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171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1 21:20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十八章 驚聞偶遇

   倭國最出名者不過的兩般事爾,一曰伎人,二曰死士,當地多瘠而山中極苦,而少有壽終,是以多出亡命不惜身,投賣中土而甚為廣之,當地百姓生養,少有形貌姣好,則售之海人,以得其利。

     《藩物誌。扶桑篇》

     沒頭沒腦的一陣落荒而逃,我似乎跑錯方向,跑到靠近岸邊的船商停泊的聚集地來了。

     各式各樣的口音和語言,各種違章搭蓋的臨時建築,胡亂堆簇在一起,讓人生出走進迷宮的錯覺。

     我甚至看見用幾條翻過來的平頭大肚子船,和漁網什麼雜物搭蓋的酒屋,用船底做和木板釘成的屋頂,隨著裡頭此起彼伏的喧鬧和聲浪,震的搖搖晃晃塵土飛揚的,讓人擔心下一刻或許就會塌下來。

     閃動的燈火和綽約的人影,濃重的脂粉和酒水,嘔吐物加上汗臭味,哪怕是艷陽高照的大白天,也散發出一種醉生夢死的奢靡和放蕩頹廢的氛圍,

     所謂吃鹹水飯的海上人,大多數都是只顧今朝得意盡情,然後身無分文懷抱明日的頑主兒;特別對這些具有私販背景的船工水夫來說,今天或許還是高朋滿座,明天或許就不知道躺在血水,或是海水裡的,慢慢的等死。

     所以他們格外珍惜眼前的時光和安逸,也是各種服務業者,最喜歡的豪客。

     我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冒出如此的評價。

     我走在其中,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不過來路的方向我已經忘了,倒也不急的沿著各種違章建築之間,留出來狹促的通路,慢慢逛上一圈再說。

     作為錯亂搭建的背景,是那些在海水沖刷聲中,輕輕搖蕩的海舶,飛舞或停立的鷗鷺,稀稀拉拉的桅桿,泛黃沾滿鹽華的白色落帆,滿是籐壺和其他附生物的

     通過船板和棧橋,和陸地連在一起,他們已經來了有些時間了,因此看不到如螞蟻一樣勞作的人頭,只有幾個三三兩兩正在清洗船幫,或是站在掛板上,剷除寄附的水夫,

     船尾舵位的小間,被精心雕琢成各式各樣的神龕,觀音、龍王或是其他水神,裊裊的香火中日不斷的飄搖出來,讓這些清清冷冷的泊船上,多了些許人煙氣。

     雖然能夠靠岸的,都是船型較小只有一兩桅的海舶,但是我還能輕易的看出來,這個時代航海與造船技術水平的卯端。

     各種顯而易見,便於操作的滑輪槓桿組和纜具,既有大塊布片拼接成如同雲彩一般的多級橫帆,也有用來調節和借力的斜帆和三角帆,吃水較低的干舷,尖頭圓尾的梭型船體,露出水線船殼上,是金屬包底的色澤,

     無不是顯示著某種代表風帆全盛時代時代的先進設計。我甚至看見了某些類似船首像和疑似炮舷的東西,好吧,那位前輩的影響力,真是無所不在啊。

     深一腳淺一腳的感覺突然消失了,我終於逃離了腐爛的漁獲和垃圾的包圍,

     雖然還是靠近泊岸和棧橋,但是各種違章搭建變得稀疏了許多,也整齊了起來。

     我甚至在一所草棚前,看到一些明顯是船上搬下來的盆栽花草,不知道這大冷天是怎麼維持的。我不由走到跟前,用手摸了摸,那只濕潤的感覺,明顯是真的。

     突然,腳下一滑。

     我不小心碰在門板上,門是虛掩的,一下子就被頂的大開來。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撲面而來。

     裡面只有簡單的幾件陳設和布障而已,天青水色的花瓶,插著泛青的竹枝和絹絲剪成的帛花。

     外表明明是破破爛爛,四面漏風的茅舍,經過這般稍作佈置,就彷彿有一種身處華宇美宅,廳堂之中的錯覺,

     石榴紋的布帷,青蔓絞紗的掛帳,在海風中輕輕的搖曳著

     我甚至聞到了妥耶香(茉莉花)的味道,一個精緻的小案上,一面鏡子和若干梳子、小剪等物,以及架在一起的銅盆和水瓶,充滿了某種生活氣息。

     這些用具很新,都沒怎麼用過。

     忽然想起來,我這算是不請自來的闖空門,我正想退出去,突然聽到外面的動靜。

     沙沙腳步和低語聲,

     「吃吃,你就曉得偷嘴的饞貨……」

     「就這麼跑開一會兒,不礙事把……」

     「壞了,門怎麼開了……」

     「都怪你,饞什麼擔子魚皮湯,這下禍事來了……」

     眼見聲音越近,我往地上滾了一把,正好躲進床榻下方的空間,剛好就看見兩雙粗黑的大腳,踏著布履,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我說了吧.」

     一個聲音頓時鬆了口氣

     「只是風大吹開了銷子而已……」

     「還好無事,差點被你害慘了……」

     「哪有什麼不長眼的,敢摸到這兒來……這可是……的地頭」

     「還是小心些好……」

     「鯊皮和魚頭,你們在房裡做甚……不是叫你們看好門戶麼。」

     第三個聲音,也在戶外響起來。

     「弄亂了貴人的家什,有你吃的苦頭……」

     然後是清脆無比的掌栝聲



     「是。是。是,俺這就滾」

     待到兩號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聲音,他才踏了進來。

     這個人走路,很有些虎虎生風的氣勢,聲音偏老而中氣十足,感覺有些類似小蘑菇身邊的那個老啞巴。

     隨著他走動的震動,些許灰土落在了我面上,癢癢的卻不能撓,只能忍著。

     「季公孫,……四下已經妥當了」

     這人,轉而對外道。

     我這才發現,透過門扉的背光,外面已經佔滿了綽約的人影,不由心中更加叫苦。

     一個年輕的聲音回答道

     「好了,你們且退下吧……」

     當這些嘈雜的腳步聲,都逐漸遠去之後。

     應該是那個名為季公孫的年輕人,他就信步坐在了上方的位置,背對著我露出一雙鑲嵌珠玉的彩漆靴子。

     只是輕輕抖動的腳尖,顯示了他心中的焦急和不耐,沒過多久。

     隨著重新推門的動靜,淡淡的香風,一個輕巧的腳步聲,隨著一雙繡鞋和包裹在其中珠圓玉潤的纖足,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隨著裙擺那個搖曳款款的節奏,讓人心癢癢的,可以想像出其人,走起路來婀娜多姿的美態

     「可算你來了……」

     季公孫的聲音,已經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一件灰色的罩衣,滑落在了地上,四周再次恢復了清淨。然後是一陣迫不及待的親熱和擁抱搓揉撫摸喘息的動靜,讓我也禁不住想入YY而面紅耳赤起來。

     「一想到公孫,奴已經濕了」

     一種嬌媚的要滴水的女聲道

     「乖乖綠娥兒……此番還須得再委屈你多等些日子了……」

     「那個老東西不行,就可命的折騰奴,」

     女人的聲音雖有些沙啞,但是自有一種柔腸百轉的味道。

     「雖說奴夢裡想的都是公孫,可這種日子……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親親,再忍忍,待到我等籌劃的大事成也,你就可以解脫了……」

     季公孫的聲音一邊寬慰,一邊在女人身上摸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讓我恨不得跳出來大喊一聲,放開那個女人,讓我來摸。

     「眼下這山上已是人心思變,就差個由頭而已……所以還要多賴你使些力氣了……」

     「一想到新羅藩的經營,最後要為我輩做了嫁衣,不知道他們會是如何表情……」

     「這山上山下,都聽我們做主後,,那個老東西就任憑你處置了……」

     「那一定要讓他活著,奴要親手割開他全身泡到海裡去餵鯊……」

     語氣中那種刻骨的仇恨和怨毒,讓躲在床下的我,也禁不住不寒而慄。

     「當年他對我全家所做一切,我要加倍的償回給他……」

     「那當然……」

     於是,又是一片依依嗚嗚咂咂吧吧令人臉紅續的聲音。

     上面是姦情戀熱,下面我卻是如墜冰窖,不是吧,亂闖亂逛也會遇上這種疑似大陰謀和醜聞的事件,這算什麼主角模版啊。

     「既然不爭朝夕,也不要貪戀這片刻的歡愉……」

     最後還是女人從姦情戀熱裡,掙脫了出來

     「出來久了,也要生出些事情來……」

     他們重新梳妝清理好後離去,我又耐心等了一會,慢慢的挪了出來,開始發愁,怎麼從這裡出去,門窗外那兩個最初溜號的傢伙,正站著領的聲音,附近還不知道有多少同夥。

     我想了想趴在地上,薄薄的木板是海風流動的聲音,我頓時有了想法,拿出那只匕刃,用柄端輕輕的敲打,插到地板最薄的地方,慢慢撬開縫隙,然用帶有鋸齒的那一面,緩緩挫開缺口。

     海浪、風聲多少掩護了我的動靜,然後我握著缺口輕輕的使力,一段段掰開,最後露出基柱下,潮濕的地面。

     好吧,我可以擺脫這個困境了,我想了想,割一截帷帳,把臉蒙上。彎著身子,手腳並用的爬了一段,從棚屋的另一端探了出去。

     卻發現游曳在附近的可疑身影,心中猶豫了起來,這時遠出傳來一個暴喝



     「有賊……」

     「好賊子……」

     「拿住他……」

     「不,剁死他……」

     就見波在岸邊不遠處的,某只形制最大的船上,突然冒出此起彼伏的吼叫聲,然後是一聲沉重的落水聲,跟著一連串撲通撲通跌水。

     「賊人在哪……」

     然後隨著這些喊叫,一片懶洋洋的棧橋上,突然像是,頓時從各個角落,冒出許多短衣赤膊的人來,在喧囂的嘈雜聲中,向著那隻大船的位置,聚攏而去。

     藉著這個掩護,我快步竄入了另一座棚屋下,藉著環境的掩護,穿過了好幾座棚屋之後,身上已經沾了不少污泥了,

     我扯住一截軟軟的東西,還略帶暖暖的溫度,用了拖了拖,就聽次啦的裂帛聲,我頭頂上傳來令人髮指的女人尖叫聲,還有隔著地板縫隙也能看到的,一片入眼白花花的福利

     「底下有人偷看,……」

     隨著女人大呼小叫哭喊聲,就聽到我的上面,像是轟的一聲炸了窩般,兩邊肆店裡,跑出一群酒氣熏天的粗豪漢子,圍了過來。

     我見勢不妙鑽出底下,撒腿就跑,

     「窺看的那廝在哪……」

     這些勃然大怒緊追而來的醉漢,就像是刮過的颶風一般,乒乒乓乓的撞翻打爛了無數器物,然後在店家制止不及,欲哭無淚的表情中,將順手抓到的一切東西,朝我丟了過來,

     可惜準頭不行,大多數噼裡啪啦的砸爛在,我身邊的牆上地上,連帶我倒是被各種奇怪道水濺了幾滴。

     可惜我實在鬧市狂奔,身邊不缺少人,或者說嘻嘻哈哈的圍觀群眾,於是誤中副車的事情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這些被誤傷的傢伙,也不是善於之輩,二話不說,抽袖扯膀子的,迎頭上去就是一頓老拳暴打,挨打的同伴怎的干休,於是當街迎面鬥毆起來,一時半會暫時忘了我這個引子。

     當我連闖了數條街道之後,身後的追趕者,已經縮水了不少.

     片刻之後,我總算擺脫了這些驚心動魄的尾行者,灰頭土臉的趴在一個棚屋下的一個凹坑裡,大口的喘著氣。

     卻發現我附近還蹲一個人,

     這是一個和我一樣,滿頭塵土和其他東西,躲在這個坑裡的傢伙,一個鬍子和頭髮都很自然奔放的年輕漢子,只是身上還殘留著可疑的味道,某種脂粉和體液交織的氣息。

     「原來是你啊」

     他打量了我一番後,不由露出某種心照不宣的表情,似乎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發生了,突然抱拳對我行了個禮。

     「幸會,幸會……」

     「不敢當……」

     我有些狐疑的,伸出手來回個禮

     「不過,你是哪位……我認識你麼」

     「敝姓宗,單名一個澤,你可以叫我汝霖……」

     「方纔在街上我都看見了,兄台以一己之身,而引的舉街而動的壯舉啊,」

     「兄台奔走如飛,雖千萬眾而追之不及,沿途所致,那是所向披靡啊」

     「還是多虧兄台義助……分走了那些人的關注,吾方才脫出身來啊」

     「哦,宗汝霖啊,久仰久仰」,

     我嘿然無語,原來我多半還替他背了不少黑鍋,只能悻悻然的客套道

     「不要謝我,我最喜歡助人為樂了……」

     嗯,我突然風中凌亂了一下,回過神來。等等,你叫宗澤,

     好吧終於找回一絲歷史的相似感,雖然是錯位的,歷史上南宋中興四將的宗澤,岳飛的引薦人?怎麼看也不會是個等閒人物吧

     「其實,你可以叫我虛淵玄……」

     我換了個語氣道

     「虛兄再會……」

     他轉頭起身想跳出去。

     「等等……」

     我突然攔住了他。

     「你就想這樣出去……或許我有更好的辦法」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3-12-11 21:24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1 21:20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十九章 過場

洛都城中,紛紛而下的大雪越來越厚,徹底掩蓋了瀰漫的血腥和屍臭味。

     作為朝廷僅存的門面,剛剛被洗刷又重新塗過清漆的紫寰殿裡,稀稀拉拉的朝班注視之下,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而戰戰兢兢的大唐天子。

     這位面皮泛白的陛下,正在左右近侍和臣下,各色目光和表情的督促下,如同牽線木偶一般,用極高的效率,發出一道道決定無數人命運和前程的詔令。

     終於熬到了退朝的時刻,隨著朝班之首的那個身影,消失在巨柱從廊的殿門之外,左右趕忙一擁而上,將閒賦依舊今天卻難得勤政一番,幾乎已經脫力奠子,攙扶下去,

     剩下的朝臣們也吁了口氣,臉色也從屍體一樣的青白色,慢慢恢復過來,至少今天殿上沒有死人,他們又可以在驚懼不安中,多活一天能了。

     隨著退朝而出的人流,就像是一個沉默而謹小慎微的群體,緊隨在那個身影之後,其中沒有多少說話的聲音,因此在寒風之中的階台之上,儘是朝官們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穿過一道道大門和宮殿,那個身影終於停了下來,他的身邊也只剩下一群真正的心腹和班底了。

     作為獨據中原而威臨大河南北,代行天子大政的一代權臣,他同樣也擁有一班可觀的班底,以各種朝堂或是幕下的身份,代行這國家運作的基本職能。

     同樣也是師法數百年前大名鼎鼎的梁公,號稱左右三率,六曹十郎將,內外五長史,麾下五驍四俊才十三友的格局。

     梁公一手所創立的龍武軍系,在這個數百年變遷的時代中,同樣也留下了濃墨重彩的烙印和痕跡,以至於乙未之亂後的百餘年間,被稱為是龍武軍內戰史,而延續到至今的老軍鎮中,大多也要自稱承襲過龍武軍的淵源。

     連身為三代凌駕天子之上的權臣,也不能免俗,至少張氏祖上為瓜洲豪強大戶時,承蒙梁公親點,而拔舉為瓜沙守捉副使。

     後來梁公率五軍六衛十萬健兒開疆域外,張氏子弟多景從,待遠涉班師之後,散居於西北諸道,遂成一方將門世族,其中就有這一支的先祖張義潮公,因此也攀上了些許的龍武淵源。

     因而在權臣門下,同樣號稱四養十健兒,六鋒將,東、西、內府三班的謀士臣僚,又有五節度,十九鎮守為羽翼,雄踞中原諸道,橫跨黃淮兩河南北。

     而當初他的父輩,隨勤王西軍各部,護送出自北唐一脈的承光天子,回到洛都的時候,才不過是其中一路歸義軍麾下,一個小小前馬都尉而已,因為形貌魁偉而彪悍善戰,入的當時天子眼中,點為殿前擇撿,選西軍健兒以充勳翎策五府三衛。

     然後在東海藩大舉進犯的洛都之圍中,逆襲號稱水陸十萬的海藩軍,火燒聯營而一舉成名,奠定了張氏一族專權都畿乃至河內中原的家世和根基。

     他的前半生幾乎都在戰鬥,自從接替相繼暴死的父輩與兄長們的位置以來,他不停的在和各種桀驁不馴的軍鎮鬥,和那些虎視眈眈的海藩鬥,在朝堂和那些野心家和異己分子鬥,還如那些多如牛毛懷著天真的幻想,高喊匡扶大唐的忠臣義士,征剿那些饑寒無活而此起彼伏的暴民和賊寇,

     一點點一步步的將他們變成踩在腳下的枯骨,或是馴服成卑躬屈膝的走狗鷹犬,也建立起當世比肩操莽之類,令人敬畏的名聲和功業。

     看著一列列站在紛紛揚揚的飄雪中,聳立如鐵槍和雕塑的披甲將士,什麼金紫冠帶,旗傘華蓋,都不過時浮雲幻滅,這些才是他立身的根本啊,什麼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唯兵強馬壯者居之爾。

     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居於朝堂中樞的舒適安逸和無所不在阿諛奉結,給銷蝕了雄心和警惕性,以至於張氏一族的立身根基,差點就被覬覦暗中的逆流給反撲成功了。

     為此他甚至有些欣賞那些發起這場驚天禍變的那些士生學官,雖然只是作為被人利用和蠱惑的工具。



     但是他們以微薄的力量,卻可以在幾乎萬馬齊喑的嚴密壓制下,爆發出如此驚人的能量和變亂來,以至於差點就成功的推翻了權臣一族的統治,

     他還記得重蹈自己面前,然後被拚死護衛的家將絆倒,然後不甘心的淹沒在刀斧之中的那個年輕面孔。這樣的熱血和才具的志士,只能長期隱沒在兩學之中,卻不能為本家所用,實在太過可惜。

     只是欣賞歸欣賞,他身為攝政的立場,這些逆謀之徒必須死,他們所親族和關聯,必須受到嚴厲而殘酷的打擊,才能驚醒內外,鞏固威權。

     直到大勢已定,他才決定更改初衷,對這些潛逃在外的叛黨殘餘,下達了捕活令,他很想看看,能夠在自己眼皮底下,逃出生天這些殘黨,究竟又有如何的卓異之處。

     或許是到了有所改變的時候,為了張氏一族雄霸大業,需要吸收更多的新血和人才,而不是為了忠誠可靠的理由,而讓一些平庸之輩的族人親黨,長久佔居要職了。

     這次作為張氏耳目和爪牙的都畿府,留台司或是傳統的職方司,憲台院都沒有得到任何風聞和預兆,顯然是一個極為嚴重的警示。

     但更讓他煩惱的是,自己的兒子們,在這場編亂之後所扮演了角色,要知道他用了二十幾年工夫,恩威並用兼殺的人頭滾滾,才讓這洛都裡的大多數人,普遍將天子的更替之舉,當作已然麻木不仁的慣常和舊習。

     但是顯然作為自己的子孫,他們已經等不及了到自己的身後了,而利用這次契機聯動起來,連他都不免感受到壓力和無奈。

     他當初的理念很簡單,就達到歷史上的梁公地位之後,將天子寶座高高奉起大權獨攬,繼續專權到死,然後是身退海外,或是更進一步,做操弄莽都是身後的事情,但現今顯然已是不可能了。

     半天之前:

     「那些宗室就算了,是誰指使你們殺盡宗伯一族的……」

     權臣的咆哮聲響徹在臨時的軍帳之中。

     「是我的主張……阿爹……」

     一個聲音回答道

     「這樣您,就可以下定決心了把……」

     發生在權臣父子之間的這場對話,輕易就決定了即將坐上皇位的那個人不久之後的命運。

     校閱過諸軍子厚,權臣終於回到大內邊上,位於夾城內的宅邸,他的重要家人和心腹,也在這裡等待他的判斷,以決定他們這一族的利益得失。

     這裡已經生起暖融融的熏爐子,帶著香藥氣息的水汽,從陶孔地磚中慢慢的蒸騰出來,一點點的驅走身體的寒氣。

     站在旁邊侍候的幾個宮人和宦者都沒有一點聲音,偷偷地打量著權臣的面部表情和他的端詳茶杯的細微動作,等待的下一步的指示。

     片刻之後,同中書門下三品,參知政事高潛,被引了進來。高潛是一個身材魁梧,沒有鬍鬚的中年人,雖然他已經四十多歲,但由於保養得好,面皮紅潤,看起來只像有三十出頭年紀。



     作為受過專門訓練和熏陶的賜給人員。他們都知道主上會向高潛間什麼機密大事,但是他們沒看見主上的任何指示,不敢自動地迴避出去。

     這些宮人和宦者們平日不需要等待權臣開口,他們會根據他的眉毛和眼梢、嘴唇或鬍子的任何輕微動作行事,完全合乎他的心意。

     當權臣的眼睛剛剛離開茶杯的時候,一位宮人立刻走前一步,用雙手捧著一個堆漆泥金盤子把茶杯接過來,小心地走了出去,其餘的宮人和宦者們都在一兩秒鐘之內躡著腳退了出去。

     「我只要你你一句准話.」

     權臣喝了一口湯引,低聲道

     「濫殺宗室,不過是靈寶公的私下洩憤而已……」

     作為權臣身邊,屈指可數的親信和肱骨,高潛淡聲道

     「勸進什麼的反而是託言啊……」

     到了這一步,他自然不用徹底點明說,這位頗具心計和野望的權臣之子,因為麾下的漕營出了大紕漏,他們在東水門給人耍的團團轉,最後還玩起了虛張聲勢的火船陣,而跑掉了了一群不明身份的殘黨。

     更加屋漏偏逢連夜雨,不但連暫時拘押在善光寺,準備嚴刑正法的百餘名逆黨,被人給劫奪了去,而且兩代一些此等名單上的要害人物,也玩起了失蹤。

     這無疑是對這位的當頭一棒,他不得不用更激進的方法,逼迫自己和族人,走上更進一步的位置。

     畢竟,什麼的尚書,什麼僕射,什麼大夫,就算是尊如宰相、樞密,也不過是大內隨時隨地可以討要出來的一張宣麻紙而已,需要的話,連大內和諸王宅的妃主們,都可以呼來喚去的到堂上,為私家娛宴助興。

     什麼諸王公侯伯子男的名爵,也因為歷代的濫觴,而變得毫不值錢,真正關鍵和要緊的,還是他身為這天下第一權臣子的身份和血統,讓他迫不及待的在父輩的有生之年,就想看到自己專黃於身的情景,不過是重演一番太原留宮的故事而已。

     (黃為天家色,太原留宮,則來自李淵起兵,而以左右進幸煬帝宮人,而欲決其心的故事)

     數日之後,內請中旨,除受靈寶公(權臣次子)為尚書左僕射,上護軍,出放為天寧軍節度使,天寧軍乃是河北大鎮,也是屈指可數的強兵重鎮之一,算是攝政派的重要護翼。

     但是對於亂後重整朝綱,大肆清算亂黨,而急需親信加強中樞控制力的權臣一族來說,卻意味著另一個信號,

     這位權勢熏天的靈寶公,及其派繫在攝政面前,已經開始失寵了,並且對他在洛都的作為和手段,很不滿意。

     畢竟發生在水門的變故,隨著黑夜中騰起的火光和巨響,幾乎半城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就算事後用如何暴虐的手段去彌補和威嚇,也無濟於事了。

     而且他還用的是最粗暴最糟糕的手段去欲蓋彌彰。於是連他勢力基本盤的漕軍和團結兵,都被變相剝奪了。

     隨著當事人的塵埃落定,洛都之變的權力之爭,也告上了一個段落,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3-12-11 21:23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2 21:22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章 得失之間




抓住這個機緣和由頭,我和他蹲在坑裡一邊觀察,一邊領,交淺言深,互通身份來歷。

     至少在這個時空,他是一名逍遙自在揚波千里的大海賊,手下有大小好幾條船,特有自己的泊島和,親信和外圍加起來也有上千人的生計。

     這次人稱海狗的大海賊宗澤,出現在這裡。剛剛洗劫了泗州的河港,就跑到這裡來銷贓兼逍遙了。

     因為他形貌俊朗,頗有豪俠風範,社會交遊甚廣,也留下不少的風流債,這次算是遇上了已經從良嫁人的舊日相好,於是一些喜聞樂見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然後又撞上船主突然回來,只能假作了一會偷東西的賊。

     說其他這些由來的時候,他從容自若的好像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般。

     他眼下的最大心願,就是迎娶名門出身的才女——梁紅玉小姐為妻,雖然對方根本不認識他,只是一廂情願的偶遇傾心而已。

     我不能不感歎歷史跨時空的巧合性

     可惜我的魅力屬性和統帥屬性不夠,最後沒能說服這位大海賊,成為我的助力和部下,說實話,以我現在吊件和基礎,也沒有讓人追隨的資格,

     也比不了另一個時空的某位死大學僧,在國破家亡的歷史風潮面前,對陣敵人拚命的斬頭顱、灑狗血,大放嘴炮,就能把一堆宗、岳、張之流的歷史名人,唬的頭腦發熱,連蒙帶騙上自己體制內造反,兼拯救帝姬妃主們大賊船,的著名抗生素同學。

     不過結識對方,獲得好感度若干,並且留下聯繫方式和在需要時,可以憑借一枚貝殼雕琢的信物,派找到他的承諾,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了。

     在一片追捕聲中,打到綁架了某個倒霉鬼,搶了衣裳後,我用我的身份木牌做掩護,有驚無險的把他帶出了一片騷動的泊船區,然後就分手了。

     我得以重新回到街市中,從容自定的成為人潮中不起眼的一份子。

     遇見宗澤的這個小插曲,讓因為耳聞目睹了,某種變數和陰謀的徵兆,而有些心亂如麻糾結的我,多少有了些毫無理由的自信和底氣。

     這個熟悉歷史人物的出現,起碼我可以安慰自己說,這並不算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時代。

     突然幾個身影擋住了我的去路,被我信手一把推開。

     「煩擾讓讓……」

     「夏哥兒……」

     有個有些熟悉稱呼,讓我停住腳步,搖搖頭想把這點異樣擺脫掉。

     「大公子……」

     對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果真是您……」

     有個穿著像烏鴉一樣的黑袍老頭抱住我嚎啕大哭起來

     「都以為你陷在那裡不測了……」

     「喂喂,你別是亂認人了……」

     雖然這樣說,但是我還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種親切和熟悉的感覺來,有些遲疑的喊出兩個字

     「老白?」

     「正是老身啊……」

     顯然這個突然冒出來抱著我痛哭流涕的老頭,對我之前的身份和使命,屬於知情人。

     「只要你還安在就好……」

     「家主心狠,把你指派去.我們就一直在找你啊……」

     「清遠羅氏的子孫,好歹也是國族八葉之一,怎麼能取一個出身微寒的未亡人,」

     「本家又不是來自國中那種寄食勳貴,需要聯姻豪富的來強撐場面的破落戶,」

     「但是你何必不告而走呢……」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一堆子的污爛事,聽的我一頭霧水又是一頭的腦門的糾結。

     「不要擔心,就算家主他別有想念,但畢竟長幼有序的……」

     「我們永遠站在你這邊的……」

     「宗藩體制度下,他也不能肆意妄為的……」

     找個偏僻點的茶攤子坐坐,清了場子,吹著充滿鹹腥味的海風,倒上喝起來已經不知道什麼滋味的茶水。我腦子裡還是一股子詭異的錯覺,天上掉下個忠僕來,這是我要轉運了麼。

     然後,

     他迫不及待的,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所謂「我」過去的事情。比如我走後,領內的紛爭,來自母舅家族的反彈和干涉,而他們就是因為被羅氏當主嫌礙眼又不便發落,被尋找兼聯繫生意為名,分批打發出來眾多家臣部曲中的老人之一。

     其中大部分內容,聽的我一頭霧水,但還是隱約的想起一些東西,河口和海邊林立的風車和水車工坊,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管道和器具,

     按照他的說法,「我」小時候就顯示出異於常人的稟賦,也就是說頑劣異常,在嶺內常惹得雞飛狗跳,不得安生,時常還會冒出些異於常人的行為和言論,做些會莫名其妙的冒煙、著火和發出嚇人聲響的古怪東西,因此被視作災星一般的存在。

     好在冠禮之後,性子總算逐漸穩下來,開始展露出喜好營造和經營的另一面,一邊進修府學一邊熟悉家業,一些奇思妙想也開始顯露出相應的價值或是效益。

     於是不出意外的眾望所歸,被視為鐵定的下一代當主,由於在海南藩務學堂的成績優異,加上拜在名家座下,連本府的宗家都開始關切。



     但是這個時候,常年在外的當主,卻突然帶回來一個風韻猶存的歌女和她的兒子,然後傳出風聲,他對這個外養子的關注和重視,遠超過原本既定繼承人。一想到一個來歷可疑,血統卑賤的歌女之子,可能毫無理由的凌駕自己頭上,然後眾多家臣部曲近屬就嚴重不淡定了。

     「我」名義上的生母舅家,也無法坐視,然後「我」就成了鬥爭的焦點,被推到了前台,再加上當主莫名其妙的指親.這簡直就是女頻版的狗血宅斗文底路啊。

     「有船出海麼.」

     我重重的吁了口氣。

     「有,有,不過得等到旬後……一同出發」

     老頭忙不住的點頭。

     「畢竟我等是借了夷州藩的船過來的.」

     「不過只要完成這筆勾當,到了籠山港,就能直接乘上本藩商家快船……」

     老頭子唸唸叨叨的講個不停,

     那種說話間的顫動,看起來像是某種發自內心的激動,看來「我」這位前身,多少還有點威望和班底啊,不過這一切對我來說,還是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你可知我是為什麼出來的……」

     隨著這句脫口而出的話,我也想起來了,那會領內突然冒出一股傳言,說「我」非是當主本生,而是寄養的子嗣,因此父親才格外扶持那個親生血緣的弟弟,有讓「我」另娶分出去的意思。

     然後就各種意氣、文青、中二情節發作,被人一撩撥就跑出來,發誓就算沒有羅氏本家的扶持,也能創出一番事業,再回去打那些人的臉。

     「那些都是阿諛小人的惡意生事,」

     他憤憤的說。

     「就算沒有本家的淵源,您的血嗣也比羅氏宗家高的多……」

     說道這裡,他幾乎是微不可聞的念叨

     「大不了娶了小小姐就好了……照樣也能將宗脈傳續下去」

     麼,不是親生,娶妹,我好像聽見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了,可惜老傢伙自知失語不肯再言了。

     我更決定了不能輕易回去的理由了,起碼不能毫無準備的回去,不過借助他們的力量離開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要鬧出大事的是非之地,應該不成問題把。

     「那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我想了想,看著他的眼睛道,既然有更好的離開契機,我也要稍作一些準備。

     「我可不想就這樣回去……此地還是事情未了」

     「這……」

     他毫不思索的,就馬上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有整把的銀錢,也有幾張存單式的飛錢票據,以及一塊質地考究的玉環。

     「這些都儘管拿去好了……」

     「船上還有餘錢和北上的貨物,大公子若急用,可就地折價變錢……不過買不了好價錢,大概也有八九千緡」

     「這麼多……」

     我歎聲道,我的前身還真是狗大戶啊。幹嘛吃力不討好的跑帶這北地來玩潛伏呢。

     「這些許身外物算什麼……」

     見我大都收入囊中,他這才露出些安心的表情。

     「只要大公子你安好的消息……才是最緊要和關鍵的」

     「這樣藩內眾家,都可以安心了.」

     說到這裡他,再次露出由衷高興和興奮之情,我忽然有一點點利用別人信任的愧疚。

     好吧,混吃等死和軟妹子環繞的生活,似乎都已經在向我招手了,

     看著小徑上出現尋找的人影。

     「來了……」

     老頭露出一個寬心的笑容

     「這位是康船主,本家往來的可靠得力人士,也是我多年的過命交情」

     「只是有一樣須得允諾……」

     「哦……」

     我楞了一下。

     「大公子你要做什麼,請讓老身協從左右……」



     他露出一種被嫌棄的老狗般的表情。

     「好吧.」

     「楚老哥……我來拜見尊上了」

     一個中年人,帶著幾名穿套頭短布衫的壯漢,在這個寒冷奠氣裡,顯得頗為突兀。

     看著老頭迎上去的身影。我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就像是潛意識中對這個滿臉笑容的康船主,有一種格外的嫌惡。

     突然他的身體一頓,有些吃力的看著,胸口透出的尖刃,

     「康布羅納……」

     老頭只來得及喊出一聲,然後重重把對方推開。

     「你.」

     眼見老頭的兩個跟班,也在難以置信的表情中被放到,抽搐著拖到路邊去。

     這一幕看得我頭皮發麻,眼角抽搐,猛地向外跳去,滾落進草叢中,沾上了不少污泥和露水。

     另一邊

     「為.什麼」

     還未死透的老白,一把抓住了來的褲腿。

     「因為你我過命的交情啊……本不至於如此的」

     康船主歎息著,慢慢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可是人家出得價碼,足以買下我們全船人的命啊……」

     「我年紀大了,有家室,膽子也小了,為了大家的前程和著落,只好拿你和你家那位的命去換了……」

     他突然轉頭吼道

     「茶水還是熱的,沒走遠去,快找……」

     我躲在不遠處停泊小船的棧橋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是今天下來第二次逃命,而且是更加要命的凶險,這還得感謝海邊都是過人高的蘆草。

     然後,我這才想起來,唯一知道我身份和過去,願意幫助我離開的人就這麼死了,死在無名海邊的一個茅蓬茶舍裡。

     喂喂,我脫離梁山這個山賊集團的指望,還有回家混吃等死享受穿越者,附帶身份福利的可能性,就這麼完蛋了?賊老天,你不是這麼玩我吧。

     我不由哀歎了起來,而這些人還在原地附近鍥而不捨的搜尋著,另些人開始毀滅現場,其中一個腳步聲慢慢靠近了我的頭頂方向。

     循著聲音,我猛然將短匕插在牆上,輕鬆的穿透過去,頂刺中一個厚重的東西,就聽的一聲急促的慘叫,抱腳重重的栽倒地上,然後我對著聲音的位置,又猛捅了多下。

     直到十幾個破洞裡,血漿慢慢的流淌下來,再沒有了動靜。這時,被我用火石點燃了發白的草叢開始燒了起來,順著往裡吹的海風。

     很快蔓延到了茶棚邊上棚頂上,那些油氈木條什麼的,很快就引起火頭和一片叫喊聲。瀰漫的煙霧和紛湧而至的人群,頓時將那些回頭的傢伙給衝散擠亂了。

     我踩著灘塗的邊緣,乘機從火場邊緣跑了出來,卻看見幾艘海劃子成了過來,其中一艘上正站在那位康船主,不由暗自叫苦,這些傢伙真是陰魂不散啊。

     見到我的模樣,他們加快劃了過來,然後迫不及待跌水上岸追了過來,不過這裡已經回到了熱鬧的街市,我只要再往前跑跑,就能拜託他們,突然看見一群熟悉的身影。

     那是羅克敵和他帶來的手下,正帶著某種心滿意足的愜意,談笑著某種男人共同的話題,在街道上巡遊,我心中大喜。

     「騾子,江湖救急……」

     一柄飛舞的手斧,呼的掠過我身邊,擦著一個梁山眾的頭巾,砸破一塊柳條窗,在裡面激起一聲慘叫。好吧這下剩下的解釋也省了

     「赫……」

     羅克敵也臉色大變,

     「作了這些狗雜碎……」

     這些只有布衫的漢子,見勢不妙,四散奔逃,但是怎麼逃得過本地出身的梁山健兒,當場血流滿地砍殺了數人,但是那個領頭的中年人卻負傷被獲之後,用把解腕刀自殺了。

     半響之後。

     「他們是跟著夷州藩的人過來的,乃是散戶拼成的臨時船幫,期間至少有數十號船主和商家,若要追索下去,只怕要上請處置了……」

     羅克敵對著我解釋道。

     「畢竟,一牽涉這些蕃人家裡的破爛事可不少……」

     聽到這個結果,我很有些失落,但又無可奈何。畢竟,按照我的說法,只是無意成為某次謀殺的目擊者,而被滅口的理由,暫時糊弄過去而已。

     海市另一個角落裡,季王孫的隨從,面對著被割開的帷幕和鋸斷的地板,臉色鐵青的走了出來,信手將被護衛夾架在其中的,已然拷打遍體麟傷的魚頭和鯊皮,信手一掌拍斷了脖子。

     然後將屍體丟進去,一把火燒掉。

     「不論事洩與否,我們都要加快動做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2 21:23
第一卷亂世激流 二十一章 片刻的日常


    這一天我遭遇的事情,可比在梁山幾個月還多,難道是經過一貫以來的苦逼之後,我的主角光環終於開始發揮作用了。

     從海市回來後,我心亂如麻的一直到天色發黑,吃晚飯時,我還是食不知味的,腦子還是亂糟糟的,幾次吧筷箸捅到盆婉外去,或是將吃過的骨頭,重新夾到嘴裡。

     好容易將這味同嚼蠟的一頓囫圇掉,然後開始清點今天得到的東西。只是,

     將死鬼老白那裡得到的東西,攤在桌面上的時候,我手還有些發抖,零零碎碎的錢財中,最顯眼的就是那枚攜刻有細小字樣的玉環,我不由歎了口氣,這算是這位只有一面之緣的老傢伙,給我留下的最後紀念了。

     本來他說過可以憑這個東西去找,某個叫南豐的聯合商號麾下行店,以關係戶的身份尋求協助。不過眼下看來也不怎麼可靠了。

     那位康船主見事不可為,馬上拔錨出海,連岸邊搭建的陳設,搬來下貨物都不要,就在外面眼皮底下溜之夭夭,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麼事來。如果他不是足夠愚蠢的話,這條線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不過幸運的是,我們並沒有正面的近距離會見過。這樣他就算其他有辨認我的相貌手段,也未必知道我在梁山的信息,海市那麼大各色來人之繁雜,只要我不刻意出現,他留下的眼線和可能潛在的耳目,想找到我的概率實在是微不可及。

     然後是老白死前交給我的那筆錢財,都是便攜的大面值金銀錢,大金寶三枚,小金寶七枚,此外還有大銀寶十幾枚,作為零錢的白錢、青眼若干。

     但其中真正值錢的,卻是那幾張紙片一樣的單據,分為兩種樣式,一種是飛錢,一種憑票。

     在我之前的記憶中,所謂飛錢就是一種固定面值的,見票既付,類似支票的大額代幣,不過按照本身發行的信用和實力,兌換或者直接交易時,折色抵扣不等;

     我手頭這三張飛錢是由南海錢聯出具的,就算是在北地或是塞外,也同樣具有相應的流通價值和認同度。

     而憑票,則更像是不具名的存單或是儲蓄卡,只是這種無需其他證明,只要有相應的密押和鈐印。像這份憑票,雖然是一個廣南的地方錢櫃出具,但是因為上面有南海社的簽押具保,因此也可以在其他聯營業務往來的錢莊或是票行裡兌現,只是要按照距離收相應比例的手續費。

     但無論是飛錢,還是憑票,都印製的相當精美,精緻到可以清楚的看到,印製在花紋間芝麻大小的字體和數字。作為錢票本身的紙質,也是相當的柔韌光滑耐磨,甚至還有質地感十足浮印和夾痕之類的防偽措施。

     防偽的工藝水準,已經部分接近近現代,不用想也知道誰才是始作俑者。

     這也意味著,起碼在亂世之前,這個時空線的金融服務和和大背景下的商業活動,已經得到了充分和長足的發展,才有足夠的經濟總量和需求規模,來維持對這些金融項目和相應單據,精益求精的追求和投入。

     雖然現在是國朝亂世,不過想到還海外藩龐大領地和人口,以及頻繁密集的海陸商業活動,也不難理解這些東西的意義了。

     其中看起來明顯面額最大的憑票,是沒辦法用了,因為老白已經掛掉了。剩下的三張飛錢,就成了我最後的依據。不過在梁山上這種東西就沒什麼使處,還是那些真金白銀貴金屬和銅錢的傳統流通物,更加管用。

     我沉思著,將這些錢幣堆疊起來,把玩著。直到扣門的聲音想起。

     阿骨打帶著一個身影進來。我這才記起來,今天的收穫裡還有一個添頭。

     我看了一眼裹在破氈子裡的人形,解開脖子上的繫繩,不過那個皮套被我留下來,然後

     「張嘴……」

     我捏住「她」下巴往下掰,像查看牲口一樣的仔細觀察了一番口腔。

     恩,牙齒看起來很整齊,釉面磨損也很少,因為營養不良造成的牙齦萎縮,也不是很嚴重,沒有受傷或是感染的跡象。

     「牙口不錯啊,看來之前沒有受過什麼苦……」

     我不由嘀咕道,這意味她年齡不會太大,之前的飲食結構,也比普通人要好多。

     凹陷的下巴尖尖,握在手裡的很是恪人,但是臉頰骨摸起來的輪廓很對稱,這樣她原本的相貌,就不會太過歪瓜裂棗的,雖然臉上縮水的皮膚,讓她看起來皺紋不少,額頭很寬。

     我做著這一切的時候,對方就像是一對輕飄飄的木偶一樣,任由我擺佈,身體冰涼的不像是人類,只有摸到藏在皮下血管突突脈動的感覺,還昭示著她還是個」活人「的事實。



     當然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知識,部分是來自我前世管理論壇的無聊偶得,還有部分則是因為這具身體裡的早年記憶,一段貌似有人手把手的教我,在某個小女孩身上如此炮製的模糊記憶。

     因為缺少營養和水分,失去光澤的皮膚緊緊的繃在骨架上,呈現出一種暗淡的薑黃色。

     肩背和兩肋,鞭笞傷疤和抽打的紅腫,青紫的挫傷,新舊纍纍的交錯在一起,很有些觸目驚心,顯然是當初,因為反抗和各種不合作的理由,沒少吃透苦頭。不過對方小心避開了,那些可能傷到臟器的部位,所以這些傷口還是有機會養得好的。

     我輕輕搬動拉伸,手腳關節處的肌腱也沒有收到傷害,這樣話就可以承當大多數的額勞役和活計,而不用擔心養個廢人一樣的雞肋,這一點那個死胖子鄭艇,總算沒有坑我。

     然後我猶豫了一下,拉開下半遮身的氈子,用並聯的手掌作為尺碼,比劃了一下她乾癟的盆骨。

     恩,還在屬於適合生養的範疇之內,又捏了捏尾椎骨,沒有那些繁重勞作造成的突出和畸形,我繼續檢查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移到到胯下的位置,撥開僅有的遮掩物,她似乎抽搐了一下,但我看過去的時候,她還是那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倒……」

     僅僅看了一眼,我就被惡臭和污穢轟的退了開來,你妹的都失禁的乾枯粘連在一起了。再看下去我的晚飯和午飯都要白吃了。

     我無心再檢查下去了,喊了阿骨打進來,

     戴著手套,把她裹身的東西扯下來,然後用樹枝挑到外面去燒掉,天知道裡面藏了多少微生物和虱蚤。

     然後取出一些自製的木炭,把爐子火挑熱燒旺。

     「去洗乾淨,不要臭烘烘的靠近我……」

     「放心,就你那副排骨,別說摸了,我看了都會做噩夢的,」

     「就算要用,也要等你養胖了在用……現在你有什麼,除了骨頭還是骨頭。」

     雖然她還是一副呆若木雞,被我拖來推去毫無反應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自言自語吐糟道,作為白天驚心動魄見聞的某種宣洩。

     半響之後,

     重重的一桶熱水,被當頭澆了下去,滾熱的水流傾瀉而下,讓她條件反射式的激靈的站了起來,乾巴巴的表情,也似乎生動了許多。

     然後另一個木桶被重重的放在身邊,然後她開始掙扎,那種歇斯底里的驚恐隨著噴濺的水花,揚灑的滿地都是,可惜她的身體實在太過瘦弱,卻被我輕易的鎮壓,像一塊鹹豬肉或者死魚一樣,被按在一個大水缸裡,然後開始烹飪和油炸一般。

     「別亂動,我好不容易收拾乾淨這裡,可不想讓你再把虱子傳進來……」

     我惡狠狠的扭著她的手腳,哪怕關節發出巴茲的聲響,瞪著她眼睛道。

     「要麼讓我幫你洗乾淨,要麼我把你丟到河裡去沖乾淨……相信有更多的人願意圍觀的」

     然後她又不動了。

     「在我這裡的第一個規矩,就是整潔衛生,不然我寧可把你丟出去餵狼,這山外還是不缺那些飢腸轆轆的野獸的。」

     我一邊忙活著,繼續念叨著。

     在熱水持續的沖刷下,除了排骨還是排骨,羞恥心慾念什麼的就暫時丟到一邊了。那張瘦的看不出表情骷髏臉,也多少有了些血色,一雙烏黑的眼眸似乎有了一點點的精神。



     拿著刷馬的大刷子蘸水用力的搓下,一條條灰黑色的污垢和濁流,在這期間將她在外的皮膚,搓的通紅,甚至有些破皮,但是依舊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僵硬的身體像是死魚一樣身體,和格格作響的咬牙聲,了她某些情緒。

     在阿骨打的幫助下,忙出了一身大汗之後,我總算搞定了這件私產,用大塊幕布裹起來後,又是那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彷彿洗澡時那個拚死掙扎沙啞的叫不出聲音來的,是毫不相干的另人而已。

     今天因為是初次發了利市,所以買回來的是現成吃食,種類和份量都會豐盛的多,我挑挑揀揀剩下的殘羹湯汁,和著午間剩下的冷飯一起放到火塘上攪拌十幾下,連同一個木盤擺到,重新蜷縮成一團的她面前。

     這是我獨門配方的病號伙食——貓飯,早年在大學獨居的師弟啊,因為實在厭煩了各種泡麵的味道,而逼出來的手藝。」從今天開始你就叫三枚好了,」

     我自言自語慢慢走出去,以紀念我買下身價的三枚小銀寶。

     「以後就和阿骨打一起開伙吧,。」

     片刻之後,我聽到收回傳出來碰撞和吞嚥的聲音,至少還能溝通,沒有被徹底弄傻了。

     「有什麼東西,先養好身體再說吧……」

     我坐了下來,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

     「就算想逃跑,也要有力氣不是。」

     「如果想跑也沒有關係,記得找個跑遠點,大不了我直接在你倒斃的地方挖坑埋了……」

     「這天寒地凍的你能跑到哪裡去,更別說著滿山都是巡哨的人,難道你沿河游到大海裡去……」

     我所說的這一切,得到只有依舊木然表情和死水般的眼神作為回應,放倒一扇破門板,拿出一張皮子和破毛氈,示意她睡在地上。

     我可不是什麼講風度和平等的爛好人,要想獲得優待,起碼要有相應的本錢,比如能暖床,會賣蔭什麼的。

     結果,我早上睡眼濛濛起來的時候,差點沒給她絆倒,這個死女人,居然嫌地上冷,滾到我厚厚皮毛和褥子披成的床榻邊上。

     海市的生意還在繼續,

     第二天的收益,比頭天少了許多,只有二十一緡,然後第三天又少了一些,只有十七緡,第遂更少只剩下九緡,如此一直遞減下去。

     一方面是因為,我在雜庫收羅整理出來的好東西,賣的七七八八,另一方面則是模仿和山寨我經營手法創意的同行,開始逐漸出現和增加。

     因此,海市的後來幾天,能夠收回來的就只有以物易物的一些東西了。

     總收入大概有八九十多緡,算是一筆小財,換成銅錢也有好幾萬文,足夠一個中等人家的數月之用。只是其中至少要拿一半交上去,獲得某些人,對我繼續損公肥私,鼓搗自己的東西的默許和認可。

     不過相對於我從老白身上得到那筆最後饋贈,卻又不算什麼了,他帶在身上都是些便攜的大額金銀錢,而那幾張紙片中,最小一張憑票拿出來,就遠遠超過了我們這些天的經營所得。

     但是為了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和掩護,我必須帶著阿骨打早出晚歸的練攤,就像當年大學時代各種老鼠工和節假日批發廉價小禮品,在校園裡兜售賺零花錢的青蔥歲月,所做事情的一樣。

     我帶著阿骨打出去佈置完攤位,再帶著採買的東西回來,慢慢的訓練和調教這個新成員。

     試圖讓她幹一些簡單不那麼費力的活,可惜她表現的很糟糕,連鋪床疊被都做不好,被我懲罰了好多次,雖然幹不了太多活,但是她吃的一點都不少。

     這讓我很有些騎虎難下的後悔和糾結。

     轉眼間,熱熱鬧鬧的海市,就在飄蕩的雪米中,到了尾聲,這時。

     山上各坊庫的大管領,魯白眼突然派人遞話過來。為了招待這次率船團而來的海藩代表,大首領宣佈梁山上下,會宴一天。作為屈指可數的少數後勤人員,我居然也要列席。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2 21:24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二章 夜宴、百態


  來人再次傳話的時候,我正給名為暫命名「三枚」的女僕上藥。

     我買回來的烈酒,這就派上用場,各種疥瘡和淤紫,要用調製的藥膏,一點點塗抹搓散,免得留下什麼永久性的。

     冬天的寒冷天氣,倒是不怎麼擔心發炎和感染什麼的,不過留下什麼有礙觀瞻的疤痕什麼的,就不太美了……

     我被提前叫去,當然不是坐等開席,而是先要參加各種宴席之前的,預備工作和籌辦事宜,各種座次和場地,燈具、掛賬、器皿什麼的,也要從各處庫房中找到足夠的材料來佈置。

     作為梁山最大的建築群,聚義堂錢的土地已經被重新翻新平整過,稍大點的礫石和蔓草殘根什麼的都被人工清理和拔出,然後灑上厚厚海邊運來的黃沙,再澆上清水,以防止凍結和打滑,也讓空氣中保持一種濕潤的感覺,。

     從內到外,按照身份尊卑和親疏遠近,分作若干個規模不等的場地和席次。一直忙到天色漸暗,才迎來了第一波人,卻是披甲持兵的老營健兒。

     他們細細的檢查;額堂上廳下,所有的陳設和擺件,各種食材和器物,還有侍奉僕役的名牌和身上,甚至還要當面問話和讓別人來聯名具保。

     然後,是作為首座扈衛的青頭隊二次檢查,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些號稱梁山第一親衛的精銳之士,他們要比老營健兒沉默的多,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自有一種生人莫進的氣場和錯覺。

     這種事無鉅細的謹慎和計較,多少讓這場夜宴,先籠罩上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意味和氛圍。

     待到華燈初上的時候,才敲響入席的大鼓,隨著通通的震響,瀰漫在夜色下的群巒之間,聚義堂前盤山而上的的石階寬道上,已經逐漸走滿了,各處山頭聚集過來的大小頭目。

     他們像是從各處山間小徑中泌出來的無數條涓涓細流,最後在聚義堂前的校場上,匯合成黑壓壓的潮頭。

     這時候,

     內廳的席次,已附庸風雅的掛起了各種帷幕和席障,按照人頭擺設的名貴案具上,都是刑白或是越青的名貴盞碗,金銀鑲嵌的雞頸壺和獸口瓶,倒滿了來自海外和西域,貼著名家牌頭的葡萄釀、杏露酒、鹿苑春。

     而在中層頭目使用的大堂裡,最不濟的也是銅鎏金的杯盞,喝的是老黃春,白蘭春等有年頭的當地老酒。

     而最外圍的小頭目們,就只有一地蓆子,粗陶大碗的食具直接擺在腿前,但至少還有一些醬肉風鴨什麼的臘味,可以輪流喝一罈子,沒怎麼摻水的淡濁酒。

     雖然因為沒有過濾和保存的原因,總有一股酸餿味,但是他們還是面紅耳赤的大聲吆喝著,喝得有滋有味。因為今天是難道沒有限制飲酒,盡量敞開供應的日子。對那些終日苦哈哈的下層人等來說,不啻是難得可以盡情快活的福音之日。

     我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堪堪台階邊的屋簷下,雖然不免要被背後吹風,至少有一張六人共用的粗木長桌可以用,顯然是匆忙新趕製的,不要說刷漆,就連木瘤和毛刺,都沒有來得及刨平,

     凹凸不平的桌面上,擺著梁山自產的瓜菜,品相不好但是總算是新鮮貨色,還有烹製馬馬虎虎,連鱗都沒有刮乾淨的整條海魚、帶皮和少許毛的大塊肉,不論口味和油水都重的嚇人,讓人覺得廚子只知道有醬和鹽這兩種調味而已。

     每桌有一大罈子嗆鼻的新酒,卻是梁山自釀的產品,喝到嘴裡總是揮之不去那種酸味,我只有討兩個生雞蛋來打在裡面,才能勉強喝得下去。

     和我同座的簿記、文書、帳房什麼的文事,大都是些年近垂暮的老頭和面容愁苦的潦倒中年,乃至滿身酸臭氣的夫子什麼的,倒是格外顯出這一桌裡我的年輕。

     他們的大多數關注度,和精神都在眼前的吃食上,特別是連皮帶毛的大肉塊,被徒手的油汁淋漓,魚也被扒拉的一片狼藉,因為缺油少鹽而滋味寡淡的瓜菜,倒沒有怎麼動。

     因此除了和旁人偶爾交頭接耳幾聲,幾乎不怎麼說話,在一片喧鬧的大堂裡,成為一個低調不聞的角落。

     我還甚至看到別桌有人,把這些東西往懷裡裝,打算偷偷打包回去的企圖,看起來大多數人能平日裡過的不怎麼樣。

     相比之下,我平日裡的對生活和飲食上的精細和享受,會不會顯得過於高調了,畢竟某些東西,只要稍加留意,就可以感覺到的。我思考著這樣一個問題。



     因為缺少話題的對象,我把注意力轉移到廳堂主場之中,雖然是靠邊緣的位置。

     至少我還可以憑借不錯的視力,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梁山的領導層,

     他們都坐在碩大龍飛鳳舞草書的大屏扇前,臉孔和表情被多角或是蔓枝的琉璃燈具,照的分明。

     最內裡的核心,

     是按照北斗九曜排位的一圈高背座椅,比起其他據案或是蹲幾而坐的人,都要居高臨下的多出一截高高在上的味道。

     因為各種原因,目前在位的只有七位,另外兩位一遠處在南邊,一位正在耽羅大島聯絡事宜。

     對於他們我已經有一定的瞭解了,梁山的領導層雖然各種神秘和高高在上,但是是人就要吃飯睡覺,也要接受人服侍和安排的,一些日常的信息和細節,就自然不禁意的獲取在外。

     比如:銀邊寬袖大袍,高冠束髮正坐在寫著忠孝節義的屏扇草書前的,就像豪門大族家主一樣雍容自得的,是被梁山九曜之首的大首領盧天君,也被稱為盧首座,或是大天君。

     他本名盧思恭,祖上出自山東七大氏族之一的范陽盧氏,乃是有譜可考的分家支系,在地方也是一流的郡望,三代之內都做過道州的正印官或是京官,算是郡望之後,世家子的好出身,因此他早年得以蒙蔭混入官府,做過漕運判官和鹽道巡檢,就算被坐家族事,而落草山上之後,依舊是輕而易舉的成為公推的第一把交椅。

     作為左手席位的是,半白髮髻垂鬢,形容消瘦的軍師風君子,雖然對梁山大多數人來說這位喜歡做道士打扮的軍師來歷成謎,但是而隨著最初的援力,被舉薦過來,成為梁山智囊和頭腦已經十多年了。雖然不再九曜之中,但是身份超然更在其他人之上。

     右首是資序僅次於大天君的二把手,人稱白判官的陳舉;則是某位前節度使幕屬的推官出身,世事公門的幕客淵源,落草前的閱歷和社會關係最是複雜,掌管名籍人事和內外交涉,刑律處斷,很有一套。

     第三把交椅的是稱為為老四公的朱太功,則出自做過御供椒商的豪富之家,被強取豪奪破家下獄之後,因為被劫獄初代首領所裹挾,成為梁山最初的元老之一,也是各大山頭的錢糧總櫃頭,也是梁山數以百計司帳簿記文屬人員的上司。

     跳過第四個外出而空置的位置,

     第五把交椅的叫阮七,是個大鹽梟出身,聚眾販私,連地方衙役都不敢招惹,被官軍頂上攻破覆滅之後,只有他一個逃出來,如今他也是山外三營的總負責人,手下十數個寨頭、屯哨,構成梁山的勢力邊緣。

     第六把交椅是,人稱白狼的蕭尹,父親乃是前代伯浪候的世子,只是因為祖父的長壽而沒能等到襲爵,卻在朝爭和其他兄長一同給奪爵下獄,旋即暴斃,僅餘這位在別莊,率領一干家將部曲,殺散前來抄沒的官兵,怒而據草上山。

     統領著中軍老營九都之外的選鋒和蕩騎兩都精銳,麾下五個兒郎,號稱梁山悍徒驍士之選。

     第八把交椅的郭威,其實是個大油坊主,兼以販賣各色豆腐製品發家的地方豪族,人稱豆腐郭,實際上是各種走私銷贓的總把頭,如今在梁山依舊是重操舊業,只是規模做得更大,各種外圍底下經營的出入。

     第九把交椅的鄭買臣,祖上乃是泰興功臣鄭年,典型的勳貴之後,只是到了他祖父輩,就已經不再享有官身和蔭澤了,但也是一方豪強,後劫奪了安東大藩的緊要事物,無法容身,渡海而入青州被引入梁山,也是總責梁山中軍,新營事務的都將頭。

     此外,與他們同列卻敬陪兩翼的,還有一位新營和備丁兩部的總教頭曲連榮,據說是昔日樞密院的淵源,時任汴州教導營的正牌教諭官,屬於某次政爭清洗後漏網的餘孽,經過某些渠道,被引入山中,算是相當低調沒有存在感的人物。

     然後是梁山的客卿之首秦明,據說是當年在東南諸道造反的邪教——大雲光明教的餘孽,一身內外功了得,號稱霹靂火,他和偏席中一群長相歪瓜裂棗,號稱各有專長的所謂奇人異士,構成了梁山所謂的客卿群體。

     負責器械工造的總監石恆,則是直接來自海外藩的派遣人員,甚至擁有一小隊裝備精良,獨立性甚強的護衛。與其說他日常負責的是裝備維護修造,不如說是某種程度上,防止海外藩把持和壟斷的軍器技術流失的秘密任務。

     這也是某種默認的常態,對於內陸地區的藩鎮們,這些海生唐人一邊大張旗鼓的封鎖任何高端的東西流入,一邊又用走私來維持某種紐帶。

     最後是一個女性——陸玲瓏,人稱九娘子,梁山上層唯一的女性,一個擁有海外關係且姿色上等的的熟女,在一群大小頭領中尤為顯眼,也讓這個梁山寇的集團,不至於淪為全是肌肉漢子的娚地獄。

     她主要負責對外的地下聯絡和私密往來的勾當,當然有傳聞說,她背後站著一個海外大藩,因此就算是大首領盧天君,平時也要仰仗三分。



     再下一級,就是五軍十二將主構成的實權階層,一群十足的彪形健漢構成宴會中,最是喧鬧的一個場次,各種此起彼伏聲音之大幾乎呀把屋頂掀掉,也只有當盧天君發話的時候,他們才會稍稍安分一些。

     其中我只人士比較的知名的幾個。

     前軍頭馬正將張九,則來自曾經河北的著名馬賊流寇,別號寸早不生;他的副手,馬步左將頭劉琦,則是一名鬧餉事變中,一怒之下打殺上司,挑動整營嘩變,一氣了七個縣城才被擊潰的前校尉。

     右將頭慕容武,曾經是燕地赫赫有名的遊俠兒,人稱弓槍雙絕,所謂窮文富武,刀馬弓槍從來就不是尋常人家可以玩得起的,

     右軍的首席正將,就是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的富家翁,很難想像他曾經是最早盤踞梁山泊水上,半黑不白的船戶首領,藉著葦蕩的掩護逃避官府的徭役賦稅,日常打漁販私為生,偶爾也兼做沒本買賣。

     因此他身邊這一群人的身上的江湖氣息最重,也最沒有正行,。

     左軍的席次最大,按照個人喜好和親疏遠近,分作四五個小群體,其中居於前首的,自然是我所熟悉的羅驃騎和羅克敵兄弟。

     聚攏他們身邊的人數最多,足足有數十號人,其中大半都和我有過一面之緣,相比周圍一片形骸放浪,多少有點令行禁止的軍隊做派和舊習遺風。

     與他們對面的,這是終日一桿煙鍋不離手的,大首領碟桿親信魯白眼,也是梁山勢力的大後方,各種庶務的後軍大總管。

     因此這個席次上的人員,也是最旁雜紛繁,從傳統的僧道俗流,到長衫的文士,短衣腳夫漁頭,幾乎什麼樣的打扮和職業都有,亂糟糟的混在一起濫飲亂嚼,甚至還有幾個女性,主要是奴婢僕役的管理者,和常駐梁山的某些服務行業代表。

     看得我到有些慶幸的,還好沒被青眼看重而只是安排在邊緣,和這些奇葩混在一起,真是要了人的老命。

     在梁山眾人中,還有一批特殊的貴賓席位,被安排在正對面,卻是那些海藩和船商的代表的席次,其中也被分作若干個小團體,但是在場身穿華衫錦袍的這些人,無論是氣質和舉止上,多少與這個場合的大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多數時候,他們只是低聲的交談,或是與主動過來相邀的相熟人士,禮節性的舉杯。

     雖然其中前列的位置,空缺了不少,但是作為首座的盧天君,也沒有格外的表態,只是視而不見的繼續勸飲和邀祝。

     按照國朝自古以來的某種慣例,每次宴賓活動都有資格遲到的人,往往也越有地位和影響力。

     當然據我所知,

     作為真正的大頭,和梁山的大宗交易,其實在海市之前就已經完成交割,剩下輪到海市裡的,都是些林林總總,某些群體和個人名頭下的買賣。

     所以這個酬謝和招待,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出席與否性的意義更大一些。

     儘管如此,根據我經手和參與的部分,還是可以感覺出一些卯端,比如梁山上層中,對近年的海舶交易不甚滿意,相比各色日用所需,鐵錠和其他製品,乃至兵器的輸入比例,卻在增加。

     我正在不斷發散拓展的沉思間,突然一個大嗓門的通傳聲,嚇了我一跳

     「蝦夷季伯藩,公孫秉並臣屬,蒞臨……」

     這話聽的我怎麼有些彆扭啊,就見一行人魚貫而入,為首一個華冠長裘的年輕人

     「願大天君福澤遠久,榮膺百世……」

     我身體一震,差點沒有把粗瓷杯給扣在臉上,方纔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這個聲音雖然有些遠,但是我還是聽出來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2 21:28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三章 醉聞



  手持一隻七寶犀角杯的盧天君,剛剛喝下一口醇厚的三勒漿。被稱為訶梨勒、庵摩勒、毗梨勒三種域外果子發酵的味道,洋溢在已經鈍化的口齒之間,讓他不由稍稍放鬆下來。

     他從錦衣玉食的宦門子和堂外官,落草上山已經二十一年了,成為大頭領也有十七年了,雄心大志的正當壯年,也變成鬚髮斑白的老者。

     但在不停的擊敗和埋葬了,眾多挑戰者和野心家之後,他依舊牢牢掌控著這個北地亂世中獨樹一幟的,被怨恨和害怕的人成為梁山寇,被敬畏和遵從的人稱為梁山義賊,被幕後的背景勢力和利益相關的各色人等,稱為梁山眾的暴力和武裝集團。

     雖然鬍子已經泛白,但是他還是目光清明,精神毅常的,盼然自顧的高杯勸飲,一邊打量著自己的戰友,堂中的班底和堂下的部眾,他們每一個人常態的表象之下,又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比如他身邊的軍師風君子。只有盧天君在內的幾個人知道,他本姓徐,是出自海外藩中號稱東海三才之一的——「鬼股」的傑出人物,唯一喜歡的是俊美童僕。

     又比如人稱太陰曜的次座陳舉,其實是個不舉,因此妻妾房事不諧,與小吏左右私通而怒殺之,填進魚塘報官說走失,其中一個姦夫是觀察使家的子侄,結果被對頭揪住卯端,不得不棄職潛逃。到了山上後重新納了納了十幾房女子,變本加厲折磨著玩。

     人稱金曜的三座朱長功,身為地方豪富之時,也並不像表面上那樣良善之家,被查抄破家之前,私下為州府裡的顯貴大人們干髒活,走黑錢的勾當。

     就算是梁山高層唯一女性的九娘陸玲瓏,早年也是風塵裡的出身,青州官教坊裡出類拔萃的人物,被某位大海商贖買了去之後若干年,以東海大藩代理人——路夫人的身份重新出現,從某種程度上她現在也是盧天君在梁山內外監察事物,乃至私交床第之上的親密戰友。

     當然了,她的入幕之賓可不止盧天君一人,若是把她當成伴侶的話,是免不了綠雲罩頂的,盧天君也不過是欣賞她作為成熟婦人,在床底上的溫柔體貼而已。

     這幾個人構成了圍繞在盧天君身邊的梁山核心圈子,也是最大的一股勢力,然後才是九曜之座的其他幾位所代表實力派和各自領域,構成了梁山的最高管理層。

     這些生活經歷和軌道平時截然不同的人,因為這個亂世,而被強行捏合在一起,成為梁山這雄踞一方的巨寇勢力。

     這不由讓盧天君有些豪氣頓生,又有些猶然眷戀的悵然若失,不久之後,這些都要離他而去了,但是適合接手的人選還沒有定計,卻讓這些剛剛出生入死,打贏了進犯的官軍之後的頭領和部眾,更加貌合神離攪擾不休。

     更何況習慣了這方天地裡,一言景從,萬眾俯首的大天君身份,僅僅偏居一隅,做個窮奢極欲的富家翁,不是他所有的追求.

     直到門官兒,唱報季王孫一行的入場,他才重新露出些許客套的笑容。今天會宴的正主和目的之一,一直告病為由沒有公開露面的外藩代表,終於出現了。

     這個蝦夷之地,不過是乾元年間,夷州背景燈人海商,佔據了扶桑北面的大島,而開荒拓土十數代,而最終成就的分藩之土。

     這個季伯藩,算是其中最大的一個。新近才被引為梁山的貿易對像之一,因為其地發現了大量便於開採的石炭,而遂以富甲一方,開始師法前人在梁山上投注。

     雖然號稱伯藩,但是與東海之地更加老牌的新羅藩,或是夷州藩,乃至扶桑藩的諸多海外封臣相比,卻是在底蘊和歷史上又遜色了不少,不折不扣的新藩。

     不過梁山本身的立場也頗為微妙,但是不會拒絕一個新渠道,特別是對北地冬季來說,頗為關鍵的石炭來源。

     雖然明面最大的支持者,不過是一個耽羅藩,但是這個小小耽羅藩背後站著的那些諸侯,卻是態度並不統一的,梁山也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蝦夷雖然只是個大島,但是地緣上更近扶桑藩,而從淵源上又有夷州藩的影子,相信對耽羅藩背後,那些舉棋不定的大人物們,有所觸動把。

     還有些私心的緣故,卻是他不願意就這麼輕易退養下去。

     畢竟之前,梁山與外藩來往雖多,但是主要是以海商或是家臣私人的名份,而出自諸侯公家的人物,哪怕是個公孫,這這對梁山來說也是第一遭。

     因此隨著季公孫的登場,在他不動聲色的示意下,聚攏在首席九曜身邊的某些人,已經迫不及待的,露出欣然或是期待的顏色,大聲的鼓吹和讚歎著。伴隨著主要角色的粉墨登場,開始了各種輕車熟路的表演,

     好在我離的夠遠,一片紛繁嘈雜中想要格外關注到這麼一個小人物,委實不容易,更何況從未蒙面的人,所以初步的震驚之後,我很快安下心來,看著這一行人被殷情的引入與九曜之尊,也不過十步距離的頭席上座。

     他們的身份來歷其實不難打聽,這位據說是蝦夷大島上季伯藩當主的孫子,因此按照我所知《周禮》封建的故事,勉強可以叫上一聲季公孫。

     從某些方面來說,這位可以算得上是頗為英俊的人物,只是眉眼有些細長,嘴唇偏薄,看起來有一種凜然的危險,對女性無疑也有一種別樣的吸引力。

     隨著他的入座,風趣亦然各種妙語連珠的頻頻點名和招呼,貴賓席次上的氣氛也總算變得熱絡起來。

     但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剛剛坐下喝了幾口酸酒平復下激盪的心情,但是我身邊再次傳來嘩然聲。

     我腦袋嗡的一聲,脹大了不少,因為我看到一個身影向我走了過來,不由暗暗叫苦。不是我熟悉的羅克敵,而是兄長羅驃騎。

     雖然他沒有披掛,只是一身棉袍夾衫,裹個璞頭。但像是自有個無形的氣場,讓走過的地方,那些人無論醉還是醒,都忙不住的讓出一個空間來。



     這……這……可是明白的要逼我站隊麼,

     雖然我直到遲早要有這麼一遭,但是沒想到來得這麼早,居然是這種梁山上下幾乎有點字號的人,都列席的公眾場合。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把,雖然這只是宴席邊緣小插曲,但是相信我周圍這些處於八卦或是惡意的鞋,估計不用過夜,就會弄得眾人皆知的地步把。

     我能拒絕麼,顯然不能,當場回絕的結果,就是自絕與梁山內外。對大多數人來說,或許只是一個將主眼光不足看錯人,或是某人不識好歹的笑談,但也不會缺少,眼紅逐利的小人冒出來,打折出氣或者教訓的旗號,給我找各種麻煩。

     我只能本能的跟著他說的話,唯唯諾諾的應聲就是。

     然後,在周圍一片羨慕妒忌恨的眼神中,我只能做誠惶誠恐的舉杯回禮,算是完成了他想要的效果。

     然後再坐下來的時候,我身邊已經是一片阿諛結交的攀談聲,裙帶和靠山這種東西,古今中外,一如既往啊。

     「馬步右將劉琦,頗可接交啊……」

     這是我唯一能夠回復的贈言。

     好吧,我能說,在我當版主的時候,其實就沒少看過與四大古典名著並稱的,歷史愛好者必讀的三大經典,《金甌缺》《李自成》《黃梅雨》麼,

     這三本書,剛好囊括了唐末,北宋末和明末,三個封建王朝不同階段,極具代表性的大時代變遷,各種充斥在末世王朝自上而下的權力爭鬥,和各種農民起義自下而上掙扎求生的造反之路。

     以及其中囊括了所有王朝週期律,興衰成敗的內外因果的普遍準則和得失之道。

     其中《金甌缺》開篇的主角,貌似就是這位劉琦,也是我繼宗澤之後,初步確認的第二個同時空歷史人物,可惜就缺乏接近和結交的由頭了,乾脆把這個機緣,丟給羅氏兄弟,看看會有什麼意外的結果。

     一片酒酣耳熱的煩擾掩護中。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其事了,」

     回到座位上的羅驃騎,對著表情有些不虞的羅克敵低聲道

     「或者說暗中恩結好予,將他放在暗處出其不意,不是更有用處……」

     「他私底下的經營和交通手段,魯白眼早就盯上了,只是沒有合適的由頭,那些人生怕擠了自己位置,合夥壓著而已」

     「畢竟這山上最多的就是武夫之輩,真正合用的文僚幕佐屈指可數……」

     「而在其中,能夠通熟文書,還會經營和物造,更會理帳的人,別說是本部和別部,就算梁山內,也找不出幾個把……」

     「所以你那番結緣,算是搶了先手,我這番算是攤開來說了……」

     「這樣其他人的試探手段,也就使不出來了……」

     「這山中,不是什麼人都有耐心和你一樣,抱著善意去憑心結交了……」

     「另外那些人,也等不及了……」

     宴廳中正是臉紅耳熱暢飲正酣的時間,隨著大首領和少量人的退場,剩下的其他人也終於放開了胸懷,和最後一點拘謹限制,起身端杯換盞搖搖晃晃的邁開步子,呼朋喚友的到處串席勾連。

     各種喝的酩酊大醉,然後亂吼大叫著發酒瘋,袒胸露背的東倒西歪,乃至一言不合飽以拳腳,然後打成一片之類各種刷下限的宴席上,很容易讓人頭昏腦漲呆不住,

     再加上一些同樣是文員資輩的,糟老頭猥瑣大叔什麼,時不時考過來圍著套交情,我實在招架不住,跑出來清靜一下,順便釋放下腹中壓力,我卻看見一個熟人,

     前義軍頭領將岸,他滿臉憂鬱和失落的表情,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喝悶酒。我多少瞭解過他的近況。

     雖然添為軍師的近從頭領,看起來頗為風光體面,但是他現在這個副都頭,堪堪卡在梁山中層的末位上,而且不是正軍之序,而是作為編製不定的私屬之列。

     私底下,手頭管領還沒有超過五十個人,身邊除了死心跟隨的王佛兒外,也就剩下十幾個舊部,根本談不上得力或者有所作為的程度。

     相比之前統領上千人,自專一方的義軍頭領。可謂是天壤之別。自從降服了梁山之後,他得力些的部曲,都被拆散指派到別部去,別說聯繫,就算是見面也未嘗有過。



     更可況,被軍師選為近從頭子,雖然有一些特權和便利,但是也絕了正常途徑追逐功名富貴的機會,畢竟作為梁山唯一的大軍師的護衛,需要他們上陣搏命的紀律和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平時更對是站班和支派什麼的雜事。

     這對頗有野望和訴求的將岸來說,無疑是一種束縛和挫折。

     「將頭……」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避讓開,出聲招呼道,

     「千萬不要這麼叫了,,」

     看到我,他倒也不意外苦笑了下,搖搖頭。

     「還是喚我將都頭,或是將兄把……如今你我都沒什麼差別,大可平輩論交了」

     「畢竟,這山上還能見到的熟人,也寥寥無多了.」

     「你曉得麼……」

     他低頭歎息道

     「曹犢子他們好幾個人,都死了,……」

     我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他忽而打斷

     「不是死在戰陣上,而是夜走山路失足跌死的,還有醉酒頭倒在馬槽裡溺死,被門柱倒下打頭死的……」

     「若不是我有心打聽,偷偷看過了屍身……」

     「誰會想到,這些健壯像頭牛的漢子,身上全是毆傷和淤紫,死的時候口鼻裡還留著血塊」

     說到這裡,他用通紅的眼睛,瞪著我。

     「你信麼.反正我是信了」

     我默然無語,梁山權利爭鬥的黑幕,已經波及到這些邊緣人物了麼,那我還真是幸運的。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害了他們……」

     他有些自暴自棄的搖頭擺腦道。

     「我羨慕你啊,這一身本事到哪裡,都少不得派上用處的……」

     「不論誰當勢,都不會刻意針對什麼……」

     說到這裡,他再次意氣消沉下來。

     「你還的記得當初那位公公麼」

     我想了想重新開口道

     「……」

     他突然抬起頭來,有驚異的望著我

     「這位貴人,還好生活著,現下正是是梁山的座上賓……」

     霎那間,我在他臉上看到諸如悔恨、憤怨、不忿等豐富多彩的表情

     既然有這個機緣遇到將岸,我乾脆稍微透露了一下自己的發現,然後被他各種感激涕淋,拍胸膛,握臂膀的,發誓要報答一二。

     畢竟,看起來有些東西,我們的私下立場是一致的。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3-12-12 21:29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2 21:29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四章 間聞





  






















我頭痛欲裂的醒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臉,卻感覺到周圍一片昏暗,也不知道時間頭昏腦漲的摸了半天,才摸到那個硬梆梆的冰冷感覺,那是我用來喚人的鈴鐺,

     這才心裡多少有些底子,依稀記得回到大廳,最後羅克敵一群人一擁而上,昨天不止怎麼的就被灌醉了。

     一個悉悉索索的聲音靠了過來,還帶著一股子讓人印象深刻的皂角味,聞到這個味道,我本能的多少有些安心。

     因為山上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洗滌用品,所以都是採摘這種豆莢一樣的皂角樹實,曬乾了貯存起來,洗浴時只要磨成粉末泡出水來,就可以清潔之用。

     作為這種經過我改良的產品,加入具有滅蚤驅蟲加消炎的硫磺成分,最近被我頻繁的用在某個試驗品身上,為此我想辦法把她全身體毛都給剃光了。

     對方在黑暗中,將一個水杯湊到我嘴邊,輕輕托起我的後枕,餵了一口,卻讓我驟皺起眉頭。

     這明顯是我自己用板糖和鹽花還有少量燒酒調配的,類似後世運動飲品的某種土製功能飲料,以滿足高強度鍛煉和勞作之後,補充發汗和熱量之用。

     當然口感自然是極其糟糕的。

     我忍不住,信手摸了摸對方的身體,雖然僵硬了片刻,但是滿手硬梆梆的骨感,讓我徹底安心了下來。

     「是你麼,三枚……」

     還沒有回答,但是呼吸還是停在我身旁,繼續著之前的動作。

     「唔……」

     灌了幾口鹽糖水後,令人咋舌的味覺刺激,總算沖淡了宿醉的眩暈和沉重感,我又想起來一些其他東西。

     辭別將岸,我回到宴廳中,卻看見有人在找我,然後熱心青年羅克敵,幾乎是半拉半拽的,好說歹說將我扯到他們那一席上,說是要給我引薦其他人,算是羅氏兄弟這個小團體的外圍和盟友什麼的。

     結果喝的原本是沒什麼滋味的淡酒,怎麼就變成火辣辣的燒頭,然後又變成雜七雜八的葡萄酒和說不上名頭的陳釀酒,

     於是各種不經意下喝進去的酒水,在我體內發生了某種雞尾酒式的化學反應,然後我暴走了.

      然後,然後我又忘記了,剩下只有一閃而過,亂糟糟的人群中,我對著一群三五大粗的剽悍軍漢,慷慨陳詞大放嘴炮的情景。

     拉開簾子,滿目刺眼的午後陽光,讓我一下有些不適應。但是當我伸著懶腰打折哈欠一轉頭,新人三枚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這時候,隨著簾子邊上掛著的鈴鐺響聲,一個半身探了進來,卻是

     阿骨打送進來洗簌的器具,一個裝著溫水的木盆,盆上架的托板上放著陶杯,還有我自製的豬鬃牙刷和一小勺石膏混合鹽的粉末什麼。

     「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想了想,又改口道

     「我。躺了多久.」

     「恩主醉後已經睡兩天了……」

     阿骨打用還有些不夠流利的漢話回答道



     「是羅都頭身邊的人,攙扶回來的……」

     「他們沒說什麼麼……」

     說實話,我更擔心的是,不小心喝醉了,把某些原本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話語,胡亂洩露出去後,引來了不可預料的結果。

     「他們只交代了恩主飲酒頗多,要好好照看,」

     阿骨打略微點頭又搖頭。

     「還差人送來一些東西,說是等您醒了,還要來拜會的……」

     「小的不敢拆看,還等恩主處置示下……」

     阿骨打平淡無奇的回答,讓我暫且放心了下來。

     既然是羅克敵親自帶人護送回來的,那問題就不是太大,不然我現在應該是,呆在秘密監禁的囚牢裡等候訊問,或是留在某人的私宅中,準備強行籠絡示好的結果了

     不過我還是有淡淡的擔心,擔心來自羅氏兄弟懷疑和猜測,在這亂世之中,大家為生存而奔忙逐亡的時候,為了一口吃食,不知道還能否見到明天的世道,不是普通人都有這種見地和分析能力的。

     直到旁晚,我看見提著個酒瓶子和油紙包前來看望,滿臉洋溢著某種奇異笑容的羅克敵。

     「老夏,你還有作詩湊對的本事啊」

     「山上都傳遍了……」

     然後他就像是收不住一般,扒拉扒拉的解釋了一大通,。

     說他的兄長本來想在籍著夜宴的機會,直接把我在後軍從屬的序列中要過去,都是因為某個意外變故,不得不暫緩行事,而這個意外說到底,居然還是我自作自受的緣故……

     大首領為了討好海藩來人,難得當堂附庸風雅,以秋色詠菊為題頒下賞賜,然後眾席都有現作,不過都不怎麼應景合意。

     然後我正巧喝醉之後和一群軍漢們口如懸河聊的上頭,好死不死的念了黃巢那首成名作《不第後。賦菊》。

     有比在一群反賊和一群的幕後代表面前,念一首中二氣十足的反詩,更坑爹的事情麼。更坑爹的是,我做完這首詩就一頭撲倒不省人事了。

     好在當場有比我反應更快的,當場宣佈其實這首詩,獻給首座盧天君的。

     然後我就變成現下這副微妙的局面。但是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我的目標和準備,雖然有所停頓和影響,但是還是沒有大的變化。

     庫房邊上的細流已經開始出現凍結的冰渣和霜白,我也嘗試著齜牙咧嘴的,用收集來的乾淨雪花擦身體,以提高抵抗力,當然這是建立在有足夠的食物和營養攝入的情況下。

     偶爾摸著經過這多麼變故,依舊略具形狀的腹部線條,我多少不由自主有些自得的心情。

     哪怕是逐漸大起來的雪花,封鎖了山上大部分的活動範圍,我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彷彿羅驃騎在宴廳上的承諾和交好,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而已。

     看著堆滿房間一角的東西,卻在提醒我,我的身份和待遇,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裡面的絹帛和幾件金銀器皿,有據說是大天君,當場賞給我的綵頭,然後那些海藩代表,也應景湊趣拿出一些東西,作為添頭什麼。

     另外一些則是羅氏兄弟派人送來的酬謝或者說分紅,因為那位在海市上公然殺人的康船主跑了之後,卻把大批離船的貨物留了下來,

     順手被羅克敵為首的左營將士給當場查沒,然後就地發賣折現之後,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最後除了打點上方之外,既然我也隱然成為他們的自己人,也得以籍著這個由頭,分到一份。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也成了梁山上小有名氣的人物,只是除了迅速堆積起來的柴碳和堆滿缸裡的米面,預計中的麻煩和紛擾,一直遲遲沒有到來,讓人反而有些不踏實的感覺。

     在這個期間,遇到清明天好的日子,我還在給羅克敵為首左軍的人說書講古,只是題材從《水滸英雄傳》,逐漸換成了當代版的《三國演義》。

     同樣是後世被反覆追捧翻炒和各種研究發掘的,都已經爛熟到不能再濫熟碘材,因此我拿著其中的精彩片段和各種典故,口若懸河的即興發揮起來,根本就是輕車熟路。

     當然,少不得籍著各種兵法、計謀為名塞一些私貨什麼的,對此感興趣的人,還真不少,希望我能夠給他們更進一步的闡述和演示。

     當然是有所感謝的,除了財物和物資上的補償外,他們的人力資源也是格外充足的。

     然後夏夫子的稱謂,很容易就過度到了夏先生之流.然後借助製作一些沙盤,繪製一些淺顯易懂的圖表什麼的由頭,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借調更多的資源。

     比如:

     借助他們提供的器械和人手,用一些冷兵器時代的知識,來訓練我的小跟班阿骨打,諸如格鬥擊刺,熟悉各種武器的實用技巧,乃至套射捕獵,尋蹤匿跡之類,野地求生的升階本事……

     也算是某種人體工程學的實踐,看看在充足營養和休息的保證下,的經過相對科學的鍛煉之後,人體的潛能能夠被挖掘到什麼程度,

     雖然個人的力量對於整個時代的洪流,未免有些微不足道,但是對於影響和改變身邊的環境,具體到個體的人和事物什麼的,還是有一定的操作性的。

     反正有了新人三枚之後,他可以從日常幫忙的雜務裡逐漸解脫開來,按照我期望的方向去塑造。他表現的也很賣力,或者說無比珍惜我給的任何機會。

     看他每次都弄得傷痕纍纍疲憊不堪,卻依舊各種鬥志盎然的樣子,我甚至有一種錯覺,我其實實在養成一隻貝爺。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多了一項日常,

     調教骨瘦如柴的新人「三枚」,雖然她做起事來還是不怎麼得力,但至少不用擔心,因為長期飢餓和缺少營養,造成的某種程度上神經和感官失衡後遺症,磕磕碰碰的不是撞在門邊上,就是打翻東西。

     還有不厭其煩的糾正她一些怪癖,比如有事沒事喜歡蹲在黑暗中;不願意拋頭露臉,哪怕她這幅長相,恐怕連正眼停留一刻的人都沒有;就算站在我身邊,也要習慣性的努力藏進我,幾乎不存在的影子裡。

     還有走路像貓一樣的,幾乎沒有什麼聲音,雜庫裡神出鬼沒的,讓人一驚一乍之類的習慣。我一度考慮過,要不要給她改名叫阿卡林。

     相比之下做起家務或是整理物品,總是顯出有些笨拙的弄得滿是響聲,就好像正在被人打劫一般,少不得到召來我充滿個人特色的懲罰教育。

     但是我教導和訓練阿骨打,或是給前來拜訪的羅克敵,講解各種典故的時候,她似乎會變的格外的安靜,總之我似乎買了一個奇怪的傢伙。

     突然有一天,消失了大半個冬天的羅克敵,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有德,且感謝我吧……」

     看著他一臉欠揍的表情,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3-12-12 21:34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2 21:32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五章 出聞

然後我接到第一個跟隊外出的任務,去接收某地奉獻的賦稅,按照慣例這可是一個美差啊。

     特別對我這種負責記數的,不上不下的後勤輔助文事人員來說,可謂風險小,進項快,週期短,油水多的任務。

     主要是去梁山的外圍勢力去徵收糧食布匹,以及其他一些雜物,梁山既然贏了,並且繼續存在下去,那周邊因為官府勢力受損收縮,而失去保護的地方士民,多少要為此付出一些代價。

     山下一個蔭蔽的渡頭,已經有一批人聚集在那裡等候著。

     在這支百多人的隊伍裡,我有些意外的見到不少似曾相識的面孔,貌似在義軍中打過交道的,領頭正是那名義軍老兵鄧坊,沒想到他還好生活著。

     他現今也是個副都頭,據說是從一個雜編什長,重新干到這個位置的,不過還是在備丁的序列裡,常常要奔走輸送與山內山外諸營寨間,只能算在下層頭目階級裡。

     見到我後,沒少一陣唏噓和感歎,從某種程度上說,包括前頭領將岸在內,他們混的大都不怎麼如意,這次好容易被重新聚攏起來,不由抱上了某種期待和盼頭。

     又等了一會,卻沒有等到將岸的到來,只好略帶著失望由老都頭鄧坊領頭整隊出發。

     預期中作為這件事推動者,前頭領將岸的缺席,多少也讓我有些遺憾和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卻不知道來自哪裡。

     等人到齊了之後,我們就分批登上水營提供的板頭船,這種船扁平寬大,吃水淺且四平八穩,調轉方便,尤其適合在這種水泊河網地帶輸送往來。

     數百里水泊,還有同樣面積甚至的葦蕩草澤,構成小梁山脈最好的外圍掩護,風催草野,蕩漾如毯,發黃枯敗的葦花已經掉盡,只剩下成片伏到的草桿。

     上次是作為俘虜過來的,因此沒有心情欣賞這個水泊風光,現在總算可以走馬觀花的好好留意一番。

     星星點點的小船上,好些婦人正在打撈水草等雜物,然後挑揀其中可以食用的部分。這也算是我當初生產自救的一點小建議之一。

     伏葦也被成片的拔起來,剝出來白白的脆根,味道稍甜。對普通人家也是不錯的小菜。另一些人則在用木鏟在荷葉枯敗的淺灘上挖藕,大冷天滿身泥濘的卻在冒熱氣。

     看到他們辛勞和無奈,我忽然覺得我自己的境遇,也不是那麼糟糕了。

     船在曲折盤繞的水道中,且行且遠,很快前後都淹沒在不見邊緣的水澤葦蕩之中,我的思緒也隨著這些連綿如雲的葦蕩,飄搖起來

     按照羅克敵的說法,我到了這裡,自有一番驚喜的,因為有內部消息稱,梁山諸軍在開春,都有意再度擴編增補,然後在包括這只前義軍在內的降眾中,再選精幹之士,另編成若干個新都、團頭。

     這次輪到的外出差遣,不過是附帶的考察之行,算是照顧我這個老熟人的淵源,也是變相沾了我的光云云。

     因為,據說這一部歸降梁山的人馬,著實整出了幾個表現不錯的人物,被某些上層看對了眼。

     不過這所謂的熟,也不過是行路漸遠之後的某個偶然回頭而已,或者說只是來自某種形同陽謀的變相試探而已。

     我這麼思索著,在這一路上又有來自小梁山脈其他山頭的,大大小小好幾股人馬加入,最後這只徵收隊達到了四五百人,領隊的權利也被交到了一個叫戴宗的中軍都頭手上,他雖然沒有神行太保的本事和綽號,但是對我還算客氣。

     似乎是被人事先格外交代過一般,他甚至讓鄧坊的麾下,安排了幾個人跟著我聽從吩咐。

     迷宮一般的河網中,一次又一次的豁然開朗之後,我們已經來到了河口,一個半延伸到河中的小型水寨。

     重新踏上陸地之後,就梁山附屬實力的邊緣,人為踩出來的大路兩邊,戰場的痕跡依舊,折斷銹蝕的兵器和旗幟,因為數量太多顧不過來而沒有被掩埋,又被野狗什麼的七零八落的屍骨,在泛白的草叢中,依稀可見。

     各種被焚燬的村落和拋荒碉地也沒有恢復過來,在一片死一般的靜謐中,淪為烏鴉和野狗流竄盤踞的樂園。

     這種景像在我們的行程中,持續了很久,直到看到低矮的土牆和籬笆,和孤零零的犬吠雞鳴聲。



     不過這不是我們的目標,在一片噤聲的靜默和隱藏在草屋蓬戶中的窺探中,我們穿過這裡,順便帶走了狗和雞鴨等,所能看到的活物,繼續前進。

     這次沒有再走多久,就到了我們第一個目的地,被殘缺不全的矮牆和乾枯的水溝,所環繞的小光縣。

     小光縣,舊如其名,是一個賦稅戶口評級最下下等的小縣,還是廣元年間,從青州治下析分出來的眾多新縣之一,作為商路集鎮發展起來的。

     雖然已然破敗的厲害,但好歹是個縣治,因此城中大抵還有好幾千號的常住居民,維持這對四野鄉民,徵收和交易日常的基本職能。

     作為一個下等小縣,這裡低矮的土圍子上,儘是像被狗啃出來的,被攻打破搗毀的痕跡,還沒有來得及填補上,

     破敗的縣城之中,面有菜色的居民,沿街的店舖,還留著火燒和刀斧砍砸過的痕跡,街上幾乎看不到人,連野狗都知趣的夾起尾巴,躲在房屋和街巷的陰影裡,

     只剩下一些建築還沒來得及修不好的破洞裡,那些塗滿灰土心驚膽戰的面孔,以及畏畏縮縮躲在門板和窗扉間隙後面,小心窺探的目光和眼神,

     這只是戰後的梁山,對外圍勢力的宣誓所有權而已,因此幾乎沒有遇到阻礙的力量。

     控制了幾個出入要點後,在被燒燬的衙門廢墟上,叫戴宗的領隊,開始召集頭目們大聲的交代。

     「按照規矩,砸門好容易出來這一趟……」

     「大夥兒可在此處,好好找找樂子……」

     「順便看看自家有什麼用的上的東西,儘管去拿」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我格外交代道

     「夏簿記,您就算是想要女人,也是沒有問題,看上哪個儘管去交涉……」

     「只要事後不要把人弄死了就好……」

     我不由撇撇嘴,好吧,我對女人十分飢渴的謠言,也在梁山上傳播了麼。

     被拖選出來交涉的幾個居民代表,站在長街口,戰戰兢兢抵好著這些外來者,進行小心翼翼的交涉。

     除此之外,就是風捲長街,塵埃和垃圾一起飛揚的寂寥,偶爾洋溢著不懂事孩童的哭聲,隨即就被心驚膽戰的父母給遏止了。

     其中唯一的亮點,就是在梁山眾到來後,屈指可數幾家被迫開門經營的鋪子。

     豆雜鋪子,縮在櫃案後面,身如篩糠的鋪主,看著這些暢懷大吃大嚼的漢子,一聲都不敢出,

     用豆渣和雜面做成窩窩頭一樣的東西,還有濃稠豆汁和小米煮叼粥水,還有醬鹵老豆腐蓋的蒸麥飯,切上許多大蔥和芥菜,雖然沒有什麼油水,但是吃起來格外的香。

     打包許多份,作為回程的乾糧,然後留下半匹粗絹,算是作價。

     其他什麼的鹵熟、炊餅、醬干、壇菜之類的,也收羅一些,算是私人稍的手信。

     當被挑選出來的健卒,牽著騾馬,開始巡查這座不大的縣城的時候,我也開始帶人在城中晃蕩。

     我當然不可能真的去找什麼女人,而是藉著這個由頭,查看了這座小城裡的大部分營生和維持日常運轉所需的行當。

     雖然他們閉門不出,但是不妨礙我帶人敲進去,然後在一家老小驚恐的眼光中,取走一些樣品,算是某種程度的社會考察。



     而跟我去的其他人則是一副不明覺厲的表情和樣子。

     整個過程波瀾不驚,雖然遭到過兵匪多重的劫掠,但是剩下來的人,還是為我們湊出了所需的東西。

     十幾大車的糧食,有稻米也有麥豆,還有用簍子裝起來的灰白色海鹽,壇裝的醬料和酒水,成捆的白素布,一些不規則碟錠,整疊的皮子和肉乾,籠子關的活家禽,以及若干名已經哭干眼淚的女人。

     我在鐵匠鋪和各種金工手藝人家的巡視,也暫告一個段落了,我的行囊裡裝了一些叮噹作響的玩意兒。

     留下些許哭喊聲和瘡痍之後,然後是沿著道路的下一個集鎮。我的任務十分輕鬆,就是隨便點數和記賬,基本上需要什麼東西,跑腿什麼的都有人搶著去做。

     當我的袋子裡,已經裝滿了各處收羅來的零碎,滿載物資的大車也排成了長龍,車上的女人也達到了二十多名,各種成色不純的金銀錠子和碎塊,裝了一匣子,

     按照山上的規矩,外出巡收的東西,除了可以當作錢用的財帛之外,允許有二成到三成作為例行的差遣物耗,當然實際徵收到的東西,遠不止這些,早把這些折損攤了進去。

     有本事的帶隊還會因地就食,因此這些物耗的指標往往被節餘下來,作為私人的好處。一般頭目們瓜分其中的半數,剩下的分潤給其他普通兵卒,具體到個人頭上,也算是一筆小小的收益。

     但是最受歡迎的是這些找來的女人們,只要是一停下來歇腳的時間,她們身上總會爬滿了各種各樣的男人,每天天黑後,身段長相最好的幾個女人,還會被輪流留在頭目們的帳篷裡過夜。

     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激勵手段,幾乎是人人有份,唯一沒有動過這些女人,也就是我和老軍鄧坊。

     我是因為實在看不上,也不忍心折騰這些一有空,體內就被迫灌滿各種男人體液的可憐人,至於鄧坊,就不知道什麼緣故,在一片谷精上腦的男人中,很有些潔身自好的味道。

     我或許會偶爾同情、可憐她們的境遇,卻也無能為力改變這種現狀,就算我偷偷把她們放走一些,估計戴宗那些人,也不會格外追究什麼,但是這麼做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因為她們就算回去,也沒有什麼好結果,倒不是因為什麼封建腐朽的貞潔觀念什麼的,事實上這亂世之中活著就相當艱難,沒有多少閒功去計較什麼禮教。

     但只要梁山依舊屹立一天,他們的父兄家人就不敢也不會輕易接納,這些半路逃回來的女人。反而那些畏懼梁山威勢的鄉人鄰里,會把她們看作取禍之道,或是不祥之兆,重新送回山上來,或是秘密打殺弄死,以去後患。

     這就是狗屁的世道,天殺的紛亂時代,無數個地方,每天不停發生的悲劇和慣性之一。

     我也只能給點建議,比如以奇貨可居的理由,稍微的善待這些女人,在食物和衛生上給予關照,換取更好的服務品質,減少安排的頻次,懲罰那些過於粗暴的行為,避免過度使用,而影響可持續發展什麼的。

     結果,

     期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有個來自地方上年輕男子,在兩個同伴幫助下,就居然想乘夜潛入營地中,救走被梁山眾徵收的某位青梅竹馬之類,哪怕她已經被人開發的不能再開發。

     他都已經得手了,然後因為女人的懇求,而想多帶上幾名,結果這些被輪的有些腿軟的女人成了他的負累,結果逃離的時候,驚動巡夜的老軍鄧坊,被當場捉住。

     然後這三人都被殘忍的砍掉四肢,割掉舌頭和下身,豎插在木桿上,留在路邊做成標記,直到我們拔營走的時候,還未徹底死去,還是鄧坊給補刀才結束了痛苦。

     作為被營救那名女伴的遭遇,在一群男人的圍攻下哭干了眼淚,像一具破布娃娃一樣的任人擺弄。

     這件事,也讓我再次堅定了,一有機會就離開梁山這個不善之地的決心。

     可遠遠望見作為州府屏障,卻已經空空蕩蕩的官寨的時候,我們終於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相比出發時需要繞遠一大圈的徵收線路,回來走的是另一條更短更直的路線,因此,

     很快就來到了一處渡口,按照約定,右營從外地回程的舟船健兒,會負責接收和捎帶運送上我們一段。

     渡口冷冷清清的不見一個人影,只有幾件破敗的歇腳棚子和土圍茶舍。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2 21:33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六章 忽來

我忽然聞到來自風中,隱約一種金屬和汗臭混雜的味道。

     風聲忽然大了起來,吹動的葦蕩搖曳不止,不對,是奔走突進的低吼聲。借助葦草的掩護,突然冒出來大量綽約的人影,幾乎一下子就逼迫到了近前。

     隨著刀光血色和慘叫聲,將這只行進中被拉長的隊伍,攔腰截斷成數股。那些滿臉寫著鬆懈和倦怠的梁山眾們,幾乎是猝不及防的成片成片的被撲倒。

     「向我靠齊……」

     老軍鄧坊奮力高喊著,揮刀磕飛一隻飛斧,呼咻著狠狠彈切在我面前大車上,嗡嗡作響。

     他已經一腳踢倒砍翻一個衝到身邊來的襲擊者,又格住另一個揮砍的刀手,用帶盔的頭狠狠撞的對方臉上紅白四濺。

     這時,才像是遲到的聲調背景一般,各種女人哭喊的聲音,梁山眾們驚慌失措的慘叫和亂喊,讓場面亂成一團。

     嚴格說這只是一隻武裝徵收隊,因此沒有太多出戰的配備,幾乎大多是便於遠行的輕裝短兵和少量的矛手,盾和弓弩的配置幾乎沒有,更別說小貓兩三隻的哨馬。

     坐在大車上的戴宗,幾乎第一時間成了對方的集火的目標,他甚至只來得及站起來喊了半聲,就被好幾柄投斧和箭矢,齊齊打在身上血花四濺,軟綿綿的滑落下去

     然後他的副手,另一個來自水營的都頭,乾脆緊跑幾步,被一隻流箭戳在腰上,悶哼一聲去勢不減跌進河,帶著划動的水花和洋溢的血色,遠遠的飄流而去。

     另外幾個頭領也好不到哪裡去,手足無措,反應遲鈍是他們最多的表現,我甚至在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個身影鑽到了大車底下,拚命往身上塗抹血漿裝死。

     於是剩下猶然在奮戰抗爭的老軍鄧坊,就成了大家靠攏的主心骨。因為他身邊都是前義軍的老人,因此很容易就依言聚攏成團,反而傷亡看起來不是那麼大,距離遠的那些梁山眾,也連滾帶爬的向他奔逃過來。

     因為先前正在和他搭話的緣故,我也運氣不錯的被這些人,給團團圍在了中間,第一時間伏低身體靠在大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平復差點跳出嗓子眼的心臟悸動。

     在他的怒吼和號令之下,各種放在大車上的兵刃和槍矛被拿出起來,架在歪歪斜斜推翻成一片的大車上,算是形成最初步的防線。

     在參差不齊的矛尖前,被接二連三戳死了十幾人後,這襲擊者的攻勢不得不一頓,顯出了某種頹勢和乏力。

     鄧坊身邊聚集了隊中小半的人手後,那種遇襲的慌亂和驚恐,也在這些梁山眾臉上慢慢消退,然後變成某種羞憤和同仇氣概。

     在鄧坊的領頭下開始結成一隊,帶著重新恢復的些許悍勇,返身衝向這些陌生的敵人,將那些尚被分隔和圍攻中的同袍,還有些許出氣的,都被連拖帶曳的裹挾回來。

     從某種程度上說,到了這個地步,這次不怎麼合格的伏擊,已經達到部分目的了這只徵收隊幾乎折損了過半人手,各種徵收的物資也丟的七七八八。

     失去了突然性和正面的優勢,已經沒有必要再死纏下去了。但是那些襲擊者重新聚攏之後,只是緩緩的退入草蕩,卻沒有真正的離去。

     我忽然感覺到腿有些發麻,讓後看著地上輕輕跳動的沙粒,才發覺並非我腿發麻,而是地面輕輕震盪了起來,老軍鄧坊也察覺了什麼,暴起怒吼著

     「轉頭戒備……」

     然後道路另側邊緣的葦蕩,突然成片倒了下來,飛揚紛舞的草葉碎塵中,猙獰咆哮的騎手,像是魚躍的鬼魅一般,刺破了這層塵霧構成的薄薄屏障,

     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

     粗短柳葉扁矛的雪亮反光,而不是那種炮灰用的粗糙生鐵尖,也不是老兵所用精心磨礪好的長尖矛,為首的騎士,更揮舞著一隻帶斜突的精鐵馬槊。

     隨著簡單順勢揮舞的動作,的慣性,如雷霆一般,將一小撮落單的部眾,撞倒踩踏在馬下,然後將最後一個人,猛然掉飛起來,如同一片風中落葉。

     「是官軍的馬隊……」

     「他們怎會在這裡」

     「該死的官狗……」

     「矛頭都給我轉過來……」



     「攔住他們……」

     「穩住,穩住……」

     雜七雜八的紛亂和叫喊聲中,一些膽小的人,已經開始掉頭想逃進蘆蕩中,然後被人沖背後打倒。

     面對黑壓壓小跑著衝過來的馬隊,迎面吹壓的風中,送來人體和牲畜流汗混合成的腥臭味。

     前排的這些梁山眾的臉頰和眼瞼開始充血,但是更多人的手和腳開始抽搐,就像是風中落葉一樣飄搖著。

     然後是沉悶的撞擊和骨肉摧折的破裂聲,被壓抑之後猛然爆發出來的慘叫痛嚎聲,

     僅僅一個照面,就讓前排稀疏不等的列隊凹陷下去一部分,他們的身姿像是被戳破的水囊一般,隨著蜷縮倒下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著,將血水噴濺的到處都是。

     少數沒有倒下的人中,領頭持矛的老兵鄧坊,滿是溝壑的臉上也多了一條血痕,但是僅僅如此而已,猛地反手投擲出去,頓時釘著一名騎手的肩膀,將他從馬背上掀翻,滾落間又絆倒了另一騎手,一呼一吸間,他又揮動另一桿搶來的馬矛,逼退了第三名騎受。

     這個停頓,終於讓剩下的人反應過來,亂糟糟的將缺口補上。

     而我卻無能為力,只能目瞪口呆兼驚懼的站在原地,接二連三的變故,僵硬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這具身體殘存的本能,讓我恢復過來。

     依靠著車板的掩護,我大口喘著氣,將一隻袋子裡的零件掏出來,抖手著好容易組成一隻手弩,摸著皮扣上的箭排,咬著牙在溝槽裡拉上一隻無尾箭。

     顯然作為我在山上反覆射擊練習的成果,在這種場合幾乎沒有什麼改善,對著潺動人頭前方奔馳的身影的,搖晃的幾乎瞄不準目標。

     不時有空中飛過來,咄咄聲音的打在木盾手牌和大車上,夾雜著痛呼哀嚎倒下的聲音。就像是一個催命的符咒一般,讓人怎麼也沒法集中精神。

     提前量,提前量,我努力提醒著自己,第一支短矢扣發出去,低低的弧線穿過飛揚的馬腿,落在塵土中。

     然後裝上第二隻就快得多了,慘叫聲還在繼續,這一個片刻,又有十幾人加入死傷者的行列,短時間內,滿地流淌的紅色血水,就將翻出來的泥土染成褐色……

     就在他們倒下的那一刻,我猛然扣下機紐,嗡嗡顫動的細微反作用力下,灰色箭桿咻地的消失不見。

     還是算錯了提前量,想射目標最大的身體,卻落在了沒有防護的馬股上,於是帶著騎手驚痛的奔跳起來,然後被幾名突前的矛手,齊齊穿刺在身上,血如泉湧的栽翻在塵土中。

     輔助殺一血達成,我心中莫名其妙的冒出某個遊戲術語,鞋卻變得平靜多了,然後壓上第三隻。

     這具手弩輕巧而精緻,鐵骨貼簧片的臂弓,據說是軍州配發給騎兵軍官用的防身利器,只是梁山上的人,素來用不慣這東西,不知怎麼就弄斷弦,丟到這雜物庫了,重新找人換上截短的角弓弦之後,然後用草汁和煙灰,染成花花綠綠的偽裝色,就成為我的收藏品。

     就像是開啟了我身體內的某個開關一般,手抖的幅度變小了,呼吸也慢了下來,裝填的動作也平穩了許多。

     第五支短矢,再次射中一名騎手的肩膀,他負痛的低伏下肩膀,輕易衝出我的射界,不過卻帶動著好些騎手,主動聚攏到他身邊。

     直到被怒罵和呵斥著,重新散開,不過已經錯失了進一步擴大突破的良機。

     礙事的傷者和屍體被拖到人群後,老兵帶頭一個突刺,就將三名分神的騎手,給掀翻下馬來,只有一個狼狽不堪的滾爬逃開,另兩人則被毫不留情的刺中臉頰和胸膛,變成冰冷的屍體。

     終於拚死打退了這些馬隊的突襲,我們也再次縮水了一大半,雖然只是幾刻間的功夫,卻彷彿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傷者和死者橫七豎八瞪在血水裡,慢慢發出而死去。

     射空一打以上短矢,我手的指腕也變得又酸又軟,的幾乎都扣不上弦了,直接擊殺的戰果幾乎沒有,因為這些穿著號服的官軍馬隊,人人都有防護,最少也是一件釘皮套子。

     因此只要是不正中眼睛喉頸之類的要害,短矢的威力有點不夠看,倒是身邊幾個拿著弓箭的梁山眾,跟著我動作,瞄哪裡也射哪裡,頗有好幾個戰果。

     臨時的領頭鄧坊,略微讚許的看了我一眼,囑咐道

     「注意掩護……」



     接著突然一個快步衝到前面,拖起兩具尚且完好的的屍體,搶步回到陣列中,挑開包頭和衣襟,不由臉色大變。

     「白沙寨,飛流都……」

     「該死,他們是山外諸營的人……」

     「就算穿上官軍的號服,馬匪子們的那股子臭氣,咋也聞的出來……」

     倖存的部眾中,也有人認了出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咋們做錯了啥麼……」

     可惜已經沒有時間容他們多想了。

     攻打再度受挫,那些敵人也似乎失去了耐性和信心,開始搖頭晃腦的左右顧盼,慢慢退了開來,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就像是咆哮的烈風一樣,馳騁馬背上的身影,突然再次奔卷而出,卻是一隻沒用動過的生力軍。

     這些騎兵看起來更要精銳的多,好些人身上甚至閃爍著某種光澤,那是作為正軍頭目或是將主親衛隊,才可能有的金屬類護甲。

     他們像是獵人般的嫻熟而老練,用咆哮和長矛馬刀的威懾,驅趕壓縮著邸角而聚的鹿群。

     用短矛和手斧聚而投射之後,不停的盤旋著從邊緣掠走,然後用矛尖和刀鋒放倒一些反應不及的身影,他們被刺傷或是帶倒在地之後,緊隨其後的同伴就會用踩踏和戳刺來製造更多的傷亡。

     「前軍的馬隊,也派人插手了麼……」

     鄧坊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齒的吼出聲來。

     「還真是看的起我們啊……」

     「本部何德何能,蒙的山上那幾位大人物的如此看中……」

     面對如此出言挑激,對方毫不做理會,悶聲不響的反覆衝殺過來。雖然這時候已經看清楚,他們人數並不會太多,但是齊頭策馬衝殺起來的時候,赫然有一種山搖地動的錯覺。

     身邊時堆積傾倒在地上的各色貨物,被重新佈置成權當心理安慰的防線,一種一籌莫展窮途末路的感覺,開始瀰漫在剩下的人臉上。

     我也被拌了一下,卻是個開裂的醬菜甕,流出來的醬湯,正在散發出某種刺激的味道。然後某種思路被觸發了。

     我抓起一個酒罈子,用力丟出去,碎裂在陣前潑灑了一大片,然後在他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我緊接著丟出一根燃燒的柴火……

     結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落在酒水上的柴火,冒出陣白煙就熄滅了,我楞了一下,敵人也楞了一下,然後一隻細長的投矛飛了過來,作為我的回禮和問候。

     顯然我又被那些YY無極限的古裝劇給誤導了,好吧不是什麼酒都能燃燒的,特別是針對只能釀造低度酒的古人來說。

     但是我的舉動啟發了奮戰在前的鄧坊,他將另一個罈子丟了出去,這是一個油罐,然後其他人有樣學樣的……

     又付出是幾條人命的代價之後,拋灑在被掀翻大車之間的柴火和油脂,

     這下終於燒了起來,隨著腳下逐漸竄起的火光,衝進人群中的馬隊也亂成一團,雖然可以蒙上眼睛來,驅使坐騎衝過危險區域,但是生物本能畏火奠性,卻不是那麼好消滅的。

     雖然他們在火焰中的亂蹦亂躥,同樣也我們帶來了不小的傷亡,但是對這些馬上健兒的士氣打擊卻是更要命的,那種人馬一體被灼燒出來慘烈嘶鳴聲,讓其餘騎手原本意志高昂的坐騎,也不免嘶鳴奔喘著搖頭晃腦,開始畏縮不前。

     甚至是反抗性高舉前蹄聳立起來,導致的隊列,出現了某種混亂,

     戰場上停下來的騎兵,可是比步卒更大的目標和靶子,這次不用人再喊什麼口號,所有的短矛和弓矢,雜七雜八的重物,都被一起丟射了出去。        
mk2258 發表於 2013-12-12 21:35
第一卷亂世激流 第二十七章 聞變

   屍體血泊在斜陽中凝固成一個永恆的顏色,但是我們至少活下來了。在那名馬隊首領,被一個老醋罈子砸倒翻落馬下之後,這些莫名其妙殺過來的敵人,終於莫名其妙的突然退卻了。

     作為我們這些孤魂野鬼存活下來的代價,是死了很多人,生死存亡之間,很多人會表現出,比如歇斯底里或是惶不可終,

     於是驚慌失措的人死的最快,臨陣脫逃的人次之,膽大冒失的人死了,膽小怯弱的死了,不夠小心的也死了,運氣不好的更死的不能再死了.

     於是能挺到最後的,居然都是些平日裡性子和表現比較中庸平穩,多少懂得配合,還有一點點運氣的人,

     五六百人的巡守隊,囫圇活下來的還不足百餘人,可謂慘痛之極。但其中倒有大半是前義軍的人,就未免有點天意弄人了。

     派出巡哨,收拾現場,分揀甲械,包紮傷口,扎制車架,將丟棄的物資,回收一部分尚可使用的,燒了十幾大鍋湯粥和肉膾,暖暖殿進飢腸轆轆的肚子,總算恢復了一些精神氣頭和體力。

     刻意被壓抑的中。

     作為碩果僅存都頭級的人物,鄧坊已經是當之無愧的領頭人,他正在沉默不語的,把玩這手中作為戰利品的那只長梢,

     「我們還有四十七匹馬和二十六隻騾子可用,……」

     「各色口糧肉乾醬菜酒水,也足當剩下的人半月之用……」

     「完好的大車有十一輛,只要配上騾馬就能用,受傷的二十幾個人,都可以坐上去……」

     「剩下能拿兵器上陣的,連你我在內還有八十七個……撿回來甲杖器械倒是充裕的很」

     「差不多人手一套甲子或是皮套,一桿矛和刀,三隻投矛還有餘……牌有二十多件,弓也有十六具……」

     「這樣可以稍稍安心一些了把……」

     他歎了口氣,示意我坐了下來,遞過一個烤熟的薯,雖然因為品種不良的緣故,只有小孩拳大,但是熱乎乎的咬進去,還是頗為焦香可口的。

     「將頭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告訴什麼.」

     鄧坊楞了一下。

     「告訴你我們有.難道你不曉得……」

     我也愣了一下。

     「那位監軍被山上待若上賓的事情……」

     「是麼」

     他重重稻口氣

     「山上將我們這些四散的降人,重新聚攏到一處,顯然是沒有好事啊」

     「虧我還抱有想念,與將頭麾下的弟兄們再會之期,」

     「看來我們的重聚之日,就是死無葬身之時啊……」

     「看來山上那些人是鐵了心,要用我們明年的祭日之期,去換取那位公公的回心轉意了。」

     我用力的晃了晃頭,很多雲山霧繞的疑點和片段,在這一刻也彷彿想明白了。只怕一直和我走得近的羅克敵,也成了別人的一枚棋子了。

     「看來山上要的不僅僅是我們這些新附者的命,還想要官軍招安洗白的機會啊。」

     我喃喃自語道。

     所以當初我們在陣前,將這個死太監和他所代表的一小群官軍,獻了做梁山的投名狀,於是時隔今日,梁山的某些人,也將我們獻了出去,作為與官軍和談的一點附加條件和誠意。

     這可謂是頗具粉刺的事情。

     「若是這樣的話……」

     我低聲道。

     「水營的船,怕也是再不回來了」

     「什麼……」

     另一個走過來的頭目大驚失色道

     這個消息頓時打斷了那些,尚且保佑僥倖心理的人。他們的乾糧掉在地上,包紮傷口的動作也僵住了。

     然後變成一場亂糟糟的爭執,有人嚇破膽,有人卻急切像回山,還有人希望原地休整觀望兩天,再走。

     「人心已經散了麼……」

     我看著爭執的面紅耳赤的他們,輕輕歎息道。



     梁山這些日子,居然已經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好些人,讓他們不願意輕易捨去這個好容易獲得的身份和認同。

     「我們走陸路回去……」

     最後老軍鄧坊斬釘截鐵的道

     「再做觀望……」

     事實是殘酷的,刻意忽略的真相,只不過被拖延了一段時間,才被迫重新面對。

     「我們回不去了。」

     好些人對著梁山的方向,嚎啕大哭,或是四肢酥軟的跪倒在地上。

     大片過火後的葦蕩中,到處是殘燼或是餘下火頭的灰煙,在一片灰黑斑駁的大背景中,裊裊直上。

     被焚燬的水寨和渡頭,還有飄滿河道的各種焦黑碎片和浮屍,頻頻的出現在我們眼前。

     數日之前,還曾是高朋滿座,賓客雲從的聚義堂中,

     已然化作血肉橫飛的修羅場,短暫而慘烈的遭遇戰,已經分出了結果,

     攜刻這忠孝節義的屏風大扇前,一個人頭滾落在鬚髮發白的大首領腳下,赫然是那位死不瞑目的軍監公公葉孟言。

     僅僅這一個晚上,就讓他的頭髮徹底變成了白色,精神萎靡而氣勢衰減,短短的片刻間,梁山九曜的交椅就空出了兩把,

     最有可能接任的二頭領陳舉,已經變成一團無法分辨的碎肉,另一個負責梁山上下錢糧的總櫃頭朱太功,則口吐污血的僵死在案上。

     似乎轉眼之間,大天君的心腹和核心圈子,已然五折去二。

     沉重的喘息和綽約的火把晃動之間,大首領用腳尖,輕輕踢了葉孟言的人頭,歎息道

     「何苦由是,要走到這一步呢……」

     站在他面前,赫然代表的是梁山上年輕一代中,最為激進的軍將頭領,他們有些緊張,又有些憤慨的緊盯著這位大首領,卻沒有人回話。

     「算了……」

     盧天君擺擺頭,

     「出來吧,這種謀劃可不是你們這些,可以想出來的吧……「

     「你的青林隊呢,是不是派去劫殺,還沒有回來……」

     大冷天也依舊習慣搖著扇子的軍師風君子,從人群後面走了出來,淡然道

     「果然是你的算計麼……」

     盧天君的臉皮抽動了一下,看著這位配合默契多年的老夥計,頗有些說不出的感慨和滋味。

     「那你又是什麼時候倒過去的……」

     中軍兩班的總教頭曲連榮,就像是影子一樣的站在風君子身邊,正眼都沒看過盧天君一眼,也沒有出身。

     「或者說,從一開始,你們就互為表裡而已……」

     作為盧天君的底牌之一,如果沒有這位甚沒存在感的總教頭,各種的掩護和遮蔽,只怕身為軍師的風君子,也沒那麼容易串聯和勾結這些激進派,推動事情演變成如今的局面?

     「談不上算計,」

     風君子繼續道搖扇道

     「只是沒法看慣,你們為了結好那些官狗,連新上山的兄弟,都捨下手去截殺啊……」

     「不過……」

     盧天君扯動嘴角笑了一下

     「但你還是坐視其成了不是……」

     「若不是如此,我們有怎的輕易偷梁換柱呢……將你身邊那些礙事的支使出去呢……」

     「多虧了這位好兄弟,給你通風報信啊……」

     軍師身邊走出一個身影,赫然是臉色青白的將岸

     「好個號稱無爭的風君子啊,他們是什麼時候,都成了你的人啊……」

     「因為我能給他們你給不起吊件……你已經老了,老的不適合再帶領大夥兒了」

     「現在老營剩下的人,大都站在我們這邊了,」



     「盧天君,你還要負隅頑抗,多費死傷麼」

     此起彼伏聲色俱厲的聲音中。

     盧天君不說話,只是死死瞪著人群中的土燿鄭買臣,讓這個前心腹有些心虛的退了半步。

     然後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曾經被他寄予厚望的季公孫,他也表情如常的站在叛亂人群中,心道這是你的依仗和底氣麼。

     「想要自立門戶倒不算什麼,梁山這些年積攢下的本錢,」

     人稱金燿的阮七走上前擋住他的視線,苦口婆心的辯說道。

     「但是萬萬不能和那些官狗談招安啊……我輩這些年枉死在他們手中的人,還少麼」

     「不招安,還能做什麼,讓我們的子孫世世背著賊名,為別人去火中取栗麼……」

     大首領身旁,斷掉一條手臂,滿身血污的白狼蕭尹,忍不住激動的大喊起來。

     「賊名,你以為我們都願意做賊寇麼,都是這天殺的世道,該死的官府,把我們逼成賊寇的……」

     阮七也禁不住怒吼起來。

     「不做這個賊寇,我們大多數人就得做那路中橫倒的枯骨啊……」

     說這句話是個白鬍子老頭目,他叫宋長生,也是老營第一都的都頭,開山立寨的頭批老人之一,顯然對梁山極有感情和歸屬感。

     「拿這山內山外十數萬口的身家性命,去換你少數人的前程.倒是天作的好買賣啊」

     這句話讓對峙的兩邊,再次怒罵著爭論起來

     「混賬,這是何等喪心病狂之輩的生遙……」

     「堂上死在這刀下的,那個不是你的父兄輩,……」

     「生遙不生遙,難道官軍都能毫無芥蒂的收納,這十數萬口麼……」

     這句話,像是打中了要害,盧天君身邊頓時啞聲了,連帶他的親衛,也忍不住偷偷看著自己的主上。

     「眼下官軍受創甚重,且虛與委蛇議得招安,獲得治理地方的名分和實質,才是我們洗脫舊名的桎梏,爭據一方的良機啊……」

     盧天君慘然一笑,臉上的傷口就像猙獰張開的嘴巴,泊泊的流血不止,染紅了半邊肩背。

     「可惜你們就是不能明白我的苦衷……」

     伴隨著他這聲歎息。

     樑上突然非出來成片的箭矢,將這些為了近戰方便而僅持短兵的人群,咄咄射的人仰馬翻,不知什麼時候一群人手持弓弩,站在樑柱之上的陰影中,他們顯然是盧天君的最後底牌。

     風君子冒著冷汗看著,透過九座鄭買臣後頸的血箭,大聲的呼喝著,讓更多的人衝了進來,掩護在他身前。

     高舉起桌椅,冒著入肉的箭只,猛然衝前,然後將手中所能找到的東西一起丟上去,雖然大多數準頭很差,但是還是有一些落在了樑上,將上面的人撞落下來,被剁成肉醬。

     屏扇後面的壁板,突然倒了下來,露出一個更大空間,湧出好些披掛整齊的扈衛,將盧天君等人團團圍住。

     隨著衝進來弓弩手,用箭雨與堂上的對射,失去壓制的叛軍們,也和內廳暗室中湧出來的救兵,殺成一團。隨著倒下來的門戶和搗碎的壁板,越來越多湧入聚義堂中的叛軍,逐漸佔據了上風。

     退到廳外的風君子還沒鬆口氣,

     「救援首座,殺光逆賊……」

     一陣喊殺聲,壓倒了外圍的動靜,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連帶著他們所持的火光,也變得雜亂暗淡起來。

     盧天君也在最後的親信護衛下,退到了依山而建的聚義廳,二層建築的露台之上,

     他看見新衝上山來的人群中,一身鮮紅大氅的女性——陸玲瓏,以及緊隨左右的人群中,為首的正是梁山供奉的首席霹靂火,馬軍步騎將的劉琦,以及據說正在養病中的月燿郭威,營造總監石恆,頓時明白了一切,

     這為一貫鐵石心腸經歷無數的大天君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的溫情眷戀,女人終究還是靠不住麼。

     「」

     風君子看了眼堂外一邊倒的激戰,又看了看擼台上,大首領更加鐵青的表情,有些恍然大悟,嘿然失聲慘笑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麼,好啊……真是好的很.」

     繼季公孫所代表的蝦夷藩之後,陸玲瓏身後的耽羅藩也耐不住,親自跳到前台來,像換一個更加言聽計從的代理人了麼。

     這麼說東海三大藩,已經有兩家都打破默契,介入到梁山的事件中了麼。還沒來得及讓他多想。

     梁山唯一一隻火器隊開始發威了,隨著被保護在盾牆中齊刷刷揮舞的手臂,和飛舞過人群頭頂的的擲彈,

     噴吐的煙火和炸起的塵土碎石中,迎面衝過來的梁山老營勁卒構成的排牆,像是被撕開的布條一樣,在血肉橫飛和慘號連天中潰敗開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