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340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3 17:05
第1105章 立新28

     遼東城外,剛剛被收拾和平整過的原野戰場上,已經滿是各色牽挽牲畜的勞作身影了。

    這既是為了衛生防疫的需要,因為戰場留下的屍體實在太多了;也是為了後續的爭搶農時,遼東城外本身就是土地肥沃而人煙藩息的大原野,得到了如此之多的鮮血和屍體的澆沃滋養之後,相比來年會是一個好年景和收成;

    而在城東南的丘陵之間也沒有例外。

    那裡由淮軍派出的工程團,正在重修歷代羅氏藩主的陵墓,專門抽出人力來做這種,哪怕是象徵性的表面修繕,也是某種存亡續滅的基本表態。

    主要是這兩年的安東之地的戰亂不休,打到後來交戰各方的底線也一次次被拉低,甚至開始盜掘和搶劫,歷代藩主的山陵以充資用了。

    也正所謂是祖宗陵寢不保而本家宗嗣斷絕的種種危機,才迫使他們這些寄身於淮鎮的羅藩遺族,不得不痛下決心而將我這個遠宗,重新引回到羅氏故地去,做那事實上小宗入主大宗的勾當。

    而在內城的本家大宅,雕樑畫棟的古樸大堂——居樂廳裡,擺滿案席的珍味佳餚杯盤錯橫,卻始終沒有人動一下過。

    「還有誰贊成,誰反對。。」

    我站在正中對著濟濟一堂數百號人等,用一種不緊不慢的聲調道

    「但憑羅帥吩咐。。」

    「唯留後是從。。」

    「願附冀其後。。」

    短暫的靜默之後,是一片爭相迎合的聲浪撲面而來。群情踴躍而爭先恐後的表態和發言者,唯恐下一刻就會發生什麼難以意料的事情一般。

    當然了,我是不會刻意去做在堂上埋伏刀斧手,而玩摔杯為號血濺當場,這麼大煞風景也影響氣氛的事情;不過,事先的共同和交流當然也是必不可少;至於極個別或是一小綽,敢於跳出來的反對和表示異議的,他們已經沒有機會站在這裡了。

    相信那些心意拳拳的羅氏舊部們,或是依舊流竄於地方的盜匪們,會很樂意對這些自覺與普羅大眾的異己分子,做點什麼不可意料的事情,耐久不是人為意志可以轉移的事情了。

    既然大家都是一致通過,而當場盟誓決無二言,

    然後接下來就是在我以身作則的帶頭和觀禮下,紛紛向著進位為新一代權安東道都督,兼諸侯宗藩之長的羅思瑾,行三割之禮祭天告地以宰牲,以定將來的種種名分、等秩和資序等等。

    當然了,這其中有多少是看在羅藩世系管領安東的余澤和名分上,又有多少是被淮軍先定內亂後破外虜,而一時無兩的赫赫威勢所攝,就不好說也不得而知了。

    當然了,我也多少需要他們的支持,哪怕是在名面上或是形式性的支持也好,可以名正言順的給他們分派任務和職責,為我接下來大刀闊斧推行的舉動,省卻下不少麻煩和周折;

    畢竟,如今大戰平復下來,後續工作當中重中之重,就是農業生產;

    雖然一些越是靠北的地方,就越是容易因為戰火綿連,而耽誤了糧食作物的農時,但是後續跟進的淮地農官們,還是帶了其他據有替代性的經濟作物種子和相應的生產規劃,以便將這些落荒的土地資源和剩下的生產週期,給充分而徹底的利用起來。

    當然這還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和做法;

    從短期效率上看,通過這些集體組織的農業生產活動,也可以吧這些新納入掌控的游散人口,給變相固定和約束在特定的範圍之內,而減少各種維持秩序和賑濟的成本,以及抑制和降低他們被人煽動、裹挾起來作亂的風險。

    這是從長期邊關那些流民過程中得出的額成熟經驗和陽謀;只要能勉強果腹不至於餓死,又整天有事做而滿個不停的人群,就基本沒有那個多餘的時間和精神,去想東想西的傳播謠言或是做出一些串聯抱團的事情來。

    而從更加長遠的方向上說,則是通過這種在安東地區專業和集中性性的產業區域規劃佈局,來與淮地形成某種互補的共生關係;也是從經濟命脈和民生需求上,給變相的捆綁上淮鎮的戰車。

    而相對單一的區域經濟和生產結構,也可以變相的減少叛亂和反抗的風險閾值。畢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淮鎮主導的宏觀調控和資源互補的話,他們大多數就得面臨餓肚子或是生計無著的風險和危機了。

    畢竟人心也許會隨著時過境遷而變,但是既成事實的切身利益,卻是沒有那麼容易被改變的。

    然而在這方面,就屬於迷樣生物所擅長的行事風格和手筆了。這也是她來到淮地之後,通過各種細節上的拾遺補缺和成效追加,給我帶來的行政執行力和資源調配上的明顯加成和增益。

    事實上,就是在我家的後宅裡,也有一個專門的負責調研和制定各種經濟計畫,對工農業生產規劃進行評估的部門,在輔佐她相應的日常工作。

    為了滿足和填補這個方面的需要,這些年積攢下來農學方面的幾百名實習生員,還有幾十位從淮鎮各地抽調過來,或是老練穩重或是年輕富有幹勁的官員,組成各級的搭檔班子而負責具體的執行和操作。

    畢竟相比地勢狹長多山的遼西,遼東之地被經營了數百年二三十代人,各種田土、牧場、畜廄、礦產和林木等資源,也已經被高度開發或是發展的相當成熟了。

    光是遼河流域的黑土地帶,在後世依靠機械化作業和化肥農業,就開發出六千多萬畝的耕地來;這個年代雖然沒有這麼誇張,許多地方還是相對貧瘠的山丘,或是海水浸漬侵蝕出來的沼澤和鹽鹼地,但遼河兩岸日積月累經營和拓殖下來,開發過的田畝也已經達到數以百萬計。

    僅僅是這一點,已經勝過了我軍在淮北道和河南道之間,所佔據的小半個黃淮平原了;更別說是淮東六州那些相對分散、破碎的河谷地了。哪怕其中能夠被淮鎮直接利用起來的只有一半稍多,那也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了。

    此外根據我所學的現代地理知識,這一帶還有支撐後世東北鋼鐵工業體系的,諸如本溪煤礦和鞍山鐵礦之類的淺層大型礦脈,以及鉛鋅礦、銅礦等伴生的資源;雖然目前還只有有限的開採規模,對於淮地的產業結構也是有益的補充。

    再加上遼東半島上的林木、漁業和曬鹽產出,東部丘陵地帶的畜牧業和果園、林木,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備選種田暴兵基地,難怪這些上百年下來,安東大羅氏能夠以一己之力,抗拒北朝安東行營的屢次侵攻,還能有所反擊打得有聲有色。

    從軍事上長期佔領,從經濟上逐步控制,從行政體制上逐漸替換掉,最後才是文化和心理認同上的融合,以完成對遼東乃至安東道南部的資源整合和消化;這顯然是一個多管齊下而整體運作的過程,最少也要數年時間,而且還得建立在沒有外力干涉和意外情況下。

    但不管將來怎麼說,這裡總算是開了一個比較圓滿的好頭,接下來就只能走多遠看多遠了。然後,就是加緊組織更多的船隻和其他運力,從淮地轉運和輸送補給,以供後續的行動所需了。

    這一戰打下來通過各種林林總總繳獲和抄沒,常用的糧秣錢財物資什麼的,還是多少有所進項和補益的,雖然目前還是個盡支出的負增長,但是從長遠上看還是能夠加倍的補足回來的;

    因此,反倒是各類的火藥消耗才是需要急切輸送和補充的大頭,光是遼東城下的一連串大戰,就足足打掉了攜行配額的三分之一還多,各種使用過度或在戰鬥中損壞的銃炮火器,積累起來也有不少需要修理或予以更換。

    緊接著是乘著這停駐修整的間歇,接收轉運過來的補充物資和人員,並開始大肆的敘功論賞、撫卹和追贈傷殘陣亡將士;

    籍此順便還舉辦了一場,給這次征戰當中新湧現出來的功勛將士,以及和已經達到初步年資的老兵,公開給予授田狀的集體儀式。

    「願為大帥效死。。」

    「願為軍上效死。。」

    「願為主上戳力以赴。。」

    「唯大帥之命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一片片感激涕淋的話語,隨著一份份親手遞出的書狀,而此起彼伏的蕩漾在軍營的上空上;雖然實際上被當場授予的只有數百人而已,其他都是口頭許諾而事後追補相關手續;但因為一連串激烈戰事而有所疲弊和下滑的士氣,也由此再度高漲起來。

    畢竟,這可是大家實實在在可以看到的好處,和足以終身受用的利益;也是自上而下的利益均霑,分享戰爭紅利的最好體現方式之一了。

    當然了,在具體消息傳到了徐州彭城之後,

    「你也忍不住要COS袁大頭了麼。。」

    後宅裡主持局面的謎樣生物,也在一堆公案裡很是吐糟了起來。

    「真是凡人的智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4 10:44
第1106章 立新29

     再度啟程前,

    「六百年羅氏的歷史,就這麼翻開了新的一頁了」

    我站在遼東城頭上看著魚邐而出的軍隊,對著英氣凌然的三枚道。

    「現在該過渡到了,真正屬於我的篇章了。。」

    「如此大好風物,不知道你又有什麼感想呢。。」

    「為什麼會有感想。。」

    她語氣淡然的道

    「無論是羅氏,還是薛氏,都已經是過去了。」

    「現在這世上只有一個侍女三枚而已。。」

    「好吧。。」

    我返身走到她身後,將裙甲掀了起來貼上了去,

    「那就讓我們為安東大羅氏的落幕,紀念性的來一發麼。。」

    「你不覺得在這裡風景和很好,很讓人愉悅啊。。」

    「這未免太荒。。」

    她有些驚慌失措叫出聲來,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咪一樣;但很快就沒法在繼續正常說話下去了。因為,陽光下重合的人影不斷變幻出重重姿態來。

    而在遼東城中,那些劫後餘生的街市上,酒樓茶肆當中也開始恢復營業,以賺取淮軍駐留期間和後續湧入的外來商隊,所帶來的繁榮和景氣,

    只是在短期之內對於這些外來勢力的存在,本地有能力出來消費人群當中,也不免有一些抱怨和非論之言。

    「妄圖以小總代大宗,此為自取滅亡之道啊。。」

    比如,一個頭髮班灰而看起來有些失意和潦倒的中年文士,喝的微微熏然而看著街市上那些戎裝身影,用力拍著桌案大聲抱怨道。

    「難道就不怕日後忠臣義士出來,振臂一呼群起響應麼。。」

    「滅亡不滅亡。。我是不知道,」

    另一個相熟的茶客,冷笑道

    「我只知道他已經事實掌握了羅藩領有,而上下莫敢不從。。」

    「而且此子足夠年輕,也有足夠的歲月。。」

    「按照現今這個局面維繫下去。。」

    「你只怕已經看不到他自取滅亡的那一天了。。」

    「至於忠臣義士什麼的,這啥勞子自從羅藩本家屢次蒙難之後,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難道你還想把一群死鬼,從地下叫起來再被淮軍的火器屠戮一遍麼」

    兩天之後,

    敲打著《游擊隊之歌》的鼓點,吹著橫笛和蘆笙,踩著節拍在原野上不緊不慢的,保持著數條縱向行進的隊列,將一處處的村莊、市鎮、城邑和聚落給逐漸的拋在身後。

    這裡也曾經是整個遼東人口最密集的腹心地帶。因此,各種村莊和聚落也是林立茨比,而一個接一個不斷出現在我們的視野當中;只可惜在飽經戰患之後,大多是充斥著頹敗和凋寂的味道;

    只有較少的一些村莊裡,在安東守捉軍和羅藩的旗號下,陸陸續續有青壯冒出來而主動投奔到經過軍隊當中,或是充當嚮導或是充作伕役,以換取淮軍在當地留下的一袋袋糧食和一桶桶壓縮口糧。

    少數人還帶來了有些瘦骨嶙峋的騾馬之類,充作探路的坐騎或是牽挽馱運的畜力,一時之間居然很有一番牽牛擔酒、簞食漿壺喜迎王師的氣象。

    雖然象徵性的收下他們那點微薄獻納之後,日後不免要在他們身上要付出投入的更多,但是總算是一件能夠聚附民心和伸張日後統治的好事情。

    這一路可以說是望風而降,而幾乎沒有多少戰鬥的武裝行軍,被遼東城外之戰的後果和影響,給嚇壞了的羅藩附庸們,根本就沒有多少抵抗意志。

    他們引以為豪的部曲和藩兵,就像是土雞瓦狗一般的在淮軍火器面前完全不堪一擊,還沒能夠有所作為和反響,就已經被摧枯拉朽的打垮,向放羊一般的驅散。

    因此,哪怕我開出了最苛刻的條件去要求和威逼他們,能夠表現出來的最大反抗手段和態度,也就是主動棄城而走,或是肉袒牽羊乞罪於軍前,然後給統一押送到後方的遼東城去,聽憑名義上的安東諸侯之長羅思謹的處分。

    當然,也有一些不識相或是反應比較遲鈍的,然後等我大軍兵臨城下之後,就被主動砍了腦袋或是綁了全家出來投獻;然後,就被懲罰性的抽出青壯隨軍勞役,就地征發騾馬車輛充為軍行所用;

    雖然本軍未必差他們這點人手和物資,但這就是一種懲戒和寬恕的姿態,一種行駛和伸張統治權的態度。

    畢竟,我只需要這些地方的土地和人口,卻不需要繼續留用原有的中上層架構,來增加日後的不確定因素和隱患。對於主動降服的對象,舉家弄到遼東城裡掛個無關緊要的頭銜,衣食無憂的當作豬羊一般養起來,在一些重大場合充作排場和背景,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了。

    當然了,這種威孚自專生死予奪的征服者感覺,的確很容易讓人沉迷和飄飄然的自大起來,

    等到過了另一處開城出迎的大鎮望邑——新城,就地設下第一個大型的中轉糧台之後;一望無邊的平緩地勢就逐漸變得走高起來,而在遠遠天際出現了一些山勢的邊沿,這也意味著進入到了遼東的北部地區。

    平原上低矮田稼和灌叢構成的蒼青色風景,也逐漸被更加稀疏的樹木和大塊裸露的岩石,所逐漸的取代。隨著這種風物的變化,東西兩向走勢的綿延山脈,也慢慢在天邊線上開始一點點的相互靠攏著,而變得越來越是明顯起來。

    而在這一路上,流水一般的情報和消息匯聚而來,隨之彙集而來的還有堆得老高的各種軍中文書。

    因為,我的參佐和幕僚班子們正在收集和總結,各級反饋上來的經驗教訓和戰場心得、體會,畢竟,這種參與到大兵團做戰當中的經歷和見識,可是相當寶貴的財富和資源啊。

    然而,大軍的行程也很快就再次停了下來,

    這裡就是被後世稱為鐵嶺的地方,因為山勢低伏而形色青黑如玄鐵而得名;現今隸屬於遼北富州下的開原(軍)府所在,卻是因為當地出產的銀礦,而發展起來的特色城邑;

    而這裡,也是後世被稱為松遼平原的中段分界所在,連接兩大平原地域之間的要沖;穿過高山大峽之間的數條遼河上游支線水系,正好在這裡匯合貫通而過。

    在夾山而下的開原府內,我也終於遇到了有些不一樣的人和事物。因為,開原府的城頭上插的不再是遼地特色的青旗,而是一面玄色黑底的飛燕旗,

    「在下慶州經略副使麾下曾巨,」

    來人大聲的宣告道。

    「代北盟十萬健兒問候羅帥安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7 15:05
第1107章 立新30

     「北盟。。十萬健兒」

    我居高臨下的看著來人,嘿然冷笑了起來,頓然引得左右周旁一陣哄笑聲。

    對方顯然在消息上有些嚴重脫節了,或者說已經愚鈍蔽塞到有些失心瘋了,到了這一步居然還會想著,當年面對我進行虛張聲勢的訛詐什麼的。

    「你說的是被土族叛亂,給抄掠了老巢和居城的所謂十萬健兒呢。。」

    藩兵都監拓俊京當先大聲的嘲笑道

    「還是被外來的塞外大軍,橫衝直撞與境內而莫可奈何的那啥勞子北盟」

    「話說回來,之前也有個號稱二十萬大軍的耶律大石。。」

    另一位兵馬使趙秉淵亦然接口道。

    「不也照樣被本軍在遼東城下打的煙消雲散。。」

    「夠了。。」

    我只是擺擺手,

    「來人給我把這個傻子,拉出去砍了。。」

    「再換一個識時務的人來交涉。。」

    「不然,我大可與所謂十萬健兒,會獵與黑水(黑龍江)之畔。。」

    「好好試一試這北盟的成色好了。。」

    然後我不管被拖下去的吵雜聲,繼續對著左右道。

    「誰可與我分憂,把這螳臂當車之輩踏成齏粉。」

    「某願於往,」

    十數個聲音同時出列把臂應和道,卻都是隨軍助戰的諸侯藩兵將領和來自東南諸侯的小藩主。

    半天之後,我就已經站在被攻破的小城——開原府裡了。這裡的守軍加上闔城的民眾,也不過是四五千人,而且只有一道外圍土木低矮城牆;一旦被炮射給轟開之後,就再沒有多少抵抗下去的基礎和底氣了。

    根本不用出動本部將士,光靠附從的藩兵就輕易衝進去拿了下來,

    正所謂是「弔民伐罪、師出有名」的道理,這次淮鎮出兵遼東打著是撥亂反正,匡扶和存續羅藩本家的旗號;因此,從當地獲得大量的權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還有些手尾和不那麼完美的地方,但是短期之內已經沒有人,能夠改變這種現狀和既成事實了。而隨著時間的退役,這種生分和隔閡將被來自淮鎮的全方位經營和滲透手段,給大部分消弭掉。

    在幫助羅藩收復了歷史上全盛時期的領有範圍之後,繼續北上討伐這些叛離的附庸勢力,也不是沒有藉口和理由,但肯定不是現在;因為光是安東道南部以及東南地區,這二十幾州的地盤,就已經足以讓淮鎮的掌控力被攤薄到極限,而有些吃撐了。

    安東之地有廣義和狹義上的兩種概念,狹義上指的是安東道,也就是建立郡縣之制而人口富集、土地開發度較高的五十七州之地;雖然期間被各家分藩諸侯所分割成不同大小的領地,但是在具體的官職、禮儀、風俗和文化、習慣上,與中土並沒有大的差別。

    廣義上則指的是的安東都護府所在的廣大地域,包括若干個都督府的羈縻和管轄;包括了勘察加半島和苦丫島在內,理論上是只要有人類踏足和活動的地方,都可以算在安東都護府的管轄之內。

    而淮鎮目前主要可以圖謀和打算的,也就是狹義上的安東道而已。其中靠近蒙古高原的西部多山地深峽,而東部多丘陵而地勢破碎,北方雖然有大平原和大型水系流域,但是偏於苦寒乾燥;

    因此,只有中部和南部地區相對溫暖濕潤一些,又有足夠大的平原地帶來發展農業和生聚人口,還有渤海內環的魚鹽海貿之利,也是通常意義上的精華腹地。

    我心中比較理想的界限,就是在遼河流域北端,正好位於與大片丘陵當中,被群山包夾而變得狹窄的收口處;西向的燕山餘脈和東線的長白山脈分支,在這裡遙遙相望而被稱為松遼分水嶺的所在;也就是後世的長春、長嶺、通榆一帶。

    這裡的山勢雖然不高,通常只有兩三百米而已,但是足以用來築城圍牆,分段連接在一起之後就是一道新的邊境線。因此,當地還殘留著一些依山勢而立東西縱橫的,戰國燕長城和秦長城、漢長城的土壘殘垣遺址。

    作為天然的地理分界,以羅氏為首歷代沿襲下來的諸侯分藩們,也在這片散佈在富州、咸州、榮州、安州、歸德州境內的丘陵地帶當中,陸陸續續的修了不少城寨和關卡,作為對路過行人、商旅抽稅,或是相互經略侵攻的憑依,

    不過這一次,顯然是被所謂的北地聯盟,給黃雀在後的見了此大便宜了。而鐵嶺一帶,只是進入這片長條地帶的開端而已。

    至於更北邊的地方,雖然還有面積、範圍更大的混同江(松花江)流域,以及後世的松嫩平原所在;還有更加東北向的烏蘇里江和黑龍江、松花江下游流域的三江平原,就不是我目前的實力需要奢望和染指的了。

    雖然在這三大片相連的平原區域內,幾乎集中了安東道大多數的治下人口和城邑。

    但是這絲毫不妨礙我挾大軍壓境之勢,從對方身上儘可能割取和勒索下更多的好處和利益,來換取將來可能暫時休兵不犯的口頭協定和既成事實。比如把出兵北上和善後築壘的本錢,給賺回來再說。

    因此,在全新打出來的安東守捉軍的旗號下,密佈在這片綿連數州區域內的大小城寨、堡壘,幾乎是一座接一座的被點燃或攻陷。

    就算遇到一些自覺可以拚死頑抗的存在,本軍也沒有過多的浪費時間,而是直接用一隻偏師圍了起來,然後把縱火之物往裡頭一陣投射,就可以見識到什麼叫做玉石俱焚的人間慘劇。

    經過了一一拷問俘獲,我們才知道了關於北地正在發生的一些事情和端倪。

    這片地區足足散佈了十幾家的勢力,原本是南北之間不同陣營的犬牙交錯之勢;但自從羅藩的勢力不斷衰退之後,現在都剩下北地聯盟乘勢先行延伸過來的觸角;

    只是受困與當地的土族之亂而沒法更多的抽手出來,而只是在某種權衡妥協之下,在這裡維持了這個麼一個的局面,作為日後各家一起介入南方,進可攻退可守的跳板。

    但顯然這一次,對方未曾預料到遼東的內亂,那麼快就被平復了;而縱兵過境大舉南下的耶律大石所部,也那麼快就輕易敗亡,因此多少抱了兩敗俱傷之後,伺機前來撿便宜的心思,就不免完全落了空。

    這些一團散沙式的殘餘力量,就沒有必要浪費淮軍的力量去一一清剿和拔除了,只要清理出一條足夠安全的通道來就行了;後續的事情就完全交給那些,急於有所表現的藩軍和試圖鞏固自身地位的南方諸侯了。

    當隸屬於剛拿下的韓州境內,亂石錯雜點綴這斑駁植被的綿連矮丘,終於完全消失在我們的視線當中;與南方的遼河流域完全不同的植被風物,也在不經意間開始一望無際的展現在了我們的眼前。

    那是一片宏闊無邊又蒼翠如茵的大地,遠處形同玉帶蜿蜒曲轉的數條大河奔流期間;而在大河之間又由各種高低起伏的水澤、草甸,灌叢、矮樹,還有點點鏡泊一般的水窪,構成一層層一條條明暗相間色調深淺不一的地形褶皺,

    相比遼地的阡陌連綿、田畝縱橫,村邑市鎮林立茨比的田園風色,這裡的開發度和人類活動痕跡就明顯差上了許多了,許多野地裡依舊還有飛鳥走獸的行跡。

    行走在期間要經過好久,才讓我們遇到了第一處位於河渡邊上的廢棄村邑,這裡已經位於所謂通州(今四平市附近)的境內了。

    隨著奔回來的哨騎,還有遠處倉促趕來的數隻軍隊,所揚起的隱隱煙塵。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7 15:05
第1108章 歸遠

     青煙裊裊,屍橫遍野當中,如同夏天頻發的驟雨一般的密集排射和銃擊聲,很快就重新歸於原野的寂靜當中,

    這場迎頭撞上和遭遇的戰鬥,來的快,結束的也很快,對方根本不大清楚自己要面對的是怎樣的對手,就急匆匆的趕來救援了。

    先頭的部隊根本還沒有擺開車陣和鐵絲攔網,用得上賴以為常的掘壕和構築工事,就已經光靠數列整齊的多重斜線排射,將對方輪番撲上倉促的搶攻勢頭給擊潰下去;

    然後側翼待機的騎兵隊也相繼包抄到位,一陣馬上排擊和交替衝陣之後;這幾支倉皇出戰的地方武裝,就輕易丟武器跪在地上,大都做了束手就擒的俘虜了。陣前衝突打殺了不過數百人,最後卻俘獲了數倍於此的人數,

    然後又以這些俘虜作為前驅和帶路,輕而易舉的就分兵拿下來最近二三十里內的西河邑、遼源邑、原寧鎮、白鼎城等等,隸屬於信州(今吉林省通遼市境內)數處中小城邑,

    只是這些城邑及其附近的聚落當中,同樣是人煙稀疏而士民百姓面有菜色,看起來日子過的實在不怎麼樣,對於外來的淮軍大多數也只有一片麻木和漠然之色,而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反映和情緒。就算是近郊的對方,也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田畝,被耕作和開墾出來。

    所謂在傳說中民風彪悍,而在歷史上多次動輒可以輕易拉出十萬人馬的北地聯盟,在我們面前是如此的空虛和孱弱,不免讓人有些驚訝又有些在情理之中。

    隨著這些俘獲和據點的入手,關於這個北地聯盟的拼圖碎片,也更見直觀的一步步完善起來。比如這個北地聯盟如今已經有些名存實亡,或者說瀕臨崩潰邊緣了;

    與我們想像和預期的團結一心或是同仇敵愾有所出入,事實上這個北地聯盟的前身就是一個相當鬆散的組織,並沒有什麼穩定的核心和佔據主導權的支柱力量;也不是像佔據南方的羅藩一樣,用相對嚴密的宗藩體系來約束和維繫著,相應的正統名分和大義。

    而是當初乘著薛氏叛走北朝,而與羅氏相互侵攻無暇的機會,在幾個實力較強的藩主帶領下搶佔了地理之險,而主動脫離了安東諸侯的體系而自成一體的立場;因此這個北地聯盟的盟主,更像是定期盟會的總召集人和協調者人一般,由這幾家頗具實力的北地強藩,輪流出任和擔當。

    因此在具體的條款和盟約上相當的簡單和粗略,平時各家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相互之間也不乏杯葛,只有遇到外部入侵才會點燃烽燧,而合力起來一致對抗外敵。

    但是經過了各藩組成的大隊人馬被宿元景所誘,出擊掃蕩塞外草原而久不得歸,由此抽調走了大量的青壯,而造成地方相當程度的空心化和虛弱,但是因為大家都是如此,反而保持了一種相對的均勢和平衡;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本地由因此長期失去約束和彈壓的力量,而在各種因素積累下,驟然爆發了各地的土族之亂,幾乎將被稱為北盟七翼其中,六家較有實力的諸侯都給裹捲了進去,而各種焦頭爛額自顧無暇;

    而唯獨剩下一家在西南遂州一代獨善其身,卻是因為數年前想要入侵遼西撿便宜時,被淮軍打的損兵折將而反攻到自己的地盤上去,損失了不少人口和財貨,因此一直在休養生息而沒能完全恢復過來。

    雖然年前才依靠堅城固壘的消耗戰和拉鋸,將這些作亂的土族勢力給抑制下去,然後,希望能夠通過插手南方羅藩的內亂,來轉移矛盾和,卻又在遼東城下被打的大敗覆沒,就連消息都沒法送出來的。

    又緊接著趕上耶律大石率部過境的抄掠和掃蕩之後,實際上已經是損失慘重,而相當的疲弊不堪了。號稱四十四家的聯盟諸侯,也有不少出現了滅門或是絕嗣,而被附近緊鄰的藩家給瓜分和吞併。

    因此,如今北地聯盟的局面十分的混亂,而且越是往北就越是如此,唯有靠近中部的一些,才相對的穩定一些,但是也不免飽受到處流竄的匪患和流寇之苦。

    因此,我決定採取後備計畫而更加深入的進兵,以掌握更加全面的資料和成果。

    待到大軍沿著上揚的地勢,通過了大簸箕口一般南低北高、東窄西寬的(通遼山口)台地之後,涓流串聯的溪流湖泊,就驟然變了一個回轉的方向而變得粗壯奔騰起來;因為自這裡開始就從遼河上游水系,過渡到了所謂的混同江(松花江下游)流域;

    這條水系通常又被當地人稱為鴨子河,因為每年冬春之交的野鴨大雁天鵝等水鳥,鋪天蓋地的匯聚河面而得名。

    與被高度開發而很難在平原上見到大片森林的遼河流域有所不同,這裡人煙的氣息被分隔的較遠,並且比較分散。

    沿著遠離河岸的大路,走在應該算是後世吉林省或者說是松嫩平原的地界內,給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大片大片未經開發的暗綠斑駁森林了,各種生長多年的參天紅松、柞樹、水曲柳、黃菠蘿等間雜期間。

    然後森林蔭叢的遮蔽掩映之間,又隨著河流和水澤的走向,隱隱夾雜著一片片大小水泊和草甸。因此,一旦誤入遠離大路的地方,就很容易陷入各種潛藏在草叢和灌木下的泥淖當中。

    唯有靠近人居的村邑附近,才有些許被砍伐的痕跡和殘留的樹樁,當地村落裡的民居也是大多是取材於整根原木,而泥土填塞其隙,上敷以秸草的木壘式建築,而在村外也有堆土和橫木所構成,防止野獸和其他生物的圍牆。

    而在村邑外的地方,種滿了耐寒的小麥、大麥、燕麥、黑麥,大豆和雀豆、黑豆,玉米和土豆之屬,只是因為缺乏勞力和時間,而疏於照料的緣故,這些作為的禾苗都長得不是很好。

    按照我所掌握的過去地方誌異和資料,這些地方的產出或許比不上南方的遼河流域,但是因為在嫩江流域有著相對豐美的草場寬甸,後世又被稱為科爾沁草原的地方,所以在畜牧業上更加的繁榮和發達。

    只是現在這些都都因為飽經戰患的緣故,成了一片過眼雲煙了,越往北去就越是荒蕪和凋敝,只剩下殘破或是損毀的聚落,和長滿枯黃野草的田畝痕跡。

    與此同時,

    後方的消息還在源源不斷的遞送過來,包括正在進行的撤州並縣工作;

    主要是針對遼地常年因為戰亂、內鬥等歷史原因和遺留問題,被陸續劃分的過於細碎的州郡之制,將其按照地勢撤除歸併為十一個較大的州又三個鎮防地,然後拆除一些多餘的城寨和關卡,只保留最基本的要沖之所;一些人口過少的邑落,也被就近匯合到規模更大的城裡去,以提高整體的行政效率和降低官僚系統的運行成本。

    要是在平常年景,多少回造成一些混亂和牴觸情緒,但是現在的話嘛,則又是另一番局面了。因此改易行政體制和名稱的同時,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消磨和出去前代統治者痕跡和影響力的長期佈局手段之一。

    這樣再加上遼西五州和半島三州,就有十七個州的格局,幾乎和我治下的淮北道相仿的地盤了。日後軍事方面坐鎮的人選我已經安排好了,韓良臣一個就在趕過來的道路上;也只有他的資歷和威望,可以代替我坐鎮這個新開拓出來的大後方。

    而民政方面的人選,我則是選中了虞允文,他作為淮鎮的第一任營田大使期間,表現的頗為得力和幹練,因此這一次讓他來負責遼東後續的民生營屯諸事,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因為遼地的戰亂基本已經平定而進入恢復生產和休養生息的截斷,而當地的外在威脅和內部維繫的軍事壓力也以及大大縮減了;所以,相應的軍隊部署也要進行更細化的調整和分配。

    像是遼西方面,只要維持住小清河方向對營州的南方戰線;而在東線因為以及從陸地上連成一線的緣故,主要維持對東南群藩威懾性的最基本駐軍,讓他們繼續作為定期提供財賦資源和勞役的奶牛角色即可。

    主要軍事存在的重心被轉移到了北線,以重建的定襄軍為支撐點,梁河和倉勿兩鎮防區為二線緩衝和兵源地,而坐鎮遼東城的安東守捉軍,則是地方的駐留和維持力量,然後才是作為後援和機動部隊駐留在新城的淮軍五個新編營,

    因此,最後的預期當中遼地只要維持一萬規模的標準淮式新軍,再加上約三萬日常耗費更少的,僅有少量火器加強的傳統軍隊即可。再加上地方上安置完成後所組建的守備團,和半脫產建生軍、巡護隊,足以維持起後續的局面來,而進一步的削減和抽調實際駐軍的需要。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先得把北方聯盟這個手尾,給收拾清楚了才有的說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7 15:06
第1109章 歸遠2

     沿著開闊起伏的平原地,

    又相繼勢如破竹的攻拔了近四州之地,二十九座城寨和邑落之後,我已經比計畫中走的更遠一些,但是這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因為分藩眾多的緣故,安東的州制劃分,可遠比內地小得多。)

    因為沿途人口的稀少和市鎮城邑的凋敝破敗,在這些城邑開始,已經是很難從地方獲得補給和其他的助力;就連象徵性的人質都湊不全。

    因為當地有點實力和名望的豪強或是殷實人家,不是已經不復存在,就是早已紛紛逃亡一空;只剩下一堆故土難捨或是是在無處可去的平民和貧戶、藩奴,想要把他們組織起來恢復秩序,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和累贅。

    這一方面是土族之亂的緣故,另一方面則是耶律大石引塞外之軍過境,所造成的的慘痛後果。因此,不斷有小股的藩軍和安東輔助兵被留了下來,以維持沿途地方的基本次序、

    雖然我的五萬大軍因為縮水了大半,而只剩下比較精幹的兩萬多本部人馬,但相應消耗卻是隨著後方糧台的距離拉長,以及維持佔領區域的擴大,而不斷緩慢而堅決的與日俱增著。

    雖然這些地方到處充斥著小學教科書上所描述的,「棒打狍子,瓢撈魚,野雞飛進飯鍋裡」的豐富原生態資源,而實在是一個行獵和體驗野外求生的好去處;但是對於一支大軍的人吃馬嚼和其他日常消耗而言,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當然了,武裝行軍一般的攻陷和佔領這些地方,也不是沒有任何收穫;只是除了隨軍的各只專業小組,一路過來勘探的地理和水文,各種動植物標本和環境評估,大多數物產和資源的收集之外;其他的收穫就有些特別了。

    因為都是女人,在十幾歲到三四十歲的區間內適合生育的女性,都是只要給一口吃的,就願意跟你走的那種類型;

    因為作為生活支撐或是家中頂樑柱的男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亡,或是被抓走充作了過路軍隊的炮灰,或又是出去討生活而就此不知所蹤的結果;她們之中有人迫於生計主動出來賣身,想做路過淮鎮軍隊和那些藩軍的的生意。

    然後,因為淮軍相對的紀律嚴明而買賣公平,乾脆就此跟上軍隊打算做長期的生意來,聚少成多了之後被發現,卻是苦苦的哀求不肯走;於是乾脆由軍隊集體出面,用很少糧食的微博代價將她們全部買斷下來,

    於是這一路下來,前後陸陸續續的有數千人被送往後方去,按照計畫先送到女營當中管理上一段時間,再按照情況配給那些有功將士或是足夠足夠服役資歷的老兵,以解決婚姻家庭的問題。

    當我的軍隊沿著曲折徘徊的道路,再次穿過了祥州境內大片的巍巍森林和草甸之後,就正式抵達了奔流不息混同江畔的小邑——懷德鎮。

    按照羅藩時代作為大都護所掌握的地理圖志,在寬闊的江對岸就是安東中部與北部重鎮,黃龍府的地界,沒錯就是那個「直搗黃龍」典故里的黃龍府;南北朝時曾是扶餘國的末代都城所在,而最早見諸於史書當中的「合龍(合隆)城」(今吉林省長春市農安縣)。

    原本南北走向的混同江在這裡,突然折轉出了一個之字型的彎角來,而轉而朝向東面流淌而去,也由此在南北地域之間,環繞和分隔出了中部一大片由窄到寬的肥沃土地來。

    因此,這裡也是松嫩平原腹地的精華地帶之一,長期的區域經濟中心和重鎮所在,也一度被比照處於黃河幾字型彎折處的河東道,稱之為「小河東」之地。

    黃龍府之名,則是因為南北相夾環繞的大江,在春夏兩季處於混黃一色而形同黃龍;因此,在渤海大氏政權建立之後,以此地作為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之一的建國都城之一,而得名扶餘府又稱陪京黃龍府;然後又被後來征拓此地的大唐安東都護府,以黃龍府之名沿襲下來。

    由於其地處松嫩大平原上的西部草原與東部丘陵相交地帶,扼控著松花江兩岸和南北交通的咽喉,因此在東北古代歷史上一直是交通要沖和兵家必爭之地。

    史上的東胡、鮮卑、穢貊、肅慎、高句麗、契丹、秣赫各族崛起後,都相繼輾轉的佔據過這片地方。而在高句麗統治期間,為了抵抗唐朝的征服而在西境,大興土木修建了一條斷斷續續的「千里長城」,其中最北端的源頭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自從李績滅高句麗而並有其地,薛仁貴首開安東都護府,李光弼開拓北境別設小都督府以來,這片土地在唐人的治下,已經斷斷續續的度過了將近六百餘載的風雨歲月。

    而在另一個時空,這裡也長期幽禁過被金人俘獲的徽欽二帝,發生過洗衣院.AVI之類的恥辱,而成為那位岳武穆畢生的最後追求和臨終壯志難酬的遺恨。

    因為,環江相夾的大片沃野和近水灌溉之利,因此相比水南地域被大片難以開發的蠻林,分隔的相當破碎的城邑聚落,或又是水北草原菏澤綿連的嫩江流域之地,對岸的黃龍府這一帶,歷史上可謂是人煙稠密,村屯密佈,城郭相望的望要富庶之地。

    在這片東西向的長條地域內,以大唐下都督府的規格下轄有威、寧、信三州又五縣,因此從我這邊望過去,江南江北完全是不同的風光和物色。

    據說混同江在四季之間的水位和顏色詫異較大,春季的江水還是青綠泛黃,據說只有到了夏季上游融水彙集的汛期時,才會從泛黃變成徹底濃濁的深黃色。

    雖然相比淮河和濟水什麼的而言,這個季節的水面看起來不是很寬,但是根據現場勘探足夠深並且急流密佈,在沒有足夠搶渡工具的情況下,已經可以構成某種意義上的險阻了。

    作為一個人類活動較早而歷史悠久的地區,這裡還是有不少歷史典故和相印遺存的,比如南北朝時的某代高句麗王被慕容氏燕國給趕到這裡避難,而在渡江時淹死全家的;古代扶餘國的王族幾次三番被外來勢力滅國,數度托庇於此而得以捲土重來。。

    還有最後一位對大唐舉起叛旗的渤海國大氏王族,在這裡被走投無路的追隨部眾砍了腦袋,而獻給安東都護府派來的討伐軍。

    而數百年前安史之亂末期,戰敗出亡的范陽叛軍殘部,在肆虐轉戰當中攪擾和摧毀了大半個渤海國之後,也是在黃龍府北岸這一夜暴漲的江水面前,走投無路的放下武器,接受自己應得的命運。

    當然了,我還可以率部沿江繼續西進,直接繞過黃龍府的這片地域再折向北,不過這麼做沒有太大的意義;除非我想一次為跳板和前進基地,沿著耶律大石所部來時的路線,通過上游呼蘭河的穀道走廊,直接攻到塞外草原/蒙古高原上去;

    這也是一條相當古老的遷徙路線,讓東北的土著民族與草原上的引弓之民,長期保持某種交流的歷史通道。

    當年,在李光弼兵鋒下殘破敗亡的契丹大八部流亡者,就是從這裡闖入安東之地,而與散佈於山林間的土蠻融合通婚,變成現金所謂漁獵民族的化的黑種契丹。

    歷史上最後一支渤海大氏的遺族,也是從這裡輾轉出奔草原,而成為了大唐的諸多塞外分藩之一。

    而不久之前,耶律大石所率領的塞外藩胡和北朝殘餘邊軍大部人馬,也是迂迴到這一帶才得以進入安東之境的,他們一路所留下滿地狼藉哀鴻遍野的痕跡和影響,我們這一路過來已經見得很多了。

    不過真要這樣做的話,很容易將我軍的後方補給線暴露在敵人的額威脅之下,而被對岸度過江來的敵對勢力,給襲擾和截斷了後路而陷入進退維艱的局面當中,

    因此,從屬各部人馬各種就此見好就收的想法,連同軍中希望能夠班師回家的些許呼聲,開始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時候,沿江前往下游偵查和尋找渡口的牛皋部有所回報,發現對岸塵煙滾滾而正在燒掠著什麼,還有一些屍體被拋投進江水當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8 11:14
第1110章 歸遠3

     「這就是寬城?。。」

    第二天,我策馬停駐在江邊,看著對岸遠離江邊隆起的大片台地上,隱約被點點煙火縈繞當中的碩大城池,隱隱還可以見數座高塔或是台樓式的建築聳立其間,哪怕相隔數十里外也是猶然可見其形。

    這就是另一個時空線上,岳鵬舉對部下所說「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爾」的最終所在,現在就已經初步展現在了我的面前。

    黃龍府的治所寬城子(今吉林省首府長春市附近),同樣也是安東道境內一座僅次於遼城的望要大邑,周長近七八里而有陸地城門七座而緊挨著河系的水門一座。

    在歷史上以各族歸化人匯聚而著稱,最多時號稱戶口三十萬,也是受大唐朝廷直接領下安東道中部腹地的要沖之所,長期由朝廷派遣的衛軍和駐屯的府兵掌握,又直接從中樞委派都督府為首的官吏,來管理當地轄下的三州五縣之地。

    只是隨著乙未之亂而中樞權威崩壞之後,當地已經為數不多的朝廷駐軍和屯守軍戶,也在羅藩為首安東當地諸侯勢力威逼勸誘之下,放下武器歸順地方;然後又在近九十多年前在北境諸侯的裹挾下,驅逐了當地最後一點傾向羅氏的勢力,脫離了羅藩主導的諸侯體系。

    而變成了由北地聯盟諸侯七翼所主導下,長期盟會和輪流共管所在地;雖然期間也有幾次波折和動亂的變遷,但都無傷大體也基本上維持了這個架構,甚至連最初輪替掌握此地的七翼藩家,都基本沒有變化過。

    因為作為天然的地理之利和大江之險,倒是在之前的土族動亂和塞外番胡過境當中,得以獨善其身保全較好;不過,現在似乎又變成多方勢力亂戰的場所了。

    只可惜,因為搜遍上下各十數里內的渡船和橋樑基本絕跡;我雖然坐擁大軍在這裡,但是除了派人勘探一下沿岸的水文和地理走勢,卻也無法在更多做些什麼;畢竟,這麼多的人和馬總不能靠臨時製造的浮板和羊皮筏子,就能從這寬闊奔流的江面游過去了。

    在此期間,來自遼東更多的消息。還在後路隨著補給品和糧草軍械一起源源不斷的送過來。

    後方的清理工作仍舊在繼續當中,這個清理可不僅是字面上的現實意義,也代表了某種暗中推行的策略和手段;以儘可能以較為繁瑣和費事的事先奠基和準備工作,來淨化後續統治下的行政體系和效率基礎。

    因此,來自淮地的社統調和馬統調,還有肅反會的力量,已經開始進入遼東當地摸底,而在各個層面上和領域當中,開始操作這些比較陰私晦暗的事情了。比如,找出和排除掉一些暗地裡陰奉陽違、苟且營營或是私有怨望的存在,

    當然了,這種東西只能暗中做而不能明說,而且需要適當的假手於人去做,而不能給自己沾上任何的干係。畢竟,

    任何一個統治權發生轉移或者說推進新事物的過程當中,除非有特殊或是不得已的需要,否則完全沒有必要留下舊有的中上層來;

    因為,這是一個性價比並不高的事情;用繼續留用和提拔,來收買和妥協這些舊有勢力的後果,或許可能獲得眼前的一時之便和較小的接管代價,卻是很可能將未來官僚體系的整體水平拉低,還有可能把前代統治體系內的積弊和隱患,給繼續沿襲和繼承下來。

    歷史上司馬氏代魏的西晉,楊氏代北周的隋朝,乃至竊後周以黃袍加身的趙宋,都有這些類似的問題和嚴重積弊。

    而下層的民眾數量雖然最多,也存在保守短視的種種毛病,但是侷限於資深的見識和眼界,以及日常為生計為拘束;除了實在走投無路之下,基本沒有多少主動起來鬧事的可能性和積極性,更多時候是隨波逐流的仍由上位者和當權者擺弄和行事。

    因此,自古以來的農民起義之類的反抗雖然多見於史,但基本都是在中上層有人加入之後,才有機會和可能做大起來,不然也是史書上見不到具體的描述的,旋起旋滅的某個盲流和亂民的數字而已。也只有這些已經脫離了生計的,才有那個多餘的時間和心思,去綢繆和策劃這些窮極思變的事情。

    更別說,比起這些受益與舊有體系的中上層既得利益者,並沒有那麼輕鬆和容易的放棄他們所熟悉的事物;哪怕亦是迫於形勢而不得不服從與外來的強勢力量,以求保全自身為上而做出各種恭順服從的態度來,但是所謂的忠誠和識時務,在時過境遷之下也並不見得是可以維持特別長久的東西。

    要說合格的官僚體系,又怎麼比得上自己主導的體系內,按照特定的標準和模式所批量培養出來的「自己人」,更加知根知底更容易掌握和控制,也更加的得心應手和指如臂使呢。

    因此,我也完全給那些投順過來,又有些不甘於寂寞和平凡的人一個激勵和機會,讓他們前往淮地接受官辦聯學設立特別班的課程區域學習,以便將來更好的治理地方云云。

    當然了這也是淮地治理遼東和遼西、新羅藩飛地的故智和成熟經驗;

    相比那些尚且可以用理想信念之類偉光正的事務,搶救(忽悠)一下的少年人和年輕子弟;對於這些世界觀和出身立場已經差不多基本成熟的成年人而言,更多在意的是現實的利益和自身的立場來考慮大多數問題。

    因此,他們之中或許不乏願意投獻和報效的少數投機者,但是更多是心存猶疑和觀望的大多數,傳統的洗腦和輸灌那一套對他們已經不甚起什麼作用了,

    因此,這個為期一年到數年的學習過程,其實也是一個在日常學習生活當中,對他們進行具體的甄別和遴選的過程,將那些不合時宜或是心存不滿的異己分子,給額外挑選和暴露出來;

    然後,再將有心投靠和賣命的存在,通過日常的觀察和表現給確定下來;以表現優異的理由和樹立為榜樣,讓他們提前出來做事。既可以用來在名面上收買人心,也可以籍以安插和佔據一些關鍵的位置;這是一個堂堂正正也是讓人無話可說的陽謀手段。

    至於剩下的,那就在不合格與合格之間,將這個學習過程慢慢的進行下去,相比把他們放回到地方上所造成的負面影響和不可預料的因素,淮鎮還是出得起這些伙食費和師資力量的投入的。

    或者說被派去進修和學習,既是一種對積極上進者的一種激發和獎勵,也是一種對統治下不確定因素的變相隔離與架空手段的延續;

    反正這些特殊的人群當中,最後的考核當中合格不合格,完全可以進行實質上的操作,而讓他們遙遙無期的在這種變相的軟禁和人身限制當中,給長時間的蹉跎下去;直到完全已經不構成影響和問題的那一天,再放出去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9 23:57
第1111章 歸遠4

     就在淮軍勘探沿江水文和地理情況,試圖找出一處可以潛度偵查的合適位置的同時,更多的消息還在持續送到我這裡來,

    首先,後方的淮地,由我便宜妹妹阿璐名下送來的消息,說是在淮東的生產體系當中,因為長足的實踐和積累,又有新的技術突破,卻是關於木材烘乾方面的,

    別看這一點木頭烘乾實在有些不起眼,但是運用的範圍和用途別說多廣了,幾乎貫穿了整個人類社會進化過程當中,直到現代社會依舊有足夠的運用領域和價值。

    烘乾顧名思義就是用人工控制下的熱力手段,來使木材實現可調控的均勻乾燥和脫水;因此與自然風乾陰乾的性質不同,需要的週期和時間,也是天差地別的效果;

    同樣的木材前者可能需要一整年到數年、十數年時間,還要看老天的臉色說話,出來的成材也有一定的差別率;而後者很可能只需要個把月那隻大半年而已,標準率也比較高;在人力、物料、工期等等性價比上,就不更知道節省和優越了多少。

    這也代表了某種精密工藝和作業流程掌握之類,工業基礎和標準化的長期厚積薄發。

    當然了,目前也只有兩種,一種相當簡陋炭熱式的烘乾長窯:

    主要是用來處理較大的板材和整根圓木,已經可以達到相當比率的合格成材;雖然還無法加工大船龍骨和整體桅杆之類的大材,但是已經可以對車軸、家具、吊車和水輪,乃至船用肋板、甲板等重要構件,進行速成的處理。

    另一種,則是蒸汽機大型化的外延和拓展運用的意外成果,也就是通常所說的高溫蒸汽烘乾;

    主要是針對木材本身天然生長過程當中,因為外界因素影響而造成疏密不均和積累的內應力,進行長窯烘乾之後的二次處理;以及對於許多要求較高的特殊板材,進行殺蟲殺菌的蒸餾和表面硬化處理。

    因此,這雖然只是木材工藝處理技術上的分支和細節,但一旦被成功推廣兵撿了規劃化標準之後,帶來的卻是相應建築行業和造船產能在內,相應領域的不同效率加成和基礎產能爆發。

    至於比起後市微波、紅外線什麼的高大上,目前蒸汽烘乾外觀和場地的簡陋和傻大粗苯,反而不是什麼要緊的問題了。因為我指示撥付個人名下掌握的專屬資金,進行相應拓展應用和實踐的追加投入,而阿璐負責進行過程督促和工藝集成。

    另外,

    根據後方徐州內宅送來的消息,最近有不少外來人經由海州郁洲大港紛紛湧入淮地,與過往有組織的招徠移民不同,這一次差不多都是自發前來的人群,而且都是攜家帶口的一大幫子,累積起來整體數量上還真不少,並隨船攜帶了不少財物和貨品;

    因此,根本不用安置和指派,他們就紛紛在優先對外開放的沿海地區,租房棲身或是置業給安頓下來了,倒是又在市面上造就了一番短暫利好的風潮,以及相對物價和市場秩序上的衝擊。

    其中許多人,就是拿著羅氏大宅在廣府所結交的關係和人脈,所提供出具的名帖和介紹書信,來試圖與當地官府進行接觸,表達出希望能夠在淮鎮的治下,更進一步的買地安宅置業的意願。

    似乎是在廣府方面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些有過往來的昔日關係戶,加緊了對外轉移人員和財產,以轉移和分攤風險的緣故。因此,連最初派出外圍和代理人來試水的過程,都被大大的打亂和縮減了,

    不過,因為淮地一貫有著嚴格的土地管理和利用制度,除了偏遠地區少數既存的本地自耕農戶,和早期移民轉化而成相當規模的小有產者外,剩下絕大多數可耕作的土地都在嚴格的管控和規劃之下。

    因此,目前在淮鎮的治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地主,或是比較抱團的地方宗族什麼;就算是後來加入的移民和自發投奔的外來人,也無法在官府的分配和安置的口分田之外,繼續購買和兼併更多的其他土地。

    因此這些年下來,能夠在淮地安置下來的外來戶,主要從事的都是手工業、行商和海貿、礦冶和服務行業等等,受到官府制約和調控比較多的城鎮經濟及其相關領域。

    這也是淮地被國朝後方那些人,給詬病最多和非議無數的地方;居然沒有「良善」的鄉土縉紳和在野的士人、具有清望的士大夫階層,來協助統治和分擔錢糧徭役的土壤和空間;而是全靠一群偏科嚴重的半調子學校,所批量速成出來的下九流吏員,以及出身行伍的退役老大粗,來維持地方的局面和官府的治理。

    可謂是以戰時體制名下,再沒有如此叛經離道的事實了;畢竟,沒有這些存在作為媒介和代理人,其他勢力又怎麼好通過官面意外的手段,將自己的影響力滲透進來呢;難道要他們指望能夠靠一群農夫或是一堆手工匠人什麼,來為自己發聲和蓄勢麼。

    不過,現在我覺得相關的政策條款,適當可以稍微放鬆一些了,讓他們到目前暫且顧及不到的沿邊地帶,或是新佔領地區來置地屯墾;既是作為官方開拓力量的補充,還能對當地既有的土戶群體進行摻沙子,而形成某種更容易管理的多樣化平衡和制約。

    但是相應的管束和制約還是絕對不可少的,比如購置田土的具體上限和審核流程,對於身份和家庭成員的限制,相應社會和經濟地位的界定等等;還要與對淮鎮所作出的貢獻積累和未來預期的投入資源,逐步的掛鉤起來;以避免一下子就弄出些,佔地無數的大地主來給自己添堵。

    然後為了在這些隱性枷鎖之外增加吸引力,就是通過定居多少年限後或者通過本地出生的下一代,在不影響整體平衡的情況下,開放一些相對有限的體系渠道和上升空間,給這些外來者一點指望和努力的方向。

    不過有了基本想法的方向和思路之後,具體的操作和實踐的章程,還需要交給後方那些專業的人等去籌劃和編列,才能保證儘可能的接地氣和減少漏洞,不至於讓這東西在漸進流轉過程當中,因為人為的私心和慾念驅使而被扭曲變樣,變成一廂情願拍腦袋式的擾民惡政;

    而監督這個政策解封從過渡到出台的流程,就只能交給謎樣生物和她手下的輔佐班子了。

    正在思慮間,上游突然有一小隊遊騎奔馳過來,帶來突發的軍情。

    「後方遭到襲擊?。。」

    「有小隊人馬從老林子裡鑽出來,伺機襲擊我軍的輜重隊。。」

    「其中僅有小部分造成些許損失,」

    「大都已被盡數殲滅。。?」

    「這些該死的老鼠,終於肯冒出來了。。」

    我不怒反喜到。

    「也該讓他們嘗嘗火器線列和戰團的厲害了。。」

    正所謂是一直藏著不露面或是隱而不發的敵人,才是比較麻煩和需要警惕的存在;但是一旦現身之後,反而就成為了可以看得見摸得著,也可以被從肉體上消滅掉的存在了。

    畢竟,我總不能讓我的大部隊和這些漏網之魚,去在這深山老林子裡玩捉迷藏而長期的周旋下去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9 23:57
第1112章 歸遠5

     安東道中部,從丘陵延伸到平原的莽莽森林邊緣,

    遠處看起來密不透風的成排參天大樹和繁茂枝葉的遮蔽下,鳥鳴獸走的聲音幾乎都消失了,而只剩下風掠過樹梢而摩擦枝葉的持續沙沙聲,隱約還有枯枝敗葉被踩過的聲響。

    躲在一具大輪架子車背後的輔卒張官大,握著遂發火銃的手簡直都要拽出水來了,呼吸也變得格外的粗重,只覺得心臟跳的都要從嗓子眼裡挑出來的;

    但是他還是在某種日常培養出來的慣性下,死死撐著身體的蹲跪在地上,而不是不顧一切的轉身就逃的衝動,或是趴倒在地上裝鴕鳥的慾望和衝動。

    因為,在日常訓練的時候他敢於這麼做的話,就是劈頭蓋腦的鞭笞與棍棒,雖然不會直接要命,卻也足以讓他痛徹入骨的躺在床上哼哼上好幾天,更別說是還有餓肚子和懲罰了。這對張官大來說就未免有些要命了,或者說是比挨打和其他懲罰更加令人在意的事情了。

    畢竟作為家裡的老大,他的整個童年都是在飢餓的感覺中度過的。他只是普通遼東半島北部領下一個普通民戶的子弟,全家十幾口人全靠那麼一點點遠離河流的自家旱地和山坡,外加上租佃鄉社長手中代官的藩田為生。

    身為長子,他無疑是家裡做的事情最多,但相應飯量也是最大的一個存在;相比那些浸泡在兵禍連綿水深火熱當中的中原百姓,作為藩下最底層的領民群體之一,至少還有埋頭種田上大半年,最終用辛苦汗水砸出糧食來的機會;

    因此,在稍微風調雨順一些的太平年景,他至少可以吃個半飢不飽;但是一旦藩內遇到戰事,而需要征發他們這些領民,短暫或是長期的助戰從征之後,他們這些領下百姓的家裡,就要青黃不接的開始斷頓和外出借貸了。

    因此,山野當中一切可以尋覓到的鳥獸植物,就成了他們百姓子弟用來度荒的最基本技能和手段。然而,自從安東最大的藩家,也是他們名頭上共主和宗家的羅氏,也陷入到接二連三的內亂和征戰當中,他們連最後一點兒半飢不飽的指望都沒有了。

    村邑裡除了走不動只能等死的老人之外,差不多都跑出去逃荒了;期間又發生了許多事情,最終只有寥寥無幾的人得以囫圇重返家鄉,其中就包括了他這一家子,

    然後這才發現,自家的地面上已經更換了新的管領和統治旗號,原本****抽租佃來的鄉社藩田,也變成了新官府管配下五五對半的公田制度;雖然自留的成色提高了,也沒有鄉社長那邊七七八八的雜碎虛耗,但是因為乾旱和落荒的緣故,全家辛苦了一年打下來的糧食,還是有些不夠吃。

    因此,張官大能夠出來應募助軍的雜役,完全是為了早早幫助家裡減脫負擔的需要,而他兩個較大的弟弟,也被咬咬牙送到官辦的工讀作坊裡去,勉強做了一個包食宿的生徒;

    這樣,不但有十幾袋一次性買斷身價的糧食,如果換成豆薯等粗礫一些的雜糧,完全可以讓家裡人湊合著熬上好幾個冬天,每年還能湊幾個白錢給家裡寄遞迴去。

    但自從參軍之後,從小一貫以大肚皮著稱,而把家人吃的叫苦不迭他,總算是實現了可以頓頓吃上飽飯的願望了;無論是半指厚巴掌寬的餅帖子一氣吃上五塊,還是將一層層堆壓得滿滿噹噹的雜米飯,給連吃三大碗,或是行軍用的雜豆飯糰或是掰碎的壓縮口糧,也能不帶停嘴的吃上好幾個。

    所以,別的他都可以忍受和耐得住,但是因為煩了錯而沒有了吃食配給,那是萬萬不可以接受的事情,餓肚子的感覺一看就深深的刻在他的骨子裡,而壓倒了一切臨時的恐懼和短暫的得失之心。

    「四點十五刻,斜下二度,放。。」

    久違的命令終於如甘霖一般的到來。

    而這一刻密林邊沿那些草從和細碎野花也驟然像是被驚動醒了起來,而紛紛站起一些佝僂著身子,臉上滿是遮擋面容的污泥,披著獸皮或是包著毛氈,手裡持著短木矛、鏽跡斑斑的斧頭和缺口砍刀的人來。

    這一排不怎麼整齊的銃擊響過之後,那些披著獸皮的身影,頓然前仰後翻的倒下好幾個,剩下的卻是毫不掩飾的全力加速飛奔起來。

    他們身手靈活的在崎嶇地勢當中躲閃和跳躍著,就像是一個個游動的目標一般,努力挑逗和引誘著這支隊伍中紛紛再次開火的慾望。

    但是張官大的心情反而有些平復下來,至少這已經證明了這些襲擊者是人,是可以被打殺和傷害的大活人;而不是什麼傳說中山精鬼怪或是其他人力所不能及的存在。

    「穩住,給老子穩住了。。」

    「想想日常是怎麼操訓的。。」

    「想想你們的家人。。」

    「陣前表現不好的後果。。」

    在本什老兵的吆喝和怒吼聲中,他只是埋頭抽出子藥筒,填進後膛而壓緊用力閘斷藥包,而輕搖撒出些許引火的藥粉來,這才重新伸出輪轂間隙而對著正角最近的敵人。

    這時候,逼近過來的敵人也開始用自制的獵弓和木弓,將有些稀疏的箭雨給輪番投射過來,叮噹作響的落在了車板和輪轂上,偶然還夾雜這被射中的悶哼和慘叫聲。

    其中一隻就穿過了輪轂的縫隙,斜斜插透他號袍下襬釘在泥地裡,也讓他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痙攣起來的指頭差點兒就沒有胡亂扣發出去;

    但他還是在最終臨界上控制住了自己的攻擊慾望,然後才小心的將插在身邊的箭矢拔了起來。以他多年在野外打獵摟食的經驗,居然還不是金屬的箭簇,而是類似骨質或是獸牙打磨而成的材質。

    這些敵人居然用這種簡陋的玩意來企圖打劫他們,這不由讓張官大在心中生出了些許鄙視和嘲笑之意,又有些莫名被羞辱和小看的感覺;要知道就算是他們這些藩下之民,日常打獵也用得是十足鐵製品啊。

    這一刻,就算是那些蛇形輾轉接近的敵人,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可怖和攝人了。然後,新的口令終於下達了。

    「二十步內自由射擊,放。。」

    更加密集的銃擊聲響徹一時,那些因為站起起身擺出挽射姿態,而暴露身形的敵人就像是最好的靶子一般,紛紛噗噗有聲的被憑空貫擊而倒;

    而少許低俯著身體蒙頭猛衝的漏網之魚,卻是渾然不覺的已經突進到了大路邊上,能讓人看清他們臉上乾裂斑駁的土垢和手中兵器的鏽色了。

    就在他們揮動著手中兵刃,狠狠砍劈向固定車馬的繩纜和接頭,試圖推開或是翻越過不足半身高的架子車;排成兩道對接弧形的車隊裡,也終於響起了另一種聲音,那是加倍裝藥的喇叭銃和簡化縮短版的轉輪快銃,所迸發發出來的撕裂聲。

    被迎面扇形噴射的巨大慣性所沖打下,滿頭滿臉冒著血窟窿的敵人,紛紛像是被吹飛的風箏一般猛然向後栽翻而去;密集堆聚成一片他們,霎那間就被轟打的七零八落。

    而剩下的倖存者也像是被驚到了一般,帶著驚愕和駭然的表情,就連動作和氣勢都變得遲緩了下來,然後就被車隊內圈,鼓起餘勇而挺立起來的銃口尖刺,給紛紛從下三路的間隙刺中了腿腳和小腹,鮮血淋漓的滾倒在地上哀呼慘叫起來。

    「停下。。」

    「全體停下。。」

    半響之後,他們在哨子聲中重新停步在了密林的邊沿,而開始收攏鬆散開來的隊形;而少許幾個有些冒失輕進或是熱血上頭的傢伙,也在追喊著闖入林子不深處,被素有經驗的老兵強行踢倒抽打著,給重新拖拽驅趕回來。

    「就地重整隊形。。」

    「檢查彈藥和裝具。。」

    「通報傷亡和損耗。。」

    雖然丟下一路散佈的上百具屍體之後,只有十數名帶傷的殘敵,得以逃入林子裡但是帶隊的火長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以他幾度交手的經驗教訓,這些林鬍子雖然正面攻打根本不是對手,也沒有什麼隊形和缺乏次序,但是很善於在林地裡活動和隱匿,神出鬼沒的打埋伏和偷襲的什麼,讓人有些防不勝防。

    就像是捕獵野獸一樣的,他們躲在林子裡零星射箭不停騷擾,然後引動護衛力量離開大路前來迎擊之後,就從其他方向伺機衝殺出搶奪物資;甚至會詐敗假退來設下陷阱,來反埋伏冒失深入或是過於突出的小部隊和個人,而且雖然條件極其簡陋卻是什麼手段都敢用。

    甚至敢於在夜晚摸上來偷襲,而爬到近身用短刀戳人腰子或是抹了脖子。至少裝備簡陋的對方在近身肉搏當中,也是相當的敢於拚命和無畏生死,也只有火器的威力和聲響,才能對他們行程足夠的壓制和驚嚇效果。

    因此,在新頒布的操條之內,嚴禁過於深入林地當中,以免在自己不熟悉的主場內,便宜了這些裝備簡陋的敵人。雖然在沒有彈藥補給也沒有正式操訓治下,就算他們把這些火器繳獲了去,除了當燒火棍外也沒有什麼卵用。

    反正在沿著大路開拓出的大部分空餘和視野,已經足夠他們這些訓練有素的行伍之人,發揮火器的威力和射程優勢了。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

    火器真是個好東西,哪怕再孱弱再瘦小的人,只要能短持起來有扣動扳機的氣力,就能夠輕易放倒一個身強力壯的彪形大漢。剩下來的,唯有同等線上的勇氣和意志的較量而已。

    因此,在裝備少量淘汰火器又有基本陣列訓練的淮鎮武裝屯團,總是能夠在與地方流竄的山賊寇盜,或是形形色色亡命匪類的交鋒和接觸當中,長期的佔據上風和優勢,並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這些日常有點農閒軍訓基礎,或是陣前稍加訓練過的武裝伕役,在隊中老兵的帶領下也能依託掩護之物,與那些來襲的林鬍子,打得有聲有色而不落下風。

    只要挺過了最初臨陣的恐懼和壓力之後,能夠存活和練就出來的比例還是蠻大的,其中相當部分就可以作為厚背的兵源來使用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1 18:01
第1113章 歸遠6

     對岸的江邊還在零零碎碎的飄下屍體來,而我們卻只能無所事事的在這裡隔岸觀火而已。

    不過也不算無所事事,除了派出騎兵和伴隨步騎,組成沿途清剿的機動部隊,加強對沿途的並村並戶集中人口和資源的措施之外;

    大多數隨軍的工程團也在就地伐木,開闢林場更多的外圍據點,並且對當地唯一的大型城邑———懷德鎮,進行拓展和加固工作。因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裡將成為日後距離淮地最遠的哨所和據點了。

    然後,隨著有償招募沿途人口,對後方道路進一步平整和修繕的工作,順便名正言順將所有發現的人口,集中起來進行最擅長的編管勞役;渡江所需的大型木排、浮閥、羊皮泡子和其他橫渡所需的材料,也在這一切的掩護下緊鑼密鼓的準備當中。

    畢竟來到了這黃龍府,不派人過去查探看看情況,實在也有些說不過去了。

    這些分工佈置下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自由人代為其勞,而身為主帥的我的日子,就變得一下子悠閒下來,而可以天天帶著護衛沿著江邊,以實地勘探為名,行那遊獵和觀光之實了。

    因為後方送來大量工具和物資,其中就包括了可以在江邊進行捕撈作業的各色漁網和其他漁具。

    於是,我和駐留的將士們,也得以在短時之內吃上了松花江打上來的漁獲,什麼鰉魚、狗魚、刺魚、大馬哈、重唇魚、山鯰魚、兔子魚、板黃魚、馬口魚構成的「三花五羅、十八子、七十二雜魚」,

    比如,將哲羅鮭腹段切薄片,用蔥姜酒醋調製醃漬的魚膾,還有沾栗米貼餅現吃的江鱘魚生子,黑斑狗魚做的魚肚白,鱘魚背肉做成的裡炙,烏鱧做成的魚貼鍋,被稱為「魚王」的大鰉魚做的段燒,茴魚和大白鮭烹煮的雙鮮濃湯,七星鰻烤制而成的鰻扇。。。。

    甚至還有看起來比較獵奇的被稱為「水老癟」的大龍蝨,外形活脫脫是一隻寸大蟑螂,但是烤熟或是油炸後,卻是比擬蟬蟲和蜂蛹的美味,據說磨粉做藥之後還可以補腎壯陽。

    還有種類繁多的蒸烤煮炙的水禽類,比如被稱為仙鶴的丹頂鶴肉,烤天鵝天鵝蛋羹什麼的全家桶,在這裡就是司空見慣的事物,雖然經過一個冬天的消耗,已經不如當初的肥美,但在清爽鮮嫩當中卻又有一番風味的筋道和彈牙。

    還有相當大數量的獵物,比如狍子和鹿、花麂、野豬、狐狸、貂鼠,甚至還有完整的豹子、老虎和黑熊,至少在這個時空,它們不是被人類吃到快滅絕的保護動物,而是切切實實威脅著民家屯戶的猛獸。

    唯一被銃下留情網開一面的則是猞猁,這種耳朵有長長茸毛的貓科動物,因為天生的美麗花紋和特殊長相,只是被設下套籠活捉了一對半大的,準備帶回去作為後宅的手信之一,與家養的貓爺薛定諤做伴去。

    因為是春季的緣故,附近還可以採摘的蕨菜、薇菜、山芹等各種野菜極多,還有就地收買和採集的人參、黨參、黃芪、五味子、刺五加、三顆針、生麻、天麻、猴頭菇等藥材,可以進行曬乾和炮製作為閒餘的收穫,

    而我發現至少其中相當部分,已經有當地人開出苗圃來進行專門的種植牟利了,這也意味著一旦這種方式推廣之後,又可以為我規劃下安東佔領區經濟結構,和日常經濟流通活動,增加更多有益的成分和內容了。

    畢竟,這裡的局面和情況,與淮鎮已經相當熟悉的遼河流域,又有相當大的差別和變化,光是被臘腸的後勤補給線,以及交通通訊手段上的制約,就不是壞抱於渤海與黃海之間,而在淮鎮掌握的海陸上呈現四通八達的遼東之地可以相比的了。

    而作為曾經的北地貿易的一大支柱,隨著我軍的主動入場成為佔領軍,也將走向基本斷絕的趨勢;至少在一切沒有人能夠安下心來,繼續進行打獵和採藥、挖礦什麼的日常資源收集。

    在這種情況下,我就需要從地方發掘出更多有所裨益的物產和資源,或者說是為佔領區尋找到更多可以與淮地經濟體系對接的利益增長點。

    根據收集到的標本和樣品,動植物資源極其豐富,從澱粉植物、油料植物、色素植物、芳香植物、蜜源植物、飼料植物、木材植物、樹膠植物、樹脂植物、纖維植物、環保植物、觀賞植物、農藥植物、染料植物

    土地也是經年累月沉積的腐殖質極厚,除了冰期長了點,冬天的氣候實在極端了一些之外,這地方其實一點都不比遼河流域差,甚至在某些方面還有優勢。

    只是,這些地方還有許多依舊是處於比較荒涼甚至是恆古未變的原始狀態,而除了原本一些土族自發生聚而成的村寨、據點之外,就是由唐人在其中開拓出一個個,被大片原始老林和沼澤、水泊相對包圍和分隔著,形同孤島式的或大或小的城邑和聚落;

    但在沒有近代的機械化農業和化肥工業,以及大規模集約化畜牧業加成下;僅僅通過自發的移民和官方組織的拓張下,用有限的牛畜、人力和簡陋的工具,篳路藍縷的披荊斬棘一點點的開發,積累了數百年的人力物力之後,才有現在這種規模和氣象,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畢竟哪怕放在後世的千百年間,也只有號稱要「戰天鬥地」的新中國政權,才有足夠的執行力和,將東北之地遺留下來的大片荒野,從人跡罕至的北大荒,變成了中國最大商品糧基地之一北大倉的結果。

    而光憑現在的技術水準想要進行大規模的開發,需要的週期和投入,實在有些勉為其難了。因此在歷史上偌大的東北邊角之地,能夠在這裡崛起並因此做大的民族,也是寥寥無幾或者說是屈指可數的存在。

    畢竟,光靠這些本地土族和外來的遷徙,在有史可載的千百年下來對當地的開發和利用效率,尚且還不如唐人入主之後的百年之功,也只有漢人或者說唐人,才有足夠的農耕技術和經驗的底蘊,又有大一統政權下的組織、執行力和決心,才能擔負得起

    將這些原本飽受洪水氾濫之苦的平原低地沼澤,或又是埋沒在野草密林毒蟲瘴疫當中的蠻荒之野,通過一代代人的努力和奮鬥,給一步步的改造和開發成為沃野千里,阡陌縱橫的大片田園和家鄉。

    根據羅藩本家留存的安東都督府的歷史書志和戶籍資料;現今安東中部的幾個都督府,雖然還比不少遼河流域的人口密度和開發率,但是得益於足夠平坦的地域廣大,歷史上全盛時加起來總體人口的基數,卻也是並不差得多少的。

    只是正所謂唯物辯證法的史觀裡「歷史是曲折前進的」,現在我這一路眼前所見的荒廢田野,和蕭敗如鬼域的諸多村鎮邑落,這些數百年經營的余澤和富繁,現在又還能剩下多少呢。

    不過,總體上的得失來說,還是利大於弊的。

    打下了遼東之地乃至初步控制整個安東南部之後,多少也解決了我淮地一個長期積累下來的潛在問題;起碼淮鎮附屬的文管系統的級別和上限,也可以朝上提一提了,這也意味著更多的晉身和上升空間。

    主要是有了羅藩所掌握的安東道都督府名義可以借用,相應官員任命的級別和上限,也就可以以某種曲線救國的行事大為提升了;而不用再像河南道或是淮南諸州一樣,弄個不夠名正言順的捕盜使,來代行地方的行政職能。

    雖然自從我成為留後之後,對於地方官員的權宜任命權限,已經從縣一級提升到了州下的佐貳官一級,但是顯然我如果不留餘地的都塞上人的話,那就意味著對朝廷某種公開的心思和做法了。

    但是現在放到遼地去如法炮製,就沒有任何名分和義理上的問題了;淮鎮受羅藩之情而協助代管地方,而派人權受其官職也是情理之中;雖然還是不好之任命為各州的正任刺史或是郡守之職,那都是當地人士在遼東城遙領和擔當的名譽職務。

    因此,實際的職責就轉移到了,淮鎮所派遣和間接任命的長史、司馬和別駕身上了,雖然在大唐到國朝官秩演變的序列當中,這些被稱為「三上佐」的職位,已經逐漸變成某種由皇族宗室或是臣子遙領的虛銜;

    但在這裡再次被淮鎮復活成為州一級的日常職能分工;

    正好按照長史(民政庶務)、別駕(財政賦稅)、司馬(提刑司法)三者並立的格局,再加上淮鎮直接委派的,負責管理駐軍和防務的都監官,正好構成一個小而全又相互制約的政治生態。

    當然了,其中大多數職位並不會馬上被任命出去,而是作為淮鎮體系內資深文職官員,用來提升變相職階的途徑,以及其他中下層官吏日後奮鬥和努力的新方向。

    「對岸秘密來人了。。」

    就在我兵臨混同江的第十一天,例行的遊獵歸來之後,突然得到了這個消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2 10:12
第1114章 歸遠7


    天色濛濛的混同江上,再次迎來一個全新的早晨

    而在冰冷濕潤的晨曦霧氣當中,團正領校尉銜的谷老四也在唯一一艘河船上,緊緊盯著隱隱約約籠罩在濛濛當中的對岸,豎起耳朵仔細聽取著一切可能的動靜;只可惜,除了習習的划水聲之外就在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響了。

    儘管如此,他手中握著的連珠銃卻是依舊沒有絲毫懈怠和放鬆,而是依舊堅定而穩健的指向薄霧中的彼方,做好隨時遇敵和暴起殺戮的一應準備。

    雖然這艘已經有些老舊的渡船,加上船頭觀望的他和操船的兩名槳手,最多只能載上八個人而已,而且還有一小半空間被各種物件給佔滿了,因此,哪怕輪流用力劃走在這奔流湧動的江面上,也是免不了有些搖搖晃晃的七拐八彎,讓人有些心驚膽顫的蛇形前行了。

    他本來可以不用來冒險的,但是他還是毅然請命踏上了這個九死一生的征程,因為,作為比較資深的一批江寧籍將士,在達到了團正這一等的初級軍官之後,他的晉身之途已經到了一個不上不下的瓶頸,

    因此,缺乏足夠資歷和背景的他,需要在戰場上得到足夠的表現和功績,才能比較順利的通過申請,而進入到官辦聯校裡去進行更進一步的修習,以獲得更好的前程和上進的機會。

    要知道哪怕他是生長在長江邊山的南方人,從小就在湖泊池塘耍弄而頗識一些水性,這也是他主動請命前來帶隊的重要理由;但是帶著這一身武器裝具一旦在這奔流大江裡落水之後,也基本是毫無幸理的結果。

    而隨他坐在船上的,都是專門從敢戰士和選鋒隊裡挑選出來,體重較輕又耐力極好,軍事素養過硬而心理素質沉穩的尖兵和斥候。

    所幸,老天在這一刻還是比較眷顧他的,在遭遇了幾次差點把人晃下水的暗流之後,他們這艘賤入了不少積水的舊船,還是有驚無險的脫離了風急浪湧的深水區,而進入比較平緩的近岸水域。。

    但直到滿載著人和物品的渡船,在某種觸底的微微震動當中,靠上了泥濘濕滑的江岸。他一口頂到嗓子眼的心,這才重新落了回去。

    谷老四當先迫不及待的踩在了齊膝深的江水裡,用力的向前穿過濕冷的霧靄,直到腳下重新踏上堅實幹燥的泥地,然後才在低地鳥鳴一般的叫喚聲中,將船上一整捆一整捆的鐵釺和木樁,接力式的遞到了岸上。

    逐級逐段的打入地下,又用大石頭墊住之後,就組成一個相當簡陋的人力絞盤了。

    最後才是那些盤橫在船上一路拖曳過來的繩索,被再次從冰冷渾濁的江水裡給提拎了起來,再用鐵釺牢牢的釘入岸上更加堅實的地裡;除了兩名散開的游哨之外,餘下六人再齊心合力的向北岸轉動拖曳著,直到江水裡露出的不再是浸濕沉重的麻繩,而是一條粗大結環的鐵鎖鏈。

    這時候,他們的前哨工作才算完成了第一個步驟;然後重新有一個人跳回到船隻上,通過這條鐵鎖鏈為導引,慢慢的將這艘舊船重新推返回對岸去。

    這時候,負責望哨和偵查的兩名斥候,也趕了回來替換下兩名滿身汗水,而已經出現力竭痕跡的尖兵,然後圍繞這設立的轉盤,而用各種工具進行加固和附帶作業。

    就在剩下的五個人度日如年的等待和緊張勞作當中,霧靄也似乎變得單薄了一些的時候,江面上再次傳來了嘩嘩的分水聲,卻是再次載滿人員和器械的船隻,已經絲毫不停的穿出了霧氣遮掩而成功抵達北岸了。

    等到下次再度離開的時候,船隻的速度已經變得越發快速起來,因為有來自兩岸的交替牽引和拉曳,

    如此炮製了數次之後,已經有足足六條鐵索得以橫貫了江面,又被粗大的鐵釺和樁子交錯著,給牢牢固定在了兩岸之間;

    與此同時,在人群奔走川流不息的南岸,捆綁成一條條的木板,連同下面墊著的羊皮浮泡,也隨著蕩漾的水面和不停沖刷的浪花,通過牽引的鐵索而被從南岸一點點的拉伸和延展而去。

    待到重新打樁和固定好之後,一條相當簡陋的江上浮橋就此初步成型了,然後一整隊做好準備,輕裝徒步的先發士兵開始沿著這條搖搖晃晃的江上索道,而開始嘗試列隊橫渡。。

    他們一抵達對岸就自發飛快跳下來,用隨身攜帶的短鏟和鎬子,拼盡全力的沿著河岸開始挖掘地面,而逐漸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壕溝。

    而在積累了足夠可以替換的人手和裝備之後,谷老四他們也終於從繁重的勞作當中解脫出來,帶著最先幾批登岸的尖兵擴大了警戒範圍和防線,將裝好彈藥的火銃架在一道到壕溝新挖出來的土堆上,做出某種警戒和待機的姿態來。

    新挖出來的壕溝雖然只有大腿深,但是加上面前堆高起來的積土,就形成了一道天然齊身高的胸牆,再斜插上幾根削尖的木桿,或是布上展開後的鐵絲攔網,就成為了一道最基本的外圍防線和工事了。

    不多久之後,沿著新連接上的牽引鐵索,一片片由更多羊皮浮泡和原木組成的大型划子,滿載各種捆紮固定好軍械和物資,在對岸的拖曳下緩緩的橫渡江面而去。

    隨著日漸高昇而起的太陽,用金色的光劍刺穿了那些大塊積鬱的雲層之後,籠罩在江面和岸上的霧氣也開始變得越發淡薄,而顯露出遠處野地裡樹木和土丘的輪廓來。

    這時候,隱隱說話的聲音也開始出現在了遠處某處土丘上,然後又變成某種有些驚疑的問話聲;只可惜因為口音的緣故,並沒有能夠讓人聽懂,隨即就在細微的慘叫和悶哼聲中,重新歸於了平靜。

    但是這種虛假的平靜,顯然並不能再持續多久,。。隨著陽光蒸騰了最後一點霧氣,而照得江面一片亮堂堂,更多的鼓點和號角聲,終於在江岸不遠處的原野當中響徹了開來。

    整個江岸霎那間就像是徹底復活了過來。。。

    當日上中天之後,

    我也在前呼後擁的護衛簇擁下,踏上對岸土地的時候,發現展現在我面前的,已經是一個用壕溝、胸牆和簡單拒馬圍攏而成的大型前進營地了。

    雖然外圍遍佈了激烈戰鬥過的痕跡,但是整個營地裡卻是充滿了某種從容不迫和振奮的氣氛。顯然那些反撲的敵人,並沒有對他們造成什麼實質上的影響和壓力。

    我不管偷偷渡江過來聯絡的對方,其實是怎樣的身份,又有怎麼樣的理由,這一切又是否真假都無所謂了,我只需要一個能夠名正言順派兵過江而去的契機和由頭,這就行了。

    我看著正在從浮筏上拆解下來的小炮,嘆聲道。

    「也該給對敵治軍,好好打個招呼了。。」

    。。。。。。。。。。。

    「他們的人數還在不斷的增加。。」

    「為了將他們推回去,已打殘了我們三個營頭了。。」

    「沒有補充和整編,已經沒法派上用場了。。」

    「敢有擅自後退,殺無赦。。」

    而在岸上另一端處於包圍之勢的陣列當中,身為領兵官的周昂就不免滿頭大汗了,他已經折損了一千多名戰兵了,而連對方倉促準備的陣營外線,都絲毫沒能撼動的了。

    而來自後方聯軍大營中的追責和斥問的壓力,卻是一個接著一個讓他目不暇接了。

    「為什麼還沒能奪回來。。」

    「這些南軍是憑空飛過來的麼。。」

    「江邊的巡哨都是死人麼。。」

    「誤了城中的大事,爾等上下都死不足惜呼。。」

    然而他也只能磋嘆沒奈何的,將後方要來的一波又一波的後援,給驅趕到河岸上臨時出現的營盤那裡去。

    作為安東北盟諸侯當中屈指可數,或是碩果僅存的知兵之人,祖上出身安東將門又長期作為義從在外征戰的周昂,怎麼會不知道眼下局面的糟糕和不堪呢。

    因為,當初被宿元景用權謀和利誘手段,帶走了大多數的藩軍和義從的緣故;雖然西出草原的聯軍為各藩搶回來不少財貨、牛羊和奴口,但也造成了各藩領下的防務空虛。短時之內還不覺得有什麼,但是時間一長,各種問題和隱患就開始慢慢的顯現出來了。

    結果,那些一貫馴順的土族突然起來作亂,就讓這些已經順風順水治理當地多年的諸侯們,頓然有些猝不及防了,許多諸侯藩家除了多年經營有城牆未屏護的居城之外,那些市鎮和村落幾乎就一下子都淪陷在了這些土族掀起的反亂狂潮當中。

    而一些實力較弱或是地盤較小的藩家,甚至在第一時間就丟掉了居城或是許多親族的性命,而不得不在僅有藩兵的護衛下,攜家帶口的向著更大的城邑奔逃過來避難。

    但是,更糟糕的是他們在這些土族當中,也發現了某種宿元景留下的端倪和後手;至少從那些叛亂土族手中手繳獲的制式兵器和軍資,可不是這些長期被封鎖和限制的山民和林中百姓,可以隨隨便便就能獲得的東西。

    顯然這來自北朝的好處和便宜可不是那麼好拿的,身為北地第一重臣的宿元景,不但成功的利用了他們,也在時候給他們挖了一個十分要命的大坑。

    但世上沒有什麼後悔藥,已經發生的這一切已經沒法挽回了。他們也只能一邊仗著城高牆厚來抵禦和拖住那些不善攻堅也不成合力的土族叛軍,一邊放棄前嫌和打開府庫拿出積存的武器和錢糧,將更多的青壯和訓練和武裝起來。

    這才一點點的將局面給挽回過來,見感謝後繼乏力的土族之亂勢頭,給重新壓制了下去,然後又齊心合力將從塞外入侵的耶律大石部,給阻擋在了混同江以南的地方,並達成了一個勉強過得去的交涉條件;

    只是,顯然天不垂憐他們這些北盟諸侯,大舉而來的外患才剛剛一去,北盟諸侯的內部卻又肘腋生變起來。

    現在連那些只存在南方傳聞當中的淮軍,也發兵北上來湊熱鬧了,這不由他愈加的憂心忡忡起來。

    這時候,對陣的營盤中再次爆發出一陣震天的歡呼聲,打斷了他的思慮;然後是齊齊轟鳴的炮響連聲,以及那些丟盔棄甲忙不迭潰敗下來的士卒,再度反衝的他所在的陣腳也變得動搖起來。

    因為臨江設營的敵軍居然主動大舉衝殺了出來,而霎那間就將他佈置在陣前的包圍圈,給攪擾衝擊的七零八落;而伴隨在這些敵人其後的,則是一面粉色爪印的大旗。。

    「這是。。」

    周昂不由汗如雨下,他可不是那些消息閉塞而有些不知實務的遠地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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