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295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3 13:12
第1185章 會江寧9

     傍晚時分的石頭城外,夏日的熱風依舊有些熏人。

    江寧府防軍左都虞候夏侯亮,正當吃酒吃的有些燻燻然的歸來途中,不過被街上迎面的熱風一吹,他也就汗發漸去而清醒的七七八八了。

    他本是東南行司出身而經過兩次北伐大戰的資深部將,寧大帥算是一首提攜他過來的恩主和主官;只是在一次激戰當中大腿中箭墜馬負了傷,養好之後已經走不直路沒法直接上陣衝殺了,於是那位故主就乾脆給他在後方的陪都所在,謀了個提領防軍的職事,也算是在關鍵位子上安插的自己人之一。

    而這次江寧城中正逢大帥的干舅爺,迎娶國朝最親貴公室女的成婚大禮,更不由他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賣出十足的氣力來維持和周轉著。。。

    只是前日街頭迎親時那場大雲賊作死一般當街發生的鬧劇,卻是讓江寧府的陪都防軍全體上下顏面盡失;看起來衣甲光鮮的他們居然被街邊潛伏的暴徒所輕易沖垮殺散,最後還要靠充作儀仗的迎請隊伍果斷出手,這才收拾了相應的殘局,沒有讓朝廷的臉面丟失過甚。

    雖然,那些因此被瀆職疏忽等罪名牽連進去的各色人等,並不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直屬部下,也不是他當值的地段和範圍,但是還是足以讓他深以為恥;他可是大帥安排進來整頓陪都的防軍,並且確保其中始終又一隻可靠自己人的力量啊,竟然就在一群反賊面前露了怯。

    因此,既是事後不就的手段也是挽回名聲的考量,這兩天下來他幾乎是憋著一股火頭,親自帶人在四處搜查和追捕當中渡過的;由此在有抓錯沒放過的原則下,拔蘿蔔帶泥的牽扯和揪出一大批形形色色的可疑人等和嫌疑對象,幾乎塞滿了充作臨時牢獄的軍營。

    這樣,他才稍稍有心情坐下來小酌上兩杯,分享一下大婚打來的喜氣和余澤。結果就在左右相勸之下喝的有些多了,又耽擱了一些時間來醒酒,這才得以比較清醒的踏上了歸途。

    只是時間上卻已經有些晚了,再過不了多久,就該敲響關閉坊門的報時鼓,而負責宵禁的巡城馬隊和淨街官也該開始巡曳了。

    因此,他所途經的街上行人和店舖裡的活計,都開始呈現出某種形色匆忙和倉促起來,而越發稀少和寥落起來。突然,他就聽到了有些熟悉的行進聲響,對面街角走出來一隻擎旗持杖的隊伍來。

    夏侯亮不由驚訝的咦了一聲道,

    看對方開道的旗牌和行頭,顯然是大帥出行的車架,只是在數量上簡略了許多;畢竟是在這陪都之中,看情形又是例行從別處飲宴歸來的,不欲過分聲張和擾民才是常理呢。

    他不由的想上去問候和請安一句。突然一陣刺耳的震響和爆鳴聲,霎那驚破了有些冷清的街頭,也打住了他抬起的腳步。

    隨即就見在那些護衛的序列裡突然,綻開了幾團火光和煙雲,頓時裡外開花的將他們震的東倒西歪,手裡充作儀仗的旗牌槍戟也倒落了一地;而首當其衝的那些個衛士,更是滿身烏黑和鮮血淋漓撲地不起,

    然後就像是疾風驟雨一般的爆豆脆響,被這一幕震驚的夏侯亮心中再次一凜,居然是火銃的攢射,然後變成為什麼會是火銃?;

    然而還沒容他想的更多,就見那些猶自站立而依照良好素養和本能反應,紛紛持刀握銃聚攏起來以身擋在車馬前,對著四下做出戒備姿態的殘餘衛士,已經猝不及防被打得七零八落而血花綻放開來,又餘勢未減的將馬車的簾幕和窗格一起濺射的百孔千瘡。

    然後那些襲擊者,才得紛紛在接到另側的牆頭上現身出來,飛快開始裝填手中的火銃,與那些試圖反擊的倖存衛士們對射起來。

    「敵襲、」

    「備戰!!!!」

    「保護大帥。。」

    這一刻熱血重頭的夏侯亮,仿若是重新身臨在刀槍箭雨的戰陣之中,不由忘卻了腿腳上的額不便,大聲呼號著而急忙伸手去掏佩刀卻摸了個空;

    然後背後一陣劇痛,就見一截帶血尖刃已經穿透了自己繡著豹紋的胸襟,而痛徹心扉的讓他根本沒法再發出聲音來了。

    他姐全力的扭過頭去,卻看見的是一張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動手刺殺自己的居然是親隨隊官,也是他視若子侄輩而悉心培養和提攜,而準備用來接替自己位置的親信人物;

    然而此刻的他滿臉堅決森冷的表情,就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似得,與往日那副豪爽開朗的模樣,形成某種天然之別。

    「這,究竟是怎麼了。。「

    這是在夏候亮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今天的宴飲和醉酒難道也是一個局。。。

    在模糊視野最後的餘光當中,他身旁的護兵們也紛紛遭到了反水同伴的殺戮,而慘叫著紛紛倒地。

    。。。。。。。。。。。。

    夕陽西下,石頭城靠近江邊的眺流亭裡,我正在陪著新婦說著話兒,一起看著石頭城的江邊落日。

    她一邊手裡撥弄著一隻小巧的箜篌(漢時西域傳入的豎琴),一邊還在吟聲唸著用作應景唱和的新詞子。

    「髻子傷春慵更梳,晚風庭院落梅初,淡雲來往月疏疏,

    玉鴨薰爐閒瑞腦,朱櫻斗帳掩流蘇,通犀還解辟寒無。」

    而我也在用牙柄摺扇輕輕拍打著案几的節奏和聲道。

    「樓倚春江百尺高,煙中還未見歸橈,幾時期信似江潮?

    花片片飛風弄蝶,柳陰陰下水平橋,日長才過又今宵。」

    短短的時光相處下來,我才發現這位出身顯赫的小公女,顯然還是個文詞(文青?)愛好者,尤其喜歡前人名家的詞句,對於各種世代傳誦的佳作和背後的典故,可謂是熟絡無比的。

    所幸令人聊以**的是,雖然唐代有點字號的詩詞名家,大都已經在這個時代出世傳唱了,但除了慷慨激昂磅礴大氣的唐詩之外,我至少還有豪放婉約韻律優美的宋詞可以抄不是。

    動動腦筋弄幾首後世膾炙人口,或又是用來充作裝逼利器的《浣沙溪》《鷓鴣天》什麼的,來哄一哄軟妹子開心,陪她玩一玩文詞唱和的遊戲,增加一點相處的趣味,也是手到擒來蠻有意興的事情,

    當然了,如果不是那位穿越者前輩直接把好幾些個,與眼前這條大江有關的名詞佳句都給剽竊的七七八八的話,說不定我還可以丟幾首出來裝裝豪邁奔放什麼的。

    當然了,諸如金陵懷古什麼的「天兵南下此橋江,敵國當時指顧降」,或又是「兵纏四海英雄得,聖出中原次第降」之類,就有些不合時宜出現了,因為這放在此時此刻的時勢和局面下,簡直就是公然昭告天下我要謀反和問鼎大器了。

    而且,這位小晉君看起來真心是個軟妹子,不但在床底起居之間的全身上下舉手投足無處不軟,就連說話表現出來的語氣聲線,情態氣韻性子什麼的,也是綿綿糯糯的讓人很是舒服;

    哪怕稍稍著急了或是漲紅了臉來,也是語氣稍稍急促而動聽有餘大過了嚴厲爾;

    相比蘿莉身釘宮音的謎樣生物的威嚴滿滿,或又是才貌兼具又綿裡纏針的十娘,或是三枚英武凜凜的風姿颯爽;還真是纖柔溫婉軟綿綿的,讓人只覺要深深陷進去了一般。

    簡直就不像是個生在嶺外養在廣府深宮的嬌嬌親貴,而是天然生在長在江南蘇吳水鄉里的柔美小娘,

    當然了,按照她自己隱約透露的說法,這其實是源於她的生母自小熏陶下來的結果,那位作為陪嫁滕妾之一又撫養過當代大府的側夫人,其實就是地道來自江南地方門第——吳興沈氏一門;

    也就是那位與先祖梁公傳出不少野史段子,被稱為「女中堯舜」監護大唐三朝的沈太后,留在地方上繁衍下來的娘家族人;自從乙未之亂後南下投附了開國的大梁朝廷,而成為一個不大不小的勳貴門第,而歷代多有女子,在大梁宮中侍奉或是當任相應的職事。

    因此,世世代代倒是出了十幾位后妃的人選,而與各種國族、宗室、勳貴門第的聯姻結親就不免更多了。

    至於那位婀娜娉婷的雯婷君,則站在遠處陪著我的首席侍女十娘,私下說著一些體己話什麼的;如今在我的建議和推動下,她已經被提舉為負責近身事務的女官之一,主要的工作則是對外的遞送呈請奏引諸事,也就是初步把持了小晉君身邊的內外交通諸事。

    這樣,她日後日常裡私下見過了什麼人,又交代了什麼樣的口信和事情,就基本沒法迴避過我的關注和其他的佈置安排了。

    雖然直到對方很可能本身只是一個,締結政治婚姻的道具和擺在名面上的吉祥物而已;但不代表我就可以掉以輕心或是放心以赴了,該有的滲透和堤防手段依舊是必不可少的。

    而有這麼一個主動投靠的雯婷君,還只是個開端和初始而已;通過她為開端和示範的突破口,完全可以用威逼利誘的手段,打下更多的釘子和拉到更多的潛在合作群體。

    好讓國朝方面的佈局和安插的手段,多少能夠被部分無效化或是大部分癱瘓掉,最少也可以牽制和分化掉其中一部分力量。

    這時候,相繼聯袂出現在遠處山坡下石階盡頭的若干身影,卻讓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按照我事先的佈置和安排,能夠讓他們同時出現的理由,必然是有所重大事情發生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3 13:12
第1186章 會江寧10

     夜幕降臨後,我坐在臨時用來接待的偏廳裡,看著面前一干面色凝重的人等

    「城中方才出了大事了。」

    「五路行司總管權江寧留後寧大人,寧太尉,在輕裝簡行的返家途中遭人火器襲殺。。」

    「賊人當場動用了快發的火銃和火雷彈,數十名扈衛幾乎死傷殆盡,

    「車中的寧太尉亦是為刺客銃器所擊,送到太醫署之後已經是重傷不起,顯然無法視事了。。」

    「是以留在城內的扈衛大使孫(靜邦)大將軍,已然依照慣例接管了留守司所轄的防要諸務。。」

    「如今城中已經禁閉諸門,而沿街各坊遍設關卡巡哨,開始戒嚴和搜拿了,」

    「此外,外郭以內所有使用火器的軍伍,都被嚴令禁出駐地。。」

    「就地開始自行盤點人員和器械數目。。並在隨後逐批接受留司來人的點閱。。」

    「竟然是火器。。」

    我聽完之後很快冷靜下來,並且找到了其中的關礙和重點。

    「這麼說,就連我的護衛諸營也不能例外了。」

    「卻不知想要什麼章程。。」

    「當然並非如此。。」

    一名隨行前來深緋袍服的高級武官急忙辯說道

    「只是請求貴部稍安勿躁,不要外出和走動,。。」

    「以免輕易落人以口實,其他輸供飲食依舊一切照常爾。。」

    「自然,石頭城中的扈衛人馬,當不在此列。。」

    我微微在心裡點了點頭,真要是這樣的話,對方的針對性還是太過明顯了,明擺是把諸多宮門守衛給當作死人了。而這些消息雖然令人震驚和措手不及,但是其中依舊有相當部分令人玩味的東西;

    比如當中始終沒有提及刺殺發生之後,隨後趕來的防軍和巡城兵馬,是否當場殺獲賊人和有所發現,以及收拾清理現場所得的證據和情況;這是在刻意的避嫌呢,還是故意在迴避某些東西呢。

    畢竟,那位遇刺重傷不起的寧總管與我的關係和淵源,可謂是眾人皆知的結果啊。

    「你又是哪位。。」

    隨後心中閃過數念的我又問道。

    「在下殿前司左廂兵馬使李觀魚。。」

    對方微微躬身拱手為禮道

    「如今添為留司巡守副使。。」

    「那就勞煩你陪我一起,去寧太尉府上探視把。。」

    對方不由露出某種為難的顏色,我卻沒有給他辯解和推脫的機會。

    「寧太尉素來與我有舊,夫人又是我的姐親,難道不該上門去探慰一二麼。。」

    「既是有你帶路和陪同,也應該可以讓人放心了吧。。」

    「這。。。」

    對方被我這一番擠兌的嘴中嚅嚅,卻是再沒有能夠說出堅決反對立場的話語來。

    「在下但聽君候吩咐好了。。「

    這清查火器部隊的舉動,顯然是堂堂正正的應對舉措和名正言順的陽謀手段,卻等於在事實上牽絆住了我大多數帶進江寧城的護衛力量。因此看起來,我唯有主動出手和動作,而不是坐在這個石頭城裡等待別人給出的結果,或許才能找到相應突破這個局面的機會可能性。

    至少,從對方能夠嫻熟的使用火銃火雷彈等軍器這一點上,讓我感到了某種深深的惡意和目的性啊。而找到我那位阿姐陳夫人,就是其中掌握主動和名義的重要一步。

    「不用擔心什麼。。」

    然後回頭的安室殿裡,我對著依舊有些擔心和微微憾色的小晉君道。

    「我去去就回。。」

    「能否,讓余一同前去探望。。」

    她欲言又止的像是鼓足了勇氣輕聲道。

    「既是夫婦一體,陳夫人自當也是余的阿姐」

    「姐家有事,余當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我不由的驚訝和猶豫看了這位,突然讓人有些意外刮目相看的小公女,片刻利害得失的思慮之後,還是開口應承道。

    「好吧,就讓我們一起去面對好了。。」

    。。。。。。。。。。。。。。

    濛濛的夜幕籠罩之下,相對於江寧城中因為這個滔天意外,而隱隱再次醞釀成型的風潮和政治漩渦,

    尚且一無所知的江寧城外,則是還是一片方才入夜的祥和安寧的情景,相對於實行了宵禁的城內而言,城郊這些管理有些混亂鬆散的附郭坊區裡的夜生活,顯然才有剛剛開始的兆頭而已。

    一身簡單清爽璞頭裌衣的谷老四,也帶著幾名便裝提著禮盒的護兵和小廝,行走在一條燈火暗淡的街道上。

    這次回到江寧府的機會,對谷老四而言可以說是衣錦還鄉了;雖然他的血親家人大都已經不在了,但是不併不妨礙他在那些同鄉故里面前,稍作炫耀和得色之態。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還是區區一介負傷待死的軍俘身份,現在卻已經是淮軍當中提攜一營的副將了;因此,在家鄉地方上不免有人動了給他說親的心思。

    其中一個對方是個富紳之家出身的良家女,並且還有房屋和田畝作為陪嫁呢。而另一隻則是地方致仕官宦的寡居女兒,但是號稱是知書達禮而容貌俱佳;而這兩家惟一提出的條件,就是成婚後能夠把全家都擎帶到淮地去居住。

    當然了,這並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通過那些北上投奔的鄉黨之流,他也有所聽聞,近年江寧到潤州一代,乃至整個江東道的情形都很有些不好。大江北岸的淮南道除了沿岸地方意外,大部地區依舊是放任自流的混沌無序;南邊為大雲賊所據的兩浙地方,或又是西邊江西道的教賊作亂,甚至都已經波及和影響到了江東道的境內。

    所謂昔日富甲一時的財賦重地——東南三道,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戰亂民變不止的大泥淖了。

    就算是作為陪都的江寧府,或是軍事重地的潤州境內,也依舊有流民橫行而落草盜匪不絕,大多數人家出城之後都要成群結隊的搭伴而行,不然就很容易就此失蹤或是變成遠離道路的棄屍。

    就算是這些養有護院的普通富戶商人,或是退休在鄉的官宦之家也不能有所例外。因為只要周邊地方的大小天災人禍不斷,這些外來的因素就始終剿之不絕,清之不盡。

    也只有這些因為靠近城牆的城下坊,還能讓人依舊維持上某種醉生夢死的虛假浮華而已。不過,這些東西和他這個官秩正七品下,勉強算得上淮軍中層邊緣的將官,又有什麼直接的干係呢。

    他只要能夠顧上自己所在的身邊人就好了,比如這次受同鄉之邀前往家宅中赴宴,也是和對方的再次見面和確認這樁事情。

    雖然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日夜暖床的新羅小娘,但是作為可以支撐門面的妻子,還是希望能夠取上一個上得了檯面的中上人家女兒。

    因此這些天交接下來,相比一方陪嫁的那些家產財貨,他更在意的是致仕官宦人家的門第熏陶,所帶來補益和好處;至少在日後生了兒女之後的教養問題,就不要他這個依靠加入淮軍之後,突擊學了幾年的文書和軍略的老大粗,在過於勞心費時了。

    今天是和對方家裡的新寡娘子,以親戚為名在同鄉家裡第一次見面認臉的日子,所以他特地舍了血本,拿出幾樣就算在北地也是稀罕物的特產來,作為見面的禮物。

    比如,在那些貌不驚人的尋常漆木禮盒裡,裝著幾隻長白北麓的山參,一小罐雪蛤油,一塊品相完好的黑油水貂皮子,還有一對雪花瑪瑙鐲子;都是他在東征新羅北戰安東時,所偶得好東西和私人收藏品。

    不知不覺間,同鄉的家宅已經瞭然在望了,而對方提著燈籠也早早等在了街口,而遠遠望見就迫不及待的招呼著將谷老四,給殷情的接引進去。

    雖然只是私下裡的家宴,卻鄭重其事的擺開在正廳裡一大張席面,上面各色精緻的碗盞筷著酒具看起來足足也有數十件之多。

    隨著主人的一聲令下,圍繞著主人和來客谷老四的十幾名奴僕們,頓然如流水一般的潺動起來,而將一樣樣的水陸佳餚傳遞上來,將所有的碗盞都盛的滿滿噹噹的。

    而在喝過主人及其作陪的親朋,相互介紹和勸飲的幾杯開杯酒後,谷老四才有些閒暇和意外的注意到,廳旁的雕花窗格里,有些隱隱綽約的身形在窺看著;而隨著夜風送來偶偶的細語聲和淡淡的脂粉想起,這讓他不由的愈發手足無措和緊張拘束起來。

    然後,又變成了某種隱隱的期待和渴望。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6 11:52
第1187章 江寧變

     天亮之後,江寧城外

    滿身傷痕纍纍的谷老四躺在一處泥淖當中,這裡原本是一處乾枯的魚塘,而他就像是一條乾渴待斃的死魚一般,渾身淹沒在翻出的泥漿裡,而只剩下兩個泛白的眼珠

    子保持著最後一點生氣。

    原本是同鄉會友的一場赴宴,怎麼就會變成這種結果呢。

    前半夜的氣氛極是熱烈,他也喝了不少酒之後,才得以見到了那位致仕官宦的女娘,

    從容貌和氣態上的初見面,他是極為滿意和頗有意外之喜,

    然後就糊裡糊塗的和藕臂陳橫而僅剩小衣的對方躺在一處了,然後在愧疚和震驚之下,忙不迭的許下終身之約。

    然後發生的事情,就徹底將他從歡喜若狂的天堂,徹底打落到了某種晦暗無比的沉淵之中。

    他這位同鄉其實是朝廷武德司的人,但這似乎也沒有什麼關係,雖然名聲很有些不好,但好歹也是為朝廷效力的官人。

    而剛剛與他同床共枕的這位,也並不是什麼真正的致仕官宦之女,而是專門從官教坊裡請出來的女伎,因為是出身犯官的罪眷,所以扮演起來也是沒有什麼破綻,而

    讓他輕易就入了局。

    這並不是什麼好心給他說親的美事,而是針對他這位江寧本地出身的淮軍將官,的一個殺局和陷阱,天亮之時就是他們圖窮匕見之刻了。。

    如果不是他夜裡憋得急卻抹黑走錯了方位,無意間聽見了下人們的一場對白,也許還被完全蒙在鼓裡呢。

    最後,也只有他仗著水性甚好而赤膊短胯隻身逃了出來,其他沒來得及防備和反應過來的護兵和小廝,都已經陷了進去。

    他的防身短銃、匕刃和一應的身憑銘牌,還有一堆數量不菲的銀寶和淮式錢票,也都一併落到了對方的手中了。

    更讓他心驚和寒戰的是,對方居然可以動用事先準備好公人和本地鄉勇,來搜捕他這個已經失掉身份的「殘害主人,殺人越貨,淫暴貴眷」的賊人。

    這樣也證明了他的一個可怕的猜測,那位設局誆他來他的「同鄉」連同那位冒牌的官宦之女,只怕是早已經都被人滅口而栽在了他的頭上了。而看對方的後手和佈置

    ,顯然不會只是專門針對他這麼一個區區小軍官爾;只怕是他已經捲入了一場看起來有些不得了的是非當中了。

    。。。。。。。。。

    夜幕降臨的馬車之中,我看著江寧城七門被封閉之前,最後一批送進來的消息文書,算是某種打發心情和轉移一下有些不安的注意力。

    主要是關於最後一片地區完成夏收情況的通報,相關人員自稱是差點兒就再現了,當年天寶年間穀物豐產的盛況了。

    「斗米五錢,青齊谷、栗三文」,這是天寶年間的盛世糧價最低時期的記錄,為此官府的常平倉裡糧食多的幾乎放不下,而自此以後就在沒有比這更低的記錄了;不

    過隨著今年夏收的統計上來,淮北道及其延邊各州的平均穀物價格,也由此出現了較大幅的下降;

    其中按照徐州和青州境內的多點分別採樣數據,當地糧食價格已經低到了一斗糙米才賣到十五文錢,如果是未脫殼的穀子,則只要十一二錢,如果是再粗劣一點的薯

    干、地瓜米什麼的,甚至只要七八文就可以買到一斗了;而淮北度量衡用的大鬥,(一斗為十升,每升約重1.5公斤)也就是將近三十斤的糧食了;放在平常的年景

    裡,足夠社會最底層的一家五口人,搭配自種的瓜菜醬鹽果腹而吃上十天半個月了。

    比起全國其他對方動輒數十到上百文之間,乃至遇到災害和動亂時動不動保障十幾倍幾十倍的波幅,簡直是低廉實惠到不可與日而語了。不過,淮地的糧食價格低歸

    低,卻是基本不對外流通的,也沒有多少太平年景裡關於穀賤傷農的說法;

    因為通過規模化的集體生產和編管組織制度,大部分的糧食產出直接被以交公糧,和定向採購的方式在內部給消化了,而相應生產勞動人員的日常所需,則是通過內

    部折算的工分積累和憑票的配給制來滿足;因此,除了少部分高端享受、奢侈品和娛樂所需之外,並不直接和外界的市場物價波動產生什麼聯繫,也就自然沒有什麼

    跌漲的的是概念了。

    最後,僅有小部分掌握在屯民莊戶手中的剩餘出產,會流入地方自發形成的各種市場當中;雖然總體看起來盤子依舊挺大的,但在官府的調控手段下,卻是已經不能

    形成什麼氣候了,也沒法掀起什麼囤積居奇的炒作風浪來;因為地方市場雖然允許散售散賣的米糧,但是整體超過一百石以上的穀物經銷,就需要向當地的市所報備

    和申明用途。

    畢竟,自古以來的亂世當中,能夠讓更多人有機會活下來,或是提供軍隊相應作戰週期所需的糧食,始終是被重點管控的軍事物資和戰略資源之一,就算在淮鎮也沒

    有例外。因此,所有民間自發形成的糧食買賣和流動,都被要求確保只能發生和消費在淮鎮境內,而不許又絲毫顆粒通過非官方的途徑外流。

    不過在巨大的利益和差價面前,總會有願意鋌而走險的人冒出來,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其實是個嚴重得不償失的事情。

    因為,超過這個限額的糧食,無論是在體積還是重量上,都是不可忽略的存在。想要從眾多的散戶和小經營者手中收集和積累到足夠的數量,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因為淮鎮本地根本沒有大地主和大糧裳的存在,私底下想要收聚糧食就得冒著被人告舉和揭發的風險,在市面上一家一戶的去收攏和談價;

    而後想要路途遙遠的販運出境,需要的車馬牛畜等載重交通工具也是必不可少;由此想要避過眾目睽睽之下,或是偷偷掩人耳目得進行成規模的出入境走私,簡直是

    不可能的事情。至於再穿過延邊的盤查和封鎖之後,再在諸多層出不窮流民盜匪的威脅之下,送到相應的地區去牟取差價的話,相應輸送和保障的成本會高的令人發

    指。

    因此所有大宗的對外糧食交易,始終都把持在淮鎮官方及其代理人手中,主要是用來私底下輸供和援助那些友軍,順便進行漸進式的收買和滲透,再者就是作為大宗

    以物易物的標的,來換取諸如硫磺、粗銅、丹砂、水銀、鐵錠之類特定的大批量出產內容。

    因此民間裡最多見的狀況就是,在延邊地帶有人通過螞蟻搬家式的夾帶手段,將淮鎮生產餅乾罐頭等等便攜耐存的食品,給販運出去再積少成多的湊成已打單的交易

    內容。不過處於投入成本和人力維持上的考慮,這種小打小鬧的查邊球式牟利手段,就不在淮鎮重點打擊和管控的範圍之內了。

    小半個時辰之後,

    「阿姐還請節哀順變。。」

    我看著眼眸紅腫而有些形容憔悴的陳夫人,說著一些沒有什麼營養的寬慰話,算是勉強結束了這場氣氛沉悶的會面。

    「諸事盡可尋我商量。。」

    「有什麼招呼,我自當竭盡全力以赴。。」

    「斷然不會讓真正的兇徒逍遙在外的。。」

    「此外,我還帶來了最好的銃傷藥和針刀能手。。」

    直到從寧氏公館裡走出來之後,我才有些鬱悶的長長舒了一口氣,這一趟拜訪下來我才得知,之前某些人的表情複雜和氣氛有些壓抑的來由了,因為現場發現的刺客屍體明顯是一些北方人士,而所使用的火銃卻是淮地的式樣,身上一些不起眼小物件也和北地的軍中有關;

    這就不免讓人有些尷尬和無言以對了;這還真是泥巴掉在褲襠上了而有些不好辯說了要知道;這些年淮鎮私下通過各種渠道售賣除去的老舊淘汰火銃,也有不少數量了,但這要計較和解釋起來,卻是牽連到很多利害關係,而不能放在檯面上明說的事情。

    讓人有些寡然無味的探望和大失所望的回見結束之後,我決定繼續前往太醫院看望那位重傷不能移動的便宜姐夫——寧總管。不管怎麼說,能夠確認這位的情況,並且想辦法讓他儘可能的好轉起來,無疑是改變這種局面的一個關鍵。

    似乎是被我的情緒和心情所感染了,新婚不久的小晉君的臉色也凝重和沉穩起來。

    「話說,。。」

    隨後我漫不經心的詢問她道,

    「方才,阿姐和你交代了什麼呢」

    「就問了些婚後的事情」

    她想了想道

    「然後一直邀請我去她的梅山行館做客啊。。」

    「哦,是這樣啊」

    我有些失望的走出還沒有多久,挽著她重新踏上馬車的那一刻,卻心中一動慢慢的有點回過味來了。

    「不對。。」

    在作為丈夫的寧總身受管重傷,而還在太醫院接受救治沒有回家的情況下,我這位阿姐表現實在太過鎮定如常了,而且明知道這其中已經可能牽扯到我手下的情況系啊,卻一直在對我這我身邊的小晉君談及已經修繕完畢的梅山行館,而且還強調日後會帶廣府一定要過去住一住的,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或者說這是在提醒我,當年的梅山行館可是發生過了什麼事情麼;我忽然想起一些當時被忽略掉的細節,比如相對於情緒哀傷的女主人而言,那些奴僕和衛士們未免也有些太過無動於衷和木然了吧,實在不像是那種與主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人身依附關係極近的家生子和家將部曲。

    這時候,突然噗的一聲脆響,我乘坐的馬車雕花水晶窗格,剎那間碎裂迸濺了開來,剎那間在我的左近已經完全怒吼出來了。

    「有刺客。。」

    「小心。。。火銃」

    「八點半方向。。」

    然後是反擊的排射聲如爆豆一般響徹成一片。

    「馬上改道走。。。」

    我當機立斷的一把護住,有些花容失色而小臉煞白欲言又止的小晉君,將她按到窗板下喝聲到。

    「不能再去太醫院了。。」

    「先回石頭城再說。。。」

    經過多次改變路線的馳騁和伴隨奔走碌碌的半響之後,終於可以看到看到小西市街口附近,依舊飄蕩著我的爪印旗和風雷旗的營柵,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在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了;

    「還請巡副留下來,給我做個見證。。」

    然後我對著同樣被我的衛士裹挾而來的李觀魚,鄭重其事的喝聲道

    「再派人去知會留守司一聲才是,」

    「接二連三的有人擾亂婚禮,又是刺殺朝廷重臣。」

    「這江寧城中也未免太過駭人聽聞了吧」

    「更別說是驚嚇和妨礙到了晉君的貴體安康。。」

    「江寧府和留守司都要給出一個說法。。」

    「在此之前,我不敢再輕信城中守衛人馬的能耐了。。」

    當然了,我雖然對他是一副嚴詞厲色的姿態,但是心底到時沒有多少驚駭和憤怒。

    因為,方才的火器襲擊事件其實是我臨時起意派人自導自演的一幕;而帶著儀仗和護衛穿過街道的那段時間,就足以讓我的人把消息和口信送出去了。只要找個人在合適的位置對著我的車架射上一兩發就足以,而後續的效果和手尾,自然會有我的衛士們去完善和補充,順便乘亂把人給替換和接應回來。

    對於一下子陷入某種尷尬和嫌疑當中的我而言,在最短時間之內把水攪渾而撇清干係的最好辦法,就是馬上製造另外一場刺殺;從而把我也給擺到受害者一方的同等角色和立場當中去。而不是呆板坐著等對方不斷出牌,來見招拆招的被動應對才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6 11:52
第1188章 江寧變2

     寧氏公館

    「夫人真是深明大義。。」

    一個身影從帷幕背後走了出來,點了點頭道

    「朝廷一定會不吝嘉獎的。。」

    在他的示意下,那些站在左右如同木頭樁子一般的奴僕和衛士們,仿若是一下子活了過來,而紛紛如退卻的潮水般告退而去。

    只見這人頭髮灰白而面如深削,雖然貌不驚人但看上去自有一股讓人信服的氣度和風韻。

    「這究竟是朝廷的意思。。」

    陳夫人臉色不渝的道。

    「還是你們的私心作祟呢。。。」

    「乘著我家夫君重傷不起難以視事之機。。」

    「挾制和利用朝廷大員家眷,也算是深明大義麼」

    「夫人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麼意義額。。」

    對方看起來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歸根結底,一切都是為了國朝的安穩和大業而已。。」

    「就算是其中有些曲折和犧牲。。」

    「我輩自然不吝焚身以報。。」

    「就算事後夫人想要向某追責問難,也無妨了。。」

    「自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與此同時的城西定前門附近的太醫署內,

    「那位的行架半道遇到銃擊,」

    「已經馬上摺返回了石頭城了。。」

    「最後的消息說,他已經進入了小西市的駐地了。。」

    而守候在太醫院裡的一干軍將,也得到相應的消息之後,不免有些大失所望了。

    「真是該死。。。又是誰人幹的好事」

    「那我的們的佈置和安排,豈不是徒然無用了。。」

    而在太醫署內部深處,被裡三層外三重看守尤為嚴密的靜室裡。

    只能臥傷在床而無法起身的寧總管,也是一片臉色慘淡的看著前來拜訪的這位昔日樞密院的同僚,最後只能艱澀的吐出一句話來。

    「你們真是瘋了。。何須走到這一步的」

    要知道,在國朝制定的大方略上他是典型的緩圖派,寧願用長時間的經營和大勢上的水磨手段來達到目的;因此他在東南行司任上時,也是一邊生聚力量而佈局多年,待到有朝一日國朝一聲令下,就可以讓大江以南諸道就盡皆易幟的結果。

    雖然同樣他同樣也明白和知曉,國朝方面對已經呈現尾大不掉之勢的淮鎮,逐漸積累的各種忌憚和抑制的手段,甚至,但處於某種立場和長遠的考慮,他更希望能夠以較少的代價和避免更多動盪的結果,漸進式的一步步一點點的解決問題。

    但是眼前的這位顯然已經等不及了,甚至籍此機會將自己變相的軟禁在此,就是為了創造相應行事的便利和契機。

    要他看來如今的淮鎮雖然勢頭正強,但因為立足北地時間尚短而成分頗雜,並不是沒有暗藏的隱憂和內患的;

    比如這位淮帥雖然正當壯年,卻尚無可以用來繼承家業的子嗣,僅有兩個女兒還有一個是抱養的;若是將來小公女由此生了兒子,那是妥妥可以聚攏人望的接班人啊。

    相比之下,這種在國朝的極盡隆重恩遇之後驟然發動事變,而直接籍此強禁方鎮大員的做法,就有些吃相和手段太難看了;

    對方並不是惡跡昭著而路人皆知的權臣或是大奸大惡之輩,而是國朝一直推崇和吹捧的當代功臣和不世名將啊,卻遭到不要面皮出爾反爾的詭詐以待,只怕對朝廷和幕府的名聲實在敗壞的厲害。

    更別說自己這些與之親近往來的人等,都被當作了背書的傻子或是謀算當中的陪襯和道具,相比之下卻又不算什麼要緊的事情了。

    比起一時震懾方方的效果和後續接管淮鎮的諸多得利,顯然在日後對國朝的名分大義和正統威信的所在,是一個不可與日而喻的嚴重潛在損害。這群人鼓動起這番盤算來之後,就沒有想過該如何善後麼。

    畢竟,由此引發淮鎮本身的反應還是難以預料的;最壞的可能性,就是朝廷在北地最是能征善戰的這只武力,就此崩解離析人心四散而就此馳廢不復所用的惡果;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收穫一個嚴重削弱和動亂過,而地盤勢力大幅縮水的淮鎮而已;

    難道他們這些機關算盡之輩,就沒有考慮過淮鎮周邊所面對的,可都不是什麼善於之輩啊,就怕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招致更多連鎖反應式的反覆和變亂麼。

    更不用說,除了一個群龍無首的淮鎮本身之外,國朝還有數路人馬尚在北地分鎮一方;這難道不是逼迫他們人人自危起來,而又要造就一個前朝李光弼式的,終身不敢回朝述職而身死任上的故事重演,甚至是重開藩鎮公然割據對抗的亂局嗎。

    如今國朝雖然已經掩有大半數天下,並且已經初步定鼎中原的格局;而挾制天子而困獸天南的叛黨,也已經是釜底游魚;但並不是就此再無外患和隱憂所在的啊。

    無論是那些西海道開始反覆無常的諸侯大藩,還是西北面已經抱團起來另立偽朝的西軍,都不是什麼可以簡單收拾的局面啊。

    再次之際驟然對北地最強大的一隻武裝力量下手,難道是嫌國朝費盡千辛萬苦的兩都北伐,在北地獲取的大勢和成果,就此動搖起來和崩潰的還不夠快麼。

    「寧公實在多慮了。。」

    對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而開口勸說道。

    「我等自當是有多手的準備。。」

    「確保此事不至於牽連過甚,只限個人的。。」

    「或許連刀兵都無須動下,就能收拾局面了。。」

    說到這裡,他緩緩口氣道。

    「畢竟,朝廷始終是無意苛待功臣的。。」

    「只是打算另有敘用和高昇而已。。」

    「然而擔心有小人居中作祟和挑撥是非。。」

    「這才採取了一些不得已的預備手段和防範措施而已。。」

    待到他走出來之後,卻又是變了一副愈加森冷的表情。

    「留守司的魚符印信都已經拿到手了。。」

    「就算是沒有他的手書也無妨了。。」

    「可以馬上調兵進城壓制局面了。。」

    。。。。。。

    小西市的駐留營地當中,已經是一片忙碌了起來,各種封藏起來的武器和彈藥,還有備戰的行軍口糧和罐頭,也被重新起了出來,分發到各人的手上進行檢查和調試,然後是各處就地構築的隱藏的工事和防壘,也開始去除了偽裝而開始派上用場

    這次因為是前來迎親,所以沒有攜帶火炮這種體積碩大笨重,而過於招惹關注的重裝備來;但是相應的其他一些火器,比如小型化的飛火雷和拆卸成零件狀態的排式機關銃,都通過成車聘禮作為掩護,通過車底板的空間夾帶了部分過來。

    原本是用來以防萬一對付路上,可能大規模聚集的流民而進行驅散作戰使用的。但是現在顯然可以派上別的用途了。

    「這,究竟是怎麼了。。」

    隨我一起進來而猶有驚悸的小晉君,也不免感受到了這種緊張的氣氛和無形的壓力。

    「只是以防萬一的準備手段而已。。」

    我對著她寬慰道。

    「畢竟接二連三的出了狀況,這江寧城中顯然已經不太安全了。。」

    「餘隻憾不得能為郎君分憂的。。」

    她有些難過的幽聲道。

    「分憂?。。」

    我突然心念一轉,想到了什麼對她道。

    「或許你可以對石頭城傳個口信。。」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6 11:52
第1189章 江寧變3

     夜色籠罩下的江寧府,正是一片燈火璀璨的夜景,尤其是聚集在玄武湖和莫愁湖,以及秦淮河水道上游曳的畫舫、花船,更是成為了其中最為顯目和耀眼的存在。

    然而,在其他城區一片宵禁的黑暗當中,突然冒出來數隻飛速湧動的火光長龍,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和不合時宜了;它們就像是黑暗與靜謐當中突然吹起的呼嘯烈風一般;照亮了所過之處的同時,也帶來了沿途一大片雞飛狗跳式的混亂與騷動。

    無論是那些匆匆退避到街變上的路人車馬,或又是沿街尚未完全蓋上的店舖門板背後,還是隱約可以看見隨著跑動而搖曳蕩漾的燈火之中,那些驚鴻一現的甲光粼粼或又是兵刃爍爍。

    最終這些火光和長龍的去向,都順著城坊之間的大道,而匯聚到了外郭北側的小西市周圍,然後一下子大片大片的亮光連同其帶來的動靜,隨著紛紛熄滅的燈籠與火把,而像是被黑暗給吞噬了一般徹底消失不見了。

    片刻之後,又變成了燈火黯淡而更鼓聲聲的小西市裡,驟然爆發開來急促而激烈的喊殺聲,以及持續不斷的銃擊和爆裂聲響。

    。。。。。。。

    與此同時,正在寬慰那位有些受驚的小晉君,卻臨時被部下叫過來的我,也站在石頭城西門城樓的最高處,面沉如水的遠遠眺望著小西市裡正在發生的一切;

    當然了,那裡已經被我方給主動放棄了,剩下的只有一片空蕩蕩的營地,以及十幾隻專門綁起來吹號敲鼓的羊只,外帶一堆陷阱和預設的爆炸物而已。

    當然,在外圍的建築當中還有兩隊散佈潛伏起來的獵兵,負責進行渾水摸魚的騷擾和牽制,但沒有想到還能渠道這種程度上的戰果,或者說,事情已經朝著最壞的局面方向發展了。

    就在一個多時辰之前,

    當確認了全體都已經回到石頭城中之後,我再度鬆了一口氣;畢竟,我的大部分家當和附屬人員,都還留在這裡的。其中就包括十娘和那位才使用過一次的雯婷君。

    這裡原本是西向背靠長江水道,用三面城牆圍起來的戰略要沖和軍事據點,最早築於楚威王七年(公元前前333年),後來由東吳依靠江邊的石頭山修建了石頭城,用它作為保護東吳京師建業的險要和屏藩。

    只是作為歷代南朝的故都而不斷得到修繕擴建之後,已經變成一個眾多宮苑群落組成的大型內城區域了。原本的舊石頭城,或者說是狹義上的石頭城,在被拆除了礙事的城牆,又重新堆土壘石填坡,建造成拾級而上的層層花苑和園圃之後,就只是其中西北角的一隅高地了。

    帶著大堆人回進來的過程,其實也很簡單。

    只是我當機立斷,搶先一步用小晉君的名義把當值的宮苑副監給叫出來,再用這位被脅迫的倒霉鬼的名義開路,很容易就叫開了石頭城三門之一的東偏門;然後就是我的護衛力量一擁而入,直接壓制和控制了這處門禁,而獲得一個出入的通道。

    等到其他門上的守衛得到消息過來探尋究竟,我從小西市里拉出來的數營護衛部隊,連同隨行物資車馬輜重,都已經開進來大半了;

    然後,又以我出去後半道遇襲而疑有宮中奸細,裡通內外出賣透露我的出入行蹤為由,進一步反過來佔據和取代了,其他地方的門禁出入和守衛力量。

    在各種猝不及防或是手足無措之下,他們甚至沒有能夠生出多少反抗和抵制的念頭,就已經被來自後方的優勢武力,給包圍起來解除了武裝,而集中起來變相圈管道別處去了。

    而到了這時候,我才明白了為什麼能夠這麼容易和輕鬆的叫門而入。

    因為我的人在接管過程當中,於這些門禁駐地當中,居然發現了好些個違禁之物,從各色蒲咢牙牌等賭具酒器,到各種吃喝玩樂的聲樂器物,甚至還有幾個長時間窩藏在其中的女伎;

    而且這兩天,作為主官的幾個門尉和副尉居然都不在任上,而是偷偷外出跑到沒有宵禁的莫愁湖上去喝花酒了;結果當夜一有事情就不免群龍無首不敢擅動而開始抓瞎了,由此可見平日其中的馳廢和懈怠了,不過,

    事實上,自從大本營和行在相繼轉回廣府之後,石頭城所在行宮內城的管理,就逐步變得越發渙散和鬆垮,以至於平日裡宮監和守衛們不顧宵禁和門防,夜裡公然出入內城與外郭的家中,或是偷偷跑出去尋歡作樂的例子,幾乎是比比皆是。

    這也讓我再次確認了一件事情,至少這石頭城裡的行宮拱衛力量,並沒有完全捲入這場潛在的風波和陰謀當中去,或者說對方並沒有看上這麼一隻風紀鬆弛而訓練的武裝力量。

    有一團扈衛追隨左右,和數營兵馬拱衛在身邊的安心和感覺,就是完全不一樣了。

    雖然這麼做事後少不得一堆麻煩和是非,但是相比在日後打一堆口舌官司,或是多少接受一些削奪爵級采邑的懲處代價;

    但在發現了某種惡意和針對性的端倪之後,繼續平白無故的一頭撞上去,而將自己的安危輕率的陷於對方預設好的主場當中,或是寄希望與對方能夠遵守鬥爭的底限和政治規則,就是十足的不智和不負責任了。

    「真是該死。。」

    這時候,再次有報告回覆過來,頓然讓我有些勃然作色起來。卻是一些專門用來測試食物安全的動物身上,開始不約而同的出現了症狀和異常。

    因為是作為現代人的後世眼光和經驗之談,我的軍隊出行在外的時候為了飲食衛生和土壤環境的安全計,一般都會攜帶一些專門飼養出來的中小型動物,用作針對性的毒物測試和戰地病理實驗的需要,以在陌生環境下有效的進行趨利避害。

    推算起來時間大概就是兩三天前,由江寧府方面給我的護衛軍隊,送來犒賞酒肉的那一天;不過因為當時警戒的需要,接收了下來卻沒有當場取食,而是先用帶來的豬羊等動物作為測試;至於當天執勤的部隊則自行開伙自籌飲食,採用的是現作的活豬羊和攜來的罐頭。

    沒想到就是這麼一點謹慎,讓他們避過了給人下局坑害,而有所喪失戰鬥力的結果;

    因為對方送來的酒食當中參雜的並不是什麼烈性的劇毒,而是一些膳食搭配而成慢性的藥方引子,因此尋常驗毒的手段並不管用,而一時半會也是感覺不出什麼結果來的;但是事後卻可以逐漸發作,而讓人上吐下瀉而逐漸沒有力氣的結果。

    想到這裡,我不由下令尋獲和提審當時負責送去內使,隨即卻發現連具體人等,及其上官都已經早不在這石頭城內了。這其中的居心就不免尤為叵測和令人後怕了。

    此外,在奪門的過程當中,根據埋伏在城下外圍的暗哨和巡邏小隊匯報,利用行宮當中的混亂為掩護,從我們故意暫時放鬆的門禁裡,相繼偷偷溜出去報信的可疑人等足足有七個。其中被當場打死一個重傷一個,剩下五個也都被逮住;只是他們的身份來歷就有些複雜了:

    包括了一個小黃門,一個灑掃宮役,兩名不同所屬的衛士,甚至還有一個男人妝扮而成的宮人,好把,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

    籍此展開連夜的拷問和審訊,牽連出數十個名字來,按圖索驥的一一捉拿和搜查下去,卻是找出了大多數在這行宮當中,各種藏污納垢的證據和線索。

    不過,重傷的那個身上卻是有所其他的發現。

    因為相比其他稍微催逼和威嚇,就各種竹筒倒豆子知無不言的俘虜,這位雖然因為身負重傷而被暫緩審訊,但居然乘著看守人員不備的片刻,用力撕裂自己包紮好的傷口,而迅速流血殆盡而死了。

    據說死的時候,還是一個如釋重負的僵直表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3:19
第1190章 江寧變4

     江寧城,草場門附近的小西市。

    一夜亂戰之後,帶到微微發白的天明時,就剩下了激戰後的滿地狼藉和纍纍屍骸了。

    紅著眼的幾隻滿眼血絲灰頭土臉的人馬,也在一片青煙和餘燼裊裊的廢墟當中,有些難以置信的相互面面相覬對峙著,

    在黑燈瞎火當中久戰不下之後,殺紅了眼的各種誤傷粗粗統計下來,光是當場陣亡的就有大兩千人,而其他不同程度的傷員,更是兩三倍於此;更何況還在混亂死了一百多號有名有姓的軍官和將領,

    其中身份最高的一位,甚至是已經官拜副統制的荊南老將周同,卻在黑暗難辨敵我的混戰當中,被人給偷襲擊殺了。

    因此,若不是及時趕來主持局面的新任留守司副使常未明,當場手腕了得的及時彈壓下去,只怕天明之後這些不同歸屬的人馬,還會藉故在火並上一場呢。

    他們可都是從江西和荊南方面,以會剿流賊的名義分批抽調回來的平叛部隊,雖然比不上那些駐防北地而鎮壓方面的北伐健銳,那也是身經百戰歷練出來的資深戰兵了。

    當初主要是為了避嫌和防備走漏消息考慮,在彈壓局面的具體部隊選擇上,也不得不煞費了一番心思。

    既不敢動用位於江東道南部,幾乎是受到淮鎮的支持和補充,所重建起來的魏晨所部討擊軍,也不敢驅使寧總管手下重建起來,而與素來淮鎮有所交通往來的陪都三軍,甚至連當地的潤州京口一帶的駐防兵馬都排除不用。

    而寧願捨近求遠選擇這些來自別道,而與淮鎮沒有太多干系的內陸地方部隊,或又是剛從嶺內調撥過來的海外駐屯軍的路數和背景,以及江寧城中本地招募的防軍,來共同推行和事先這個計畫。

    結果原本協調的好好的,結果一夜之間就莫名陣損了數千人了;而他們瞎忙活了一整夜之後,惟一稱得上的戰果就是十幾頭懸綁起來的羊而已。這對於當初信心滿漲的圖謀和策劃,無疑是令人暈頭轉向的當頭一棒。

    更糟糕的是隨著天明之後,沒有了夜幕的掩護和宵禁的封鎖,這裡發生的事態將不可避免的迅速擴散和傳播開來了,這也意味著真正需要硬懟的圖窮匕見了。

    這裡畢竟是人口富集的陪都之邑,也是東南諸道數一數二的大城,能夠封鎖城門而禁絕出入是一回事,但是要想讓城中這幾十萬人閉口,而將各種傳言和消息攔截下來,那就完全是一種奢望了。

    而且作為目標的對方,也不是什麼沒牙的老虎;隨著天明之後,在石頭城上樹立起來的風雷旗,已經證明了這個更加糟糕的事態。

    對方已經回到了數營淮軍的護衛之下,再加上石頭城本身的堅固險要,真要強行攻打的話,那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了。

    這些部隊是以平叛為名調過來的,為此許以各種厚利和功名為驅使,而只有少數上層才知道最終的目的和計畫;況且因為兵貴神速的理由,他們都是輕裝急行的狀態,入城之後既沒有足夠的器械,也沒有相應的軍淄糧草,來對應強行攻打和硬啃行宮所在的基本需要。

    於是暫時的圍困和對峙,似乎就成為了接下來的唯一選擇了。然後隨著日頭漸漸高昇,來自江寧府方面負責交涉的信使也被派了進去,

    半響之後,宣長宮的側殿小室之中,一場火藥味十足的交涉進行著。

    「僅僅是隻身前往廣府說明情況?。。」

    「說得可真是輕巧啊。。」

    「先是當街刺殺不果,隨後又是發兵相襲。。」

    「這就是朝廷出爾反爾的善待功臣之道麼。。」

    「此言謬以,正是為了徹查城中亂黨,方才從外調兵入城的。。」

    「又特地發兵前往拱衛屏護左近,這才有了後來的一番誤會。」

    「然而國朝以隆重待君候,卻為軍候以小人之心度之。。實在是有違臣道」

    「更別說遇事不請不問朝廷。。協力官府捉拿亂賊。」

    「卻擅自引兵竊據行在,又是作何居心。。」

    「為今之計,唯有放下多餘的前嫌和不必要的忌憚。。立刻息兵退出行在」

    「即日攜公女奔赴廣府,向大府陳明情由,。。」

    「城中諸位使君,自當一力保障羅帥相應周全。。」

    」豈有此理。。「

    「軍候貴為一鎮之主,又是國族戚裡,我輩自當不敢擅自處斷」

    「為由大府面前,才可以明辨是非不是。。」

    。。。。。。。。。。

    淮鎮帶來的僚屬們,正在與外面來的信使,各種唇槍舌劍或者說是虛與委蛇的相互試探當中。

    與此同時,我也在觀察敵情門樓上微微嘆息著,還是低估了朝中那些人的決心和下限啊,這是明擺著劫奪和挾持的陰謀敗露了,就直接以武力相逼麼。

    「大帥姑且放心。我輩自當全力護得一應周全。。」

    寧亥為首的左右將官,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而紛紛齊聲道

    「讓這些賊子來多少,死多少。。」

    我對著他們頷首點頭以示鼓勵,又不免在心底微微搖了搖頭,卻沒有對他們那一點隱憂講出來,對方有恃無恐的關鍵,恐怕是不在這裡吧。

    從暫時掌握的局面上看,除了我帶進來的這四營又一團的戰兵之外,石頭城內尚有一千多名被解除武裝的宮苑衛士,四五百名的監門兵;目前都被關起來,而看押在靠近江邊的西北側高地上。

    另有負責日常行宮管理和維持的宮苑正副監,在內一百多名有所字號和品秩的大小宦官,外加七八百名負責日常灑掃清理維護的雜工役使諸人。

    此外,就是小晉君陪嫁過來的儀仗衛士內宦女史宮人奴婢一干人等,足足也有兩千多人。

    因此,在分出人手壓制這些不安定因素的同時,想要守住這個頗具險要的石頭城三面城牆是綽綽有餘了;而且因為舉辦婚禮的需要,在石頭城內的行宮建築群落裡,同樣也堆積了大量的食材、布帛等日用物資,再加上本軍帶進來的便攜口糧和罐頭,足以支撐上數月有餘還多。

    但更關鍵的是後續的事情怎麼發展。

    雖然看起來一時無憂了,但僅僅滿足於現狀而坐守孤城待斃可不是什麼好結果,包括被餓死在石頭城裡的梁武帝蕭衍在內,歷史上南朝歷代定都金陵的君王的親身遭遇,就已經完全證明了這一點了。

    要想破局和改變現狀,還得我這裡採取更多主動性,比如儘早取得與外界的聯繫和溝通渠道,以獲得更多的外援和助力。

    好在退入石頭城之前,我已經確認人手將消息遞送出去了;或者說,留在江寧城外的人沒有得到及時的回饋和密語報訊,就會馬上啟動後續的一系列手段和佈置,將發生變故的消息飛傳出去。

    。。。。。。。。。。。

    與此同時,留守司的官衙所在之內。

    「這可與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身為送婚正使的蔡候兼中書左僕射鄭二官,也滿臉鐵青而言辭激烈的大聲道

    「不是說只是製造緣由,不動刀兵的將其引出來。。」

    「再因勢利導設局困住,迫其接受朝廷的詔命,前往廣府述命和敘任新職麼。。」

    「我只是負責全力協助和提供便利,」

    「為什麼事情會在你手裡變成這副模樣。。」

    「你可曾想過,一旦壓制不下去,就在這江寧城中公然開戰的後果麼。。」

    「什麼淮帥與公女為叛黨所挾持這種鬼話,你又能騙得了世人多久。。」

    「時間一場只怕是大江南北,都要嘩然而動了。。」

    「事到如今,難道你我都能脫得了干係麼。。」

    而負責主持局面的大將軍孫靜邦,僅僅這慢條斯理的一句話,就讓他徹底的啞口無言了。

    「唯有採用更進一步的後備手段來補救了。。」

    「真不想走到這一步啊。。」

    「但如果不這麼做下去的話,之前的一切努力和準備,豈不是都要前功盡棄。。」

    「在此物議喧嘩之下,我固然是難辭其咎,。。難道你還想全身而退。」

    說道這裡,他不由露出堅定異常的表情和決心來,。

    「一旦淮鎮方面若是有失的話,你我就是首當其衝的罪魁禍首了。。」

    「所以箭在弦上,亦是不得不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3:19
第1191章 江寧變5

     石頭城下,已經被籠罩濃重的血腥與煙火氣之中。

    防兵牛二被強行驅趕著,有些畏畏縮縮的躲在相互擁擠的人群裡,向前緩緩行進而去,手上持著的手牌和圓盾,也只能讓人獲得一絲象徵性的虛假安全感。

    因為,雖然哪怕有這個東西在也免不了被打個對穿的下場,但是至少能可以確保前面一個中彈之後,不至於繼續穿透打在後人的身上,這樣也不免多了片刻的苟活和生存下來的幾率了。

    他本是這江寧府當地出身的潑皮,與一群無賴少年終日廝混於市井之間,按照不同的坊區分作大大小小的團體,而相互街頭尋釁爭鬥,時不時過著吃了上頓還沒有下頓的日子,無論是誰來了也沒有影響他們逍遙自在的浪蕩日子。

    就算是南朝大梁接管了當地之後,他們這些游手好閒的街頭無賴少年,也沒有收到太大的改變和和觸動,直到有一天,局勢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他們這些城中浪蕩之民,也被一波波被從藏身的街坊裡搜捕出來,而帶枷套索送上了充軍之路。

    比如原本街頭上號稱最能打的拳腳好手,那隻人稱「青面獸」的傻大個兒楊志,就據說死在了衝陣之中連屍骨都找不到了。

    兩次北伐前後,不知道多少人就此死在押解往北地的路上,或又是在中原大地的某處填了壕;然而牛二的運氣稍稍好一些,他因為熟知地方的情形而一直躲藏得比較好,所以很晚才被人搜舉了出來。

    然後,他用別人託付給他的一筆錢財,買通了負責發派他們的軍吏,而得以給留在了江寧府當地籌建起來的防軍當中;依靠熟悉地方街面的地理鬼的優勢,巴結上了防軍當中一個來自嶺外的隊官,自此過上了另一種相當滋潤的生活和日常。

    甚至依靠私下代為收取街面上那些遊蕩人等的例子錢,還有在每年數次的點檢之期,募集人手來湊數的勾當,小小聚下一筆身家,包養起了各洗手不幹的粉頭來來;

    只可惜,好日子總是不見得長久多少,隨著大梁朝廷的二次北伐告終,新就任的江寧留守寧大帥,開始大刀闊斧的清理和整頓他們這些,良莠不齊而躲在後方作威作福的本地防軍體系。

    一時間,一貫靠虧空吃餉牟利而善於裱糊場面的原防軍將官們,一一都被拿下來問罪了,而換上嶺外一些根本不好打交道,而事事認真較勁的老軍伍來。

    於是到了最後,像牛二這般樣樣稀鬆的閒散人物,也相繼被檢點了出來,打入了另冊編列而只待發遣回家了;這一次,卻是仍他怎麼打點和營鑽,也沒法改變這個結果了;

    儘管如此,依靠這幾年混下的那點身家,就算不在軍中廝混了,依舊足夠讓他逍遙自在的過上好一陣子。

    只是天不遂人願,誰想又有新的事件和意外發生,為了湊齊足夠足夠數量維持街面次序的人手,而將他這些留候裁汰之徒也派上用場了。

    於是當初的好消息是他暫時不用退役了,而現在的壞消息,則是他作為防軍的一員,必須在刀槍的驅使下去攻打那些竊據了行在石頭城的「叛軍」。

    當牆上尖銳的哨子想起來的時候,就是他們噩夢來臨的絕望時刻。

    城頭上劈頭蓋腦掃落下來的鉛丸如雨,落在踴躍前行的潺動人群裡,頓時就把大多數在奔走過程中的人,都變做了橫七豎八一般躺樁的屍體,

    從數天前開始,交涉不果之下就變成了當夜抽冷子的偷襲和強取,然後又在早有準備而嚴陣以待的對方面前,慘痛的鎩羽而歸之後,就變成了白日裡蟻附攀城的武力強攻。

    只見那一排又一排的火銃幾乎是綿綿不絕的輪番打個不停,那些專門選出來那些持著大排和擋板的戰兵和敢戰士,也像是被摞倒的柴禾一般的,在牆附近的地面上堆伏了一圈又一圈。

    流淌的血水當場就浸透了每一條條石地面的縫隙,

    而用來提供掩護和壓制的弓箭手和火銃對,卻沒法仰射到那些居高臨下躲在掩體背後的淮兵,反而被吸引過來的數輪排射,給迎頭打亂打散了陣型,而倉促潰退下去了重整了。

    然後並不死心的留後司方面,又按照慣常的攻堅手段,命人徵收和扎制了上百輛擋牌大車作為遮掩,掩護著披甲的步卒衝到城牆下去,然後就被牆上丟下來的火雷彈和易燃物,給當場炸的人仰馬翻,燒的焦頭爛額而頹然敗下陣來

    所以,最後就剩下這些防軍裡原本要被裁汰掉的老弱兵痞,被拉上來強行驅使著去填壕,以儘量的消耗城頭淮軍的子藥和器械貯備。

    突然負責帶領他們的隊官,迎面爆開一股細細的血泉,城頭再次響起了炒豆爆竹一般的聲響,頓時驚得他們這些防兵各種驚慌大亂轉而爭相抱頭鼠竄退逃下去。

    望著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受驚人群,以及他們所遺棄下來的三三兩兩的屍體,其中大多數都是被自己相互擁擠之間推倒踐踏而死。

    「一群慫貨而已。。」

    城頭上,牛二曾經的故人別號「青面獸」的團副校尉楊志,也在冷笑著放下手中指揮齊射的橫刀,重新端起一隻多管手銃。

    「這就已經拿不出像樣的人手了麼。。」

    然後他轉過身去對著左右道。

    「回頭給我搬上更多的竹節來。。」

    「對付這些防兵,只消燒一些爆竹就好了。。」

    「沒有必要在他們身上多費什麼子藥的。。」

    這偌大的石頭城行在裡,別的不算很多,作為園藝裝飾的粗大竹林,卻是滿地都是多不勝數的結果。

    而在楊志視線所探尋的盡頭,被構築的工事和防線面前,那些敗退的防軍已經被重新攔截了下來,而當場砍下好些個人頭,而將他們強行重整起來。

    然後,輪番重新的拿起另外一些東西,而畏首畏尾的重新被驅趕上來了。只是楊志在咫尺鏡裡看的真切,不由再次冷笑起來。

    「爾輩這是打算堆土攀城麼。。」

    「虧他們還煞費這番心思了。。」

    隨即他對這身邊的旗牌官道

    「馬上吹號鳴哨。。」

    「準備進行自由射擊。。」

    「注意節約子藥。。尋到有價值的目標再打。」

    常未明

    又過了半個時辰之後,正在後方督戰的留守司副使常未明,只覺得自己要被這些陪都的防軍給氣炸了;

    他正是國朝屈指可數的大將軍,兼新北人黨領袖孫靜邦,孫總綱夾袋裡出身的親近人物,也算是個相當知兵的戰將了,只是時運不怎麼樣,始終還在討擊使到統制官的階級裡徘徊。

    直到他的恩主和老上司出來重掌和主持局面之後,才把他破格提攜到了權留守司副使,這種大使臣到方鎮大員才能勝任的位階;因此,哪怕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一般,他也只有全力以赴的拚命表現了。

    但正所謂是他這大半輩子的戎馬生涯,沒少面對過形形色色的敵人和友軍;但卻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又貪生怕死之軍伍的存在了,無怪是那位寧總管接管江寧府之後,第一件大動作就是要整肅這些防軍。

    這一次他們表現的更加不堪,根本是拖拖拉拉的還沒走出多遠;只要城頭銃擊聲一響身變有人倒下,就忙不迭的丟下手中的負累而立馬當場疾轉如風,恨不得爹娘沒多生出一條腿而來,而人人化身飛毛腿、路游神,以大無畏之氣勢潰決狂奔而下;

    結果,把原本他安排著跟進上去的主要進攻序列,都給迎面衝撞著擁堵在了半道上。然後耽誤了片刻時間和戰機,好不容易疏通了進攻的方向和路線,結果又給他們半路丟棄的各種土包,所製造出來不規則起伏的高低障礙,給坑得滿臉是血了。

    這幾次三番下來,已經再沒有人願意與這些坑人害己不償命的陪都防軍一起「協同作戰」;

    然而更加令人覺得糟糕的發現是,他們的懈怠和懶滑的作風,甚至都已經開始影響和波及到了,這些外地調遣帶來的生力軍了。

    特別是在連日晴好而正當酷暑之季,又久戰不下甚至連城牆邊上的毛,都沒有能夠摸到一根的情況下,更是愈發的使人煩悶與心忿難耐了。

    然後,江寧府本該提供的食水和防暑的藥物,也始終遲遲未能籌備齊全上來,這就不免讓這些輕裝疾進前來,奉命入城平叛的各部人馬,更加有些怨聲載道和非議了。

    想到這裡,常未明就愈加的心力憔悴和胸堵氣悶了,然後,突然間他就捂著胸口頹然倒了下去,不由驚起左近一片疾呼聲。

    「常留副」

    「副使。。」

    「將主。。「

    隨後,才有人發現一團血跡在他的衣袍下迅速的淡散開來,又變成了淒厲的吼叫聲。

    「有敵襲。。」

    。。。。。。。。

    而在在片刻之前,石頭城附近的外郭城坊當中,批蓋偽裝氈布的資深獵兵權六,也低伏在一座滿是煤灰和鳥糞味的倉房頂上,

    慢慢挪動著加長架腳的特製火銃,瞄著遠處高台上一個頂盔摜甲而身披朱紅大氅的背影,輕輕吐了口氣而緩緩扣發下去,然後就見目標像被什麼東西側撞了下,頓然斜向攙扶著什麼而撲倒在地,

    然後附近就有人衝出來將其扶架起來,前呼後擁的圍攏起而忙不迭的抬走下去,只留下望台上一連串細細灑落的血線。

    然後,那些正在圍困石頭城的營地和戰線裡,也頓時像是炸了窩一般的騷動和熱鬧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2 22:59
第1192章 江寧變6

     石頭城中,剛剛巡視完城頭,聽取了輪值將官關於傷亡和物資消耗情況,又與佐僚們推演和判斷了下一步的敵方動向和對策

    「小晉君病了?」

    我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有些驚訝。

    「突然發熱而臥病不起,看起來有些驚厥之症。。」

    十娘在我面前匯報導。

    好吧,自從出了意外和變亂之後,我似乎有點忽略這位的日常和感受了,除了用她的名義賺過一次城門之後,就在沒有功夫和心思去見過她了。

    想起也有些令人同情,原本是養尊處優在深宮裡不聞世間紛擾繁雜的嬌貴花骨朵兒,卻被當中政治道具遠嫁他鄉,而要面對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然後在自己的終身大事——堪稱是國朝當年最為隆重的婚禮上,又遭遇如此大起大落的突變和急轉直下,自己剛嫁給沒幾天的丈夫在一夜之間,轉眼就變成了所謂的叛賊和亂黨,而遭到陪都留守司方面的各路人馬圍攻和討伐;

    因為看不懂變化而受到的刺激和驚嚇,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了。因此,我額外破格從看管起來的陪嫁人員當中,放出幾個她自小親熟的老人來,權作日常的近隨和服侍人手,又讓那位添為女史的雯婷君,日夜負責陪伴(監視)之。

    但是還是沒想到會就此病倒了,到讓我不由有些愧疚起來;畢竟就算是寵物養幾天也有初步感情了,更別說這麼一個軟到家的妹子,任你搓扁揉圓了好幾天以後,多少還是有一些別樣的感覺和私屬佔有慾的憐愛出來的。

    片刻之後,安室殿內。淡淡煎藥的味道配合著讓人安神寧心的熏香。

    「放心下來治病,千萬不要想的太多了」

    我充滿憐惜的撫摸和親吻著,臉色潮紅發燙的很有些不正常,虛弱的眼睛都掙不開,而懨懨睏倦得像只小貓一樣蜷縮在塌上的女孩兒額頭,寬慰道

    「一切都有我呢。。」

    「好好休息,好好吃藥。。」

    「說不定等你一覺醒來。。事情就雲開霧散了」

    「我們就可以啟程回淮上了」

    「話說,你去過了海邊沒有。。」

    「那裡有我所屬的一個佔地方圓數十里的沙灘。。還有許多好吃好玩的玩意兒。」

    「專門作為本家的消閒度假之所,相信你去了之後會很快喜歡上的」

    「等你養好了身體之後。。」

    「我還有更多的花樣和姿勢,等著寵愛你呢。。」

    待到她緊緊抓著我得手重新沉沉睡去之後,我才走了出來卻又把魔手伸向了等候在朱欄邊上的雯婷君,這幾天憋的很有點多,再加上一連串事件帶來的壓力。

    她主動配合著背低扶在了欄杆上,對著我露出窈窕的身後曲線和輕輕搖曳蕩漾的誘惑,隨即翠秀羽織的宮裝垂地曳裙,被從後面掀了起來而露出肉光緻緻毫無遮掩的股間。

    經過一番「怒髮衝冠憑欄出」式的不可名狀,也不可言述的往來互動,而有些酣暢淋漓的雲收雨散之後,我繼續抵扶這酥軟成一團泥的女人低語道

    「我會把那些監管起來的隨員,給放出來一些。。」

    「在軍士的監督下做一些雜事。。。」

    「你也可以在其中挑選一些合用的人手。。」

    「用來做一些晉君側近的事務」

    「奴俾明白了。。」

    有些慵懶綿綿的她,依舊緊緊用敏感要害處抵纏著我道

    「奴會專門挑一些身份卑下的人,來做這些事的。。」

    我有些讚賞的看著這個能夠聞絃歌而知雅意的女子,微微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嘆息。

    好吧,這顯然又是一個善於抓住機會的心機婊趨勢,將來要是放到我的後宅裡,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樣的化學反應來呢。

    這時候在我的視野前方,突然就冒出了點點火光而響起了嘈雜無比的喊殺聲。

    「敵襲。。」

    這也讓我不由得豁然一驚頓然從餘韻當中清醒起來,這就已經有敵人攻進來了麼;

    隨即我就通過方位確認了,居然是西北向靠近江邊的那一面高地發生的事情,而其他三面的城牆方面依舊是好好的一片風平浪靜。

    這讓我稍稍有些放下心來,恐怕是被監管在石頭城西北角江邊高地上的,那些陪嫁護衛和行在守軍們,出了什麼狀況和意外而得以跑出來作亂了。

    隨即,我就看到了安室殿所在宮台之下,已經有一隻服裝雜色而陣容亂糟糟的人馬,在沿途點燃的煙火掩護下,各種吼叫著朝我這裡衝殺了過來。

    。。。。。。。。。。。。

    作為江寧事變的餘波和動盪,經過了並不算嚴密的幾天封鎖和醞釀之後,還是在周邊地區逐步的擴散開來。

    江北,揚州境內的江都縣,原淮揚總管的府衙所在地。身為淮東制置副使,兼做模範後軍統治官的劉延慶,也再度要面對人生當中的重大抉擇。

    「你們。。。這是?」

    他有些驚訝的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位持詔中使。

    「咋家只想代表大將軍請問一聲制使」

    「制使麾下的人馬,究竟是朝廷的軍隊,還是淮鎮的私屬。。」

    「制使效忠的是國朝的栽培,還是某個私人的利害關係呢。。」

    然而,劉延慶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眼神又落到了自己的親信部下——親率營的正將劉光國身上,因為就是這位將所謂的朝廷密使,給毫無阻礙和防備的引到自己面前來的。

    而他亦是國朝屈指可數的上層將門——大名鼎鼎保州劉氏,麾下屈指可數從征多年的資深家將之一,由荊湖副總管兼樞密副使劉邵能麾下,派遣過來協助的得力助手和干將,也是自上代人開始就在劉氏門下奔走效力,而讓他自小就相當親熟的一個人。

    一直兢兢業業的輔佐和追隨在身邊,卻未想到會在這節骨眼上主動站了出來,這難道就是大梁朝廷多年統治下的底蘊和憑仗之一麼。

    「實在是對不住了。。」

    對方卻是露出一個充滿歉意的苦笑道

    「屬下終究效忠的還是朝廷啊」

    「至於大帥差遣我過來,除了襄贊將主之外,也是抱了以防萬一的心思啊」

    「羅帥哪裡怎麼辦。。」

    他又有些猶豫的額外詢聲道。

    「自然是強令其即可歸還廣府,面見君上而自領其過請求寬免了」

    「所以還請制使千萬不要自誤,罔顧了朝廷的栽培和恩遇。。」

    「恕我不能接受。。」

    聽到這個回答劉延慶像是想到了什麼,而突然就下定了決心斷然開口道

    「從未有聞以如此破壞例制的詭詐手段,來武斷處置方鎮大員的故事」

    「此乃亂命,既不合正式體制也非朝廷正常的規程。。」

    說到這裡,他已經露出前所未有的堅決之態。

    「今天既然此種手段可以落在羅帥身上,那明日我輩又安敢奢望能夠獨善其身下去呢。。」

    「就算是在父帥那裡,或又是拿到朝堂中去,我也要據理力爭下去的。。」

    「來人。。。給我。。。」

    「那就只好暫且對不住將主了。。」

    只是那位看起來頗有城府的中使還沒有開口,身為親營正將劉國光卻是嘆了一口氣打斷了劉延慶的叫喚。

    「如今外間已經無人可以對您應命了。。」

    「而發往淮上的各路信使,都已經被下令攔下了。。」

    「接下來,後軍將以備盜演戰為由,封鎖江北水陸要沖和往來通衢。」

    「至於將主您,就請姑且退居幕後,抱病修養上一段時日了。。」

    隨著他的嘆息聲,十幾名讓劉延慶完全陌生的軍士走了進來,而將跨刀持銃的將他團團圍住。這也讓他不僅生出一種明悟和頹然的挫敗感,居然是燈下黑的結果,自己過於專注和看重模範後軍的重建工作,以及如何做好一個對方守臣;以至於身邊的親營部屬被人不動聲色的替換掉了不少,都居然沒有察覺到。

    「還請將主不要讓屬下難做,以至於辜負了大帥一隻以來的知遇之恩。。」

    對方繼續引而不發的寬聲到。

    「無論如何看在大帥的份上,屬下都不會危害到將主的片刻安危。。」

    「所以,還請坐觀事態發展,而等待塵埃落定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2 22:59
第1193章 江寧變7

     江寧府,

    石頭城中的變亂,似乎只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而在遠處已經好好幾座殿宇被點燃起來,而冒出濃重的黑煙來。

    就像是呼應著這些動靜一般的,石頭城東面與南面的城牆方向,也驟然想起了更加激烈的喊殺聲和激烈衝擊的動靜,似乎是在昭示著,這其實是一次裡應外合的同步行動。

    而新出現的這股敵人,也在某種明顯的指引和外在鼓舞之下,叫囂著迅速從北面逼近了安室殿的所在。

    只是這群人的裝束和隊形實在是雜亂無章,手中所持也都是一些短兵棍棒什麼的,因此雖然一窩蜂的大群衝殺上來很有些洶洶然的氣勢,但卻讓已經委實見過了諸多大戰陣的我,實在生不出多少威脅和緊迫感來。

    而等他們衝過來的這一點緩衝和餘地,已經足夠讓我身邊的衛士們,在高聳的宮台階頂上列隊完畢,擺出一個自上而下的兩排齊舉的小橫陣來;作為我親直衛士的隨身標準配備,每人長短兩隻裝填完畢的連珠銃;

    只見他們不慌不忙的壓好彈輪扳開機簧,幾乎是依次排發出去,雖然只有三十人的一火而已,卻是依靠不慌不忙交替無間的連發齊射,硬是面敵的幾個呼吸間,打出至少堪比半個團的火力密度和氣勢來了。

    剎那間那些奔跑急進的數百名敵人,就像是迎頭被潑了一大蓬滾水一般,又像是被瓢潑的雹雨打在了中間一般;頓然綻放開來一大片的血色,而慘叫鼎沸的居中潰散開來。

    其中大多數人甚至連台階的邊上都沒有踩到,就已經亂糟遭的一哄而散,丟下各種橫七豎八武器和數十具屍體、傷員,轉身敗逃的遠遠而去了。

    只有少部分比較堅韌頑強,而埋頭猛衝的漏網之魚,得以衝到了台階上。

    這時後排列隊的親衛們已經收起打空的火銃插回裝具,而從腰帶上拔出一枚枚爆彈,咬牙拉開引火線而在口令聲中,齊齊的向下投擲而去,轟隆隆的一片灰煙綻放和崩裂的碎屑亂飛,頓時籠罩了這些沖上台階而開始喘氣和減速的小股敵人。

    與此同時前排的衛士也在長火銃的卡座上插上了尖刺,嚴陣以待的做好了反衝擊和突刺的準備了。

    作為我近從和屏護的親直衛士,他們不但要精於多種火器,同樣也各有一手犀利的技擊之藝,以及相應合擊群鬥的協同嫻熟和默契;才能保證第一時間殺傷纏住可能迫近的威脅,而全力掩護著我突出危險區域,乃至進行阻敵和斷後的決死任務等等。

    至於衝鋒陷陣殺敵什麼的,反而不是他們需要承當的職責和任務了。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炸響的煙霧當中已經再也沒有人能夠衝出來了,隨著吹散而去的煙霧而只剩下一堆被炸的七零八落的屍體,和滿地翻滾哀嚎的傷員,以及若干背對著我們而從反向倉皇逃奔而去的跌撞身影。

    好吧,到了這一刻我也微微鬆了一口氣,按下手中的特製短銃;看起來不用刺刀見紅,也不用我動手就已經解決了問題了。

    雖然沒有能夠預料到,在自己控制下的後方腹地遇到敵襲,但是看起來接下來,只要等我繼續在這裡稍作等待作為預備隊的後援抵達,就可以肅清這些逃竄的殘敵了。

    不過,我身後的宮室當中卻不合時宜的響起了驚叫和呼救聲,也讓我不由霍得一驚背後涼颼颼的滲出冷汗來,難道這其實是對方用大隊烏合之眾聲東擊西,而繞道偷襲後路的把戲麼。

    片刻之後,留下少許警哨而帶隊一頭衝進安室殿內的我,只看到了一些零星散落的宮人內宦裝束的屍體,然而裡面的動靜和聲響卻是在逐漸的消失了,這不由讓人愈加擔心起來,這可算是我的另一個軟肋啊。

    然後我忽然就停下來腳步,而看到了橫七豎八歪倒在門戶、窗幾、陳設之間的若干屍體,和猶自仆地呻吟的傷者,以及站在小晉君修養的塌前,威風凜然而宛若壁城的李十娘。

    「郎君莫小看了奴。。」

    在一片因為激鬥而變得暗淡搖曳的室內燈火當中,手持雙股短劍的她宛然一笑道。

    「妾身可不是什麼毫無反抗之能的弱女子喔。。」

    「當初只是因為落難了,才入了郎君的彀中。。」

    「現在也該到我為郎君發揮一點用處的時候了。。」

    好吧,果然有人在內侍的幫助下,繞路闖了進來想要襲擊和劫奪我的所在。只是我臨時起意跑出去和雯婷君玩起「高處不勝寒」的野外露出PLAY;所以才撲了個空,轉而求其次的想要劫持病中的小晉君,卻又在十娘這裡提到了鐵板。

    片刻之後,

    看起來換下裙裝而露出一身戎甲,威風凜凜的三枚也帶人殺將了過來,手中刀槍交相輝映而大開大合的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將那些藏匿在點燃宮室之間負隅頑抗的殘敵,給一一的驅殺出來。

    。。。。。。。。。。。。。。。。

    等到傍晚的十分,石頭城下再一次血腥異常又徒勞無功的攻堅戰,也終於在城牆後方燃起的煙火,逐一被撲滅消失之後徹底放棄和結束了。

    而他們惟一的戰果和成績,就是用遺棄的屍體和拋投的土袋,在城牆下堆壘出了一道數尺高的矮坡而已。

    而隨後從城頭上如同雨點一般驟然丟下來的人頭,也很快就被城下繼續圍困的官軍,給乘夜偷偷撿了回去。

    當晚的留守司內,

    「石頭城依舊搶攻不下?。。」

    蔡侯冷冷的看著面前似乎依舊無動於衷的這位道

    「你那些後手和國朝的事先安排,也都失利了。。」

    「難道還有什麼打算麼。。」

    「城中的荊南軍和江西兵,已經開始出現怨聲和思歸之言了」

    「唯有那些海外駐屯軍馬尚有一些敢戰的士氣。。」

    「江寧府也表示,按照城中兵馬規模,日用的錢糧供給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是否讓部分人馬放歸地方就食。。」

    「或是將陪都三軍之中,抽掉一些可靠人手過來替換。。」

    「此外,江西和江東方面再度告急。。」

    「廬江府和南康軍據說已經失聯逾月了。。」

    「江東魏使臣已經第四次行為留守司,追問援軍何在。。」

    「你覺得事情還可以繼續拖多久麼。。。」

    雖然這並不是他所擅長的領域和方向,但是就連他這個曾經參加過東南帥司的勳貴兼近臣出身,都援軍看出其中的危機和風險來了,他很好奇對方為什麼還能夠安然若泰的穩坐釣魚台麼。

    「那就直接調動陪都三軍前往支援好了。。」

    大將軍孫靜幫輕描淡寫的道。

    「反正這些人馬留在側近,也不是太別放心不是。。」

    「畢竟是那位寧太尉一手打造出來了。。」

    「他的門下故舊眾多,萬一有個紕漏和走眼了,只怕我們在這裡努力維持的局面,就要給捅開個大窟窿了。。」

    「還不如遠遠的打發出去,還能在外派上一些用場不是?。。」

    「就算是尚未遍練完成的建制,也完全可以先抽調出那些尚可一用的精壯之士」

    「合編做一軍而奔赴江東馳援之後,剩下的就算有所反彈也就不足為慮了吧。。」

    「至於可能的反彈和異見,到了現今這一步,」

    他不有輕笑的頓了頓。

    「再弄幾份寧太尉的手書,表明顧全大局、公中體國之意,又是什麼難事麼。。」

    「反正這裡的局面尚且可以維持一時不是。。」

    「好在,真正的關鍵勝負手,應該還是在北邊吧。。」

    「就算這裡出了一些意外,其他地方的佈置還是大可以繼續推進下去的。。」

    「而只要北邊的問題解決了,就算他在這裡負隅頑抗的再久。。又當如何」

    「最終還是不由人不低頭接受現實的結果。。」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2 22:59
第1194章 江寧變8

     當天色再度泛黑之後,石頭城內城外的喧嘩和動靜也再一次消失了,只剩下城牆上依舊搖曳明滅的燈火爍爍。

    而這也代表這石頭城內,一場明火持杖的大搜捕和挖地三尺式的探查,亦是由此進入了尾聲。

    「大帥,拷問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而在作為臨時中軍的安室殿內,我面無表情的聽取著屬下的匯報。

    「這些敵人,最初乃是從江面上過來的。。」

    「江面上?。。」

    聽到這句話,我略微驚訝了一下,卻是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並不算是內部的漏洞,並且及時被補救了過來。

    好吧,經過審訊這些俘虜的結果,顯然他們並不是憑空冒出來的,也不是看守不嚴或是有所疏忽跑出來的,而是得到外界的支援,或者說陪嫁人員當中也有人隱為呼應。

    是以正面戰鬥為掩護,而沿著江邊偷偷撐船到了石頭城的北面,再用小船穿過那些嶙峋的亂石叢,從江面的崖壁用釘柱和繩索,爬上來的一小隊敢死之士作為奇兵;

    而且,他們也沒有貿然發動進攻,而是現襲擊了後方的薄弱環節,把關在北角台地上的那些宮衛和門軍,給放了出來,並且驅使為四處作亂放火,來掩護他們下一步渾水摸魚擴大戰果,乃至糾集部眾偷襲安室殿的行為。

    只是他們顯然高估了這些臨時隊友的戰鬥意志和決心,因此,少不得被臨陣狠狠坑了一把,而最終大都被炸翻躺倒栽了宮台的階梯之下。

    倒是另一路迂迴後方的襲擊,卻是差點兒讓他們的手了。按照殿內倖存者的說法,這些襲擊者只有十數人,卻是相對精幹彪悍的多,在一名熟悉宦者的指引下幾乎是見人就殺,根本不去甄別和辨認對象。所在留在小晉君身邊的那些服侍人等,差不多被殺得七七八八。

    最後還好是被李十娘依靠狹窄空間的地利,在內室門邊給擋住了,不然小晉君真要被這些賊子劫持了而去,對我也是一個大麻煩和尤為棘手尷尬的事情;

    然後,就是對小晉君身邊陪嫁人等,進行一番整頓和大清洗,至少原本那批人是不能再留下來了。

    另外還有一件意外發現所得,就是小晉君的病倒並不是意外,而是身邊有人下了藥的使然,就是為了將我引過來而分散關注力的私密策劃。唯一的好消息是,根據隨行婦科聖手醫官河馬的說法,這並不是什麼致命藥物,只要停了下來就有很大概率恢復過來

    對於這個結果,我也只能感嘆一聲「只恨生在帝王家」,而似乎沒有什麼不可以被犧牲掉的命運了,。

    雖然這些潛進來的都是抱了萬一決心的死士,但是在被拷問時的表現和反應,反而不如那幾名作為他們內應的宦者;前者在事敗之後要麼力戰而亡,要麼主動自戕以免落下活口;而後者在被俘的情況下,稍稍用過了第三套工具之後,很容易就把剩下潛藏的嫌疑對象,給一一的攀咬出來了。

    只是,從他們身上得到的隱約信息和線索,卻印證了另一件讓人有些無語的事情和事態發展趨勢,也讓我感覺自己似乎有些作繭自縛了;

    要知道當初在陸陸續續的肅清過程當中,刻意留下一些挑選過的眼線和耳目,有選擇的縱容他們向南邊提供某種誇大其詞或是虛假的情報,乃至虛構和度裝出一些淮鎮所謂的「缺陷」和不足之處,以換取更多的後續投入和獎賞。

    一方面,是為了讓南方的國朝方面安心,不至於前赴後繼的老是頻繁換人過來,而始終將大部分活動範圍和危害性,始終暴露在淮鎮的視線之內;

    另一方面則是儘可能的維持和營造一個虛幻的假象,以降低外界對淮鎮的具體實力和內部掌控程度的評價,以儘可能的從國朝方面獲取各種資源和便利。

    結果,這種反向的情報誤導積累下來,居然就成為了對方最終決定,採取斷然行動的重要依據和憑仗了。這真讓我有些無語至極了。

    然而,受到最大影響和刺激,或者說是打擊最大的無疑還是身為重要當事人的小晉君了,一夜之間身邊就好像是眾叛親離了一般的,讓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那些熟悉的人等不是果斷背叛和出賣了她,而做那引狼入室的試圖劫奪之舉,就是倒在反亂的同伴刀下而死不瞑目;其中一位自小伴隨她長大的老宦,甚至還是在她飲食裡下藥的主使者;

    最後在抗拒捉捕而自戕而死前,也毫無悔過和愧疚之情的高喊著「這一切都是為了國朝和大府」「君上莫要怪我」「雜家問心無愧」云云。

    再加上原本病中憂鬱加重的緣故,讓她很容易就陷入了某種不知所措的自艾自怨,或者說是自我否定與懷疑的情緒糾結當中去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大半晚上我都在床邊抱著她寬聲撫慰著,直到下半夜才重新昏沉的睡去。

    天亮之後,我再次得到了一個新得情況通報。

    「有水師封鎖了江面?。。」

    我緊步來到高處的望江亭台之上,就看見灰白濛濛的天色之下,隱隱艨艟帆影,如同翻白的一條條魚兒一般,緩緩的駐泊在江面之上,其中還有幾艘靠得近,在嘗試性的對著這裡投射著什麼;

    雖然,大都是掉落在江水裡和亂石灘上的結果,但是這意味著原本是作為後方的江面上,也不再是相對安全的所在了。

    雖然,原本隸屬行在和大本營的所謂長江水師,已經半死不活的打殘狀態,並且船隻陳舊老化嚴重;但是剩餘下來的這點力量,用作封鎖石頭城北的這點江面,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顯然對方就連這一步後手和不久措施都已經準備停當,而絲毫不給我方籍此出走的任何一點可能性了。

    。。。。。。。

    與此同時,遙遠的北地淮上,已經恢復了不少人氣的泗州境內。

    漣水縣令周泰在也某種驚喜交加的心情當中,看著來人所帶來的消息,只覺得開心的要全身綻放起來了。

    他原本是嶺南梅州人士,以地方家學的淵源和余澤,在國朝的考舉體系當中,以州試三榜末尾的身份,才勉強獲得一個備才的身份;既沒有資格繼續考舉京大兩學,或是補入國子監和太學,就連謀取地方末流品階的學政官資格,都屢屢受挫而不得所償。

    所以,這才在同鄉的勸說和提攜下,遠赴北地投奔了草創未久的淮鎮,總算是獲得了入仕的起點和基礎,但是後來才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大坑,想要以此為憑據再轉回朝廷為官,卻已經是難上加難的事情了。

    而且,相比國朝後方無所不管而可以在治下作威作福的那些同僚,他這個縣令的職分其實是嚴重縮水的結果;

    司法刑名上有推官和巡事分責,管民上有營田使和屯官分擔人口,吏員的委派和監察考核受制於觀察使,教化百姓自有農官所和工讀諸校,錢糧稅賦也有轉運司派人另行署理;

    再加上來自軍隊背景的縣尉和聯校出身縣丞,在治防職權和輸送流轉的分權,他這個縣令真的就只剩下民政上的戶籍管理勸民農桑等等吃力繁瑣的相關主業了。

    另一方面,則是在個人營生上只覺得很有些瞭然無趣,淮鎮大部分的日常所需,都是按照身份和職級定額配給的,根本沒有多少貪墨和損公肥私的機會,反而相關的察訪懲戒極嚴;

    就算想要利用職權之便多吃多佔一些下來,但是以他一個人又能夠受用多少,難道囤積上一整屋子的罐頭或是餅乾,光靠這些東西既發不了財,也沒法置下一番可觀的身家來;

    更別說向南邊的那些同僚一樣,遊刃有餘的養上一大幫人作為幫襯和驅使,大多數時候只要省時省心的交遊飲宴坐享其利好了,因此在與南方同年的交接往來幾次之後,就不免讓他的心思有些明顯失衡和偏差了。

    因此,他雖然有些隱隱看不起也看不上,那些明顯是苦出身或是下層背景,而很容易滿足和安於這種現狀的大多數同僚,卻也無可奈何的只能捏著鼻子與共事下去。

    要是大勢如此,為了將來的期許,他也只能繼續忍耐下去乃至為此認命,可是不久之前似乎一下子出現了轉機了。

    而現如今,這個回到後方享福的轉機,更是一下子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這怎麼不能夠讓他欣喜若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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