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 作者:貓疲 (已完成)

 
mk2258 2013-10-11 22:00: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3 286244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0
第七十八章再聞

    得益於珠江的分支,龍川江水運的發達和成熟,每一步航程都可以說是被精密計算的,雖然大都是本地熟客,但還是安排的鬆緊閒宜,既不會讓人儘是走馬觀花覺得疲倦,也不會,讓人感覺慢吞吞的失了船期。

    如此順水而下廣府,大抵也只要三到四天而已。

    吹著習習的江風,我正在看幾本小冊子,表示出某種對軍隊感興趣的醫院後,就很容得到東南招討行司配發給下層軍士官佐的操條、訓令什麼的,等半公開印製品。

    從中也多少可以結合既有的記憶和印象,推衍出南朝的軍隊整備情況。

    南朝兵制,未入北方那麼混亂變遷不定,因此還基本沿襲了中初唐以來,軍、城、鎮、戍的防區體制,和營、團、隊、火、十的基本編制,只是具體職官和稱謂有所變化,比如旅帥變成都頭,別將換成了指揮,都尉、郎將等高級武官一如舊制。

    一十編九員,以十長領八人;步軍和弩隊五十編一火,馬軍三十編一火,外加旗鼓手、火副、輔員;以火頭領;三火編為一隊,以隊正領;兩隊一火編做一團,以校尉領;大營四團,中營三團,小營兩團兩隊,以折衝或是果毅都尉領,

    營即為南朝諸軍最基本的基本軍事單位。

    同時繼承了泰興改新的部分成果,自營團官以下,皆設三佐一材,即作為掌旗和指揮候補的副佐都尉,糾掌軍法風紀的軍憲虞候,督導日常訓作,戰時策劃行帳的一到數人的營參,以及分掌軍械出入維護的材官。

    同時職銜分開,平時尊卑從屬以職事為準,戰時身份位階以軍銜為遞補,然後再輔以爵級,名號、散官,構成一套複雜的軍令和階級體系。

    像風捲旗,軍銜為輕車副尉,職事則只是一名帳下虞候,所以也可以勉強稱的一聲風校尉。

    營以上編制和種類則靈活的多,既可以單獨構成預備役性質的,軍府級基本單位,亦有常備性質的諸衛諸軍,更有介於兩者之間,守衛地方的州郡兵,再加上各藩領按照需要應募征發,成建制或不成兼職的藩兵、團練,可以說來源眾多且雜。

    因此,在臨敵或是預備攻略的方向上,往往會在當地大小軍使或是防禦使一級以上,設立單獨的制置、經略使,到某路總管,以管理大小戰區,統合這些武裝力量的需要。

    因而南朝常備和後備的兵力規模並不小,但是無法全力投入到北伐中,一方面是後勤輸送的規模上限,一方面則是需要大量駐軍,來維持在廣大海外藩領上的控制力,同時還要投入同等重要的水師海營,來維持和保證各大海外領之間的經濟動脈和航路交通。

    擁有眾多海外藩領和人口、物產,這對南朝來說是一體兩面的雙刃劍,只能以滲透侵攻的水磨工夫,為長期持之以恆的方略。

    和這些冊子在一起的。

    還有一大疊,沿途收集的舊文抄,作為舊書坊裡,用來練書法的墊紙,一捆只要五十文而已,只是已經被我剪的七零八落。刨去哪些毫無意義的官方術語和浮亢的官樣文章,從這些類似報紙的東西上,還是收集南朝這些年來發生的大事件和相應的時間線的。

    除了各種捕風捉影和所謂業內人的猜測外,歷年的文抄上,也會主動刊發一些重要的政聞和人事調動,比如五路招討行司的主官,除了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動過的西蜀招討行司外,其他四路,都是這十年間陸續換上去的。

    作為最晚的一位寧總管,也就是陳夫人的丈夫,乃是泰平二年履任的,以在任大刀闊斧的整治兵馬,花了五、六年時間積穀屯甲,掌握治下,馴服那些外圍,重新取得強大勢攻而稱諸於世,然後就好幾年再無動靜了。

    如今是南朝的寶應七年年,也就是西元共和歷的一九六四年,我似乎心中有所觸動。

    難道是,其實南朝內部有意打破現狀,而在各路有所大作為,作為夫唱婦隨的配合,陳夫人才會在東南路,成為眾矢之的。

    比如觸犯了那些,從維持現狀長期受益的既得利益階層。?

    可惜的是,這個推測,對我將來的發展和佈局,有什麼價值和佈局,目前還沒有個頭緒。

    就聽得頭頂上嘩啦啦落帆的聲音,船隻正在轉向和減速的微微震感,看來又到靠岸的時候了,這次我們停靠的是,東江的沿岸的繁華大邑——湞陽,也是嶺南七道之一的龍川道的第二大城市。

    作為久未聞兵戈的內陸腹地,這裡只有象徵性的包土城牆,相對於城市本身的規模,低矮的令人髮指,而且還被各種依牆搭蓋的民居和肆鋪等違章建築,侵佔滿了牆內牆外,連牆頭上都有牲口留下的糞便,充滿了某種和平無防的生活氣息。

    我照例下船,帶著風捲旗派給我的兩名扈從去採買補給,順便溜躂觀風,漫無目的的在街市中買了許多果子零食,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後,我忽然在一處小街深處,無意間看到一個熟悉的招牌,

    講談社?,

    看見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很有些百感交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為我終於遇到一個與我前身,密切相關的事物了。

    這個講談社,算是廣府當地某些圈子內,頗為有名的文史愛好者的聚集沙龍,存在由來已久,算是作為京師兩學的分支,廣府大學堂建立之初,就已經存在的骨灰級事物了。

    只是日常運作,全靠成員的自發捐助和自己動手,因為組織鬆散和粗放管理,各種經營不善,而動不動就閉門歇業上一段時間,直到我的前身,被當成某種凱子,接手和投入之後,發現其中某種契機,才變成某種在浩瀚史海中,發現真相的專業團體。

    當然好這個真相是相對的,比如根據某個矛盾的記載,推斷出多種新的可能性什麼的,因此講談社,還承擔的是類似情報販賣和分析解構的業務,獲得日常維持的開支乃至贏利,當然這個訊息不是即時的,而是經年累月留下來的史料中,過濾出來的過去式,

    因為南朝和之前數百年間嶺外的相對穩定,因此大量文書史志得以留存下來,再加上南投人帶來的北地文化和學術上的傳承。

    在大多數情況下,只要付出少量代價,就可以從公用的圖書館和開放性的官私館藏中,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而這個代價的限制,只是為了防止某些故意搗亂的門檻而已。

    雖然放在軍事和政治上,或許毫無價值,但是這些帶有社會人文的,在民用領域卻是頗有用途,比如與民生相關德商業活動,或是番外領地的經營,一份某地氣候水文的分析概略,還是頗有市場的。

    因此,並不至於冒犯當權者的敏感神經。同時僱請了大量在校生員,乃至講習、教師之流,以勤工儉學為名,借助他們的專業和職務,環境和背景上的便利,完成某項學研項目的一部分,因此更有點不無對人言的公開性。

    在這個時代,雖然豪門權貴同樣有壟斷知識的你天然本能,但是在遍地開花的教育普及和學校的存在下,自然而然的收到衝擊和抵制,

    這也是哪位穿越者前輩梁公,能夠留傳下來屈指可數的遺澤之一,因為南朝的執政幕府,也是靠這些職業性質學校,提供的基層人員補充,來制衡可能做大的藩外勢力和豪門貴姓中反對派的存在。

    我也可以藉著這些外圍業務作為掩護,培養核心骨幹,幹點自己的私活什麼的,比如贊助和扶持一些有潛力的貧寒學子,再吧他們發展成為我私人班底的候選。這也是我到了廣府之後,再起的本錢之一。

    最後講談社壯大到,擁有一大批來去自便,半工半讀性質的普通會員;定期舉辦活動和交流,擁有多個固定場所,以志趣愛好為紐帶,小組分類研究的資深會員;以及少數專職參與組織日常運轉的骨幹成員和管理層在內的社團。

    甚至藉此也發展了一批有背景的名譽會員和定期贊助商什麼的。然後事情就未免有些脫出我的控制,因為某些權貴子女出於一時興起、時髦感或是其他理由的加入,自然也驚動到某些上層大人物的。

    我的前身,也因此被傳說中的四海衛關注,在某種交換和妥協下,參加了某項計畫外圍,當然我更看重的是,前往京師大學堂進修,拾遺補漏的機會。

    從這處看起來破破爛爛分社出來後,卻又是另一番心情了。

    至少我不再是孤立無援,,重新回覆和獲得了一個重要的訊息渠道,以及隨之而來,可以動員的部分資源,雖然不知道還剩下多少。

    我回來的時候,卻發現當地好些穿著草鞋雨笠,披著布衣或是紙甲的鄉兵,正在聚集在渡頭上。

    船上的騎從衛士,已經人著甲,刀弩具在手的披掛齊全,站在甲板上,擺出某種利於進退的小隊分列,護送著陳夫人一行下船。

    「我們必須改道上岸……」

    一身便裝焦急站在市口的風捲旗,也帶著人迎過來,將我團團圍住,一邊低聲道。

    「下游的清遠軍出了變故……不宜繼續航船」

    我第一反應,這可是嶺南的腹地啊。真是見鬼了,難道死神小學生和馬尾中二少年的陰影,並未離我遠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1
第七十九章風聞而動

    春天的廣府,早早就籠罩在某種溫暖雨濕的天氣中。因此毫無霜凍概念的當地士民,戀戀不捨的告別了某種程度上說,是當地最適宜的季節,短暫的冬天,又不得不脫下稍微厚實的長衫,勉為其難的琢磨起春裳和短衣之間抉擇。

    作為樞密院的堂後官之一梁思成,也愜意了泡在一家名為新華苑的湯池,享受上午的時光,裝在木桶裡的的酒水和小食,靜悄悄濕漉漉的,絲毫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雖然他叫梁思成,但是和後世哪位大名鼎鼎的建築學家,兼文青痴婦的受害者,沒有一毛錢關係,他用自己的外形,很好的闡述了腦滿腸肥的含義。實在很難令人聯想到,他之前的出身和背景。

    和習慣了當地生活步調的大多數官人一樣,早早起來道衙門點卯公事之後,就是吃家人送來或是指名店家的湯點早食,除了少數比較拮据的同僚外,大多數人都不回去碰所謂的廊下餐,雖然作為公家用食,質量不會太差。

    然後一邊在各種公房外活動消食,一邊三五成群的於近交舊好,交換消息和互通聲氣,乃至八卦一番上至北內天子和幕府諸公,公卿貴家,下至市井小民,番外舶來的新聞軼事。

    然後各自房廳姍姍來遲的主官,會在最資長的老吏陪同下,一一查問交辦公事,或是說些勉勵群策的場面話,或者乾脆連這個過場都省了,打著哈欠對著人頭,看面孔點幾個名字,就重新消失的無蹤影。

    這時候,除了少數被抽中值守的倒霉鬼外,大多數人都會去泡湯,而這遍佈全廣府五城**區,數以千計終年不停業的大小官私湯池子,也是廣府的一大特色,據說還是數百年前梁公,將北地兩京的遺風,給帶到光伏之後才興起的。

    因為其私密性和相對的舒適環境,以及花樣繁多的附帶服務,因此早早就成為各種非正式場合磋商會談的社交場所之一再加上廣府本身作為天南第一埠,和國際大都會的歷史淵源,以及南朝定都之後的大興土木和翻建,在這種城市裡,留下了數目眾多,形式各異,充斥著不同地域、國度和民族風情的湯池子。

    像梁思成所在的這處華新苑,在廣府成千上萬的湯池子裡,名不見經傳,卻是開元年間,也沿襲下來的少數老字號堂子,就算是富有人家,沒有一定門道進不來的特殊場所。無論晝夜,從搓揉捏拿到吃食女伎該有的享樂,一樣都不少

    在直到這湯子裡泡的泛體酥鬆通泰之後,才是他們這些下層官僚屬吏一天工作,真正精神抖擻的開始,

    作為附屬樞密院名下的堂後數十房吏員中的一份子,梁思成的職事和排位,都算不得靠前,負責的內容也不多,但卻有足夠的高要和清閒、因此,她有足夠的暇余,去不務正業自己的私活。

    放心的拿各種成例和進項,順帶還可以享受好幾處物產的乾股分成,因此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在這裡呆上足夠長的時間,

    然後在午後或是吃過午飯,再回到衙門去,根據朝會的結果,開始跑部院,然後晚上也不用直接回家,而是和同僚去聚飲,或是接受關係人家的招待的。帶著一身酒氣和脂粉味,踏著星光醉醺醺的回到家裡,還要整理家務,過問幾句兒女的學業和日常,才是屬於妻妾們的寶貴時間。

    這種生活然他覺得既充實又緊張,幾乎忘卻了過去的事情了。只是今天他良好的生活規律,似乎要被打破了,他有些不滿的從氤氳的水汽中睜開眼睛,看著蹲在池子邊上的老家人,那張被熱氣蒸騰的有些失真的皺巴臉。

    「說吧,有事情……」

    他咕噥了一聲,還是將注意力重新聚集起來

    「是關於清遠軍的事情……」

    老家人面無表情的道

    「真是不省心的……」

    梁思成忍不住抱怨道

    「那些軍卒們,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吃份子,做營生麼……」

    「北伐都喊了幾十年了,還有人吧他們當回事麼……為就不能明白」

    「將頭們使喚軍卒去做自己的營生又不是稀罕事,」

    「為別人都做的,就他們要生事……」,

    「前日裡有人試圖扣闕,不過被拿下了,據說就是清遠軍的人……」

    老家人繼續道

    「然後今天的江上傳來消息,清遠軍嘩變了……」

    「……」

    梁思成一驚,卻失手滑入池中,狠狠灌幾口水,才摸著臉重新竄出來。

    「這可生是好……」

    「追索起來,這其中的干係可不小,我區區一介堂官……」

    「那些人說了……」

    老家人安慰他道

    「自會替你遮斷這些干系的……」

    「然後……呢」

    梁思成反而冷靜下來,看著這位傳話老家人。

    「需要我做……」

    「是另外一個消息,陳蕙仙回來了,」

    老家人繼續道

    「雖然刻意隱藏了消息,但是還有帶回來不利的東西……」

    「且饒了我罷,清遠軍之事,我大不了因舞弊干係丟掉職事,」

    梁思成像是被熱水燙到一般的大叫起來

    「只要主家不棄,就還有起伏的機會」

    「可是要攪到陳蕙仙的事裡去,我全家都怕要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了……」

    「那你有的選擇麼……」

    老家人靜靜的看著他,直到他有些頹喪的重新沉下水去。

    「無須你來經手行事,。只要把消息在特定的場所,傳出去而已……」

    「然後就會尋個由頭,貶你去婆羅洲三年五載的……」

    對方幽幽的聲音,還在繼續。

    與此同時,

    廣府,老城,西北角的老街,其實一處佔地甚廣的建築群落,一色的青石加上膠泥的形似碉樓的高大家主體建築中,已然是一副紛繁肅殺的氣氛。

    不但是穿著制式衣袍的吏目、幹員和甲服戎裝的武人,連抱著文書的文案、從事,也是腳步匆匆,不敢多停的往來奔走。

    作為南朝屈指可數的強力部門之一,負有偵刺內外的本司,與其他反奸查間職責的機構一起,在廣府外圍發生的清遠軍兵變事件中的,各種遲鈍和不作為,受到不同程度的訓責和壓力,

    當然了,若是不能有所作為,或是令人改觀的表現,僅存在口頭和紙面上的訓責,可能就變成實質性的懲戒和大規模人事變動。

    因此負責總掌全局的提舉使和諸位都督大人,自從回到署衙之後,臉色就一直沒有好看過。更有好幾個撞在矛頭上,因為慌亂出錯的些許疏忽,或是被清查糾舉出積年的過失,而倒了大黴。

    用幾個分領主官,不約而同警戒下屬的話說,某家就算不得長久,去職之前也足夠拉下一大批陪死的,所以千萬不要存有任何僥倖怠慢之心。

    隨著奔馳而入的快馬,一個突然而至的消息,在這種緊張氣氛中,有增添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意味。

    信使手捧著一卷嶄新的文樣,直接穿堂過室,經過數重戒備警衛之後,又被接收的武吏,雋寫備檔後,親手送上了高層所在上樓。

    相比下層的紛繁雜亂,碩大的正廳之中,只有往來腳步踏著地毯的沙沙聲,連偶然相逢的交頭接耳,都被刻意壓低到微乎其微的,光禿禿的四壁,除了照明的燈具,就只有居於正中「清風明月」這四個大字,據說乃是這個部門的前身。

    其歷史淵源比起南朝十一世,乃至整個南海都督府的歷史來說,更要久遠的多的老字號,而這四個大字,正是出自梁公的手書,取自「隨風潛入夜」和「月下無遁形」之意,也是對這個情治部門的勉勵和要求。

    「清風明月」最初創建於梁公隨玄宗皇帝西幸途中,為了對付安氏叛軍,派來追殺作亂的刺客奸細,而在龍武軍的法曹名下,聚攏一小撮市井無賴,遊俠兒,公門中人,組建了的秘密隊伍,

    後來又分成專司偵刺滲透的「清風」和專掌查防奸細的「明月」兩部,帶領無數健兒志士,在平定中原的安史之亂,乃至開疆拓土,攻滅敵國過程中,拋頭顱灑熱血,都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因此比起龍武系後來衍生出的大多數情治監偵機構,都要資格老的特殊存在。這也是繼承了這個字號的本司,可以力壓別家司職,居於御庭會議首位,的重要依據和榮譽資本。

    至今頂樓的蔚靈堂裡,還供奉著第一代主官崔希逸以下的牌位和遺物。

    當代的提舉使查好線香,從排列如牆的靈位前轉過身來,有些疲倦的對緩緩入內的下屬道:

    「希望你能給我帶來一點好消息……」

    「但如所願……」

    「講談社?,你在說笑麼」。

    城鎮村邑之中,已經充滿了某種大難臨頭的泫然紛紛和不知所措了,畢竟本土多少年未聞有兵戈事了,耽於太平安逸的地方官吏軍民,都有些傻眼了。

    連城牆和軍械都年久失修了,或者說被各種民家建築擠佔的,毫無防禦功能可言,靠近廣南地區的平原丘陵地區,因為相對富庶,而民風相對孱弱的多。

    雖然還隔上一段距離,但是私下傳出來的消息很多,莫衷是一,

    有說清遠四鎮都反了,有說清遠軍只是其中某鎮,例行的鬧餉而已;亦有說,叛亂的清遠軍已經截斷江運,收羅船隻,已經開始攻打廣府了;還有說沿江而上打算翻出嶺外,投奔北地的;還有所,已經有人打出旗號,要報復天子清君側云云。

    各種形形色色,聽起來不靠譜的消息都有。

    雖然騎從護衛們看起來不把叛軍放在眼中,但還是各種謹小慎微不願意承擔責任和風險。

    「萬事以夫人的安危為先……」

    騎從護衛的領頭寧都尉,算是總管的近支族人,這是他唯一的意見。

    「為先你妹啊,這不是把皮球都提給我了……」

    我暗自抱怨道。

    不過從另一方面說,跑路好像已經變成我的一種專長和本能了。

    「我們需要詳細的地圖,還有可靠的嚮導……」

    我想了想道

    「然後嘗試一條最合適的線路……」

    「以有駐軍的大城為優先……」

    我看了眼未在周旁警戒的護衛,突然放低聲音道

    「從這一刻開始,我們的潛在威脅,已經不侷限於這些亂軍了……」

    這話一出,就見陳夫人臉色微動,卻沒有出聲,顯然默認了我的猜測

    「此話何解……」

    寧都尉倒是追問道

    「林生的意思是,有人會假借亂軍之手,對我們不利麼……」

    一直在扮演某種吉祥物的宇文蘿蘿,突然插口道

    「不僅是亂軍,要僅是亂軍倒好了」

    我嘆息了一下,。

    「就怕利用亂軍之名,直接先下手為強」

    「甚至最壞的可能是,以平亂為名,將我們和亂軍一網打盡……」

    「還可以借助戰亂之局,掩蓋掉很多東西啊……」

    「那當是如何……」

    這次卻是陳夫人發問道

    「不知道總管大人,當年在廣府有沒親善舊好,或是提寫過的淵源呢……」

    我看了她一眼道

    「最好是駐紮大城的,越是公共場合,我們就越安全……」

    「然後,打出旗號,走大路……其中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尋找可以求助的駐軍,尾隨行動」

    「中策是回頭,在安全之所,呆到平叛結束再入廣府……」下策是利用騎乘的馬力優勢,穿過戰區直入廣府……「

    「然後,我需要這清遠軍的具體來由,越詳盡越好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1
第八十章幕內

    距離湞陽一百多里外的中宿峽,被攔江扣押的航船,已經堆滿了水面,一些發動叛亂的軍卒,已經開始成建制的登船向下遊行去。

    另一些叛軍,則在江邊逆流而上,打算奪取位於上游的要沖——湞陽峽的水陸關。

    而在距離清遠鎮南方不遠的連山郡城——連州老城中,也成為了清遠兵變的又一個犧牲品。

    雲騎尉兼山前都旅帥的陳子河,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行進在街頭上,看著那些輕車熟路的轉變身份,暫時變成強人和兵匪,有組織拷問和搜掠官吏豪門富戶的同袍們。

    哪怕昔日那些曾經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存在,哭天喊地或是苦苦哀求的樣子,以及從他們家中和庫房裡,搬出來大筐大筐的錢和成捆的絹帛,卻絲毫沒有任何揚眉吐氣的快意和舒暢。

    但他無力改變這一切,只能有些絕望的被大勢裹挾著,自暴自棄的將事情攪擾的更大,任由他們打開一個有一個的府庫,或是從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口中,靠逼出更多財貨隱藏的地方,然後對著裡面琳瑯滿目的收穫,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大碗的喝酒,大塊的吃肉,大聲的喧嘩將這座郡城,變成一處哭泣與歡笑並存的城市

    只有當他看到那些興高采烈的兵卒,將手伸向那些姿色尚好的女眷之時,才會出手制止和喝斥,作為最後一點堅持和底限。

    這是一場狂歡的盛宴,也是一場注定沒有將來,絕望的盛宴,哪怕長久的安逸太平,讓廣府的官僚體系,已經變得有些麻木遲鈍,,

    但是這場發生在廣府外圍的,最終將變成他們同仇敵愾的切膚之痛,在自家產業和利益受損的共同厲害之下,放下紛爭和矛盾、積怨和嫌隙,爆發出無比驚人的敬業和效率來。

    然後就是海陸大軍圍剿的局面,他們所能預見到最好的結果,就是士官和軍官以逆亂罪都被處刑,剩下的兵卒無論裹挾與否,充作外島上的礦山中,與那些生番奴為伍,在常年不見天日的礦洞裡,勞作到嚥下最後一口氣。

    清遠軍第二鎮,雖然只是一個以地名,來稱謂的二線序列,但是它的前身,可是赫赫有名的時代風雲之一,不過但凡時代也有落幕的時候,風雲跌宕也變成某種人口口相傳中,逐漸淡忘的過眼雲煙,

    只是當它重新出現在世人的關注中,卻是作為叛逆者的身份。

    這時一個超編的大鎮,足足有數千人,再加上從屬的家眷親族更要翻上兩番,但是只有兩千人的員額,還不能拿到足數,此外還有在清遠軍內部,按照親疏遠近的優先序列,延遲兩三個月後,才能拿到。

    因此第二鎮的很多將士,都在當地想辦法另謀生計,起碼清遠算是東江的水路要沖,只要啃出力,並不缺少餬口的機會,軍將們也只能漠視其成,因為這裡是軍中的失意人和倒霉鬼,以及不討人喜歡的北伐激進派,扎堆流放的地方。

    除了因為每年因為霉雨,而拿出來晾曬的龍紋旗,誰又能想到這只地方鎮軍的前身,在永嘉大進軍中光彩奪目的天下勁旅。

    他們曾經是正定帝的御龍衛和殿前軍,與現今的小京兆首山宮中的那些名為御龍衛和殿前班,卻充斥著用來鍍金的豪門勳貴子弟的光鮮人柱子不同。

    他們曾經代表了南北熱血之士和青年俊傑的精銳,也是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鬼修羅,轉戰大江南北,席捲黃河東西,耀武揚威在西京的朱雀大街閱兵,將戰旗插在皇城大內的承天門上,而讓各路聯軍莫敢正視的存在。

    又在在西軍東進的大破滅中決死斷後,背負這正定帝的遺念,保護著最後的骨血,一路逃歸到南朝最後一點北伐精華的殘餘。

    在第一代人得到了獎賞和封贈之後,就分化瓦解了,畢竟他們是正定帝的御龍衛和殿前軍,而不是南海梁氏幕府執政的,雖然都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的梁氏同宗。

    但是作為回歸的精銳,在草創之初的南朝,還是得到應有的重視,比如雖然失去了昔日的軍號,但是他們還是被編在針對北地的一線序列中。

    比如他們一度被編為伴隨水師和船團的海兵隊,參加了多次深入內陸的攻略,所謂戰功赫赫,威名遠颺

    但是隨著又一任幕府當主專重內政的保守化,他們再次被拋入某種邊緣化中,然後駐地和防區也在五路招討行司中輪轉,而逐漸變得面目全非。

    如此反覆數次之後,長泰年間終於得到一位主戰派樞密使的看重。不但大量優先撥開甲械,編入大批南投的北人,而充實擴編成為一隻新軍號——永興軍。

    然後他們剛剛調撥出嶺外,南朝再次發生權力更替,主戰派的樞密使,不得不黯然去位,在外藩嶺內鬱鬱病死,這只失去防區的新編之師,也不得不另謀出路。

    於是被拆分和一再縮編,最後淪為地對方二流序列的某隻從屬,派駐到廣府的外圍地區,當然從擊敗政敵的那些上位者來說,這未嘗不是一種寬大和恩典。

    雖然是安排在沿江的富庶地區,更是靠近廣府所在的畿內,但是未嘗也是一種變相的遏制和消磨,用市井生活的紛雜靡靡之氣,瓦解這只老牌勁旅的殘餘傳統。

    但是這種勉強度日的日常,也沒能持續多久,數日前,據說是第二鎮出身的一名校尉,試圖利用例行御前觀攬的機會,暴起衝到大駕前,意圖劫奪南朝的天子,

    然後是大清洗和集體流放的傳聞,

    於是呼他們的天,一下子塌了下來,消息傳來之後,除了那些心灰若死的老軍將,幾乎所有人都自發聚集到了校場,

    然後遇到氣洶洶帶著少量親兵來彈壓的軍使大人,於是事情就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而在他們動起來之後,得益於軍使大人實在太過「眾望所歸」的日常所為,其他三鎮的大多數軍將,也被擊破和襲奪之後,底下的兵卒們自願或是不自願的,加入到這場動亂中去,然後滾雪球一般的壯大。

    事實上,陳子河也認識這名軍將,他叫鐘覺潛,是上一代的通家之好,也是當代幾名好容易考入廣府武學的二鎮子弟中翹楚,年紀輕輕就以優等考績受校尉銜,進入流內品,一度被寄予厚望。

    作為選中參加觀覽代表的他,曾經私下表示過,要尋機扣帝闕上血書,以打動天子和幕府,改變這種每況愈下的現狀。

    但是顯然他這種激進的做法,並沒能突破和觸動到體制內,用重重權力羅織上下庇護的大網,卻嚴重傷害了兵部、樞密院,總章參事府的某些大人物的尊嚴和臉面。

    下獄拷逼,羅織罪名,深挖幕後指使,株連和攀咬,各種可以想像的手段,在上位者的授意下,接踵而來……

    一張告貼在空冷清寂的街道上,被吹倒了陳子河的頭上,打斷了思緒和惆悵,又被他一把扯下來,卻是一張曉諭市民,勸募助軍的捐輸告……

    只是看著紙上的油墨大字,他忽然覺得有些刺眼,重重的一把揉成團,卻是再次堅定了決心。

    南朝重稅,且名目繁多,最重時,樹上長稍和屋上添瓦,亦要收青苗、架間稅,以至於景明年間廣府大旱,滴雨全無,而有御史徐溫,奏對與御前曰「滴雨不入,乃畏重稅」的笑談。

    其中收的最多,也最是持之以恆的,便是光復捐,或曰北捐,南朝開國伊始便已經徵收,範圍一度遍及大江南北,到黃河邊上,然後歷代範圍雖然有所變遷,但是總額卻是有增無減的。

    其中出力最踴躍的大頭,無疑是那些南投的北人,及其後代了,但是他們捐了一代又一代,但是光復中原,依舊是一場不可及的奢望和遙想,有人絕望了,有人放棄了,還有退縮,跑到海外藩去另謀營生,重新開始。

    只有剩下他們這些不死心的孤魂野鬼,被打發或者自發聚攏在這只北人色彩的軍伍周圍,頗有抱團取暖的意味,卻有不免犯上了某些上層人物的忌諱。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的一線生機,卻在廣府。只有合力進入廣府,某些人的命運,或許還有轉機,哪怕是一線渺茫的希望。

    在裹挾了大量的貧民,又吸收了不少在社會底層不得志的北人之後,他負責的這一路已經壯大到至少半個軍的規模,當然成色就不免魚龍混雜了。

    這時候,親兵為他帶來了一個口信。一個他的父輩曾經受過恩德的家族,帶來的一則口信,讓他暫時沒有拒絕的理由。

    片刻之後,他坐在臨時充作會客場所的酒樓裡,有些嫌惡的看著泰然自若的對方,彷彿不是在紛繁喧鬧的亂軍之中,而是在高雅清攜的會館之中。

    聽了對方的來意之後,他第一反應是荒謬絕倫的,火燒眉頭了,卻依舊想得是黨同伐異,勾心鬥角的那些爛事和陰私手段,

    第二反應是悲哀,我輩苦苦掙扎,卻依舊要成為此類苟營中人,驅使的炮灰和走狗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1
第八十一章局外

    之前的東江,其實筆誤,應該是北江,

    位於嶺南北部的北江道境內,多是自東向西降下的丘陵起伏,於密佈珠江的河流支系一起,將北嶺地區分成的大小不等相連的平原坡地。

    然後順著珠江的另外兩條主要支流流域,在名為畿內的廣南外圍,形成名為三江道的嶺東三大行政區劃,

    我們剛剛穿過新豐江上的渡橋,走出北江道的範圍,進入東江道,或者稱為龍川道的地界,在短暫停歇的新豐小縣,就遭遇到了第一個意外和變故。

    「保扶天子,殺盡貪官污吏……」

    隨著幾聲聲嘶力竭的叫喊,

    道路上,隨著湧動而來,逃亡的人流,夾雜在其中的武裝兇徒,突然暴起砍殺驅逐,裹挾著哭爹喊娘湧動的人潮,頓時將那些拿著竹槍和短刀,負責維持秩序的鄉兵和義勇殺散,

    而勇敢站在城門彈壓人流的縣尉和幾個土團頭目,第一時間,就刺中身體,或是拖下來被砍了頭,然後被踐踏在。

    「我們快走……」

    砍劈衝撞踹踢開逃亡的人流,從縣城另一端衝出去後,我回頭再看了一眼。

    這座小城意見淪陷定了,但是我們已經收羅到足夠的坐騎和馬車,只要沿著道路,他們大多數人光靠兩條腿是追不上來的,如果是少量哨騎的話,。

    然而,我們剛剛衝到縣城另一端,就看見城外迂迴包抄過來的另一隊膚色雜亂的人馬,以及有些驚愕的他們,忙不住的原地駐足,成排舉起的疑似火銃的長管,對準我們。

    我心道不好,趕忙躲到紅老虎的身後,就只聽得田野裡隨風吹過,炒豆一般的劈啪響聲,遠處的人陣裡,騰起了一股白煙,然後是空中某種咻咻,和彈丸撞擊在土裡的聲響,

    可惜甚無準頭,大多數彈丸都不知道飛到那裡去了。

    因此在那些騎從護衛,用坐騎為掩護交替後撤下,人和坐騎都幾乎毫髮無傷,反而用連弩和手銃,幹掉了幾個湊太近的冒進之輩,最後只有一隻馱運雜物的驢子,被流彈打的滿頭是血,哀鳴著被拉到一邊放棄掉。

    對於這個結果,說實話我有些慶幸,又有些失望,失望的是這時代火器的威力和效果,實在不怎麼樣,慶幸的是,這樣的話,不達到一定距離,並且形成足夠密集火力批次的話,還真沒法對我們構成威脅,

    然後上馬拉開一定距離後,我們就輕易的擺脫了他們,雖然還有少量遊騎不死心的追上來,

    但是被這些騎從護衛,返身一個衝鋒,就紛紛斬落馬下,就像是切瓜斬菜一般的輕鬆自如,倒是給我們貢獻了十幾匹備換的馱馬。

    在不計畜力的代價下,一天之後,我們進入循州境內,只要過了河源縣,就算進入畿內所在的廣南地域了,也是南朝最核心的地區。

    「又跟上來了……」

    負責留後警戒的伯符,拍馬上前對我低聲道。

    我按住額頭,所謂計畫跟不上變化,本來接下來的事情,基本按部就班的還算順利,可惜我似乎算漏了一件事情。

    人似乎都有一種盲從的心理,打出旗號披甲持仗而行後,就發現我們後面跟了不少尾巴,自發跟上來的軍民,哪怕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的目的和方向,也要跟著走,才有安全感一般。

    這樣的話,無意間將我們目標是在太明顯了,而且還容易混入眼線和不懷好意的勢力。所以這一路嚴厲禁絕他們靠近。

    「要驅散麼?」

    風捲旗也靠了過來問道

    「不……」

    我想了想,沒有必要浪費這個功夫和時間,反而如果利用的好的話,還可以作為緩衝和預警。

    或許,就像劉皇叔出奔荊州的故事一樣。我想到這裡,腦中突然閃過一線靈光。

    我看了眼風捲旗和韓良臣他們,混雜在一起的兩撥人,其中既有將領,也有下層軍官,更有經驗豐富的老兵,和精於事故的老義從,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阿蘿……你覺得我們.」

    我走到正在揉著小胳膊小腿的宇文蘿蘿身邊。

    「可不可以做點……」

    「你想在這裡招兵買馬,還真是異想天開啊……」

    她立馬就猜到我的想法

    「難道不行麼……」

    「你有錢有名分麼……」

    「名分可以借一借,裝備和物資嘛……只要有城邑,很快就會有的」

    我面不改色的道,之前還只是靈光一閃,現在卻有些抓到幾分頭緒

    「你還真是膽大妄為啊,……」

    她稚嫩的小臉上,不由露出某種不知道是讚賞還是譏諷的表情

    「過獎過獎,不過我們暫時都是栓在一起的螞蚱不是麼……」

    「不過你的先說服陳夫人,甘願替我們擔上這個干係才行啊……」

    她隨即破了我一盆冷水。

    「不是還有你麼……」

    「你還真看的起我啊……」

    她眼眸流轉突然道

    「其實你還有另一個解決辦法……」

    「……此話怎講」

    我愣了下。

    「你可以提前公開你的身份啊……」

    「。」

    「雖然日後會有些許麻煩……但卻可以比較好的解決你目前的需要……」

    「你是說.」

    我在腦海裡蒐羅了半天,才想起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律條。

    「那個敕諸藩宗家制地堪亂條令?」

    這條律令出台的時候,正是永嘉大進軍失敗後,海外藩各家勢力嚴重受損,而受到當地土著勢力和敵對外族的反撲,而領內局勢頗為艱難的時代。

    以許多藩領的地緣特點,若是真要要坐等廣府派兵來援,只怕黃花菜都涼了,因此才有了這個事後追加授權,藩屬各家當主及繼承人就地便宜行事的堪亂律條。

    因為南朝不但由征戰大陸光復中原的需要,也有領導海外諸藩,在四夷諸蠻中擴張領土的需要,

    雖然後來幕府收回諸多權力,但是這個條令,卻在宗藩院被頑強的保留了下來,只是加上了諸多限制條件。

    同時在關於舉力北伐問鼎中原,還是繼續按部就班,潛移默化的海外征拓上,歷代沿襲下來的資源之爭,所謂的海陸之爭。

    也造就了南朝內部,歷代在國策方向上拉鋸和反覆的內耗,兩個主要的政治遠流,。

    「你是婆羅洲羅氏藩分宗嫡子之一,自然也適宜這個條令啊。」

    她有些興奮起來繼續道

    「況且這個陳條,理論上通用的範圍乃是環宇海內轄下之地,若無特別說明,自然也包括了本土的嶺外七道啊……」

    「這樣說服陳夫人的把握,又多了幾分吧……」

    「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於是半天之後,我們多了一批跟班。

    翻過山坡之後,我們見到了位於河源郡城外的一個戰場,兵刃撞擊,喊殺聲,還有噼裡啪啦火銃排射的聲音,明顯是旗號雜亂的叛軍,和青色旗幟下的正規軍,像是打翻的大染盤攪擾在一起,廝殺的難分難解。

    我總算看到南朝的典型軍隊的戰鬥方式,雖然兩邊都是相似的佈陣和戰法,

    作為遠程壓制殺傷的序列,基本都是銃在前排發,而弓手在後拋射的遠程壓制,然後抵近之後,兩翼的刀牌手和矛兵頂到前陣,按照長短間距,列隊突刺廝殺,算是某種混搭戰術。

    中規中矩的卻很有些讓人熱血沸騰的殘酷美感,不是那種握著鍵盤鼠標,隨便點點生殺予奪,殺得血流成河的二次元表現形式可比的。

    「可以動手了……」

    片刻之後隨著我的一聲號令,上百名騎從護衛牽著坐騎小跑下了山坡,然後繞過樹林暫時消失不見。

    這一隊人馬,雖然只有百多人,可全是貨真價實的披甲騎兵,不是南朝通常編列的那種騎馬代行的步戰隊,**馬都是北邊帶回來的淮上良馬。

    因此一旦給他們小跑著這繞過遮擋事先的樹林,重新以騎乘姿態出現在戰場中,蓄足勢之後發起衝鋒來,那遍是煙塵翻捲,奔如浪湧,用上百人硬生生衝出千軍萬馬的錯覺來。

    迎著那些猝不及防的面孔,以及聲嘶力竭怒吼的叛軍軍將,就像是在身體最柔軟之處,攔腰重重一錘,破碎的人體,兵器和鎧甲、旗仗,就像是被摧飛的稻草一樣。

    隨著慣性繼續長驅直入的騎從,從崩裂的列隊中,凹陷這剝落開來,霎那間就相互擁踏爭擠的,潰決了一大片。

    幾乎是一個照面,就將他們的士氣,打落到谷底。

    「幹得好……」

    我重重拍了一下拳頭。方才我不過是給出,合適出擊時機的建議,讓他們按照各自的經驗,做出最合適的戰術,

    如若有這個一隊人馬,哪怕只有上百人,依照他們的臨陣經驗和軍事素養,在這個亂世中,也足夠創出一番局面來了。

    可惜這種片刻的成功和勝利,只是暫時性的某種虛假成就感,就很容易讓我從YY中重新回到現實裡來。

    他們並非我指如臂使的部下,而是整個東南招討行司的直屬部隊裡,也為數不多的精英親軍,只是站在陳夫人的立場上暫且聽從號令而已。

    對陣的南朝軍,再愚鈍也不至於,不懂得抓住這個致勝良機,很快探究士氣大振的窮追猛打,將側翼崩潰,正面動搖的叛軍,步步緊逼到嘩然大嘯,殺得大潰而決。

    然後運兵兩翼包抄,將大多數沒能逃離的叛軍,逼迫擠壓在戰場中很小的一塊地域內,

    他們哭天喊地,哀嚎呻吟的擠在一起,做最後的困獸猶鬥,然後被弓弩手成片的射倒,直道成群結隊的放下武器,跪伏乞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1
第八十二章轉變

    晚春初夏,灼熱的陽光下,

    灰頭土臉,滿身血污的俘虜,成團的蹲坐在一起,呆滯的等待著自己的命運。許多傷員呻吟的聲音,已經徹底停止了。

    作為獻功的戰利品,繳獲來的兵刃甲械旗鼓,雖然大多是破爛,但還是按照種類,被裝上大車,準備送到廣府去。

    其中也包括了百多桿,還算完好的長銃,不過我頗感興趣的檢查了一隻之後,就徹底大失所望。

    比起騎從護衛那裡得到的樣品,更加不如的大路貨色,粗大笨重口徑不一的且不說,金屬表面上的處理也是粗糙的一塌糊塗,居然大多數還是用火繩的,更別說那些因為保養不善,而容易鏽跡斑斑的零件,能夠在戰場上打響,就是個奇蹟。

    他們所使用的火藥時裝在碩大牛角壺裡的,看起來顆粒也更粗,更多雜質,用手直接可以搓出其中不均勻的大粒。

    如此下來的精度和射程,可想而知了,估計在南朝火器發展程度,也是如此參差不齊的,因此才遲遲沒法作為戰場上的決定性力量,逐漸淘汰弩弓的存在,大多數時間編在防守序列裡,或是扮演臨敵不過三發的角色。

    我只能有些鬱悶的,回頭去繼續玩我的遂發手槍改良調試,順便把抱頭蹲和宇文蘿蘿都拉下水,讓她們也習慣和喜歡上這種,對於女孩兒來說後座頗大的玩意兒。

    不過有得亦有失,以一個陣亡十數人受傷的代價,協助官軍擊破了這股叛軍之後,我們也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座上賓,

    雖然作為東南招討行司,與領內本土的東江道河源郡太守,本身沒有管轄的關係,也沒有日常的交集,但是不妨礙他們根據陳夫人的顯赫身份,和騎從護衛表現出的戰鬥,而給予最大限度的禮遇。

    有這場意外的參戰結果,作為註腳和背書,我們似乎一下子獲得某種高漲的人氣和聲望。

    我們就地招募的腳力跟班之數,也達到了三百多人,都是從那些跟著我們的流人難民裡,挑出來的強壯者,或是有一技之長之輩,分作兩團人。

    一團專門照看牲口和給騎從護衛,提供輸送輔助的武裝義從,由風捲旗及其一小隊弟兄,按照十人一組,分領著的左團;另一團按照職業專門給我們這些非戰鬥人員,提供勞役和服務的右團,正好由伯符以下的五人眾,暫時帶著。

    然後韓良臣作為唯一的監督,對左右團進行督導監察。這樣在陳夫人旗下拉起的虎皮下,一個小團體的雛形,就基本成型了,雖然還不見得如何的可靠。

    作為宗藩子弟,特別是八葉這樣大藩的繼承人,是可以名正言順的永遠一定數量的扈從,作為日常生活起居、出行隨從,乃至護衛和排場的需要。

    就像將來到了廣府後,或許不得不解散他們,但也可以留下一部分經過考察人選,以我私募扈從的名義,繼續充當我的班底的候補或是某種外圍。

    不過這樣還不夠,

    這次,除了戰死,受傷以及跑掉的,還有一千多名尚稱完好的俘虜,其中顯然包括一些老兵和軍官,我不免打起他們主意來。

    不過我得先過眼前這一關,

    府衙提供豪華宅邸充作的客館之中,這次旅行的主要成員,都齊聚一堂,因為我突然坦誠出來的身份。

    「你是西婆羅洲羅氏藩南家的大公子,兵部職方司散授員外郎,四海衛外委經歷……」

    這是我,或者我前身曾經的頭銜,兵部職方司散授員外郎,聽起來煞有其事倒沒有,如果沒有指名具體職事的話,也就是有一定地位的宗藩子弟,例行的掛職而已。

    但是作為南朝序列中,最大且神秘的強力部門——四海衛,就未免讓人有些聞之色變了,哪怕陳夫人這個層次,也不免笑不出來。

    當然,外委經歷這個身份,卻是四海衛插手我的講談社後,給予的交換和補償,或者說某種次數有限的護身符。

    「你真是藏得好深,卻又是瞞得我好苦啊……」

    宇文蘿蘿故作咬牙切齒,替我敲過旁鼓。

    「一路同來,職責所付不好言明,實在是辜負了夫人的看重,」

    我有些歉意的看了她一眼,轉而對陳夫人施禮道

    「早知道林生,不……該是羅生的不凡之處……」

    經過了最初的驚異之後,她倒是表現的頗不以為意

    「原來還是身負國朝使命的俊才,」

    「是在愧不敢當……」

    「妾身卻是談不上怪罪,應驚喜更有之……」

    她輟了一口茶,淡然一笑。

    「畢竟林生救助援手之恩在前……」

    「這一路,更多仰仗居中幄的功勞……」

    「卻一直沒有盡力報答的機會。說到底,。更當慚愧的正是我和我家夫君,」

    不愧是封疆大吏的配偶,這麼快就擺正心態,並且做出最合適的對策和態度。

    「夫人但請放心,」

    我也對於她某種對於我身份轉變的潛在擔心,做出足夠的表態

    「無論身份如何變化,我承諾卻是不變的……」

    「妾身甚感欣慰,不知能否厚顏……叫上一聲阿弟……」

    她似乎有些感動,突然站了起來

    我楞了一下,這是意思。宇文蘿蘿卻在旁邊踹了我一腳。於是,我就在一片祝賀聲中,成了她新認下的便宜弟弟。

    與此同時,城外官軍駐紮的臨時營地中,也迎來了一名訪客。

    這是一隻輪換回本土休整的海兵隊,正好應當地郡府之請,趕上了這場變亂。帶隊的郎將,乃是顧姓,有些不明理就的,對著前來拜訪的風捲旗。

    「將軍可知,我家主上乃是婆羅洲的大藩宗子,」

    風捲旗故作矜持道

    「久仰久仰,多賴援手,正是不勝感激。」

    顧郎將,客套的拱拱手。

    「只是不知有何,可以效勞之處……」

    「主上遣我前來,正是想談一筆生意而已……」

    風捲旗繼續道。

    「軍中陋地,不只有可以做買賣的地方……」

    顧郎將楞了一下,有些狐疑道

    「無他,只是領下頗缺些開山挖礦的勞力……」

    風捲旗頗有城府的笑笑說

    「我家主上見,貴軍的俘虜中頗有精壯輩……不知可否疏買一二」

    「這個啊,怕不好辦啊。」

    顧郎將頓時面露難色。

    「干係不……」

    隨即他的話就卡殼在一張,輕輕滑過桌面的紙片上,它不大不小,只有三指寬巴掌長,紋理綿厚的紙面上,是精美花紋點綴的一組數目。

    卻讓顧郎將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睛再也移不開了。

    這是一張帶有大通字樣的特殊印契,代表南朝屈指可數的幾家錢票聯合,所出具的一千緡面額飛錢兌票,卻是宇文蘿蘿的私囊中提供的。

    相對於那些陸師,顧郎將他並不是那種只會貪瀆的無能之輩,也沒有完全在太平歲月裡消磨了志氣和理想,但還是不免為這種一擲千金的豪氣,所震撼和衝擊。

    這個數額代表了,在寸土寸金的廣府一座中等宅院,或是城外至少半傾田莊的價值。

    「這是我家主上撫卹將士的一點心意……」

    「反正還沒有上請奏功……」

    風捲旗可以放低的聲音,就像是一種不溫不火的誘惑。

    「只是勾銷些許名額的順手功夫……」

    「只做傷重不治埋了就好……難道還有人會為他們這些叛賊出頭」

    半響之後。

    「羅藩公子急公好義,,相信人人都願接下這個善緣的……」

    重新被笑容滿面的顧郎將恭送出來後,風捲旗重重吁了一口氣。總算沒辦砸這件事情,他心中隱隱也有一種不願意承認的,這其實是一種變相投名狀的潛意識。

    於是在俘虜驚懼的目光中,通過檢舉和揭發,以帶頭的士官和老兵為主,大概有一百多人,被挑選了出來,帶進了某處林中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而上報廣府的奏捷裡,也除掉了若干的零頭,他們是傷重死掉,或是半路逃亡了,已經沒有人會在乎這個旁枝末節了。

    按照計畫,他們會被賣身雇奴的名義,解送到陸豐的碣石灣,由在當地宇文家的商船,運送到夷州的雞籠山去,算是踏出攜手合作項目的第一步。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1
第八十三章轉變

    都畿道,河南府,滎陽縣境內,

    人稱地攤王孫的陳淵,正在在落跑的路上,當然,他是在被人逼婚的可怕現實下,不得不跑的,

    因為朝廷在北邊和南邊重開戰事,各種加征捐稅也水漲船高起來,與此相對應的是,洛都裡的生計越來越難做,連本地的居民,都出現了餓斃。

    像他這種本地出身的小攤販,無疑是最先受到影響和衝擊的,每天出來排攤的熟面孔,越來越少,聽到的都是某某家又開斷炊;某某家又債築高台,在一夜之間全家老小不見蹤影,然後夜裡聽到嘈雜聲,卻沒有人敢出來窺探;某家不堪忍受世事艱難,舉家吞鍋土倒斃炕頭,或是閤家自懸樑上,許多天后才被發現,諸如此類的消息。

    在這期間,他已經到過城門下的粥棚,喝過多次摻了許多沙子的薄粥,可惜清可鑑人的粥水,似乎根本無法補上漫長的排隊所消耗的體力,讓他自覺衣帶漸寬越發的消瘦。

    自從那天之後,那些頗為熱心腸的街坊——鵬舉哥哥,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然後他不得不忍受更加柯嚴的盤查和糾檢,那些僥倖躲過裁員而留下來的公人,顯然行事上更加無所顧忌。掀攤子,沒收貨物是他們最常見的做法。

    陳淵也沒能躲過這個霉運,他販賣的假古物,雖然不值幾個錢,但還是被那些查沒的公人,一個個敲碎在欲哭無淚的他面前。雖然他裝瘋賣傻躲過了皮肉之苦,但是茶寮後舍討水喝的時候,卻無意聽見了那些公人的話語,

    她這場無妄之災,居然是他那位准岳父陳店主,給這些公人使了錢的結果,因為對方已經無法忍受自己好吃懶做壞脾氣的獨生女,就這麼繼續拖下去成為四鄰嘲笑的老姑娘,他迫不及待的像抱上外孫了。

    因此,陳淵只能半夜溜回家收拾了雜物,就連夜出奔,若是繼續留在洛都唯一的結果,被那個水桶一般八尺娘給壓在身下,行尸走肉般過完一輩子的前景,讓他有些不寒而慄。

    鵬舉哥哥正在登封投軍,他抱著萬一的心思,過去投奔,若是實在尋不得,就只有暫時投身在當地的少林大寺的門下,做個沙彌混個吃食了。

    肚子咕咕作響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他估算著身上最後幾個大錢,那是他把家裡可以搬得動的東西,都給死當掉的結果,走到路邊清清冷冷的野店,對著照在紗籠的蒸餅,探頭探腦起來。

    旁邊用潦草的炭條在素布上寫著「大的十文,小的三文……」

    他討價還價半天,才戀戀不捨的拿出一個大錢,換成三隻小蒸餅,三兩口吞下一個,行路了許久之後,哪怕是裡面摻了麩質多的咯牙,但還是覺得香甜可口,又厚著面皮討來蒸籠下的蒸鍋水,漱了漱。

    第二個細嚼慢嚥的吃到一半後,被他戀戀不捨的無視肚子的呻吟,重新收了起來,然後用衣擺將掉落的碎屑,抖落著收集起來,舔進嘴裡,權作安慰。

    距離登封城,還有些距離,還要考慮今後幾天的用度,他這麼想著,迎面就用來一群黑壓壓的人流,許多人都光頭赤腳,向著他的方向沒命奔逃,

    「這時怎的狀況……」

    陳淵不由張大嘴巴,轉身欲避讓開來,卻因為走得太久有沒好好休息進食,腿腳不由自主的痠軟這抬不起來,轉眼就被他們裹挾了進去。

    他昏頭昏頭的被人流推擠著,不知裡就的奔跑了一段終因體力不支,栽倒在地被人狠狠踩上十幾腳,昏死了過去。

    當他吐了口血沫子,重新醒來的時候,也就是夕陽斜照,大路之上滿地狼藉,掉落了許多了鞋子和頭巾,還有成堆的屎尿,他身上的葛衣也滿是腳印,索性沒有踩中要害,只是全身痠痛的一時間站不起來,只好趴在地上慢慢的恢復體力。

    路邊的野店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堆被踩的七零八落,看不出原來面貌的垃圾。又過了一回,他撐著半坐起來,摸著懷裡,才發現餅子已經被踐踏上泥漿一樣的東西,而幾枚大錢則不見了蹤影。

    不由悲從心來,又難過又苦楚的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然後他只來得及嚎哭半聲,就不得不停止了,因為道路上再次趕來一群人,只是手中都閃爍著兵刃的寒光。

    陳淵再也顧不得其他,奮力跳起來一瘸一拐的想逃到路邊去,然後在跨過水溝的時候,又再次被絆倒掉了進去,滾得一身灰頭土臉的。

    然後他驚恐地發現,自己被幾個手持刀兵的漢子給圍住了。

    「發現一個奸細啊……」

    「該做這麼發落呢……」

    「剁了還是煮了……」

    他不由抱頭瑟瑟發抖起來。

    「只是個可憐人而已……不要為難他」

    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道,

    「我們繼續走。時間不多了……」

    那幾名漢子才悻然的退了開來。

    這時陳淵也再顧不得驚恐,一個機靈爬起來,用最大的氣力喊道。

    「是鵬舉哥哥麼……」

    對方也咦了一聲,走了過來,赫然就是陳淵多日不見,正想去投奔的鵬舉。

    「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不由淚流滿面。

    片刻之後陳淵喝了幾口酒水,吃了兩塊干餅,身上搽了藥油,已經沒有那麼痛了,然後打量起周圍來。

    這裡足足有數百人,絕大多數都拿著刀矛,有少數拿著長叉和耙子,鵬舉兄被簇擁在其中,頂盔摜甲看起來就是個頗有威望領頭人,陳淵不由小心翼翼的問道

    「鵬舉哥哥,你已經做了官軍的將頭了麼……」

    「官軍……」

    左近頓時爆發出一陣呵呵大笑聲,

    「這廝居然說……」

    他有些不明裡就的茫然,滿是譏諷的笑容,只是沒有太多的惡意,

    「我們現在都是反賊了……」

    鵬舉哥哥嘆了口氣,

    「就算曾經是官軍,也是叛亂的官軍了……」

    另一個大鬍子接口道

    「你就是那個地攤王孫麼,我也聽過你,吃了我們的東西,這算是入了賊伙了……」

    然後鵬舉,也給陳淵簡單說了下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無非就是他們這些洛都乃至畿內,被裁汰的公人雜役,結夥去嵩陽投軍,

    結果發現自己被人給坑了,所謂的漕軍新營,並非戰鬥之伍,而是準備便來提供各種勞役的苦力,一進去就被嚴格的看管起來,不准離開或是。

    這樣也就罷了,挖了兩個月沙子後,他們不但連實現許諾的安身錢沒有看到,連軍餉都沒有,吃的是黴米爛菜,做的事牛馬一般的活計,於是就不免群情洶湧起來,然後被官府狠狠嚴懲了幾個領頭挑事的,但是更大的矛盾和憤恨卻已經埋下了。

    然後又新的消息傳來,準備調派他們去汴州修河堤,汴河以黃河積沙高懸與地面著稱,去修堤的風險很大,一不小心就是死傷纍纍的局面,因此大多數是走投無路的流民或是罪徒去充事。

    這下徹底炸了窩,不當人看也就罷了,還要那我們的命去填河道啊,於是整十一個營頭的新卒,頓時串聯著嘩變起來,殺了軍官和監守的正兵,奪了武器,在登封縣裡燒殺擄掠起來。

    鵬舉兄身邊正是其中較大的一隻,只是她似乎還有其他的想法。

    「對了……洛都哪裡還好麼」

    鵬舉有些難以啟齒的,低聲對著陳淵道

    「此番變臉,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家人……」

    「鵬舉哥哥可知……」

    卻見陳淵再次眼淚落了下來

    「令堂已經去了……」

    「怎麼去的……」

    鵬舉惡狠狠的一把捏住陳淵的肩頭,將他抓的慘叫起來,才有些歉然的放開

    「當然是積勞成疾,又餓得多了……」

    輕輕揉著肩膀的陳淵,有些黯然道

    「這麼會這樣,我不是給阿母留下了錢米……一個可以撐上小半年的」

    「洛都城中物價飛漲,就算平常人家也是不敷所用……」

    「更何況……有加了好幾項新捐……」

    「鄭老使君不是答應了我家,免除出役和雜絹……」

    「鄭老使君已經病故了,新上任的縣尉,以你不再是公人為由,要追繳積年欠數……」

    說到這裡陳淵頓了下。

    「令堂不得不去承接活計,縫補家用……然後雙目漸不能視物」

    「等到街坊湊份子找大夫,已經是湯藥不進,只是唸著你的名……不要在軍中有太多牽掛」

    「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兒的罪孽啊……」

    聽到這裡,鵬舉豁然站起仰天長嘯,將衣服撕扯開來,路出後背「精忠報國」四個大字,對著洛都的方向淚流滿面的,重重跪磕下去,碰的是塵土四濺,人人為之動容。

    「這就是天意麼……」

    一番發洩過後,名為鵬舉男子滿臉具是悲傷的顏色,喃喃自語道。

    「向東走,殺過榮陽,我們奪船去投奔梁山……」

    「就算是死,也要將這吃人的世道,攪出個浪花來。

    洛都城,東夾城王公邸,正在自家庭院中,和同僚下棋的兵部尚書高潛,從退下的家人口中,剛剛得到關於登封嘩變的消息,微微一笑,揮手落下一子,點在對方的大眼上,然後從棋盤中掃出一小片。

    「諸公子黨人實在太心急了,結果在漕營上,又失一手……」

    「幹得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2
第八十四章進入

    廣府五城十二大區,依舊是一片燈紅酒綠,夜夜笙歌的情景,就算是最底層販夫走卒之流的小民,也能隔個三兩天,啃著花生魚乾就著濁酒,維繫那個按部就班的小日子,彷彿發生在清遠鎮的兵變,都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畢竟作為南朝的政治重心和中對海外藩領的精華薈萃,除了百多年前南海都督府入主廣府,幾乎是士民夾道歡迎的無血開城之外,就再未聞過有兵革之事。

    更和款作為光伏外圍的畿內之地,更是雲集了御前諸軍,幕府拱衛十六軍,廣府戍衛各營,兩海道分屬水師的附屬海兵營團,以及樞密院,大參事府、兵部、衛尉寺等強力、重要部門直屬武裝和保衛序列,

    還不算地方上數量不等的府兵、鄉兵、團勇之屬。就已經號稱二十萬拱衛大軍。因此廣府士民的日常和心態,並沒有收到太大的影響,在大多數官私文抄上,這只是一場尋常的鬧餉事件而已

    只是這一天注定要被銘刻進廣府士民的記憶中。早早踏著濛濛天色,起來早捕的船民,照例要為各大曉碼頭的早市提供第一批最水靈鮮活的海貨。但是他們第一網下去,卻是攬到了些污泥布片之類垃圾,不由

    流進城中的小江,突然變了顏色,先是有些發白和渾濁起來,然後變成黃褐色夾雜和大量的不明碎片和垃圾,順著江流逐漸又變成濃重的深色調。

    然後是血一般的鮮紅,將整條小江的水面上,染成了大片的殷紅,作為點綴的是如同翻白的魚群一般,被拋棄的浮屍。

    這個結果,讓任何官方說明和自我安慰,都成了某種自欺欺人,隨著本套的人群,和爭相靠岸而擁擠衝撞在一起的大小船隻,恐慌,第一次在這座平和之城裡,隨著小江兩岸流經的城區,大片的蔓延開來,。

    陳子河站在牛犢鎮的牆頭上,這個號稱廣府外圍唯一險要的重地,就這麼輕易拿下了,讓他有一種不夠真實的錯覺。

    所謂的兩千鎮兵,幾乎一觸即潰,留下幾乎原封未動的府庫和軍械,其實也不算是完好,起碼他們所見到得失大堆的罐頭、口糧和軍裝、皮甲,就在牆角長蟲發霉,武庫裡的變成老鼠做窩的繁衍樂園,連牆頭上的幾門大銃都沒有按照操條,釘死或是破壞栓門,直接留給叛軍。

    當然火門的積灰和統管裡的塵土,暗示著他們上次使用操練,還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作為廣府外圍的駐軍,已經糜爛到如此程度了麼。

    他身後的隊伍,已經壯大到了上萬人,其中至少有六千人是受過武裝和訓練的,基本都是來自府兵或是其他序列中的北人,很多事一聲號召,砍了上官轉變而來的,多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廣府這個嶺外的繁華極盛之地,發洩他們常年被壓抑的怨憤和怒氣了。

    當然,隊伍壯大了們不代表都是好事,指揮效率和控制力,都在隨著膨脹的人數而下降,她之前也缺乏帶領大軍的經驗,因此只能控制好最核心最精幹的八百多人多人,然後通過他們間接掌握其他數千名,有所軍事素養人員的基本動向。

    剩下那些附風而來的投機茲亂之輩,就徹底放棄了。只是因為他們多少可以分攤廣府的注意力和壓力,才勉強驅使跟著。

    按照事先的約定,收到誠意和示好之後,下一步他該分兵了,

    他並不奢望真能攻進首山宮所在小長安,或是幕府樞要雲集的老城三區,或是水師雲集的下城番禹區,但是其他方就多少有可為之地了。

    無論是左城還是上城各區,巨富豪商公卿貴族,比比皆是,大小門市,商家倉房,林立茲比,數百載的太平繁盛積累下來,又沉澱在這座城市裡的財富,那將是一個所有人都無法想像的數目。

    同時這裡還是嶺外,乃至從南天竺、到安南的西海道,扶桑到夷洲的西海道,諸多海藩、屬國,無數物產和財貨,最大的陸上集散中心,所謂水陸珍奇,薈萃一地。

    單是寶泉街的大小物產交易所,和南海會社總部下轄的錢聯,各家南北票行,就號稱動則進出千萬的錢流。

    應該可以和哪些大人物,談個好價碼,或是,談不成也可以讓他們刻骨銘心一會了吧。

    就在距離陳子河十幾步外,另一名老兵,也在心情複雜的看著他。

    他是一名最底層的暗子,時間長的幾乎要忘記自己最初的使命和出身了。見過了太多的人和事情之後,有時候覺得,如果這樣終老一生,也好。

    按照慣例,在望要之所的軍城鎮戍中,來自樞密院的觀軍容廳,和監察五房的兵科判事,都會安排一定數量的暗探。

    時間期限任務不等,很可能幾個月道幾年,也很可能是一生都沒有啟動過,就這麼泯然塵世。

    對於一名曾經有所複雜的過往和經歷的他來說,清遠鎮的條件不怎麼樣,但遠離權力中樞又擁有交通便利和相對的人員流動性,卻是最適合他這樣的人,隱姓埋名終其一生的地方。

    起碼是作為一名老軍戶,含飴弄孫的老死在靠椅上,或是兒女環繞下嚥氣在床頭,但是清遠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打斷了他最後一點苟活殘喘下去的景願和奢望。

    他倒是寧願自己沒有被人找到,也不必面對某種抉擇,事實上,他很懷疑廳裡那些蛀蟲,是這麼在滿是塵灰的故紙堆裡,找到自己記錄的。

    然後急吼吼的找上門來,威逼利誘的開出一大堆條件,只要他能夠在關鍵時刻,稍微犧牲一下,就能夠過往一筆勾銷,得到崇高的榮譽和地位,以及青史留名之類的。

    可以預期,只要進了廣府,天曉得這些傢伙,病急亂投醫還會開始什麼樣的條件,

    可是,這些對他還有意義麼,

    只是從小刻在骨子的使命和職責的殘餘,日常生活熟悉的人和事物,所留下種種刻骨銘心,反覆交織在一起,讓他格外矛盾而困惑……

    在一片和風輕浪的搖曳中,我們乘坐的海船,也抵達了番禹老港。

    這次卻是意外多虧了宇文蘿蘿的能量,所謂白銀一族,不但擁有遍及東海道各大口岸的商社和代理人,以及往來的船隊,在日常諮詢的收集上,也比別人更有優勢。

    這次我們就是借助了宇文家,正好停留在陸豐碣石灣等待季風的船隊,通過簡單厲害交涉,將我們一行和這部偶遇的海兵隊,以赴援的名義,送到數百里外的廣府。

    這就是廣州啊,我曾經的第二故鄉,我一邊心潮澎湃的感嘆著,一邊呼吸著有些過於溫暖濕潤的空氣,感受著哪怕是春季也有些過於灼熱的陽光。

    事實上,最先出現在陸地線上的,是港口和山丘上,林立的燈塔和望樓,

    甚至還有一座碩大的機械鐘塔,在濛濛的海潮和霧氣徹底散去後,就可以看到它巨大的金邊和灰白色面板上黑色指針和刻度,

    反射著熠熠生輝的陽光,從緩緩的四面開窗的塔身中,發出某種類似寺院撞鐘的嗡鳴聲……

    只是當船靠港的時候,就多少可以感受到一些清遠兵變帶來的端倪。

    雖然這裡依舊是船幅如雲的天下大港,南方屈指可數的數大口岸之一,但這裡已經是不可避免的充斥著一種惶惶然的情緒,

    從被封鎖和戒嚴的港灣,零星是不是想逃到對岸的海南本島去避難,卻被攔下來的民船。以及哪些很有些風聲鶴唳,卻忍不住跑出來探頭探腦看熱鬧的軍民百姓身上,

    在一片側目中,我們帶著俘虜和戰利品,登上了廣府外圍的土地。

    「需要委屈一下了阿姐,和你的人……」

    我對著身後的人影。

    「讓他們且做一回,我的扈從……」

    「理所當然的」

    陳夫人輕輕晃動遮住頭臉的幃帽回答道,

    「現在我要借助你的身份作為掩護了,」

    事實上從番禹外港,到位於廣府下城的番禹內港,還有十多里的距離,被各種林立茲比,光怪陸離的建築和設施佔得滿滿的。

    露天高架的龍骨和半遮蔽式的干船塢,看起來格外狹促的連片工坊,散發出刺鼻異味和嘈雜喧囂聲,

    木質包鐵的軌道上,畜力拉動的一連串貨車,沿著路中間小跑而過,污水橫流的溝渠與坑坑窪窪的地面,蜷縮在陰影中等待生計的人群,被籠罩在煙氣和塵靄中的各色店家和鋪子。

    很有些風帆到蒸汽時代過渡的工業革命初期倫敦城,的某種錯位即視感。

    但依照我初步的所見所聞,至少地方日常的基本秩序還在,這也意味著廣府的控制力,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或者還沒有完全顯現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2
第八十五章

    目送著陳夫人一行和宇文蘿蘿眾人,走進宗藩院內,高聳廊柱環抱的前庭,敲響了奏事鐘,如同被撥動的蜂巢一般,原本清淨莊嚴,空蕩蕩的台階上,頓時跑出來好多人,簡單的交涉和示意之後,將她們簇擁著,迎了進去。

    我的旅程和任務,也暫告一個段落了,該輪到我處理自己的私事了,起碼在有關部門找到我之前,搶先處理好一些手尾。

    「短時間內……你們就得聽命於我了」

    「諾……」

    穿著隨從的便裝,內置甲衣,手提裝著刀槍布袋的數十名騎從護衛,應聲道。

    「第一站,下城花尾區的清泉街……」

    所謂的花尾、扶胥、獵德、大水、瑞石、平石、白田、大通、石門等廣府十二區,其實是在老城五城的牆外平原上,歷代拓展延伸出來的,類似衛星子城的城區,由按照地理走勢分佈著,職能和側重不同的眾多城鎮和街坊構成。

    因此,每個區都比得上一個上等大縣的規模,只是缺少了名為郊區的農村外圍而已。同時,也在地理名詞上,將廣府分為廣義和狹義上的兩個概念。

    作為珠江三角洲的末端和沖積層土壤肥沃的出海口地區,歷代大興水利工程,利用河流湖泊蓄水灌田,修築堤壩圍墾,不斷地擴大耕地,提高產量,養活了日益龐大的人口,還能輸送供給附近地區。

    而經過乾元以來的數百年發展,作為經濟作物的甘蔗、蠶絲、鮮果等的比重,甚至已經高於稻米的比例。

    同時這裡也有歷史悠久地下豐富礦產的開採冶煉史,直接促生了發達的手工業和及其衍生行業,而自古以來造船和海貿的發達,又更進一步的加快了這種生產力的循環和行業技術的積澱。

    因此這是一座百業興盛,物產流通極大豐富,幾乎能夠滿足每一個最苛刻的需求和享受的大都會,只有你有足夠的金錢和背景,這裡就是令人樂不思蜀的地上天堂,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尋求不到。

    歷史悠久的燒磚制陶行業,再加上第一代廣州大都督宋璟以來大力勸導,和一次次火災後加速的更新換代,最終讓這裡變成一座充斥著瓷塔和磚樓,點綴滿各種珍稀或是奇異,舶來建材的繁花之城,

    以至於就算外來人,偶然誤入某條僻巷小路的地面,都是碎陶瓷片鋪設成美麗圖樣,或是在普通民家牆上鑲嵌成花紋的所謂歷史底蘊和優越感。

    富平街,「天工號」,在我親手書寫的牌匾之下,

    碰,隨著一聲槍響,沉重的鉛丸,將一個自信而從容,或者還有些淡定的面孔,像是敲爛的西瓜一樣,炸成紅白相間的碎塊和爛醬,又去勢不減的嵌在烏木油光的櫃檯上。

    也在被驅趕到一處黑壓壓團坐的人群,醞釀出各種異彩紛呈的表情。

    無論他之前,如何巧言如簧,無論他是如何的理直氣壯,無論他擁有的過去如何的勞苦功高,現在是個無頭屍身而已,嗯,我又少了一個名義上的遠房親戚,和曾經的創業夥伴。

    這樣,推三阻四,妨礙我查看賬本和存檔的,最後一點障礙,也不復存在了,順便換來另一些人,揚眉吐氣和深深敬畏的表情,以及奔走如飛的現場效率。

    「嗯……去告訴那些人,我回來了。」

    我用一場眾目睽睽之下的槍擊事件,宣告著我取回所有一切的第一步,在這裡我不再是孤立無援,有自己的勢力和資源,雖然還不知道剩下多少。

    這也是一個信號,一場清理和接管的開端,規定的時日之內,那些不願意或者沒法趕來的人,就永遠不用來了。

    除非他們打算像老鼠一樣躲到暗溝裡,苟延殘喘一輩子。

    否則,無論他們如何的哭訴或者哀求,解釋自己的苦衷,魚群游曳的河底,或是重重睡蓮盛開的水面下,都將是他們很好的安身之所……

    這是一個混合了土著的殘餘記憶和身份的我,格局局勢和現狀,所能做出最合適的做法而已。

    而不是,一廂情願的過多寄希望於體制內的公正和秩序,然後按部就搬的踏入對方有關係和金錢羅織的大網,在最不擅長的領域,和對方及站在背後的人,玩一場曠日持久的訴訟和官僚程序遊戲,醒醒吧。

    我既不是法官,也不需要遵守完美的程序正義,只需要根據現狀,決定他們的結果。

    雖然我嚴格上說,還不算個合格的管理者,但是我至少知道用人和權衡,再加上一些關鍵的佈置,因此,我不在的這些年,雖然藩內還是以我那位便宜老爹的名義,想辦法塞了一群裙帶蛀蟲進來,但是起碼關鍵位置和運作的還在既定的軌道中,沒有偏離的太遠。

    當然了,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了,估計事情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自從我,在前呼後擁的護衛下,高調取回寄存在清泉街的一些舊物,包括一些文契、賬冊以及存單什麼的,剩下的也就是技術性問題和細節。

    然後,我見到了第五平,這個洛都之變後,帶著幾個共患難的同年,繼續南下堅持履行承諾的男人,一年多不見,他已經被廣南的太陽,曬的有些發黑。

    最初只是拿著我的信物,作為我還安在的依據,化名投入門下做了一名常見的清客,畢竟,作為一個頗有來頭身家宗藩子弟,日常養上一些無所事事的閒人,用來日常幫襯,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

    然後他們借助這個清閒的身份,在私下繼續活動,進行一些我所拜託的調查活動,同時也是一種隱性的歷練和考察,現在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派上用場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2
第八十七章 清盤(文字)

    在血淋淋的事實.和一片風聲鶴吠的舉城騷然中.我很快就完成了絕大多數產權和事業的交接.有第五平這些人私底下的調查結果.有陳夫人暫借的人手來完成強力執行和意志的貫徹.

    對了.還有宇文蘿蘿臨時借派給我的帳房.他們擁有的專業知識和相關領域的經驗.並沒還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因此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很快就理清了所擁有產業和資源的頭緒。

    以現錢或是貴金屬、憑票形式存在的直接財富八萬多緡.大概七千萬錢.除掉那些必須留在賬上維持日常周轉的比例.和相應行業風險準備金的份額.光靠大額憑單上的孳息.在廣府城中也算是不大不小的體面人家。

    因此我很開心的給韓良臣到伯符他們.發了第一筆安置費.順便酬賞了第五平等人一直以來的苦勞和堅持.還餽贈了下那些出力的騎從護衛.給風捲旗他們開了一筆辛苦錢.算是確認彼此的初步關係.

    存在於文契上的公開.或是蔭蔽性質的地產物業.也有十幾處.主要分佈在狡兔三窟的安全屋.或是秘密存放點.藏身處之類的.而存在的.大多通過知情有限的代理人.間接租出去部分.雖然過幾道手不免減少了相應的收益份額.但作為剩下空置部分的日常掩護。

    另外就是一些股權、分子上的證明書.主要證明對某些店舖、商棧、貨行的相應權利.這也是牽涉最複雜的部分.但也是最容易拿回來的部分.只要我確認了某些利益和背景上的交涉。

    最後一部分則是一些人的身份契約.有作為羅氏藩從屬的家生奴婢.也有到了官府後新簽下的.從賣身到長期雇奴.等不同程度的人身依附契書.男女老少的大概也有數十人.

    雖然南朝已經多少擺脫了舊時唐朝的奴婢.律比畜產的低級趣味和風氣.但是真要對他們做些什麼.理論上還是無法反抗的.只要我有足夠的執行力和手段.也就是事後像征性罰金多寡的代價。

    我作為現代人的道德觀和.雖然應該唾棄和嫌惡這種不人道的傳統和現實.但事實上卻又要感謝這種封建階級體制森嚴的積弊.

    至少讓我不在的時候.能夠繼續保持了相對的隱性控制力和潛在威懾.當然要是我真的不能回來.被人確定死在外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外還要多少感謝.羅氏藩來人的貪懶和本地實力的扯皮

    在這個期間.除了一些裝模作樣跑來查問和質詢.然後虎頭蛇尾的被隱秘或者公開身份嚇退的吏目、差員什麼的.就沒有多少跑來阻礙和打臉的存在.多少讓我有些失望。

    畢竟.能夠在廣府任事的.哪怕是市井或是底層的小人物.也有相應的生存智慧.為人前驅和炮灰的代價.也不是那麼好付出的。

    此外.公開登記在我前身的名下.由「我」直接插手管理或是過問經營的.並且提供主要收益來源的.大概有這麼幾家.。

    比如這家作為羅氏商社總部和常駐的天工號.前身就是專門設計和生產各種琉璃工藝品的小工場.在這個世界得益於穿越者前輩的遺澤.已經有了大規模生產琉璃製品的歷史淵源.因此作為我的前身.只能在創意和用途上.開拓新思路.進而支撐起一個專門的行當來。

    如今經營的範疇.也不限於琉璃製品.而是包括兒童玩具到承認賞玩的小玩意.掛件在內的各種材質的工藝品.蓄養了大概一百多名擅長精細加工的匠師和數倍於此的學徒、幫工.營銷夥計什麼的。

    在廣府及其周邊地區.有一定的口碑和名聲.也是目前提供收益最大的一宗.不過目前還只能做大本地市場.出了廣南之後.拓展的空間.就相當有限了.不得不通過當地有勢力的代理人.分掉一大份收益。

    但對於我來說.天工號的存在價值.不僅僅是在商業上.還是相應精細加工技藝的人才培養上.比如.我已經可以利用他們.給我小批量生產一些.用途廣泛的手工零件和相應模型。

    其次是一家名為藍藍路的食品工坊.主營的是餅於糖果之類.種類繁多的小食品.及其連鎖營銷的店舖。

    雖然作為大天朝熏陶出來的吃貨本能.比起其他隨隨便便就能忽有一大班人.要錢給錢要人給人.狂暴鋼鐵水泥煤礦工業的穿越者.或是回到明朝必然開飯館創新美食.以此為契機走上層路線的某白。

    實在算不得什麼高端大氣.但是也生在市場需求和發展空間都夠大.畢竟是整個嶺外乃至東海和南海.最大最講究享受和奢侈的城市.也是最適合入手的起步項目之一。

    因為在婆羅洲本領和外圍.都有足夠的種植量.只是在我之前食用和加工的手段.經過了數百年發展依舊是乏善可陳.嗯後我的前身.也以精緻提煉可可粉製作的原始版巧克力開始起步.然後發展出來名目繁多的品種。

    卻要感謝那位穿越者前輩.他從那裡帶來可可的種子.然後再海南的領地試種推廣.進而將這種可以提神爽口的作物.變成大眾喜聞樂見.不可或缺的某種生活習俗的一部分。

    所以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推介和開拓.就成為順理成章的事情.而作為羅氏藩嫡長子的身份和資源.又能避免大多數來自社會底層的覬覦和騷擾.用分成和代理權作為利益.交換一些日常實權人物的扶持和默許之後.就很容易成為了新興的產業之一。

    此外甚至還分出一條主業.就是向南海水師背景的海兵隊.提供某種便攜口糧替代物的研發和實驗.客戶的要求是足夠便宜.耐貯存.能果腹就行.至於其他諸如口感和品相什麼的.從來都在不再大人物的考慮當中。

    儘管如此.經營之初.還是沒法繞過.作為資本無序競爭的初級階段.來自受損的競爭對手.諸如燒店舖.威脅客戶.暗夜打悶棍之類的下作手段.當然比不上我對他們預防措施和反擊手段.卻也足夠噁心人的。

    正是因為這些帶有現代風格烙印的巧克力之類零食的出現.才成為宇文蘿蘿關注上我的契機。

    相對於依賴年節等市場需求週期的天工號.食品作坊的日常流水份額夠大.且生在穩定.只是作為基礎產品的巧克力製品.對於羅氏藩內的依賴頗大.我已經在尋找新的原料產地來源和補充了。

    最後就是這家八雲社.

    廣南最大的煙花工坊兼銷售會社之一.這卻要感謝那位穿越者前輩.為我留下的現實基礎.已經粗具規模.但因為技術的流失和倒退.還長期徘徊在玩響聲流的較低層次.的煙花爆竹產業。

    利用穿越者的超前思維和閱歷.開發出更多新穎品種來牟利的同時.最好的結果.就是掩護某種程度上的研究活動.沒有比一個穿越者.更能意識道火藥帶來的社會變革和時代動力。這也是可以名正言順獲得硫磺和硝石來源的一個正規渠道。

    在我離開廣南之前.已經開始小規模承接官方的訂單.製作一些防水性能比較好的單發焰火.作為號炮旗信的補充.並且特批了十幾車的精研硝石.作為日常消耗.當然.我實際的目的和操作.已經在小範圍內開始了.只是缺乏足夠的場地和實際驗證。

    賺的錢雖然比不上其他兩家.但是作為一個深受穿越者喜愛的路數.重要性且還在它們之上。

    至於其他諸如此類的零星經營還有.比如專門蒸餾酒的.卻都是規模不大.更多是特殊需要的玩票性質.而不太指望其帶來的收益。

    相信通過與宇文蘿蘿出身的夷州方面的結盟協議.和來自陳夫人所掌握寧氏家族在嶺內的產業.所達成的初步意向.估計還有更大的拓展空間。

    因此盤點下來.我現在居然也算是個靠剝削剩餘價值.萬惡的原始資本家了。

    而且作為羅氏藩的.經營產業的主要勞役和人力資源.都是來自藩內背景出身的部曲或是土戶。

    比起那些佔據一定比例廣府本地人的雇工.心思相對簡單易於控制.而且成本低廉.對於能夠離開偏僻的外島鄉下.來到繁華富庶的廣府.有一種天然的感激和積極性.容易因為奮鬥和上進心.而接受我刻意輸灌的新事物。

    因此經過基本的考察和沿用表現之後.他們充任一些關鍵或是需要保密的位置.而把站在前台的位置.留給那些本地背景的雇工。

    前前後後.直接或是間接依賴我名下討生活的人員.也有數千之數.其中比較得力的核心骨於.也有兩三百之數.依照各自產業的利益取向和立場.同鄉和新進後輩關係.已經行成好幾個小團體。

    只是.這樣大量採用本藩人.也會不可避免的被來自藩內的其他勢力滲透而已.

    比如在那些小團體中.已經有受到藩內打著我便宜老爹名義的勢力.暗中拉攏腐蝕的徵兆.這也需要我操心的地方。

    我剛回來就要痛下殺手.殺雞儆猴的理由.也是基於此.雖然藩內能夠給他們相應的好處和壓力.但是我可以直接要他們的命.乃至奪走所擁有的一切

    這也是我目前.不能輕易放棄這個身份的理由之一.至少.我的前身已經在努力拓展新的人來來源和渠道.比如嘗試接觸一些北人的小團體。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1 04:52
第八十八章 在家(文字)

    我的家宅,位於一處歷史悠久城坊裡,老街曲巷之中,在這條看起來頗為擁擠狹促的老街上,老房子上斑駁蔓生的爬山虎和青藤類,幾乎無所不在熱帶大葉常綠喬木,讓整個街區,都是滿眼的淀綠叢生,

    而巷中不大的門面和曲徑通幽的過道背後,是深藏在錯落無序的建築中,別有天地的一片空間。

    藍色的屋瓦和綠色的庭院,環抱在建築中,小巧精緻的生機盎然。這就我生活過的地方。雖然看起來雜亂侷促,但是內部的空間卻是頗為可觀的,因此我帶回來的韓良臣、風捲旗他們大概百多號人,散佈安置在在這些房子裡,卻是基本看不到人影了,也絲毫不顯嘈雜紛亂。

    隨著他們自發的編排人手,按照巡哨和站哨要求進行輪值,在房頂的居高處安插人員觀望,檢查房屋的每個角落和隱蔽處,檢查溝渠水源和可能的火患,年久失修的牆面和可能被蟲蛀老化的樑柱,

    井然有條中,堆如小山的行李,主要是來自陳夫人,或是宇文蘿蘿的餽贈,也迅速消失在迴廊走道間,轉眼之間,空蕩蕩的庭院中,偶爾穿梭巡曳而過的身影,就是鳥類和蟲鳴的世界,

    缺少修剪而讓我弄回來亂七八糟的植物,瘋狂亂長著像個熱帶叢林的一隅,積塵日久又被清理後,所留下水洗泥垢的味道,開始淡淡散發在空氣中。

    從牆頭探出一叢叢,隨著海風搖曳的木棉花樹,如同小碗的花簇,像一蓬蓬火焰一樣,盛放在房前屋後,牆頭簷角,努力宣誓這自己的存在感,淡淡花葉清香的味道混合著海風的氣息,讓人有些熟悉的親切感。

    簡單的清掃和整理之後,我懶洋洋的躺在露台外側的屋頂上,靜靜感受周圍的一切,就像是「我」,曾經多次做過的一樣

    這就是在家的感覺麼,都不想做的安心寧靜,天上的流雲緩緩的挪動,抱頭蹲也挺直直的躺在我身邊,學著我的樣子,手枕頭舒展身體無語望著天空。

    不知時候,她偷偷挪動著,已經湊過來,枕在我的胸口,感受著軟軟的心跳和體溫,呼吸的味道。

    「還覺得習慣麼……」

    「阿夏在哪裡,哪裡就是我的家……」

    她在我懷裡,相紙呼嚕小貓一樣眯著眼睛,輕輕回答道。

    如果不是遠方隱約的嘈雜聲,提醒著我們,數十里外還有一隻叛軍正在攻打這座城市的話,但願時光就這麼天長地久的永遠凝結在這一刻。

    然後隨著搖動的鎏銅鈴鐺,我們就很快迎來了第一波訪客,

    「你這裡卻是不大好找啊……」

    吱吱啞啞推開的厚實大門,我看見數人簇擁下的嬌小身影,

    她穿了一襲當地風格的輕紗半袖長裙,圓垂到胸口的疊加花邊和窄肩刺繡,直接露出大片雪白上的鎖骨,和兩節脆生生的藕臂。

    「怎麼,沒見過這種打扮,」

    她有些得意的輕輕轉了一圈

    「還算好看麼?」

    「我只是擔心,這件裙子是這麼被掛住的……」

    我臉不紅心不跳的扯淡到

    當然,回應我的是一記熟稔之極的腳踹,

    「這麼快就好了麼……」

    我輕車熟路側身躲開一踹、二踹、再踹,故作正色道

    「事情辦的怎樣……」

    「多虧了陳夫人的關係,還算順利……」

    她的裙下連環腿幾下,都沒能如願踩到目標,卻差點被裙子絆倒,這才不甘心的抹著額頭汗珠回答道

    「就算是打點,也有人指點門路,於是,就剩下些過場和形式了……」

    聽到隔巷不遠的響動,那是好幾輛車馬停駐和沉重箱籠搬運的聲音。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鄰居了……」

    她狡黠的一笑,伸出手來。

    「請多多關照……」

    「好說……」

    然後我覺得不對,手被拉緊不放,小腿挨了一下。

    「你還真是……」

    我齜牙咧嘴揉了揉,

    「小心眼?……」

    她小鼻頭一翹,嘴角拉出一絲弧線

    「我可是女人耶……」

    「女人,」

    我忍不住吐糟道

    「難道不是蘿莉外表的謎樣生物麼……」

    「你想怎麼死……」

    光天化日之下,我彷彿看到她身後,瀰漫而起的滔天黑氣。

    「我想起來了……」

    「……」

    她愣了一下。

    「釘宮音啊,你這不就是釘宮音啊……」

    「釘你妹啊,你這個acg深度中毒患者,老娘哪裡像了」

    她似乎有些氣急敗壞起來

    「那個平胸副團長……傲嬌蘿莉控」

    「哦」

    我認真看了眼她的胸前,頓時有些明了的表情,眼前浮現出眾多傲嬌平胸微乳雙馬尾系列麼。

    「可以理解……」

    「理解你個頭,老娘這副身體可還在發育呢……」

    她有些氣結的辯解道,然後恍然露出一副惱羞成怒的表情

    「不過關你屁事……給。給。給。給我去死好了」

    然後再次張牙舞爪的,使出粉胳膊小腿連擊的絕招,將我追打的落荒而逃,留下身後一堆面面相覬,不知所謂的人來。

    問題是她這種蘿莉體型,又怎麼追得過身為成人體能的我,在消耗了大量體力和時間,交流了一番同為穿越者的感情後,我特地請她留下來招待用飯,作為某種補償。

    因為剛剛入住,只有幾個灑掃的僕人,廚娘的都還沒找到,一些房間也都還沒有收拾出來,

    因此招待的東西,全是從附近的食肆酒家買來的現菜,典型的廣府風味。

    有蜜汁乳鴿、燒鵝脯、茄魚膾、醬湯排骨、炸菇餅、豉椒鱔片,蛋茸牛羹、耗燒鳳爪、姜仔鴨煲。另有白煮蟶子、貝母燉梨、泡煮魚肚,咸甜酸三色湯水,

    用精緻的螺鈿雲紋食盒和描彩漆盤盛著,林林總總的擺了一大桌,再加上裝載紅木小桶裡蓋著蒲草的,來自安南南部九龍江平原的林邑米,被蒸炊的粒粒如珍珠,撒上調味的芝麻、香油和果糖碎仁,讓人看起來不禁胃口大開。

    因此這頓飯,讓人吃得頗為滿意,最後還端上切好的果盤來,作為消食甜品,讓這只謎樣生物,摸著肚子直嘟囔「再也沒法吃下去了這麼辦」,

    飯飽酒足,才是開始談正事的時候,

    「你現在手頭有多少本錢……」

    交流了一番行情和各自的情報來源後,我開門見山道。

    「那種直接可以憑付的……」

    「老頭子讓我帶來廣府活動的資金,大概還有八千多緡……」

    她想了想正色道

    「我自己用來開拓業務的本錢,也有七千多緡……」

    「其他珠寶貴貨,也有五千緡之數……」

    「在本地的聚源分號哪裡,我大概有兩萬緡的支給額度……」

    「不過不能一下子拿出來,得分成數期才行……」

    所謂聚源號,就是白銀宇文家所經營的地方錢莊,作為為南朝提供各種貴金屬來源之一的外島藩領,白銀一族自然擁有普某種相對堅挺的貨幣信用和保障,

    因此這家聚源號在南朝眾多錢莊、票號中只能算中流偏下,但是歷史卻已經有業務範圍主要集中在,夷州背景的海商和大戶身上。

    不愧是白銀一族出身的狗大戶啊,我感嘆道,隨便湊一湊就是我大半身家了。我們這次談的生意,主要是利用現下的形勢和我索掌握的資源,如何最大的利益化。

    經過初步論證和可行性分析,。我先排除掉幾個大方向。

    首先,乘著兵災,低價買入大批產業是行不通的,主要是上城和老城裡的幕府和皇室不動,就難以形成真正的拋售風潮,他們寧願把物業丟在哪裡讓叛軍搶,也未必捨得低價賣掉,反正叛軍這麼燒殺擄掠,也不至於吧土地給帶走

    其次,要想囤積居奇,暫時壟斷市場也沒得玩,廣府是在太大了,人口之眾,要想壟斷某個領域或者項目的投入和週期,都太大了,還要有專門渠道和保護傘,

    或許小範圍的利用恐慌心理和風潮,投機一把還可以,但是想玩大點的,很容易就會引來廣府上層的關注,到時候不是被當成打擊奸商的典範,或是輕飄飄的一句徵用,無論如何都是得不償失的。

    於是剩下的選擇,似乎就只有一樣了。

    「賑濟災民?」

    她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這算哪門子生意啊……」

    「如果加上一些條件呢……」

    我輕輕擋住她欲摸我額頭的手

    「比如只接受有一技之長的,或是粗通文墨的」

    廣府承平日久,數百載的時光,讓這裡時代積累大量受過簡單教育和有所技長的人,這才叛軍兵逼廣府,無數人流離失所,我們唯一可以入手的就是這個方面,還不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和忌諱。

    「以誘使他們賣身或是簽下傭契……到手後再慢慢炮製」

    「你就不怕戰後他們反覆麼……」

    「有賣身的文契在,他們能翻起浪來」

    「再把他們往島上一送……難道還能有過太平洋,跑回來不成」

    說道這裡,我愈發思如湧潮起來

    「還有孤兒,雖然培養週期長了點,」

    「但是一開始,幾乎不要任何本錢的,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當然不要那些染上惡習的……而是遭了兵災的清白人家」

    「這樣好洗腦和塑造,順便輸灌我們的的私貨……」

    「你出錢,我有人手和場地,名聲可以給陳夫人,讓她幫為名當掉一些不必要的關注和覬覦……」

    「日常教育和管理的剛要,我們一起來編好了,然後相互補充……」

    廣府上城,五城之首,雖然歷史最短,佔地也不是最大,但是其重要性,猶在官邸和署衙雲集的老城或曰中城之上。

    因為這裡是南朝幕府所在的另一個政治核心,其中最大的建築群,就是佔了三分之一面積,國姓(梁氏)一族的居城。

    也是南朝真正統治階層,居於頂端的那一小撮人,及其為數眾多的家眷親族,數量龐大的幕僚、門人、清客等附屬勢力,負責提供服務和享受的匠人侍從奴婢得等專業人員,當權者名下的親從、護衛、藩內兵、教頭、供奉等私屬性質的武裝,等等諸如此類,相對獨立於朝廷體系之外的存在,所聚集的地方

    相比小長安的朔望朝會,或是首山宮中的朝參大禮,這裡時常召開的廷務會議,才是更多決定南朝日常運轉的所在。

    常年被高聳厚重的城樓,灰漿粘合條石碉牆,所包圍和環衛著,再加上輪值的拱衛各營和戍衛隊,可以說是最要害,最防護森嚴的所在,

    因此,幾乎沒有受到其他城區,多少蔓延開來的緊張和恐慌氣氛的影響。

    作為歷代顯赫者與權勢頂端所留下的痕跡和烙印,這裡遍佈各種各樣不同時代和風情的豪宅和庭院,花園、館苑,也依舊按照常年養成的慣例和節拍,依照四季時節,舉辦各種名目繁多的招待會和游宴。

    比如,其中一處庭院中,正在舉辦夏至為名的小範圍宴樂已經到了尾聲,掛滿綵綢和絹花的園藝花木,瀰漫在空氣中的龍腦香。相貌迥異的異邦盲眼樂師,正在演奏著《婆羅優宜》的曲調,

    蜜色皮膚的天竺舞孃,正跳著脫胎自天竺遠古聖典《愛經》中,濕婆以舞神化身降臨時的舞蹈,在佛門外道法中演變而來的十六天魔舞。

    她們袒露著嫵媚誘人的身軀,卻在舞蹈中抱以莊嚴聖潔的姿態和形容,充斥著旖旎魅惑的感官享受。

    只是被可以留下來的,為數不多的客人,已經沒有心情欣賞這些妖嬈的表演,或者例行做些情趣盎然的事情。

    「陳蕙仙已經抵達了宗藩院……」

    「之前所有的佈置和準備,已經沒有意義了……」

    「那就撇清我們的於系好了……」

    坐在上首一直沒有發話的主人,終於開口了

    「就算他們勝了這一局,我們還有其他搬回來的機會……」

    「可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引起中庭御番的不滿和關注,那我輩的根基都要就此動搖了」

    「對於那張大位上的人來說,無論是徐進緩圖還是全力以赴,都不過時理念之爭……」

    「可要是清遠亂兵做大,那便是國朝威信和人望受損的大事了……」

    「我們實在沒有必要去頂這個霉頭……」

    「穆公說的是……」

    他們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決定了一大群人的命運。

    隨著奔走往來的眼線和信使,一張羅網悄然布開,又消失在地下暗湧之中

    一處湯池子裡,一名老家人,面無表情的看著,一身白肉的樞密院堂後官梁思成,被數名健漢按住肩膀和頭,一股腦而沉浸在滾熱的湯水裡,

    無論他如何死命掙紮著卻無法掙脫,直到咕嚕嚕的冒泡聲,徹底消失才放手,仍由他肥碩的身軀,像一條死魚一樣浮在湯池之上,

    待到收拾好現場的痕跡,從容不迫的退走之後,這名老家人才故作驚慌的大叫起來

    「來人,主家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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