的角度和

    唐人的立場去套入扶桑之地;

    事實上,作為扶桑之地雖然自魏晉就有受冊封的王號,但自古以來並沒有形成,相對成型和穩定的大一統

    觀念,幾次來自上層的集權運動,還都是處於外部環境劇變的影響和刺激,得以帶著許多後遺症的強行開

    化而已。

    因此,對於正處在類似春秋戰國之間的,政治體系和社會風貌下的扶桑百姓和地方勢力,對所謂的朝廷能

    夠形成的向心力和歸屬感,只怕要打個大大的問號了。

    或者說,這些長期被島嶼多山的狹窄地勢,所世世代代分割下來的各地民眾,對於高高在上的所謂「殿上

    人」和國司、郡司們的認同和敬畏之心,還不如自己熟悉的鄉社宗黨、地頭和莊長之流,

    經過長久讓人格外煎熬和難以忍受的亂世之後,所謂的人心思定、人心求變或許有之,但是讓他們一邊倒

    的主動支持,定鼎歸元於某家神主的可能性和動力,就未免有所不足了。

    因此,按照她的說法,東西南北各方勢力犬牙交錯之間,也造成了這些朝廷直領以外的地方實力派之間,

    盤根錯節成一團的錯綜複雜關係;

    如果某一方陣營沒能夠積累到足夠力量對比的上風和勝勢,只怕很難在諸多的擎制和束縛之下,將全盤局

    面撬動起來成為雪崩之勢的。這也就是他們到處試圖借助外力的初衷和由來,

    只是,如今佔據了中土天下大勢的國朝大梁,固然有所名分大義和國力資源上的,卻是因為海路迢迢而暫

    時邊遠莫及也自顧無暇;因此,他們在大陸沿海的地緣上,可以尋求和引入的外力,就只剩下與九州地一

    海之隔而數日往返的淮鎮勢力範圍了。

    這意味著我還可以待價而沽,在扶桑兩大陣營之間繼續左右逢源的玩平衡,繼續謀取最大的利益輸出了。

    雖然沒有必要直接派兵下場,但是完全可以通過幕後轉手的代理人,給雙方陣營的各方勢力大肆售賣剩餘

    物資和舊式軍械,變相的引導和鼓勵起新一番軍備競賽,而將這場曠日持久的南北對戰,給拖疲拖垮而不

    得不繼續對峙下去;

    不過這只是一個初步的想頭,我還需要更多的情報和消息渠道的支持,才能真正確定下來。

    這時候,我卻是想到了被留在新羅藩操練當地藩軍的平將門,和在重建的南洋水師裡當任教導官的源義經

    了。

    好吧,至少他倆祖上在兩百多年前,與如今分據東西國的兩大武家盟主兼大族,同出一源的干係。或許可

    以以他們各自私人行事的名義,安排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的搾取,來自扶桑之地不同陣營的金銀礦產和其他

    資源才是,

    這時候,十娘卻是再次溫言笑兮的打斷了我的思路

    「你還是和我說說,李華梅這個名字所代表的蘊意和故事把。。」

    「好吧,從前有個水師女將軍,人稱胭脂虎。。」

    我想了整定神道。

    「因為家境驟變而走上了探游四海,乃至帶領無數各族豪傑駿士,爭鋒外域的道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1 16:41
第1151章 潮新15

     隨著遠近隱隱的機械轟鳴和水輪漿片攪帶起的嘩嘩水聲,帶動著長長的拖船隊行遊在拓寬後的運河之中。

    這幾列掛著粉色爪印大旗的拖船上,可是運載著我的隨行幕僚和參謀班子和一整團武裝到牙齒的親直衛士,連同他們車馬裝備器械,還有長時間生活起居的家什糧水等一應物資和所需,都被打包在其上了。

    此外,在岸上還有好幾支以拉練為名的虞侯軍直屬騎兵隊在活動,他們以接力的方式負責沿岸的警戒和接應工作。還有若干來自內河水軍的健兒,化裝成漁戶和船家,作為船隊的前驅和殿後的游哨。

    因此,雖然雖然出行的陣容,與過去相比更加不起眼的多,但是在安保措施上卻是更加的森嚴有秩。

    天氣漸熱的五月,剛剛觀臨了來自淮上各州約二十幾隻隊伍,齊頭競渡的賽過了端午節的龍舟,並為來自鄆州龍舟隊的阮氏兄弟,頒發了冠軍之賞後,就成為了我所在的流動公署再次出行的日子。

    雖然這些年來,我或長或短的以個中緣由,已經在淮鎮的地盤內巡遊過多次了,但是乘船沿著河流觀察沿岸風物的角度,倒也還是第一次;

    而隨著這些年地盤的擴張和水利河渠設施的完善,可以通行大船的河道和控制力穩固下來的安全區域也在不斷的增加;因此這一次外出行遊的範圍,也從原本的淮東核心六州,到東西南北的外圍十一州,被進一步擴大到了淮鎮新開拓未久的西部各州去。

    另一個原因,則是避免類似陸地上的大隊人馬過境時,所帶來的擾民和其他附帶效應;畢竟隨著這些年的人口孳息和地方繁榮,要想讓他們無若其事的不受影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更有可能催生出官僚體系內,諸如借助接待為名變著花樣的逢迎手段,或又是捨本求末的謀求政績,突擊大搞形象工程之類不良風氣。

    反而是行遊在河裡的時候,除了偶然需要截停過往商船民舶,以便優先通過之外,基本就可以隔絕對岸上的多於的訴求和呈請。

    因此,除了風中偶然送來的煙煤味和船用潤滑油的氣息,在提醒著我某種工業元素之外,有事沒事坐在船艙外的涼棚下,輕鬆寫意的喝著船上服侍人員所準備的酸甜味消暑飲子,吹風看景也是相當愜意的事情;

    在這裡,可以看著沿岸徐徐然倒退的城邑村鎮和行人,一路大大小小的接駁碼頭和往來如織的河船,近處是綠樹成蔭楊柳輕拂,遠處是阡陌縱橫的田園牧歌,倒也還稱得上是別具一格而有所新意。

    偶然停下來駐泊的時候,還有相應部門和領域的調查人員上來交接情報,或又是當地重要直屬部門的負責人,過來匯報各種進度和最新狀況。

    或又是根據這些反饋,主動指定和召集附近的地方官員過來座談,一些被我格外關注的駐軍將領也會被召見;當場或是放風或是建議,或是嘉勉或是指正一番。

    但是讓人擁有最直觀體會的,還是我身下這條流淌不息的運河,及其帶來的種種變化。

    可以說,昔日雄踞背地上百年的青徐鎮,能夠在這比鄰北朝核心地帶和扼控南北要沖的淮上之地,長期獨樹一幟而維持一個相當自主權的強鎮氣象和格局;並且還在一系列連綿不斷的天災人禍當中,保障了核心地帶的基本生活水準,很大一部分就是靠了這些具有農業灌溉和區域環境氣候調節功能,兼水運體繫於一體的漕河支幹流。

    而在第一次北伐的淮北攻略大戰當中,作為國朝大梁的東路大軍北上做大的阻力和妨礙之一,身為四戰之地戰略節點的青徐鎮,能夠在數十萬南軍狂攻猛擊的浪潮與勢頭當中,堅持上不短的時間;

    同樣也是借助了這個自歷代戰亂保存下來,相對完好的運河體系和足夠規模的車船輸送船隊;才以相對劣勢的軍力和資源,始終內外無所斷絕的一度抵擋住南朝的滾滾大勢,勞師靡費於各座堅城之下而長達一個半月多的時間。

    因為這些穿行於水面的青徐車船,不但給那些圍攻的城壘輸送人員和物資,還經常運載著船上裝備的軍備和戰兵,突入到東路軍的後方和內線去,騷擾和截擊糧道,燒殺破壞那些防備空虛或是有所懈怠的區域。

    直到北伐大軍痛定思痛,採取了不惜人力物力堆土沉舟,淤塞許多段利於通行的河段幹道和岔口,又仗著勞役和資源上的充沛,沿河遍設烽燧哨所,一聞警訊就是沿河圍追堵截,又在必經之路埋伏以火器重械;

    最終將青徐鎮所屬的水面力量,給逐段逐節的擠壓和萎縮到幾片難有作為的水域中去,這才將青徐鎮麾下讓人最為頭痛的外援和助力,給慢慢的翦除殆盡。

    如今在我治下的淮鎮也沒有例外,只是在大大拓寬和延伸了河網水系分佈的同時,還加上小火輪(蒸汽水輪船)等新技術投入,在運兵和物資流轉上的加成。自此再無沿途濫發勞力和畜力拖船拉縴的深重徭役之苦,反而大大的活躍了人員往來、商品流通和經濟活動。

    乃至以較少的損耗和運作成本,維持其一個自上而下最終抵達到市鎮鄉村一級的龐大供銷體系,和軍民兩途的內部配給系統,也同樣是很大部分得益於此的結果。

    因此,如今的淮鎮經濟佈局是「東重工礦林牧,而西多農業產區」「沿海捕撈漁業與內河養殖業並重」「海貿與鹽業同步發展」的特點,而戰略態勢上則是「北重西輕,東守西拓,海陸並進。」的格局,

    而依靠這套運河轉運和輸送體系,淮鎮完全可以實現以相對較少的兵力和軍隊比例,依託河流分佈和道路交通節點上,有限的堡壘城塞作為戰略支撐據點,而隨時可以保持進退自如的相對機動和彈性防禦,乃至主動出擊和禦敵於境外的基本需要。

    然後再加上地方上的二、三次動員能力,包括大量潛在受過簡單軍訓或是具有短期服役敬仰的青壯人口,所構成預備役基礎,還有來自海面上相當規模的登陸和投放能力。

    足以相當程度上改善,這淮上之地四通八達而易攻難守的傳統戰略劣勢,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1 16:41
第1152章 潮新16

     按照事先制定的出行計畫和路線歸化,

    我所在的拖船對以日行不過二三十里的速度,出了堪稱各種移民新城區樣板,和淮北首善之地的徐州境內之後;

    繼續沿著被稱為南清河的運河故道乘船北上,進入擁有中原最大淡水湖——微山湖,以及環湖分佈的工業帶/煤礦產區,而成為淮東青州、沂州之外,另一個工礦中心的兗州境內;

    在這裡我專門停留了兩天,特地會見了當地的化工、冶金和水泥三大工業門類,及其約十六個配套領域和下游產業,的相關負責人和高端技師們,還有包括已經半退休的前國朝大匠沈岳,在內的數所工業技校、工役夜校的領頭人。

    算是藉機對將來的發展預期和生產規劃的大方向,結合當地的情況做了一番有益的探討和指導;順便對私下提出的問題,給予可幾個解決技術瓶頸的思路和未來可以探索的方向。

    然後,在比預期行程稍晚一些進度下,抵達了瀕臨黃河出海口的濱州境內。

    作為淮鎮治下規模最小僅有三個小縣的下州,原本除了矮小狹促的縣城之外,就只有一些屯墾據點;然而這些年,卻是因為長期與河北方面的私貿和通商往來,又有出海口的次級港市之利,而逐漸的以另一種方式繁榮起來;

    再加上後續控制了對岸河北的飛地,又得以吸納了大量來自河北方面的安置人口,居然在去年的歲計當中位列前席,成為了淮地各州之中商稅的繳納大戶之一。而作為當地最大駐軍基地的梁山鎮,業已經變成淮鎮治下,另一個河海之交的水軍訓練基地了。

    在這裡,我也難得帶著三枚短暫上岸,重新緬懷了一些昔日在梁山和八百里水蕩所呆過的短暫歲月;也對於昔日一些事情的追溯,聽取了一些殘存的當事人,各種角度的描述和回憶。

    再度啟程時,繼續沿著當地的漕河幹道進入濟水,而折轉向西一路通過濟州、齊州,最終可以抵達淮鎮西北角的重點沿邊防區——鄆州境內。

    然而,因為長期對敵和備戰的緣故,在濟水的北岸和南岸的地區,也因此呈現出兩種完全不同的發展風貌來;南岸這邊是一片類似於內地的人煙富集,阡陌相連,村邑林立,千里雞犬相聞而不絕於耳的田園景象,各種販夫走卒形形色色的人等幾乎不絕於道。

    而北岸則是一片堡寨和哨樓、烽燧綿連不斷,當地的戶口組成也是以強制性限制人身和活動範圍的編管地,和備敵性質的軍屯為主模式;因此人口高度集中在重點區域,開墾出來的區域明顯整齊劃一的多,道路上也絕少見到單個的行人和商旅。

    不過,這些年似乎有所改善,主要是引入了相當部分來自扶桑的倭人和來自新羅藩的流亡土族,還有海外其他島洲移民填補空白的之後,以雜處混居的方式將那些原本被荒蕪的土地,也給逐漸開發起來,而造就出一個個帶有明顯海外的聚落村邑。

    雖然他們在勞動表現和創造價值上,並不見得比傳統的唐人更有優勢,但是勝在某種意義上的吃苦耐勞不挑食,服從性好而忍受力極高;在特定的環境下維持成本和管理投入更低,可以用來作為貧瘠荒蕪之地的開拓先鋒和慢性消耗品。

    而在此期間,沿途報告上來的除了具體數據有所差別之外,基本是千篇一律或是大同小異的東西;

    當然,這並不是官僚體系僵化和教條的產物,而是代表了地方某種相當平穩的日常態勢,既沒有大興也沒有大變,而按部就幫的漸進發展過程,這才是傳統農業社會所最常見的,也是夢寐以求的年景。

    得益於運河水系的配套灌溉和氣候調節體系,淮鎮治下這些年已經再沒有聽過,與氣候有關大災大害了,就算是早些年的淮河氾濫的大水,或又是後來肆虐兩淮的蝗災,對於淮鎮重點開拓的核心區域,也未能造成實質上的影響。

    在這種情況下,除了作物自然規律和週期,所造成年成本身有所豐減盈虧變化,以及一些周邊區域災害的連帶波及之外,就很難對於淮鎮治下農業生產的整體大勢,造成明顯影響和撥動了。

    而且就算是這些因素同時發生了,在淮鎮的組織效率和動員能力之下,很有大程度上被削弱和遏制,乃至將影響消弭於無形之中。

    畢竟,在傳統模式下的小農經濟生態固然是相當脆弱和聽天由命的。

    但是如果換成了強勢政權,在執行力和組織效率下的宏觀調控手段,以及最大優化後計畫經濟下的集體生產模式,再加上初級工業化所提供的工具、技術和生產資料,等方面的輔助和反哺,那就會在多重加成的相互連鎖作用下,完全變成另一回事了。

    就算是過去的經濟模式下,一個政權或許需要相對平穩的三到五年時間,才能積攢下一年之粟,而且還伴隨的是對民間窮盡搜括所造成的一系列附帶後果。

    故管子曰:粟行於三百里,則國毋一年之積;粟行於四百里,則國毋二年之積;粟行於五百里,則眾有飢色。

    但是如果加上種子工具肥料等先進技術變革,所帶來的各種農業增產,以及物流輸轉和糧食保存加工等方面的一系列加成之後,那就完全可以用突飛猛進的完整代差來形容了。

    就算是遇到了同樣的天災人禍,也完全可以用更有效率的運用社會資源和宏光計畫內的調配能力,將其影響和破壞性削減到最低程度,或是控制和僅限於特定的範圍內;

    而不至產生類似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大災之後必有大亂之類,一連串徹底失控的連鎖反應和局勢迅速崩壞的結果。

    這就是日後近代社會的一系列大戰當中,為什麼實現了工業化國家,在持續的戰爭動員潛力和社會資源運用的基礎上,能夠輕易吊打任何一個農業國家的底氣和憑仗。

    這就好比,為什麼哪怕到了科技資訊高度昌明的現代社會,那些非洲和南美國家總是在戰亂、饑荒和災害的惡性循環中徘徊;而歐亞大陸建立在工業化基礎上的許多現代文明國家,卻可以在許多災害面前從容自若的以很少的代價和更高的效率,在全社會合力下變成司空見慣的普遍性慈善活動,或是政府救濟工程。

    同樣也是淮鎮收納和聚攏的人口和地盤一直在增加,而且大大小小的對外用兵不間斷,卻始終沒有出現明顯的饑荒,而只是短期的物資緊張和局部供給短缺;甚至還能有所積余和穩定增產的關鍵原因所在。

    而且,哪怕是在那些淮鎮剛建立而最困難,最艱巨的時期,相比周邊地區的滿地餓殍,接受編管下的人口當中,也依舊罕有人被直接餓死,而只有幾十到上百過勞死或是營養不良併發症之類的例子,這就是集體調濟和組織效率所帶來的潛在好處。

    因而,那些飛地和新編管的人口,也能夠依靠這套成熟的運作體系,而很快用一種簡單粗暴的消化模式,就在來年開始實現部分自足和自持能力,乃至開始通過各種方式的資源和產出,來直接或是間接的反哺到淮鎮大體系內去。

    而能夠結餘下來的糧食和各種資源,在這個依舊紛亂的世道上,同樣也是一件無比強大的武器和底牌。

    比如將各種加工後便於長期貯存的食品,利用個人名義裝船沿著淮水和白溝、汴河溯游而上,私下販賣給那些駐留在北地的友軍和鄰部,再換成各種當地的特產和財貨、戰利品,乃至相應適齡生育的女性和有所手藝的匠人。

    由此一來一去之間,可以說是都在漸進的增長淮鎮的潛勢力基礎。

    只是在行船即將進入鄆州境內之前,一個快馬急遞過來的緊急情況通報,稍稍影響了我這次出行巡遊的心情

    「什麼,發現有疑似西軍的探子和死士,潛入我徐州境內?」

    「當場擊殺四人,尚餘三人在逃?。」

    「這些西賊的觸手還伸的真長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1 16:41
第1153章 潮新17

     當然了,這麼個短暫的變故和小插曲,並不足以影響我的行程和目的地;

    無論是什麼樣的死士和好手,想要在我身邊車船載的散彈炮和轉輪大銃、以及剛剛得到戰場檢驗的新式機關銃(轉管排槍)面前全身而退都是一種奢望;

    只是接下來的設統調和馬統調,還有肅反會就不免有的忙祿了。

    沿著與黃河並進的濟水,進入鄆州境內之後又是另一番風貌了。,

    從歷史淵源上說,這裡因為地勢較低多窪,又堤岸失修日久,上百年來長期飽受黃河氾濫之患,可謂地瘠民貧生計艱苦而風氣彪悍,多亡命與作亂之人;

    再加上在境內的濟水中游有浩蕩無垠,又富有魚蝦水產之利的大野澤為遮掩和藏匿之所,再加上與地方大戶豪強藕斷絲連的勾結,屢治屢患一直是北朝頗為頭疼的一處地方。

    但是同樣的原因,因為生計維艱而出來投軍謀生的鄆州子弟,也是堅忍能吃苦彪悍敢戰,而在淮上中原諸多藩鎮當中頗為獨樹一幟的存在,

    直到南朝大梁的北伐,幾乎是兵戈連綿的摧毀了一切,又經歷了災害、饑荒和兵禍連結,淮鎮再興和治理之後,這才徹徹底底變了摸樣;

    因此,現在鄆州之地依靠重修的水力灌溉設施和運河通行之利,不但解決了隔三差五的旱澇之苦,頗有幾分魚米之鄉的氣象,也已經成為淮鎮一處重要的兵源地和軍事前沿重地了。

    如今,淮鎮下轄的兩大次級軍事轄區之一的濟北防禦使,就設立在鄆州境內的水路樞紐——鄆城治,而在大野澤南端的巨野縣,則成為了著名漁業養殖和捕撈基地,兼帶內河車船水軍的訓練大營。

    因此,作為現任濟北防禦使的風捲旗,除了兼任第一兵馬使下轄的四營戰兵之外,還在戰時負責協調和指揮,駐留當地六個縣治的五個防戍營和八支守備團,以及四個滿編的水營。

    此外尚有隸屬於建生軍的武裝屯墾區大小十幾處,在需要的時候也可以拉出數千規模,受過簡單軍事操條和隊列訓練的青壯年。各種主戰和輔從人員合計起來也有逾萬,堪稱是淮鎮治下第一大延邊戰區和駐防集團。

    而且,因為很早就與淮軍產生各種聯繫和淵源,如今在淮軍配下各種北地籍貫的士兵當中,鄆州子弟所佔據的比例也是居於首位的,甚至還高過江南籍兵員當中的所謂江寧——潤州系;只是大多數都在二線的防戍營和建生軍裡服役而已。

    不過隨著淮鎮的地盤擴張和戰線的對外推移,這裡已經不再是西面最重要的對敵前沿了,就連北邊黃河對岸的勢力,也因為名義上友軍張邦昌的緣故,而變成相對意義上安全緩衝區;

    再加上一些資源投入上側重扶持的政策,因此鄆州境內的民生狀況和生計水準,看起來是過的相當不錯,每年經過輸前和自留的分成之後,至少可以上繳一萬多石糧食的盈餘和水產漁獲等其他雜七雜八的收益;

    因為當地歷史上多澇而土地鹽鹼板結比比皆是。因此,淮鎮掌控後曾經花費了大力氣進行整治和梳理,以改善當地的生產環境。

    所以,與之前其他地方滿山遍野蔥綠如毯的稻米麥田而有所不同,經過長時間而投入大規模人力物力的表層土地挖掘置換和引水沖刷清理工程之後;在這些新開墾出來的土地上,已經種滿了一叢叢耐鹼耐澇的酸棗、杏樹、桑樹和梨樹,還有綿連成片的玉米高粱大豆之屬。

    故而,風一吹植株高聳碧野林立的各色田裡,蕩漾著大片大片的青紗帳,就像是讓我見到了似曾相似的場景;而偶然在沿途一些高粱地裡,還可以見到一些成團雜亂和晃動的痕跡;

    然後,作為當地「民風淳樸」和「熱情奔放」的某種佐證,不多久就會有攜著手挽著汗巾的男男女女,成雙成對的一齊走了出來;有時候居然還會是三兩成行的單數和複數,這讓人忍不禁會心一笑度之。

    然而這時,附近的船上居然還有人突然唱起了變體版的《游擊軍之歌》,然後就蔓延開來變成遠近相聞的齊唱聲。

    「我們都是神槍手,

    每一個子彈消滅一個敵人。。

    我們都是飛行軍,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那密密的樹林裡,

    到處都安排同袍們的宿營地,

    在那高高的山崗上,

    有我們無數的好兄弟。

    。。。。。。。

    我們生長在這裡,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們自己的,

    無論誰要強佔去,

    我們就和他拼到底!」

    好吧,如此應景和順勢的這一刻,我差點以為自己又被穿越到另一個時代去了。如果不是岸上行走的依舊是那些,抗著農具推著獨輪小車,穿著短衣,包頭結髻這個時代古人打扮的話。

    在我的車船船隊,過了鄆州最西南雷澤縣的堡寨群落,而進入名為五丈河的濟水下游之後,沿途的畫風頓然又是一變。

    作為黃泛區和兵火荼毒過的痕跡還是相當鮮明而頑強的保持著存在感。而其中相當部分,則還是當初淮鎮將這些地方作為對敵緩衝區,所留下的手尾和傑作。

    這裡屬於濮州臨濮縣的治下,由淮鎮派遣的捕盜使負責全面事務;因此,實行的還是所謂三區制度,將下轄劃分為直接編管下的主要城邑及其近郊屯墾地——紅區;因為靠近道路兩旁,而通過委派人員有限管理和履行職能的綠區;以及因為地處偏遠而暫時放任自治和保持現狀,只定期派人徵收最基本賦稅徭役的白區。

    就像是淮鎮最初起家時的模樣和格局一般,無論是行走在道路上的,還是呈現在河岸兩邊的田地裡,權勢一副忙碌紛紛的景象,而基本上沒有閒人存在的土壤和餘地。

    而越是向西走,就越是頻繁而不間斷的出現荒蕪、凋敝的景象,各種滿目瘡痍的痕跡,就像是的大地上飽受憂患而累積下來的傷疤一般,令人觸目驚心而深有感觸。

    當初我在班師歸途中因為歸心似箭而行路匆匆,並沒有仔細的觀臨和體會過,現在總算是更加直觀的體會回來了,人類的戰爭和大自然的偉力,所交織在一起的慘痛結果。

    然後就在單州境內,最後一段可以通行的漕河盡頭,見識到了最近的黃泛區,那是充滿了死寂意味的泥沼之地,雖然大水已經相繼退去了,但是除了些許癩痢頭一般的稀疏野草之外,就再也別無其他生靈活動的行跡了。

    也就是這場差點改變了洛都戰役和二次北伐,乃至天下大勢歸屬的黃河大水,直接在河南的中原腹地內,製造出了一個範圍尤為廣大的無人區。

    當然了,這個無人區的後續行成和擴散,多少還有淮鎮在西擴當中,進一步把所能找到的地方人口給羅織殆盡,而集中起來編管的緣故。

    在這裡,我再次離船上岸而驅車騎從的前往,位於曹州宛亭縣境內,淮鎮最西端的軍事據點——武原鎮,進行視察和慰問。

    這裡原本只是一處普通驛站發展起來,名不見經傳的較大市鎮,因為地勢較高而在大水當中得以比較完好倖存了下來,現在在大水退去之後,就取代了崩毀殆盡的縣城原址,而成為了淮軍在西面河南地區的觸角頂端了。

    現在駐防有一個不滿編的主戰營和一團獵騎兵,外帶幾千口編管戶;除了開出的一些墾田之外,每月大概要消耗掉三千石糧食和八千緡的其他耗費。

    不過,他們的主要任務倒不是備敵,而是維持地方安靖和巡防道路,以確保通過黃泛區當中與都亟道內駐軍,日常聯繫和往來不絕的道路和商業活動,能夠正常使用和基本通暢。

    從地利上來說,正好位於大水退去後所留下的數處淤塞的水澤之間,牢牢扼守著這片相對狹長曲折的,比較利於通行的乾硬地面。

    而且,據當地駐軍將士在閒談收集的各種消息當中所言,他們行船在這些水澤之中的時候,偶然還會發現被淹沒在水下或是淤積在泥沙裡的,昔日村邑或是城垣的建築遺蹟。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2 20:54
第1154章 潮新18

     從這裡的戰略態勢上看,就算是大寧朝的西軍成功的打到了都亟道和河南道腹地內,想要成建制的翻越這麼一大片,至少好幾年時間都不會消失和乾涸的泥沼和水泊地,也是相當不現實的事情。

    要知道根據前往都亟道送貨回來的人報告,作為近畿屏護和水路樞紐的汴州和鄭州城,因為毀壞的堤岸,至今還大半被泡在水裡養魚呢,而汜水關的關城也是真正浸滿河水的「水關」。

    而他們若是想要繼續西進威脅到我淮鎮控制下的地盤,要麼就得想辦法打穿商州的武關重鎮,南下佔據山道東道境內,再從淮水上游蒐集足夠的河運工具放船而下。

    要麼就是奪取潼關而進入河東的門戶陝州,佔據黃河上游的勝型之要,然後沿著對岸的河北平原搶攻而下,畢竟現在的關中的河渠水運已經崩壞的七七八八,已經不再規復大唐歷史上可以從江淮乘船,而直接載滿人客貴貨,直接抵達長安東門外積水潭的盛況了;

    但是無論如何都是先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駐留在都亟道和山南、河東的那些友軍先倒霉,。

    因此,無論是為了日後唇亡齒寒的未雨綢繆計,還是整個北地相對制衡和穩定的大好局面考慮,我都不得不伸主動出援手或者說做出這個雪中送炭式的人情;

    因此,這次隨船隊帶來的一萬多萬石各種壓縮口糧和簡易罐頭,還有大量原本賣到扶桑去的各種舊式軍械和耗材,都將陸續堆放在這武原鎮內,等著都亟道方面過來接手和轉運了。

    我在這裡也格外多停留好幾天,與來自都亟道的副總管兼洛陽少尹並中州留守王端臣,所部的判官崔洗,乃至駐留陝州的山東留後顏鐵山所部的掌書記沈琛,在內的幾方代表就目前的局勢和對策,短暫的進行會面和交涉;

    雖然對方極力淡化和掩飾,目前得到都是壞消息的這個事實與存在,但總算是達成某種口頭上共同進退的軍事聯動和互助協議;

    而作為淮鎮不遠千里給他們有限輸血的代價,對方將對淮軍開放治下的便宜通行權,以及一些行業和資源的專營。畢竟,他們的心情和需求無疑是迫切並且緊促的;

    隨著面對西北最前沿的留後高寵兵敗失蹤,關內的局勢已經全面崩壞了;駐留陝州的顏鐵山所部已經在潼關外圍的據點,與西軍的前鋒陸續交手大小數陣,本人也遭到了來自西軍死士的刺殺而負傷。

    而麾下被江寧方面抽走了太多有經驗兵員之後,名義上總掌北地征發戎務的副總管王端臣,同樣也是難為無米之炊;而他的駐防地雖然包括都亟道和大半個河南道部分,但是實際上為黃泛區所苦,連淶民屯墾自足都沒有辦法解決;

    而只能分批把大半數部隊安排到,距離黃泛區較遠一些的陳、許、蔡、豫各州去就食,以分攤和減輕畿內維持的壓力。

    只有暫時接替了南下坐鎮江寧的五路總管寧沖玄,而留在山南東道負責荊湖之亂善後事務的劉紹能麾下,倒是尚有一些就地新組建的,但戰鬥意志和訓練程度都不怎樣的地方部隊;

    但王端臣想要將他們越境指派上河東戰場,同樣需要足夠長途跋涉所需的衣糧和裝備,這就只有淮鎮暫時能夠提供一二了。

    說到底,這些北地各路方鎮大員的代表私下會見,這本身就無疑是相當犯忌諱的事情;但哪怕國朝一時半會還顧不上這邊,他們也要積極想辦法努力自救和保住現有的成果和地盤。

    在低調而毫不張揚送別他們的時候,就算是某種心境的隱射和徵兆一般的,天空卻是變得陰鬱起來,進而在當天夜裡飄起濛濛細雨。

    迎著朦朧如斯的雨幕,離開滑州回頭返程單州治所的定陶城,再通過依舊完好的漕渠,就地折轉南下就到了宋州境內,又別名睢陽郡(今河南商丘境內),是數百年前那位張中丞以一旅地方殘弱之師,長期抵擋安史之亂當中十數萬叛軍南下的勝險之要。

    也曾是第一次北伐當中,我所長期戰鬥過的地方,因此從歷史淵源上地理情況上,算是相當的熟悉了。據說,在大唐全省的年代,這裡是除了諸畿之外,與CD揚州比肩的天下十大望州之要的所在,

    因為遠離了黃河故道的氾濫區,城邑和村鎮相對保全的比較完好;而與徐州境內隔著邙煬山的險要,而始終沒有成為軍事進攻和重點交戰的方向,所以雙方的放任和忽略之下,境內人口生聚上也相對恢復的較快。

    而淮鎮重新佔領當地之後,作為大運河通重要支線的濟渠,和漕運咽喉樞紐的州治宋城,也已經被初步修繕、疏通和加固過,已經不虞諸多水患和傳統的淤塞之苦了;再加上原本就是中原腹地的沃野千里而富庶多產的平原地勢。

    因此,雖然較晚才進行佔領和開拓,差不多才兩年多的光景,投入種植的也都是快生速長的作物品種,卻已經遍地開花營殖的有聲有色,很有些安居樂業和欣欣向榮的氣象和規模出來了,與早前沿黃地區的那些州縣,形成某種相當鮮明的對比。

    光是直接在冊的七個縣治下人口,就差不多有八九萬之多,幾乎比得上淮東核心六州的基本水準了;雖然每年還有幾千石的糧食缺口需要補足,但是在其他方面油菜、苧麻、蠶桑、瓜菜等經濟作物的產出,卻是抵充盈利還大為綽綽有餘了。

    因此,這裡也是新佔據的西五州當中,狀況最好的一處地方了,除了在糧食方面還有短缺之外,光靠地方自身產出的資源,就足以維持三個主戰營或是五個防戍營的日常所需了。

    再往南就是我同樣帶兵經略過的毫州,也是家裡那隻軍中吉祥物大貓咪薛定諤的家鄉,這裡要比宋州破敗的多,畢竟當初淮軍的前身游擊軍,幾場大戰都是在這裡打出名聲來,

    不過,因為靠著渦河、渙河和睢水數條故漕水系的河運和灌溉之利,與宋州同處在黃淮平原中部的毫州,除了人口稀疏一點,開墾復耕的範圍更加分散一些之外,倒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而且因為曾經作為西南延邊戰區,伸展出來的一部分緩衝地帶,建立起不少前哨的堡寨和據點,所以在後續介入和控制上更加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牴觸和反抗;

    聽說和確認了北朝覆滅之後,那些藏在邊邊角角裡的殘餘苟全之民,幾乎是哭著喊著,或者說歡天喜地的從藏身處跑出來,接受淮鎮帶來的新秩序。

    也不像是在地方保全相對好一些的宋州境內,為了後續的治理和重建秩序,還得是假借投效的番胡和驅趕的潰軍之手,很是辣手清理和鎮壓了一批殘存的豪強和宗族勢力,才讓最基本的政令和權威得以推行下去。

    不然,這些像是溝鼠渠蛇一般,頑強的從連年的災荒和兵火中,依靠拚命壓榨吮吸自家和別人的血淚,而苟且倖存下來的鄉土勢力;雖然無法正面抗拒軍隊的碾壓和鎮反,但是私底下卻是不乏機會和手段,來給新政權和秩序造成麻煩和妨礙。

    因此,派往西部各州的每一位捕盜大使,上任之前的第一要務就是掌握這些地方的情況,將這些所謂盜匪流寇息息相關的伴生土壤,有錯過沒放過給一一的翦除和消滅掉。

    這一路下來依舊是綿綿細雨不斷,不分晝夜沙沙如絮的充斥著天空。

    如煙如霧,悄悄無聲地飄落著,在一閃一閃的昏暗船燈搖曳之下,像是無數蠶娘吐出的銀絲。千萬條細絲,蕩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淋濕了黑黝黝的大地,淋濕了隱隱輪廓的山丘,淋濕了成行成列的樹稍,也淋濕了三更半夜睡不著的我,偶然在艙外萌發出來的文青之心。

    「昨夜雨疏風驟,

    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

    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然後,我才想起來,這首宋詞的原作者李清照,連同她爹應該還活蹦亂跳在我的治下,並且與我的後宅頗有交往,只是在完全不同的人生歷程和環境的下,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亡國而做了寡婦,再做這些感傷優懷的婉約詞了。

    而且,別說這位另一個時空的易安居士,就算是那位「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的陸游,也好好的呆在我的手下,而為我當年剽竊時空同為體的詞句,而較好稱讚了。

    隨即,就聽的噗呲一聲的輕笑,打斷了我刺客的浮思妄想;只見夜色濛濛而燈火搖曳當中,透明琉璃窗後的十娘披著輕薄隱約的絲質紗裙,鳳眼丹唇身姿綽約的,愈發顯風流嫵媚而嬌美動人。

    「想不到郎君,還會做這種柔雅巧致的女兒家情懷詞子啊。。」

    「略懂,只是稍微略懂,偶有涉獵而已。。」

    我嘿然自得的謙聲道。

    「要不你到床上躺好,擺個新姿勢。。」

    「讓我們探討一下文學詩詞什麼的,給你說說更多的感觸和新詞好了。。」

    「或者說,就用一首詞子換個新花樣如何。。」

    這次我特地帶上了李十娘,作為隨身沒事可以幹一干的大秘之類角色,與負責近身護衛和勤務安排的三枚一起,作為一文一武的床底標配。

    而與這種具有相當才藝基礎和文詞造詣的女性,一邊啪啪啪一邊賣弄文采,無疑也是一件相當不錯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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