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214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2 22:44
第1369章 艦隊和騎兵
        
   直接把話岔開了,陳繼盛失笑了聲,金州守軍說是被改編,實際上和投降區別不大,怎麼稱呼徐州也成了個難題,因為徐州現在也沒有明目張膽的扯旗造反,只是自稱趙家軍。

  這些來自東江鎮和金州的殘餘官兵,既然已經捨棄了大明朝廷,那自然希望自己的去處會更好,可自稱是徐州人,自稱是趙家軍,總覺得差那麼幾分意思,陳繼盛今日的說法倒是給大家解決了難題。

  「到底是讀過書的,比我們這些粗人會說話。」張盤感慨了句,就算沒怎麼讀過書的,也知道自己是漢人,也知道自己是漢唐之後,尤其是在遼鎮的這些人,他們和蒙古為敵,和女真死戰,對這個的認識又比其他地方強烈清晰。

  陳繼盛無奈的擺擺手,抬眼看向陸地方向,眉頭卻皺了起來,悶聲說道:「這陳將軍還有幾分謹慎,倒是沒直接靠過去,船都在落帆,不對,那幾艘番鬼的夾板大船還滿著帆,看不懂,看不懂。」

  隨著船隊不斷靠近,建州女真騎兵也已經判斷出了登陸的位置,開始朝著那邊聚集,這支建州騎兵的分寸掌握得很不錯,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來戰鬥,而是來威懾,所以他們始終維持著一種對峙的狀態。

  建州女真看著海面上的船隊心裡也在憷,但他們相信一件事,只要保持著這種威懾對峙的狀態,對方就沒機會上岸,除非捨得付出慘重死傷,真要豁出來這麼做,那損失慘重的登陸營頭根本不是城中大隊的對手。

  」這是什麼怪船?這是哪裡來的愣頭青?」率領騎兵的那個參領禁不住感慨。

  只要是有沙場經驗的人都能判斷出此時的局面,可對方還這麼不管不顧的靠過來,真以為八旗男兒的鐵騎是擺設嗎?

  除此之外,建州女真騎兵所在意的就是那幾艘古怪大船了,其餘船隻的大小也是少見,可並不怎麼新鮮,無非是大明船隻的變種,可這幾艘船的樣子卻是第一次見到,這伙徐州人出於意料聞所未聞的東西太多了。

  「既然要來,咱們就給他們個教訓,不然其他各處在撈前程賺好處,咱們卻要吃掛落,大汗和貝勒爺都不會饒過咱們!」帶隊的參領下了命令,騎兵們轟然答應。

  已經有騎兵快馬回城,讓復州城那邊做好準備,現在倒不是危急,反而是機會,一個趁著對方冒進重創對方的好機會。

  各有應對,各有準備,可動作卻快不了,建州女真看不出門道,陳繼盛那些人卻能看出來,大明樣式的各色船隻雖然是硬帆,升帆的時候需要十幾人幾十人同時用力,可變向調整卻靈活的很,而那番鬼的夾板船,看著布帆輕便,但卻不怎麼容易隨風變向,要知道福船和廣船甚至可以在逆風中前進,這番鬼的洋船恐怕不能。

  正因為如此,所以那四艘夾板船看著很笨拙,似乎要把自己橫過來,陳繼盛和張盤所在船上的水手事先應該得了吩咐,倒是知無不言,說起來這些都是滿臉豔羨。

  「當初這些番鬼不長眼去搶海州港,結果被進爺的砲臺留住了,抓了二百多號人和一艘能用的船,這些番鬼果然是不長眼的。」

  「拿下幾艘番鬼的洋船,我們龍頭也不是做不到,可抓了番鬼的洋船,又能照著樣子做出來,照著樣子修好了,這個能耐在海上洋面可是頭一份,嘖嘖,話說回來,我們家,算上南邊東邊那幾家,這夾板洋船也不是造不出來,可能造出來這船,也沒這炮,誰家有這麼好的炮,份量輕,火力大。。你們跟著趙進這樣的龍頭,以後算是有福了。。」

  那人滔滔不絕的講著,也不管陳繼盛和張盤心裡到底怎麼想,說到這時候,卻聽到轟然大響。

  有過經驗的眾人立刻聽出來這是火炮轟鳴,很快就現是那幾艘夾板大船在開火,開始還覺得不以為然,一次開火最多幾砲彈,岸上騎兵反應迅的話,根本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只怕第一砲彈落地,那岸上的騎兵隊就一哄而散了。

  但炮響不止一聲,也不止幾聲,而是連綿不斷的二十幾聲,然後不止一艘船響起炮聲,開始還有人點著數,後來就變得啞口無言,這短短時間,是打了上百炮嗎?

  陳繼盛他們所在的這艘船位置比較靠前,一方面近距離感受著轟鳴,聞著硝煙的氣味,一方面可以清楚的看到炮擊的成果。

  差不多有一半的砲彈都是落空了,只是激起塵土,建州女真的騎兵隊距離這邊也是足夠遠,他們也知道這古怪援軍的火炮犀利,所以儘可能的躲遠些。

  看到船上火炮的動靜,建州女真的騎兵臉上都露出恥笑,心想這和明國施放火器有什麼區別,在射程之外閉著眼睛亂打,覺得威力巨大,聲勢駭人,卻沒有一點殺傷,這有個鳥用?

  只是他們的笑容沒有在臉上保持太久,野戰炮因為炮架承重能力有限,十六磅炮和十八磅炮就是最大的口徑了,再重的火炮不是沒有,往往用在砲臺上做要塞炮,而艦炮不同,因為有了水的浮力,可以攜帶更重的炮,十六磅和十八磅這種陸上運載不易的大砲,在船上就變得很簡單,甚至在口徑,裝藥量和炮身長度上更寬鬆些,當然,射程和威力也遠勝於陸上的野戰炮。

  二十斤重的鉛球帶著巨大的衝量呼嘯飛來,船隻顛簸,順流飄動,自然沒辦法維持什麼精度,可千餘騎已經是個足夠大的目標,想要射中不難,想要波及到不難。

  一十六磅炮的砲彈直接落在了隊伍之中,有幾名騎兵連人帶馬都被打的飛了起來,激起的土石砂礫散射殺傷,但更倒霉的還不是這些,正當面的兩騎,甚至連人帶馬都直接被打成了兩段,血肉四濺。

  還有的砲彈擦過了建州女真騎兵隊伍的邊緣,砲彈飛過之處,血肉破碎,騎兵和馬匹的某部分身體就這麼消失不見,更有砲彈落在了隊列前面,再行彈起,無數騎兵就那麼矮了下去,因為馬匹的下半截身子都已經不見。

  在這個時代的戰場,立刻死去的人比傷者要幸運很多,被砲彈擊中,被飛濺的土石打穿,身體有了傷口,不斷的流血,知道自己就要死去,但還是一時不得死,只在那裡哀嚎狂呼,希望同伴們能給個痛快。

  並不是一艘船在一個方向打過來的砲彈,而是幾艘船呈個弧形對岸上的大隊騎兵打出的交叉火力。

  儘管能打到那邊的重炮一共才二十幾門,但建州女真低估了砲彈的射程,自以為安全,等於是在那邊不動等著人打,這一次的殺傷卻比野戰時候要大的多,血肉橫飛,塵土飛揚,其餘的哪還敢繼續留,當即是一哄而散。

  損失慘重、驚魂未定,還沒有從方才的轟鳴巨響、腥風血雨中反應過來,看看身邊同伴,已經有很多人不見了,更麻煩的是坐騎已經狂躁不安,沒辦法控制,大家都不敢留在這戰場上,因為大家不知道火炮的射程,不知道海上來的砲彈還能打多遠。

  想要安全,就只能退,再退,不斷的退,就這麼一直撤出到五里之外的距離,還保持著隨時逃跑的狀態。

  在這樣的距離下,騎兵即便加衝過來也影響不了登陸,船隊的其他船隻開始靠近岸邊,或者直接就這碼頭卸貨,或者用舢板登陸。

  因為物資和船隻都有很大的余量,船隊裡甚至還有專門運送舢板的大船,一艘艘小船被丟在海中,再有專門的人送往各艘大船那邊,士兵們順著繩網爬下,然後滑向岸邊。

  「那邊兩艘大船靠碼頭下船都很不方便,怎麼還停在那裡不動,讓給後面的多好。」遼地出身的人疑惑說道。

  復州灣這邊的官家碼頭早就荒廢,但相比於趙家軍湊起來的這些大船,即便這些碼頭還在,也和船隻沒辦法搭配,直接卸貨下人很難,但那兩艘寬大平整的福船就那麼堆在碼頭前,看著十分礙事。

  那幾艘古怪的夾板大船從正對的方向離開後,殘存的建州女真騎兵認為又有了機會,開始糾集隊伍向前撲來,一定不能讓敵人上岸,看這船隊的規模,如果讓敵人登岸,那可是真擋不住了。

  現在還有幾分把握,登陸的步卒還是立足未穩,還是一盤散沙,而且他們見識過船隻的移動,那實在是太慢了,只要盯得緊,就有足夠的機會在再次炮擊之前撤離。

  趙家軍的士兵們還在不斷登岸,可這也需要時間,到現在才二十餘條舢板靠近,岸上集結了四百人不到,再看看遠處氣勢洶洶衝來的騎兵,陳繼盛他們這批人還真是提心吊膽的看著。

  可距離還有幾百步的時候,炮聲又響了,經歷過剛才地獄場面,炮聲一響,建州女真的騎兵馬隊就好像驚弓之鳥,立刻停住了向前的勢頭,轉身就是逃跑,被嚇壞了的馬匹反應更快,有幾名騎兵控制不及,直接被從馬上掀了下來,馬鐙還來不及離腳,就這麼直接被拖了開去,慘叫不停。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1:4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3 20:44
第1370章 實在忍不住操心

  這炮聲並不是簡單的威嚇。幾發砲彈實實在在的打到了騎兵隊列之中,也實實在在的造成了殺傷。

  經歷過這個,建州女真騎兵已經不敢靠過來了,看到這個,前金州守軍一干人終於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原來這兩艘船是做砲臺用,這徐州人的戰法很笨,卻沒什麼風險,他們任何時候都是結陣為城,士兵結成鐵陣,騎兵策應,火器打人,就好像一座城寨,只要你碰上去,那就會被城池的守軍阻擋,會被城頭的火力血洗。」陳繼盛沉吟著說道。

  他心思比其他人縝密,知道去觀察分析,其他人也在看,也能模模糊糊想到,卻未必能得出這樣的結論,被陳繼盛這麼一講,大家都是豁然開朗。

  「但別處的城池不能動,趙家軍這城池可是長著腳的。」張盤補充了幾句,大家都是深以為然。

  他們所乘坐的船隻也靠近了岸邊,有了上次登陸的經驗,這次順著繩網上舢板的士兵們只穿著胸甲,而且連接前後部分的皮索繩扣沒有綁緊,以便落水後及時脫身。

  陳繼盛和張盤以及遼地出身的官兵也都配備了鎧甲,跟著一同上船出發,登陸的區域其實被限制住,就是在那兩艘大福船之間,遼地出身的眾人也看到了福船船頭的景象,每艘船的寬大船頭又有六門大小不同的火炮指向前方。

  這簡直就是兩座砲臺,有這些火炮的掩護,的確不用擔心韃虜騎兵的前出襲擾,當看到這兩門火炮的時候,他們覺得已經贏定了。

  在遠處已經看到了建州女真的大隊人馬,不過這些營頭始終沒有過來,到最後還是收縮回了城池之中,他們這心思陳繼盛也能猜到,的確是兩難,不出來只能坐視這大軍登岸進攻城池,可出來的話,他們已經見識到這火炮的威力了,當真是擋不住,過來只可能是送死。

  當上岸的士兵超過兩千人之後,復州城外反倒是安靜下來了,出城的建州女真兵馬已經退回城池,依靠堅城來抵抗,這個是最安全,最有把握手段,眼下也只有這一種可以做選擇。

  對方龜縮不出,那趙家軍的行動就從容許多,先在港口處設立營地,控制與海路的連接,然後一門門火炮從船上卸下,還有拖拽火炮的牛馬牲畜,孔有德和耿仲明本來還在摩拳擦掌,想在這攻城激戰中顯出自家的武勇,你們火器犀利,你們隊列整齊,可論起真刀真槍的搏殺,我們並不差,當看到二十門火炮被送上岸之後,他們也沒了激戰的心思。

  「這哪還用得著咱們上陣……」已經見識過趙家軍火炮的金州眾人,心裡都明白得很。

  這次船上沒有那麼多牛馬牲畜,攜帶的大牲口都用在重炮上,六磅炮和以下口徑的就需要人來拖拽前行了,本以為這樣的繁重活計都會落在自家身上,可趙家軍士兵也加入了勞動,甚至有連正也推拽出力,這樣的做派又是讓金州守軍意外不已

  「徐州趙家軍這仗打的不爽利,真刀真槍的痛快廝殺不多,就是出苦力幹活!」

  「少絮叨兩句,沒看到那些趙家軍的武將也在忙碌嗎?就連那陳昇都下去動手了,咱們還有什麼說的,快幹吧!」

  「幹活歸幹活,這哪裡是打仗,分明是修城,來一處修一處,能住幾天,這麼勞累幹什麼。」

  ***********

   當所有重裝備被運到復州城下的時候,天色已經偏黑,復州城門緊逼,城頭守備森嚴,顯見建州女真已經做好了堅守的準備,無論是建州女真還是趙家軍,夜戰的風險都很大,怎麼看都要過一夜了。

  本以為是臨時紮營,卻沒想到趙家軍居然毫不含糊的修築營盤,從挖掘壕溝,到樹立營柵,儲存彈藥的深坑,甚至還有大軍行進的臨時道路,都沒有絲毫的含糊,復州和金州一帶常年拉鋸征戰,百姓不是被帶往遼鎮的腹心之地,就是逃散一空,想要征發民夫都是不能,不過這些前金州守軍卻不知道,即便有民夫丁壯,趙家軍的士兵們也要參與勞作,甚至干?比民夫丁壯們還要多很多。

  即便沒有參加過幾次趙家軍的戰鬥,但火炮的威力大家都是見識過,心想都已經把大砲拖到城下,只要轟打過去,誰能抵擋,這戰鬥已經是個必勝的結局,何苦還要辛苦修築營盤。

  復州城上一直有人頻繁活動,用來監視其他城門的探子不住回報,說韃子有騎兵不住的向北而去,顯見是告急求救的,但大隊兵馬始終是在城內沒有動作。

  當營盤修築完備之後,天色已經黑了,城頭守軍和城下的營盤,都有燈火亮起,不管怎麼說,廝殺血站都會在第二天早晨開始,今夜大家可以睡個好覺了。

  從登陸到修營,趙家軍上下都是疲憊異常,安排好輪值後,各個營頭都開始休息,可陳繼盛和張盤等人卻不敢睡。

  和建州女真打了這麼多年,遼地出身的明軍武將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若是在城中,有城牆和深溝防護,還能放心些,若是紮營野戰,那變數可就太多了,建州女真能夠夜戰的人數遠比明軍要多,而且敢死善戰,經常會讓明軍營盤夜間崩潰,沒有什麼堂堂野戰就一敗塗地。

  陳繼盛和張盤本想著去提醒陳昇,但遲疑再三之後沒有去說,作為降人,說話做事要有分寸,身為敗軍之將,而且還是遠不如趙家軍的弱旅,如果總是諫言提議,難免會被對方猜忌不喜。

  而且這營盤修築的還算完備,趙家軍整體又是整肅,即便被韃虜夜襲,只要能及時反應,局面上還能控制住,不會有什麼災難的結果,陳繼盛等人不睡,就是為了反應的時候多些力量。

  在心底的想法裡,陳繼盛很盼望趙家軍吃個虧,倒不是說對趙家軍本身有什麼不滿,陳繼盛一直覺得這支年輕的軍隊太順風順水,戰場殘酷,遼地和韃虜的血戰更加殘酷,如果開始太順,萬一受到什麼挫折的話,很容易一蹶不振,倒是開始吃點小虧,後面就會慎重對待,長遠看更好。

  紮營之後,陳繼盛和同伴們已經感嘆過這邊物資的豐富,帳篷上都不見什麼補丁,這趙家軍到底有多少銀錢,難道這麼強大的營頭一切裝備兵甲都是新的,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嗎?

  陳繼盛沒有脫掉鎧甲,兵器也放在手邊,甚至營帳的簾子也是掛著,就是不想錯過外面的風吹草動。

  趙家軍兵營夜間沒那麼安靜,有巡視的兵卒,有定時響起的鼓號聲,甚至還有喊話傳令,這讓陳繼盛等人很不理解,大明的營地夜裡極為安靜,即便不是戰時也是如此,因為炸營、營嘯的危險太大,一人喧嘩,全軍大亂,自相殘殺不說,甚至會在短時間內全營崩潰,所以要肅靜,喧嘩者就是死罪。

  隨著夜色漸深,趙家軍的營盤也漸漸安靜,走出軍帳看向對面,復州城上活動的人似乎也變少了。

  在這樣的氣氛下,陳繼盛慢慢的放鬆,疲憊開始翻上,眼皮睜不開了,就在咬牙堅持的時候,卻聽到外面有喧嘩騷動,韃子果然沒有放棄夜襲的機會,陳繼盛下意識的驚醒,他身上的鎧甲鏗鏘作響,又把帳篷內的其他人驚醒,大家早有預備,立刻拿著兵器準備出營。

  「先慢著,沒有命令亂動,這是大忌!」陳繼盛及時喊住了眾人。

  幾乎和這句話同時,火銃密集爆響,和這些爆響同時的,還有一聲聲沉悶的轟鳴,與之對應的則是慘叫和驚呼。

  從大概的方向和距離上判斷,慘叫和驚呼都是在最外圍,應該是被發現痛擊的夜襲兵馬,但在這夜裡,又是突發,誰也不敢說得太準,只在那裡提心吊膽的聽著。

  「老陳,大營還真安靜,外面打的厲害,裡面都沒有什麼動靜。」張盤小聲說道。

  建州女真這次夜襲準備的很周全,他們沒有從習慣中戒備最嚴的正面沖,而是繞了個大圈,從後方開始動作,卻沒想到還是被發覺痛擊。

  陳繼盛點點頭,拎著刀走出營帳之外,走了一步卻又退了回來,將刀放下,衝著張盤使了個眼色,張盤還有些搞不懂。

  再過了一會,火器爆響的聲音停下了,又是重歸安靜,張盤在那裡自顧自的鬆了口氣,悶聲說道:「這趙家軍看著年輕,做事還真是老到,行軍佈陣這些都看不出什麼疏漏來。」

  陳繼盛猶豫了下,低聲說道:「倒是咱們莽撞了,剛才出去,看著周圍有兵隊監視,咱們要是亂動,恐怕是好心招來大禍。」

  這話說得張盤一愣,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苦笑著說道:「被韃子欺負了這麼多年,眼看著遼地回不來,一看到他們這樣的隊伍,咱們實在忍不住多操心。」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1:4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4 22:46
第1371章 年輕毛躁 兵法輕佻

  話說得很明白,這一晚遼地出身的人想做個預備,又沒辦法提前知會趙家軍的人,他們的這種行動被趙家軍注意到,自然不會朝著善意去理解,而是暗地裡做好了戒備,只怕外面有人提防著建州女真,裡面則有專門的人防著他們,真要亂動,恐怕還沒有說明自己的用意,先被殺個精光。

  「的確是老到,咱們聽令就好,不用操心太多了!」臨睡前,這邊有了句感慨。

  不光知道夜間佈置,還知道盯著內部的不穩因素,心思這般周全老辣,的確不用操心太多了。

  夜裡的騷動不止這一次,每一次都是以喧嘩開始,火器爆響為高潮,安靜結束,來回四次之後,徹底安靜了下來,確定夜襲賺不到任何便宜之後,建州女真也不會這麼白白消耗兵馬,次次失敗,自家的士氣也會越來越低落。

  天剛亮,整個營地開始整備的時候,陳繼盛就請人去向陳昇通報,自己想要求見,昨夜的誤會一定要說清,不然這猜忌積攢起來,恐怕就有大麻煩了。

  「你們不熟悉趙家軍的軍法規矩,這樣的事是誤會,我會安排人給你們講明,知道規矩後再犯,那就沒什麼情面了。」

  對待投降一方,又是在這樣的戰時,或者作出推心置腹的親熱,或者重重提防,務求萬全,陳繼盛倒是沒想到陳昇會這麼公事公辦的說話,也沒有懷疑,但也沒有刻意的拉攏,就是規矩如此,那咱們這麼辦就好。

  這樣的對待讓陳繼盛等人有些不適應,可回去後想想,這樣似乎最簡單。

  復州城和金州城都是小城,可畢竟是城池,陳昇這次帶著的數千兵馬不可能將其團團圍住,所以主攻的正面就是城池的西門方向。

  遼地出身的眾人都被安排到了較好的位置上,趙家軍對他們倒是不藏私,畢竟這樣的觀戰觀陣可以讓他們盡快的熟悉趙家軍的戰法。

  上午從西邊開始進攻,卻是直視從東來的陽光,這一點很不方便,不過能看到的細節還是不少。

  「城頭有煙氣和水汽,這邊應該有滾油和滾水,硬攻恐怕會有麻煩。」

  「韃子弓箭不差,真要過去,恐怕真要有箭雨伺候了。」

  遼地出身的人一邊觀察一邊感慨,這樣守備森嚴的城池想要拿下來可是要花大本錢,不知道趙家軍怎麼動手?

  他們這邊在議論,趙家軍已經開始行動,先是步卒隊列和輕炮出營,在城池前列陣預備,並且建立起進攻陣地,然後重炮在牛馬和人力的牽引下開始落位。

  復州城的城牆上沒有火炮,趙家軍進攻陣地距離城牆最近處也有三百步,這個距離讓城頭的女真守軍絕望,他們沒有任何的兵器可以打到這個位置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趙家軍的火炮落位,就好像勒在脖子上的絞索逐漸收緊。

  對於趙家軍十二磅以上的重炮來說,三百步的距離,就和火銃在五十步內射擊一樣,完全能保證大概的準頭。

  裝填完畢就是開火,四門十六磅炮的砲彈落在了復州城城牆的西北角上,震耳欲聾的大響之後,西北角已經被打塌了了一塊,城頭上驚慌鼓噪,按照這樣的速度轟擊,恐怕再有幾輪,那西北角就會被直接打開缺口,變成可以攀登的斜面,到時候這城牆可就沒有絲毫的阻礙作用了。

  趙家軍的幾門重炮進行了簡單的復位,然後又是開火,城牆角崩塌的部分更多了。

  「要是將軍炮和大將軍炮,一炮之後想要再打方才的位置,恐怕要折騰許久,可這徐州火炮不過片刻,這火器還真是犀利。」有人禁不住感慨說道。

  「韃子城門開了,他們要出來接戰!」有人大喊,在下面已經能看到城頭上的建州兵卒快速減少,在那邊防不住,也只能出城接戰了。

  趙家軍分出一個團迎了上去,有幾百桿火銃,有三門三磅炮,這一個團面對出城的建州女真兵馬可不會吃虧。

  「韃子怎麼派出來這麼點人,這不是送菜嗎?陳繼盛他們看了過去,結果建州女真不到兩千的數目,城外趙家軍接近六千,火器裝備齊全,這兩千出來有什麼用,要知道復州城內守軍和先前的敗軍加起來可是近萬。

  「有一隊韃子逃了!」又有人大喊說道,趙家軍還好,他們自從登陸以來碰到的建州女真兵馬並沒有比明軍強到那裡去,可這些明軍出身的人卻目瞪口呆,儘管見識到了金州城下建州女真兵馬的潰退,可那是撤退,建制尚在,但現在居然是臨陣脫逃。

  原來韃子也是會怕的!原來韃子也是要逃的!陳繼盛等人臉上悲喜摻雜,自家在韃子兵馬面前的表現,就和韃子兵馬在趙家軍面前的表現一樣,自家這些人在各處起兵,和韃子廝殺死戰,苦苦支撐,可和眼前這局面一比,簡直就是可笑,自家到底算是什麼?

  那邊建州女真兵馬已經和趙家軍接戰,雙方剛一接觸,火銃就劈頭蓋臉的打了出去,接戰過幾次之後,誰都知道這個套路,可卻沒辦法躲開去,要廝殺總要靠近,弓箭射程沒有火銃遠,殺傷也沒有火銃大,往往最先打掉的就是弓手,然後火銃還可以再打一輪,本隊會被重創,再接下來,長矛和長戟就到跟前了,鎧甲護身,長兵殺人,同樣是無解的。

  而出城阻擊的這支女真兵馬沒有絲毫的軍心士氣,火銃齊射之後,立刻就是崩潰了,先前有一隊已經先逃,後面的自然不會跟著硬挺,都是哄散。

  看著這一幕,遼地出身的官兵們都是無言,就連準備打硬仗的第一旅第三團都愣怔了下,隨後才開始追擊抓俘虜。

  到這個時候,陳繼盛突然反應過來:「韃子大隊已經出城逃了,現在這裡面是空城!」

  反應過來的不僅僅是陳繼盛,在這邊失聲喊出的時候,趙家軍已經有一個團向著城門那邊撲去,雖然城門緊閉,但這的確有蹊蹺。

  炮聲依舊轟鳴不停,有幾門火炮已經開始撤出炮陣,套上牛馬之後,士兵們一邊著,向城門那邊而去。

  被轟打的復州城牆一角已經撐不住了,直接就是崩塌,這個時候已經可以踩踏著崩塌的廢墟直接攻入城中,不過趙家軍的戰法還要更穩妥些,三磅炮和六磅炮開始向城牆角那邊運動,落位後直接抬高炮口,向城頭就是開炮。

  如果這個時候守軍想要堵住缺口,或者準備在這個缺口阻攔,先承受的就是這炮火殺傷,沒人能想到趙家軍的火器這麼迅猛,還能這麼快的調整射角和方向,當這輪殺傷過後,則是用火銃在前的衝鋒,同樣很難擋住。

  那缺口沒有人,指揮炮擊的連正留了個心眼,沒有不管不顧的密集開炮,第一輪之後特意停了下,還是沒有人出來,城頭也沒有任何的反應,以往那種騷動、驚呼和尖叫也沒有,突然就是安靜起來了。

  更確定的消息從城門戰場上傳了回來,「城內已經沒有守軍了,守軍從北門潰逃」,之所以得到這個消息,是因為出戰隊伍裡先行脫隊的那些人已經主動投降,一五一十的什麼都說了。

  不戰而逃了?這消息讓陳繼盛、張盤等金州出身的人扼腕嘆息,心想本可以聚而殲之,把這些血債纍纍的韃子滅掉,可還是沒想到韃子的心思,本以為他們野性不退,好戰嗜血,再這樣的局面下會拼到最後一人,沒想到逃的這麼快。

  想想這個就覺得可惜無奈,趙家軍這幾千人強歸強,機動卻差些,步卒追擊的效果總歸不好,何況和對方隔著一個城池,追是追不上了。

  「抓了幾百個韃子,趙家軍什麼都能幹,這殺頭斬首的營生還是讓我們來!」劉興賢興沖沖的說道,遼地出身的官兵上下個個咬牙切齒,對他們來說,和建州女真那真是不共戴天的仇怨,能多殺一個十個。

  正說話間,卻聽到那邊有人在吆喝大喊:「我們海西葉赫的人心向大明,和建州愛新覺羅的狗崽子不是一條心,我們是忠良,我們是忠良,願意跟著大明去打建州。」

  這喊聲不少人聽到,趙家軍的隊列裡傳出一陣陣哄笑,而金州出身眾人則是莫名無言,原來這些韃子也是會投降的。

  趙家軍第一旅的調兵遣將沒有被這個插曲影響,有連隊沖上了城頭,復州城內果然空了,很快城門就被打開,趙家軍的隊伍進城。

  「第二團駐守港口,第三團第四團駐紮復州城,第一團追擊逃敵!」陳昇的命令下達,各團開始動作。

  在隊伍中的陳繼盛等人也聽到了這個命令,都是相顧嘆息搖頭,已經間隔了這麼遠,追不上了,尤其是在維持隊形的情況下。

  *********

  自復州城撤出的建州兵馬每人攜帶了兩天的乾糧,儘管復州城內儲存充足,可倉促間也只能準備這麼多,本地守軍兩千餘,自金州失利後撤的兵馬近七千,現在撤出來的六千多些,帶不走的傷殘,還有顧不上的旁支散兵,這六千多些算上骨幹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1:40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7 22:29
第1372章 奔逃路上

  隊伍的氣氛很沉悶,自從努爾哈赤憑著十三副鐵甲兵,一統女真各部,然後攻破邊牆,席捲遼鎮,建州女真大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什麼時候打過這樣的鬱悶仗,在金州那邊,眼看就要拿下來的城池,被突然出現的海上援軍給攔住了,短暫的遭遇戰之後,不要說繼續攻打金州城,連回營據守都做不到,就這麼直接被趕到了復州城這邊。

  大家來到復州城之後沒想著繼續後撤,自梅勒章京到下面的牛錄額真,都覺得丟人喪氣,大夥都在打勝仗,可咱們這一路掃清殘餘的卻這麼慘,回去那還有臉見人,什麼前程富貴都不要想了。

  復州是尋常城池,沒什麼險要可以據守,物資也不能支撐太久,按照軍務常規應該退到蓋州那邊才有仗恃和縱深,但這一路女真兵馬沒有退,如果退了,自金州出發的敵人就可以直接到達蓋州,而蓋州後面就是建州女真金國的腹心之地,遼陽和瀋陽,以及西邊大軍駐守的廣寧一帶,放任敵軍進逼要地,這個罪責可就大了。

  所以主事的正藍旗右梅勒額真一邊佈置防務,一邊派人去蓋州和遼陽那邊告急,受挫戰敗已經會被軍法追責了,此時唯一的機會就是將功折罪,兩黃旗、鑲藍旗的精銳都在幾個大方向上,金州這裡的掃尾戰事肯定還會讓正藍旗來打,這就是翻盤的機會。

  本來正藍旗這些兵馬在復州城勉強安心,從金州那邊走陸路過來不容易,糧草輜重就是個難題,那威力巨大的火炮動起來更難,剛開始森嚴戒備,生怕對方馬不停蹄,可連續二十幾天之後,這警惕就漸漸淡下去了,遼瀋那邊的消息也是傳回,援軍很快就要到達,這讓復州城中的駐守人馬摩拳擦掌,想要一雪前恥。

  可誰也沒有想到敵人從海上來,和陳繼盛他們所說的一樣,建州女真的眼裡和心裡沒有大海的存在,因為他們對這個毫無認識,所以下意識的當做他不存在,可對方不僅從海上來了,還帶著大砲和大軍,所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

  當退回的建州女真騎兵描述火炮的駭人威力,復州城內的建州軍將立刻想起了金州城那邊的經歷,他們潰退的太早,雖然經歷過火炮的轟打,卻對這威力感受不那麼深,只是在潰退後接到探子的回報,說金州城的城牆沒過多久就被轟塌了。

  建州女真也有大砲,也知道大砲的威力,但探子的描述卻讓大家知道,這海上援軍火炮數量不僅多,而且威力也遠勝於他們所認知的火炮,建州自家的火炮就可以打開城池,威力更有過之,那會怎樣,結果大家都想得明白。

  當看到城外一門門大砲落位之後,復州城內主將很快作出了抉擇,逃,棄城而逃,到了這個時候,能留存儘可能多的戰力才最要緊,如果死戰的話,那最大可能的結果是戰死……城池丟了,營頭也打光了,那才是萬劫不復的結果,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富貴都要煙消云散。

  想到這裡,正藍旗右梅勒額真湯古代就咬牙切齒,他在憤恨之餘還有些迷惘和驚慌,湯古代知道海上的援軍是什麼徐州軍,但他卻沒想到徐州軍是這個樣子,不僅僅是強大,而且是不能理解的那種強大,這樣的火器,這樣的軍陣,這樣的船隊,這都是聞所未聞的。

  湯古代見過火器,見過精兵,也見過援救金州的明軍船隊,這徐州軍的每一樣看著都很相似,但卻是完全不同的東西,這都是理解之外的東西。

  突然間的遭遇,不能抵抗的失敗,讓人心裡慌張不安,湯古代不是沒有經歷過苦戰,當年建州崛起,去和烏拉部死戰,殺聲震天,彼此陣線糾纏,建州兵馬被壓迫到絕地,最後還是殺了回去,這場戰鬥血流成河,河對岸的高麗人嚇得甚至不敢過河,因為從未見到這般殘酷的戰鬥,那次戰鬥中,湯古代的鎧甲都被砍破了幾處,血把內襯的棉衣都是浸透,即便這樣他也堅持不退,因為他覺得還有的打。

  可和這徐州軍遭遇,對方火炮在幾百步、幾千步外打來,而且那炮打的又快又準,原本能趁著間隔到跟前,嚇跑炮手,可現在根本沒辦法頂到前面去,半途中就要被炮打垮,衝到了跟前,對方那火銃又是難纏,從前明軍那火器能熏人嗆人就不錯了,現在這個卻連鐵甲都擋不住,更不要說那渾身鐵甲,那刺蝟一樣的長兵叢林,靠不近,打不得!

  到了現在,湯古代在一場場勝利中積攢起來的信心和希望都已經消散掉,他甚至不敢去想將來。

  「這次回到京城,把家裡能賣的都賣了,全都換成那什麼漢井名酒,喝個痛快,醉死算完。」人在馬上,湯古代卻已經想著瀋陽那邊。

  他的確沒什麼好心情,每旗旗主被稱為固山額真,設左右兩名梅勒額真,實際上就是副旗主的意思,右梅勒額真就是排位第二的副旗主,建州女真金國的根本就是八旗,能做到其中一旗的副手,這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過湯古代卻從不覺得這個梅勒額真的身份如何,女真稱名不稱姓,湯古代的姓是愛新覺羅,他是努爾哈赤的第四子,身為金國大汗的第四子,一個梅勒額真算不得什麼,雖然心裡不覺得如何,可湯古代很珍惜這個位置,因為其他兄弟還沒有這個。

  明國天子的兒子都會被封為藩王,享受榮華富貴,而金國大汗的兒子卻沒這個待遇,女真在這方面的傳統和蒙古差不多,都是子以母貴,母家的實力決定了他的地位和前途,從被處死的長子褚英,再到四大貝勒的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再到深受寵愛的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三個小孩子,母家都是女真或蒙古的大族大部出身,將來只怕都能領著一旗,能夠繼位大汗的也會在這幾人中,而母親身份卑賤的,即便是大汗的骨血,也沒什麼地位可言。

  湯古代知道大富貴沒自己什麼事,但為了以後的身份地位,能在這越來越好的大勢中撈到些實惠,眼下這個梅勒章京的位置就很重要了,在這個位置上,就可以靠著軍功向上,將來甚至能有個貝勒的名位。

  在?今的八旗內,軍功越來越要緊,湯古代清楚記得,自己當年人憎狗嫌,連兩黃旗裡面的參領們都沒什麼恭敬之意,可自從領了正藍旗的梅勒額真之後,手下抓著幾千兵馬,地位馬上不太一樣,連從前不怎麼正眼理會他的幾個大貝勒都露出善意,四貝勒皇太極更是和氣。

  這次南下掃平金州,雖說任務不如董鄂何合禮那一路重要,可只要克復金州後,必然會有功勞前程到手,地位又能再上一層,再出發前,原本不怎麼理會他的幾方面都託人遞話或者示好,都要提前下注了。

  可誰也沒有想到,連湯古代自己都沒有想到,本以為可以用不值錢的漢民消耗,然後一鼓而下的金州城,卻被莫名從海上出現的兵馬攪局了,而且這援軍不是送菜送前程的明軍,而是強大到概念之外的徐州軍。

  什麼都完了,湯古代越想越覺得灰心絕望,出生入死掙來的一切馬上就要煙消云散。

  「爺,各牛錄都是累得很,後面追兵也沒跟上來,大夥都想停下喘喘氣!」正奔跑間,湯古代的親兵佐領過來詢問。

  趙家軍登陸的太突然,推進的太迅猛,復州城內的建州兵馬根本沒有做好準備,簡單收拾,將替死鬼逼出城池後就急忙撤退,在這樣的情況下,從心理到身體都更加疲憊,讓人支撐起來很困難。

  雖然走得匆忙,但還知道徐州軍是步卒為主,大隊動起來又不快,隔著城池追過來肯定追不上了,既然追不上,大夥喘喘氣也好。

  還沒等那親兵佐領把話說完,湯古代馬鞭直接抽了過去,怒罵說道:「喘你娘的氣,不進永寧監城,誰也不能歇著,把命令傳下去,咱們是在逃命,停下喘氣被追上那就沒氣了!」

  永寧監城是距離復州城三十里的一座磚堡,被建州拿下之後當做轉運兵站,在那裡有兩個牛錄和數百新附漢軍駐守。

  在復州城的時候,是想著等到援軍大部隊來,重新擊潰那徐州軍,反敗為勝翻盤,現在則是想把手裡的主力帶回去,讓自家的罪責儘可能減輕些,免得雞飛蛋打,萬劫不復,但撤退逃跑也講究章法,夜間也必須休整宿營,有城池遮蔽總歸是好的。

  「……有騎兵在咱們周圍遊蕩,不是明軍,應該是那什麼徐州軍.」有消息傳了過來。

  聽到「騎兵」這個詞的時候,湯古代只覺得後腦勺的金錢鼠尾都要炸開了,連韁繩都握不住,片刻後才鎮定下來,咬牙問道:「多少騎兵,大隊不要慢下來,繼續走!」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1:3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8 20:46
第1373章 湯古代的決斷

  沒過多久,消息就是回報,不過幾十名騎兵,?在遠遠的遊蕩追著,倒也不上來滋擾。

  「不要管他們,靠近過來就吃了他們!」湯古代很快下了決斷,他手下六千多兵馬,騎兵近千,幾十名敵騎真算不得什麼。

  但隨著大軍行進,後面出現的騎兵就越來越多,零散騎兵聚集成馬隊,還是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隨。

  這樣的尾隨讓湯古代和部下心浮氣躁,從幾十騎已經到了數百騎,這樣的規模已經不能忽視了,湯古代猶豫再三,才把自己部下的騎兵派出去,想要把對方趕走,可追過來的騎兵卻不接戰,靠近了就跑,這讓人更加煩躁不安。

  外圍游弋的徐州騎兵雖然不會衝擊大隊,但並不是毫無殺傷,湯古代這次撤退雖然慌張,可也算得上中規中矩,前後都有游動的偵騎觀察,隨時報告消息,不過這零星騎兵跑在外圍的話可就成了別人的獵物,不是被趕回來,就是被殺死在半途。

  愛新覺羅湯古代對派出大隊騎兵很慎重,萬一自家撲個空,被對方的騎兵殺入步卒隊列之中,那可就沒辦法控制的崩潰,全軍覆沒都有可能,自家要是想要逃命,早就帶著馬隊先跑,何苦走的這麼慢。

  「當他們是牛糞邊上的蒼蠅,咱們走咱們的,不理會他們,到了永寧監城他們還能怎麼樣。」

  復州以北都是建州女真牢固控制的地盤,這些沒有根基的騎兵折騰不出太大風浪,湯古代倒是有這個自信。

  算計著路程,永寧監城就快要到了,游弋襲擾的徐州騎兵也不在圍著湯古代所部奔馳,而是退到了他們後面,聚成了幾十騎一隊的陣型,就那麼慢慢的跟著跑。

  湯古代額頭上已經有冷汗滲出來,這些突然出現的騎兵馬術比不得蒙古和女真的騎兵,可這聚散進退卻比這邊好很多,更不要說所騎的都是壯馬,裝備看著也是齊整,比明國那瘦馬爛甲要強出太多,那股沉穩更讓人膽寒,明明是他們人少,但去沒有絲毫的惶恐焦躁,一直這麼不緊不慢的追著。

  這軍功前程或許也沒那麼好拿,還是回瀋陽那邊享受下才好,湯古代的雄心壯志越來越少。

  太陽就快落山了,但距離天徹底黑下來還要一個半時辰以上,關外夏秋晝長夜短,雖說現在已經過了秋分,可比起關內來天黑的還是要晚很多。

  「前面就是永寧監城了!」有人大聲喊道,隊伍裡一陣騷動,累死累活跑到現在,總算到了暫時目的地,可以喘口氣喝口水,而且越是向北,距離大本營所在就越近,多少能安心些。

  騷動片刻之後,還有人衝著背後跟隨的那支敵人馬隊破口大罵,你有本事這麼跟著,有本事跟著進城啊!大家行進的速度又是加快了些許。

  「前面……前面……」突然有人失聲喊道,語氣顫抖不停,話還沒有喊完,聲音已經變了腔調。

  即便沒有湯古代的號令,隊伍也開始停下,前面停下,後面還在加速向前,隊伍彼此推擠已經有些亂了。

  前面的消息終於傳到了後面,大家都知道在永寧監城下,有一隻兵馬在那邊迎候等待。

  湯古代的隊伍開始騷動,然後整個大隊停下,喧嘩聲卻越來越大,本來一直沉默前行奔逃,可到了這個時候,卻一下子繃不住了。

  「爺,怎麼辦?」

  「下面各牛錄都得約束著,不然就要垮了,已經有人向著外面跑。」

  帶著大隊的參領們都是急了,紛紛派人過來請命,眼前這形勢雖然大壞,但還沒有到最後關頭,對方如何先不論,這麼下去,別自家先垮掉。

  湯古代想要說話,可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吞嚥幾次還覺得嗓子焦乾,沒有一點口水潤喉,他覺得渾身都在抽緊,儘管跑的渾身發熱,可此時卻覺得寒意自腳心升到腦門,冷的直接哆嗦起來。

  「梅勒章京!拿個主意啊!」一名正藍旗的參領不耐煩了,伸手扯了下湯古代的韁繩,聲音也抬了些。

  這動作讓湯古代渾身顫了顫,好歹反應過來,身為這一路的主將,言談舉止都要有威嚴體面,部將這麼冒犯無禮是可以行軍法的,湯古代也覺得臉上掛不住,可環視四周,發現除了自家的親兵佐領臉上有憤怒神色,其他幾位參領臉上都有冷笑和不屑。

  一個庶妃生的兒子算什麼,沒舅舅家的本錢入股,在建州,在金國什麼都不是,有軍法在,你有個主帥的樣子,那麼大家敷衍著聽聽,眼下這個局面了,你拿不出決斷,還在大夥面前慫了,誰還會敷衍。

  這樣不加遮掩的表情讓湯古代更加難受,可他一是習慣了,二是知道,在眼下這個時候,要忍,也只能忍。

  「向東走是山,越山向東是海,那邊全是明狗的餘孽,我們這麼過去,隊伍必然散了,到時候恐怕是死路一條,天知道那邊還有沒有什麼徐州軍。」湯古代鎮定片刻,開始悶聲佈置。

  「向西是海,回頭走,有騎兵堵著,也有那徐州軍,那是死路一條!」

  「梅勒章京,可前面也有兵馬,看著就不是好對付的,怎麼辦?」一名參領不耐煩的打斷道,這局勢大家都看得明白,不用費勁說出來。

  湯古代沒理會這個冒犯,他說這麼多,實際上是為了鎮定自己的心神,還沒等他再開口,剛能派出去的偵騎已經跑了回來,滿臉都是失魂落魄的神色,靠過來就喊道:「爺,騎兵,前面也是騎兵,也是騎兵。」

  「嚎什麼,號喪嗎!滾回去再看!」這壓不住聲音的吆喝讓湯古代和參領們都是大怒,有人用刀,有人用鞭子,直接把人打了回去。

  可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一時間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心思,湯古代抖動韁繩,驅馬向陣前趕去,其他人彼此對視,有人直接就低聲罵了起來,不過眼下這情形除了跟著去陣前看,也沒什麼別的選擇。

  「騎兵……都是騎兵……」上前距離近了,看得多少也清楚些,或者說他們知道偵騎不會騙他們,但總抱著一絲僥倖,現在連僥倖都消失無蹤了……

  在永寧監城之前,已經有一道黑壓壓的陣線,那邊旗號正在搖動,原本不矮的陣線又是高出一截,久經沙場的眾人都知道,這是對方騎兵上馬了。

  自家亡命奔逃,從復州那邊毫無休息的跑到這裡,卻沒想到另有殺局在這邊預備,想想自己疲憊辛苦,再想想對方好整以暇的等待,這就讓心愈發變得向下沉。

  「他們會有這麼多騎兵,這些騎兵什麼時候來到永寧的,我們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坐在馬上的湯古代失聲喊了出來。

  沒有人接他的話,儘管每個人都有和湯古代差不多的疑問,從陣線的寬度來看,永寧城下的馬隊起碼有千騎,這個規模的馬隊差不多等於幾倍於他們的步卒,所需的給養,行進時候的動靜,永寧監城距離復州這麼近,沒道理到現在才發覺,現在才知道。

  「後面的馬隊正在結陣,馬上就要衝過來了!」在建州女真兵馬的後隊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喊聲,如果是先前,那幾百敵騎的動作並不會引起這麼大的慌亂,湯古代所率領的隊伍有六千多的規模,又有近千騎兵,幾百敵騎最多也就是鑽鑽空子,真正的威脅說不上,可現在,正前方有過千騎兵以逸待勞,已經形成了夾擊的形勢。

  還沒等建州女真的武將們做出決斷,卻看到前方的騎兵陣線開始動了,彼此千步之遙,緩緩發動到開始衝鋒還需要些時間,可大家都知道沒辦法閃避,一旦橫向移動就會隊形混亂,在這情勢危急的時候,步卒已經不容易約束,萬一潰亂起來,那就是騎兵刀下的豬羊,可面對優勢騎兵,難道沖上去嗎?

  「諸位老少,咱們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硬衝過去,若是能衝開,那就能打開生路,若是衝不開,拼了也就拼了!」湯古代粗聲說道,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後退不得,向西是大海,向東是山脈,只有前衝!

  

   建州女真兵馬和明軍交戰,步卒上大佔上風,可騎兵上卻沒什麼優勢,充其量佔個「多」,因為女真和蒙古結盟,騎兵來源自然不缺,可明軍騎兵都是糧餉充足的精銳,真要同等人數下的廝殺,還真是佔不到什麼便宜。

  湯古代登時大怒,到了這個關頭,居然還有人硬頂,他翻手把自己的刀抽了出來,在馬上怒吼說道:「我自小跟隨大汗征戰,大小百餘戰,從未臨陣退縮,你們現在說東說西,難道是要逃嗎?難道就不怕咱們大金的軍法,難道就不怕自家人罰做奴隸嗎!」

  這番話說得其他參領都是大怒,不過湯古代的親兵牛錄卻跟在身邊,看著自家主子抽刀,他們都跟著動作,一時間殺氣森森。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1:3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9 22:45
第1374章 眼前的銅牆鐵壁

  正前方的大隊騎兵越來越近,轟隆隆的蹄聲越來越清晰,連帶著這些女真軍將的坐騎都焦躁不安,大家都要分神去控制,而女真大隊的後邊已經有些亂了,那邊可沒有騎兵去頂著。

  「有膽子的,有卵子的,就跟我沖,咱們建州爺們從沒怕過!「湯古代嘶聲大吼道,神態各異的參領們彼此對視,卻都是無可奈何的答應了下來。

  騎兵本就在大隊的前列,他們對迎面壓過來的敵軍馬隊心存恐懼,但也還有迎擊的念頭,一看到主將和自家主子發令,各個呼喊跟隨向前衝去。

  「騎兵當先,步卒隨後,若能衝開,那就衝過去,若不能衝開,那就拼了!」命令從前到後傳達。

  前面有大隊騎兵攔阻的消息,女真各營都已經知道,後面有騎兵,大家早就知道,再怎麼有自信和勇氣,也知道現在是絕境,看著騎兵先沖,整個隊伍立刻大嘩,天知道這是不是那些老爺們自己先跑了,大夥還遲疑什麼,輜重之類該丟就丟,散夥了,也有人還下意識的聽令,跟著前面的騎兵馬隊向前衝。

  越是靠近,建州女真騎兵的心越是發涼,這騎兵衝鋒,不管開始的陣型多麼完備,到最後總會變成中間突起的尖角陣型,而對方始終維持著一個差不多的方隊,就這麼壓了上來。

  隨著距離的拉近,已經能看到對面的騎兵樣子,果然是那該死的徐州軍,這些騎兵身上都穿著鐵甲,前排騎兵都平端著長矛,這種陣勢看的讓人怪異,建州騎兵也是這個打法,用騎槍衝開地陣,可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大夥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分明是按照步卒那方陣樣式來的。

  除了平端長矛的騎兵之外,還有些前排的騎兵將長矛掛在馬鞍上,空出來的手舉著短兵,難道是馬刀或者短斧,可未免太短了些,在馬上根本搆不著敵人。

  一寸長一寸強,單憑兵器的長短沒辦法定下強弱,可在馬上這種沒辦法靈活騰挪動作的位置,這樣長兵器的優勢就更大,可以在接敵的時候儘可能早擊中敵人,這短兵器不知道意義何在。

  到了這個時候,任何敵軍騎兵可能的短處都是勝機,現在已經不敢奢望什麼勝利了,只能去保證生機,逃出生天的機會。

  「爺,周延家的跑了!」有親兵在湯古代耳邊大喊說道,騎馬奔馳中的湯古代轉頭看過去,卻發現有幾十騎兵簇擁著一名參領打扮的武將向著東邊跑去,大隊人馬進山後會被分割的支離破碎,等於是全軍覆沒的下場,但幾十騎進山逃命卻能活下來,到這個關頭,恐怕就沒有人管大隊死活了。

  這一支先逃,立刻有人學樣,也有人離隊轉向,有人在隊伍中破口大罵,甚至有人抽刀砍殺,張弓搭箭射過去,但根本阻攔不住逃跑。

  前面馬隊崩散,後面的步卒更是毫無戰意,看到自家的主子帶著親衛逃散,自家哪還有跟著前衝的決心,都想著散掉跑開。

  不過身在步卒大隊之中,想要出去不那麼容易,萬一被人衝撞倒地,恐怕站也站不起來,被人踩也踩死了,而且騎兵進入山地或許能逃命,步卒進山根本就是絕境,再說了,雖然能看見東側的山脈,但望山跑死馬,騎兵可以過去,步卒即便不被大隊裹挾,衝出去也跑不過敵騎……

  距離拉近到可以看清對方了,前排的建州女真騎兵終於看清了對方斜舉著的短兵是什麼,那居然是火銃,比和徐州軍步卒接戰時候短三分之一的火銃。

  如果對面是明軍,那這短火器就是個笑話,可這火器是這該死的徐州軍的,那就讓人不能不在意了,這麼強悍老到的兵馬,這麼壓迫的陣型,怎麼會拿著無用的火器嚇唬人。

  為了帶著大夥一起向前衝,不管湯古代心裡怎麼想,他必須要衝在最前面,看到敵騎那一桿桿短火銃放平,看到對方騎兵森然可怖的面甲,彼此越來越接近,湯古代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湯古代回頭看看,有人逃散,可還有人跟在他後面,臉上或有憤怒,或有絕?,甚至也有決然,他們都在跟著。

  看到這些,湯古代只覺得血氣湧上頭頂,把手中長刀高高舉起,嘶聲大喊道:「我隨父汗起兵,身經百戰未曾退縮,天命在我大金,大金不敗!」

  大吼聲中,湯古代淚流滿面,自小到大,他從不敢叫「父汗」,因為母親身份卑賤,比不得那些出身貴重的兄弟,從來沒有得到重用,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機會,卻是一去不回的死路。

  不知道自己這一敗,母妃會不會受到牽連,顧不得了,什麼都顧不得了,不知建州會不會……

  拉近到二三十步距離,徐州騎兵前排火銃紛紛打響,一股股白煙從槍口冒出,隨著火銃打響的,還有在後排潑灑過來的箭雨,這徐州騎兵也知道騎射,而且這分寸把握的很不錯!

  馬背顛簸,快速拉近,不是神射很難精準的命中目標,但只要把自家的弓箭拋射到敵人隊伍裡,求個殺傷的概率。

  倉促衝鋒,湯古代所率領的建州騎兵沒來得及做到,而且建州的大弓重箭拋射起來不易,往往要更近些才能發射。

  徐州趙家軍騎兵排成了足夠寬的正面,保證了火銃開火的密度,槍口冒出的硝煙很快就被騎兵沖散,趙家軍騎兵將火銃放回鞍邊的槍套,將騎槍平端起來,而他們身後的同伴,還在不停的張弓搭箭。

  愛新覺羅湯古代聽著身邊慘叫馬嘶,看著同伴不住的從馬上跌落,他渾身抽緊,下意識的撥打著飛來的箭支,或許是運氣不錯,湯古代自己居然沒有中槍或者中彈。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湯古代剛才鼓起的勇氣都已經煙消云散,原來戰場是這麼可怕,刀砍槍刺能死多少人,面對面廝殺,對方死了一成兩成就會垮掉,剩下就只是追殺俘虜而已,可和現在這個敵人死戰,從一開始就在流血,找不到投降的機會,更沒辦法去逃跑,只能等待不知道什麼時候來臨的結束。

  但湯古代不想在這個戰場上多呆一刻,哪怕逃回去被行軍法,那也要逃,他不想被這火銃打中,一時不得死,要忍著痛苦煎熬,更不想……

  湯古代身邊已經變得很空蕩,坐騎已經下意識的放慢了速度,他可以調轉馬身,湯古代攥著韁繩的手已經攥的發白,馬靴馬刺已經把馬腹磕打的鮮血橫流,他要快些轉,快些逃。

  只是徐州騎兵的長矛已經逼近到跟前,湯古代好像沒有看到,自顧自的在逃,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涕淚交流。

  徐州騎兵始終沒有衝鋒狂奔,前列一直是小跑著推進,但這樣的力量已經足夠大了,趙家軍的騎矛堅定的,似乎沒有阻礙的刺穿了湯古代的肋部,刺穿了他的身體,從另一側透了出來。

  那名手持騎矛的趙家軍騎兵沒辦法繼續握持,兩匹馬的力量很容易將手臂扯斷,他一鬆開,湯古代身體直接摔落馬下,湯古代的坐騎已經跑發了性,連背上騎手也不管了,就這麼拖著湯古代的屍首一路亂跑出去。

  「混賬,害老子又丟了一根長矛!」那趙家軍騎兵不知道刺死的是誰,只是念叨著罵了句,抽出了馬鞍另一邊的長刀,驅動坐騎向前衝去。

  ?短火銃只響了一輪,將有勇氣或者無奈衝在前面的建州騎兵打垮,在馬上開弓沒辦法保證精準,火銃也是一樣。

  只不過這一輪的火銃開火,打垮了女真騎兵殘存的勇氣和僥倖,然後就是摧枯拉朽的屠殺和踐踏。

  趙家軍騎兵的前鋒始終不快,但這種不快的速度,加上騎兵和馬匹的重量,已經足夠刺破砍開任何的防護,將血肉穿透撕開。

  主將身死,各家潰亂,建州女真騎兵已經沒了什麼戰意,有人不管不顧的向前衝,用戰死來給自己一個交代,可這樣的人,大都死在了火銃和弓箭之下,其餘的也只是讓趙家軍騎兵丟棄一根長矛而已。

  大部分的人都想活,前面被打的死傷慘重,後面根本沒有前仆後繼的心思,直接就是散開逃跑,可轉向逃跑沒有正面衝來的人快,他們很難逃出趙家軍騎兵的攻擊正面,僥倖有幾個逃走的,趙家軍騎兵大隊立刻有人出去追擊。

  建州女真的步卒也在亂,一開始還沒辦法判斷局勢,可隨即就發現前面被打崩了,騎兵倒捲回來,會引起自相踐踏,自相殘殺,只是建州女真自家的騎兵沒有過來,銅牆鐵壁的敵騎大隊壓過來了。

  正藍旗的兵丁們也想逃,可大家都在陣中,怎麼可能逃得出去,前後左右都有同伴,怎麼可能跑得快,怎麼可能跑得過敵人的騎兵。

  趙家軍騎兵的長矛藉著衝勢可以貫穿幾個人,儘管接下來就不得不丟棄,然後拿著長刀開始不斷的砍下,或者把長刀向前指著,刀刃翻轉,從容的劃開坐騎前一個個奔逃的女真兵卒。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1:3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10 20:11
第1375章 女真不滿萬

  很多建州女真兵卒在擁擠和混亂中倒地,然後再也有爬起來,被自己人踐踏,然後就是被趙家軍騎兵踩成了肉泥。

  趙家軍騎兵的大隊陣型到現在還沒有太過變形,好像一面牆碾壓過來,所有牆面前的人都被碾碎成了肉泥。

  箭雨在潑灑,在長矛騎兵後面的騎兵因為陣型的原因沒辦法衝到前面殺敵,不在兩翼又沒有辦法去追擊殘敵,他們能做的就是張弓搭箭,把箭拋射到隊伍面前去,這箭總能射中幾個人。

  哪怕僅僅讓對方流血,在這樣的戰場上也可以讓他虛弱,讓他沒辦法跑快,導致被追上踐踏砍殺。

  一直在後面不動的那幾百騎兵也開始前衝,這才是建州兵馬災難的開始,本來女真兵最方便逃跑的方向是後方,現在後邊也被兜住了。

  和前方維持一個大橫隊壓過來不同,後面的騎兵則是分為幾十騎一隊,左衝右突,儘可能的殺傷敵軍。

  湯古代所率領的兵馬徹底崩潰了,崩潰的不僅僅是陣勢,還有士氣和人心,自建州起兵,在邊塞外同女真各部死戰,同蒙古各部死戰,建州勝多負少,自從努爾哈赤宣佈七大恨入遼鎮,百戰百勝,從無敗績。

  一場場勝利,一場場摧枯拉朽、酣暢淋漓的勝利,將建州八旗兵卒的信心建立了起來,他們開始覺得自己很強大,開始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他們在每一場戰鬥中都帶著這樣的信念去打,氣勢逼人,勝算更多。

  可這一次信心崩潰了,他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根本沒什麼抵抗之力,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自家這邊從戰力,從計謀,從裝備,一切一切都比不上對方,當戰鬥開始,就是一面倒的屠殺。

  不去種地漁獵,拿起刀劍跟著主子們東征西討,為自家博一個富貴出身,這是每個女真男丁的想法,可現在,身在兩路騎兵絞殺合圍之中的女真兵卒們,都只想著回去,來遼地干什麼,這裡太凶險,這裡處處殺機,我還想回去種地,還想和家人團聚。

  當絞殺到一定地步,當趙家軍的騎兵團和騎兵連隊開始將所有敵人兜住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可裡面的建州女真兵卒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沒有任何機會,只會被徹底殺光,有人開始不管不顧的跪地投降,但這只是加速了死亡,黑暗中彼此推搡踐踏,誰會顧得上閃躲,趙家軍的騎兵也沒有受降的意思,只管踐踏,只管砍殺過去。

  在這個時候投降未必能乞活,搞不好還是加快死亡,但這些丟掉武器的人只不過不想在地獄般的殺場中多呆一刻,只求給自己個痛快,這些年建州女真打的太順風順水了,他們從沒想過自己會經歷這樣的失敗,也經受不起這樣的失敗了。

  崩潰不必說,很多人想到了將來,從在復州被趕出來一直到現在,他們不敢去回憶這些戰鬥,可每次想起都會覺得惶恐無比,如果說以後都是那樣的結果,都是那樣的將來,還不如現在死了好。

  因為他們知道失敗者的下場,知道俘虜的悽慘,因為他們看著明軍和遼鎮的俘虜有多麼慘,因為這悽慘都是他們親手做出來,一想到自己施加在別人身上的會自己遭遇,很多人都覺得不如死了好,還不如現在來個痛快。

  在戰局中,有人慌亂的左衝右突,有人一邊揮刀做無謂的抵抗,一邊哭嚎喊叫,「不該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們跟著自家的主子東征西討,取得一次次勝利,八旗上下都不滿足於遼鎮之地,大家都看著更西邊,看著大明關內的繁華富庶,他們已經覺得遼鎮是自家國土,一切都已經穩了下來,在這片土地上,他們是安全的,在這片土地上,他們是狼,是虎,而漢民和明國的兵馬是豬羊,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不是什麼虎狼,這支突然而來徐州兵馬才是猛獸,自己只是別人口中的肉。

  聽祖輩人說,當年女真在這片白山黑水間活得可憐,先被高麗人從高麗攆出來,然後又被蒙古人到處追趕,明軍也殺人放火,本以為這些年已經改變,高麗人噤若寒蟬,明國狽奔逃,蒙古人俯首低頭,女真人揚眉吐氣的日子來了,但現實卻是這個樣,原來還是如此。

  有人在嚎哭,有人再也沒有什麼桀驁的野性,而是跪地求饒,用好久不說,甚至不屑說的漢語求告,還有人拍著胸脯說自己是漢人,是一直藏在他們的裡面的,也有人將自己劫掠的金銀雙手捧起,想要用這個換命,或者用這個換一個混亂,換一個逃跑的機會。

  不過這徐州騎兵和從前他們遭遇到的任何營頭都不同,他們沒有停止,甚至沒有混亂,這支徐州軍只是在殺戮,前面的人累了,兵器鈍了,換上後面的人來殺,有人逃跑,就有人打馬去追,就是不讓一個人跑掉,不讓任何一個敵人活著。

  天色黑了下來,只剩下海天之際的燦爛霞光,到這個時候,殺戮停了下來,騎兵鬆散的圍成了個圈子,大多數人都已經下馬,開始擦拭坐騎的汗水,拿著幹糧,舉著水囊開始餵馬飲馬。

  沒人擔心包圍中的建州女真兵卒逃跑,因為大部分都被殺死,其餘的都是膽寒心戰的投降,去追擊的騎兵也已經回歸本隊。

  第二團的騎兵組成十人一組的小隊,拿著長刀短矛,開始進入戰場篩查,看著還沒斷氣的就補上一刀,看著裝死的直接喝令投降,不聽話或者顯得有些不聽話的,直接就是一刀一槍過去。

  趙家軍步卒參戰都是滿臉肅然,新兵在首戰之後往往還有嘔吐不適的情況,騎兵完全不同,騎士第二團的人們都是眉飛色舞的狀況,在那裡嘻嘻哈哈的談笑。

  不光下面的騎兵如此,第二團團正巴音也是滿臉暢快,他的箭囊已經空了,身上也迸濺著血跡,身邊正有人在擦拭他的長刀,擦刀布已經換了一塊。

  「第一團可沒咱們的福氣了,以後關內哪有這樣的大仗打,咱們在這遼東,多少還有幾次更痛快的。」

  他這邊說著,身邊幾位大隊正都跟著笑,趙家軍的騎士團兵源駁雜,基幹是王自洋當年的蒙古夥計,後來又有衛所子弟和綠林馬賊加入,這出身草原的和來自江湖的性子本就張揚,能騎馬的衛所子弟也都不是什麼老實人物,對待戰事的態度自然不同。

  趙家軍下面的騎兵各團隊,幾乎都在軍紀上有過慘痛的教訓,戰死的反倒不如趙家軍軍法處置的多,不過到了現在,大家張揚歸張揚,舉止行動卻知道不過線了。

  「這建州的韃子也就是這麼回事,要是咱們趙家軍的步卒被騎兵圍住,騎兵根本賺不到什麼便宜,你覺得能衝到跟前嗎?」

  「團正,跟誰比,你也別跟咱們自家的營頭比,這建州韃子就不錯了,他們這麼一路逃,被第一旅的騎兵連隊跟著還沒有亂,見到咱們居然還敢衝上來拼,明軍和流賊能有這個骨頭,咱們那些新練的團練,叫啥軍兵的,我看也沒。」

  說話的幾個都是草原出身的蒙古騎兵,他們也口口聲聲「韃子」,因為這個詞在大明關內的很多地方也說不上是貶義,大明的強悍武將和精銳部隊,蒙古各部出身的人當真不少,韃官這個詞自成祖時候就有,「達官貴人」的「達官」也由此衍生出來。

  「博爾濟,你給大同邊軍當差的時候,要是見到這麼多人頭,肯定樂瘋了吧!怎麼不得換個參將總兵噹噹,搞不好還能封侯!」

  「在大同那邊想要見這麼多人頭,就得去洗村子了,老子當年就是看不得他們打仗沒本事,殺百姓來勁,這才跟了王掌櫃,這才來徐州隨了進爺!」

  這次前後夾擊是徹底的殲滅戰,最後活著的俘虜不足一千,俘虜們正在被驅趕著打掃戰場。

  自遼瀋被派到這邊,每名八旗兵丁都在劫掠中發了財,隨身帶著的金銀不少,這些財貨趙家軍可不會放過,甚至連衣服都被扒了下來,這些沾血髒污破損的穿戴趙家軍自然不會要,不過考慮到接下來的漫長寒冬,這些衣服肯定會有用處。

  以往趙家軍對待屍首的態度很簡單,不是自家犧牲的,那就直接焚燒掩埋,免得發生疫病,但這次和從前有些不同,俘虜們在搜檢戰場的時候,還要把人頭一顆顆的砍下來。

  「要這些腦袋幹什麼,咱們趙家軍又不用這個換軍功前程。」

  「上面怎麼吩咐怎麼做,廢話那麼多干什麼!」

  「出日頭還很熱,這麼多人頭放著很容易臭掉,到時候生出瘟疫來,咱們大軍屯駐在這邊。」

  「這個不用你來操心,咱們徐州辦事什麼想不到,估摸著該有大船石灰送過來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1:3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11 22:13
第1376章 我們不是明軍了

  石灰用來硝制防腐,如今保存屍首都是用這個,說這話的人來自草原,應和點頭的人來自山東,騎兵團非徐州出身的人很多,但大家都習慣說我們徐州,大家都把自己當成是徐州出身的老弟兄了,實際上在趙家軍的團體裡,已經按照年資分為幾層,這「徐州老弟兄」是個約定俗成的叫法,這是趙家軍中最骨幹的力量。

  「從前在草原上亂竄的時候,那裡能想到今天,更想不到海這麼大,這船能這麼大,草原上一輛大車能裝多少,這一艘船能裝多少,還有這炮!」

  天黑之後沒多久,第一旅的一個團也急行軍趕到這邊,有了這個團的參與,騎兵們開始輪休,他們是在昨天被船隊直接運送到永寧監城附近的私港登陸,然後直接用兩門重炮轟開了永寧監城,騎兵們下馬衝擊,直接拿下了這座城池。

  控制住永寧監城後,趙家軍騎士第二團和第一旅的騎士連隊開始出擊,截斷永寧監城和復州城之間的傳訊,實際上是截斷自北邊去往復州和金州的一切聯繫,當然,兩日之內也沒有什麼消息傳遞。

  因為趙家軍騎兵出現的突然,因為靠著騎兵的機動力確保沒有漏網之魚,所以復州城的建州女真兵馬不知道北邊的永寧監城已經被攻下,然後就有了接下來的阻擊和堵截,趙家軍的騎兵達到了最大的突然和震撼。

  不過要做到這些很辛苦,沒怎麼坐過船的步卒在船上吃不好睡不好,暈船是家常便飯,而騎兵除了自己休息不好,還要照顧好自己的坐騎,馬匹對船上的環境更緊張,要不斷的安撫和喂食喂水。

  上岸同樣如此,步卒可以直接跳進淺海裡向岸上跑,馬匹卻不行,只能找到合適的地方放下踏板,一艘艘船輪流進行,一艘大船都放不下太多的騎兵,這個過程更是漫長。

  大隊登岸後就是作戰,拿下城池之後立刻要佈置追擊和阻截,還要給復州城下的陳昇那邊傳遞消息。

  騎兵團和騎兵連隊的馬匹一直保證充分休息,但騎兵們卻是騎兵和步卒的活計都在忙碌,很多人到現在還沒睡過。

  以後如何不論,眼前的局面已經確定了,大勝,甚至可以說得上完勝,接下來要做的都是收尾的事情,有相對不那麼辛苦的步卒接應,騎兵可以休息,騎兵們強撐著伺候完坐騎,就那麼彼此靠著,或者在地上鋪一張毛氈呼呼大睡。

  騎士團第二團的團正巴音雙眼都是血絲,也不住的打哈欠,不過他沒有睡,他的親兵在輪流休息,輪流叫起幾個連隊,必須隨時有人保持清醒狀態。

  第一旅過來追擊的團正已經來交流完畢,自己去忙碌了,巴音靠在馬背上,時不時的拿出個銀壺抿一口。

  這銀壺裡裝著的是漢井名酒,趙家軍嚴禁戰時喝酒,不過蒙古好酒,對這醇厚的烈酒沒有抵抗力,後來索性給連正以上的統一打造了銀壺,二兩的份量,戰時一天只有這麼點,多喝私戴的軍法處置,但巴音和下面一干人分得清輕重,一直就這麼維持下來。

  正喝酒的時候,一名大隊正卻湊了過來,低聲說道:「額吉,聽那幫當差的孩子們講,打完建州,咱們肯定要去草原上動手,咱們進爺的心思可大的很。」

  「額吉」是蒙語裡兄長的意思,他也就是這句蒙語,其他都是徐州口音的官話,說這些話的時候,這大隊正滿臉興奮。

  「你沒事別總去跟那些孩子們打聽,他們跟在進爺身邊辦差事福分,別因為亂說話被趕出來,你那就是害了他們。」

  「沒事,他們和我講的,一定是讓透出來的風聲。」

  聽到這大隊正滿不在乎的回答,巴音倒是忍不住笑了,當年王自洋從草原上蒐羅人口進獻給趙進,曾經有幾批年紀小的孩童,女童一邊放在徐珍珍和木淑蘭這邊做丫鬟,一邊放在父母那邊,在趙進父母那裡的學些女紅家政,跟在徐珍珍和木淑蘭這邊的則不光是伺候人,有人學著管賬管事,有人學著刺探之類。

  因為趙進這邊切簡單,伺候人往往是徐珍珍從徐家帶來的,木淑蘭這邊則是聞香教的舊部,新招進來的人裡就只有這些女童了,她們實際上是奴隸的身份,而且因為趙家善待寬厚,個個都是死心塌地,反而可以交待教授一些機密要緊的事。

  男童那邊也差不多,這些人趙進手裡有一批,放在教導隊裡,王兆靖手裡有一批,做文案機要。

  因為這些孩子出身蒙古,女孩子們在內宅不方便相見,男孩子這塊很受騎兵各部的喜歡,這位和團正巴音說話的大隊正,年紀比其他人大不少,原來有過妻兒,卻死在了草原上,所以對這些草原上來的男童女童格外親近,時不時的噓寒問暖,也有些旁人晚知道的消息流露出來。

  這些少年涉及機密,內衛和情報幾處盯得緊,他們彼此間也在監督,洩露機密的人早就被清洗掉了,但現在還有消息放出來,無非是向外吹風,讓知道的人知道,或者讓大家心裡有個準備。

  那通風報信的大隊正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嘿嘿笑著不以為意,卻又壓低聲音說道:「我估摸著,等這關外打完,再把其他的省拿下來,就該對草原上動手了,依咱們進爺的性子,可容不得天底下有別人的地盤。」

  這話說的很大,不過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有一搭沒一搭在閒聊的巴音卻坐正了身體,臉色變得肅然,這大隊正能知道的消息他自然也知道,只是從前不怎麼在意,趙家軍只有一個半省的地盤,談天下都太早,還談什麼草原,可現在,在遼東都已經有這樣的戰績,還是渡海來攻,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已經做成,草原也不是可望不可即了。

  「……如果……如果進爺肯對草原用兵,土默特和察哈爾的狗崽子們,我饒不了他們……」

  巴音說到最後,已經變回了蒙語,他們被王自洋收留,然後又在趙進麾下效命,先前都是在草原上流浪求活的馬賊,和這些雄霸草原的大部落都有仇怨,或者是自家部落被吞併,或者是被血洗,但他們也沒想著報復,那樣的草原巨無霸,自家勢單力薄,什麼都做不到,不過現在有了這種可能。

  正說話的時候,永寧監城之前變得很明亮,收拾完畢,斬首下來的屍體被集中起來,用永寧監城中的油脂柴草開始焚燒,一堆堆大火熊熊燃燒,空氣中瀰漫著焦臭的味道,巴音抿了口白酒,打了個哈欠。

  到了第二天,第一旅第一團也趕到這邊,他們是走陸路行進,不過復州灣那邊也有大船沿著海岸線到達永寧監城附近,就和巴音所說的一樣,這邊已經想的很完備,石灰已經到了,甚至還有備好的容器。

  被砍下來的腦袋及早處置,一方面容易保存,另外不至於因為腐爛傳播疫病,俘虜們再次被驅趕上陣,用白布圍著口鼻,開始處理。

  出身金州守軍的陳繼盛和張盤沒有留在復州城,也沒有回到金州,反而跟著第一團來到了這邊,看到這般大勝之後,兩人發現自己沒有預想中的興奮和激動。

  當見識到趙家軍的實力和殺傷之後,能有這樣的戰績,完全是理所當然,他們這些遼地明軍出身的人都是感慨萬千,自家害怕的老虎,在對方眼裡卻是豬羊,前仆後繼捨生忘死還無法取勝,對方卻沒什麼損傷。

  「要是從前聽人講,我肯定覺得是玩笑,甚至覺得荒唐,哪有未戰之前就先覺得自家必勝,開始準備打掃戰場,處置首級的,但這趙家軍真這麼做了,而且還做得對!」

  「這林林總總算起來,真韃子恐怕被他們砍了九千,差不多九千啊!」

  說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張盤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甚至帶了點哭腔。

  「韃子打下撫順,一路向南破清河堡,瀋陽、遼陽、再到廣寧,咱們大明的弟兄死了多少,可又殺了多少韃子,這趙家軍才剛來,這……這……」

  張盤說到這裡都有些說不下去,嘴唇不住的發抖,眼眶也開始發紅,陳繼盛嘆了口氣,他知道張盤的感受,這不是嫉妒或者憤恨,只是感慨,想到那麼多死去的人,再想想現在的輕而易舉。

  就在這時候,卻聽到處置戰場那邊有人歡呼說道:「那個韃子王子的腦袋找到了,斬了個王子!」

  「誰殺的,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正在處置首級的現場周圍一片歡聲笑語,各個興奮模樣,張盤揉了揉臉,搖頭說道:「這些人真是沒見識,老奴的兒子可是分貴賤的,賤的不值錢,貴的可就是親藩那一等了。」

  「沒見識,我們倒是有見識,可韃子參領這一等的首級,我們拿到了嗎?」陳繼盛這句話的語氣卻有些不耐煩。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1:3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14 22:45
第1377章 誰也不信

  看著張盤發愣,陳繼盛語重心長的說道:「老張H咱們現在不是吃朱家的糧餉,是求趙家的富貴,你還總放不下從前那些事,這樣要招禍,搞不好還要連累你下面弟兄們,何苦來。」

  張盤有些楞,也有些尷尬,不過卻沒有反駁,陳繼盛沒有多說,只是轉向歡呼雀躍的戰場,開口說道:「這些腦袋要送到關內去,旗幟兵器什麼的都要陳列,搞不好還能請到兵部的人過來校驗首級,到時候天下人都知道徐州趙家軍有這樣的大勝,天下人心就要大變了……」

  天啟四年的秋天很平靜,禍亂天下的梟雄趙進拿到山東和南直隸江北之後,居然信守承諾,沒有繼續出兵侵略。

  按照大明的慣例,儘管新君登基,可明年才是崇禎元年,這一年依舊是天啟年號,新君勵精圖治,先是罷黜了禍亂朝政的閹黨,將罪魁禍首魏忠賢治罪,士林清流人心大快,都覺得中興有望。

  不過「人心大快」只是出現在文章中,即便是清流自己,也覺得不是那麼理直氣壯的說出口。

  就在這種情況下,幾艘大船在天津海港那邊靠岸了,當這些大船出現的時候,天津附近的大明官軍極為緊張,主事的武將一邊對下面封鎖消息,一邊派人去京城告急,一邊則是派家人整理財物準備逃跑,還有人直接去云山行那邊聯絡,說自己原本就心向大義,願意順應天命云云。

  沒什麼人覺得能攔住對方登岸,如今天津海港和運河泊位那邊已經不能駐軍,想要趕過去都要時間,等那天殺的徐州兵馬佈陣,誰還能打的開。

  算算也該是奪取天下的時候了,那趙家軍當時就已經炮轟城牆,之所以沒有立刻奪城,是因為準備不足,現在估計是萬事俱備,準備動手。

  消息快馬傳到京城,眾正盈朝的中樞大佬們立刻開始議論遷都的事情,到現在選擇越來越明確,一是陝西,靠著陝西邊軍和那邊相對封閉的地形抵抗,一是武昌,那邊是長江上游,數省通衢的富饒核心,也可以有一番作為。

  若是從前,誰在朝堂上說出這個提議,只怕當場就要被眾人圍毆致死,可現在大家說出這番話來很是輕鬆坦然,局面如此,從前也不是沒有人說過,何必硬頂呢!

  另有更深一層的考量,在從前,暗地裡其實有些潛流,很多人不想遷都並不是大明真的要不割地,不議和,不遷都,而是想把這都城,還有都城內的天子賣個好價錢,新舊鼎革,自家投靠新朝還是做官,想要維持榮華富貴不變,或者要撈取更大的好處,那就要用天子來換了。

  不過後面的發展卻出乎大夥意料,他們看出來了,趙進的新朝和史書上所記載的完全不同,在他的體系裡可沒有士人們的位置,按照山東那邊傳來的消息,孔孟這等聖人後裔也沒有什麼特權和優待。

  按說這樣不敬聖賢,斯文掃地的勢力本該一盤散沙,不足為患,可這趙家軍又是難得的嚴整森然,一切都有體系和規矩,讓讀透了聖賢書的士人們完全看不懂,也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去適應。

  這就讓士人們毛骨悚然了,沒有自己的位置,沒有自己的立身之地,偏偏這個看起來還能成事,那將來自己怎麼辦。

  帶著大禮賣身投靠換不來合適的價錢,那麼就只有走招安這一條路了,儘可能的抵抗下去,儘可能的去打,到時候被招安談條件,這才有個安身立命的合適位置。

  就在這慌亂的時候,崇禎皇帝已經在朝堂上說出玉石俱焚這種誰也不願意聽的詞了,天津那邊的消息又是來到。

  那大船上裝運的居然都是人頭,幾千顆人頭,卸下船運到天津通往京師的官道邊上,這邊是天津城西有幾處寬闊平坦的空場,徐州人大費周章的建起圍欄,在裡面用人頭堆疊起了京觀。

  隨著人頭進行展示的還有旗號、衣甲和兵器,都是建州女真金國的兵馬,據說被渡海登陸的趙家軍在兩場戰鬥中圍殲的。

  這看著很血腥恐怖的陳設任人參觀,甚至還花錢請了幾位致仕在家的兵部官員吏員過來驗看,這些年官軍殺良冒功的事情實在太多,兵部這邊沒可能裝瞎子看不見,每顆腦袋都給賞賜和前程,所以也有一套考核的法子。

  如果事先沒什麼關節走通,那麼就要認真檢查,蒙古和女真人的髮式和漢人不同,因為飲食習慣導致牙也有所不同,相貌上也有些許差異,細心可以點檢的很清楚,比如說女真人因為常年是金錢鼠尾的髮式,頭髮和後腦處和漢人的差異極大。

  儘管兵部裡面明著罵聲如潮,暗裡羨慕無比,甚至還有人偷偷出城去毛遂自薦的,可大家心裡都覺得荒唐,有明一代,自從成祖朱棣之後,除了對內平亂,對蒙古和各路北地異族就沒有斬首過千的時候,幾百個腦袋都可以封侯了,你這邊想要做假也要做的像些,一下子拿出近萬首級來,誰能相信,不過大夥覺得這樣其實也不差,大不了幫著做假,這也是好大一份人情在。

  有人想過去獻媚示好,有人則是義憤填膺,兵部幾個年輕主事就是怒不可遏,先前對趙家軍的一點好印象都是煙消云散,清流言官裡面也有年輕人,也有那種不為書經大義束縛,冷靜客觀判斷的年輕人,兵部這幾位就是這種人。

  徐州趙進起兵北上,威逼京師,割地格局,這就是造反謀逆,昏庸老朽之輩或者痛罵趙進十惡不赦,或者暗地裡想著投靠討好,而這些冷靜精明的年輕人則從徐州的體系結構裡看出更多的東西。

  他們知道大明的局面越來越糟,這樣的徵收稅賦,這樣給士人們優待,這樣的加派糧餉,不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加深損害,逐漸不可逆轉,而徐州那邊則是興旺發達,他們完全避免了這些錯誤。

  聰明人都知道,有些法子用在小地方可以,但擴大開來就無用,所謂州府之才未必宰輔,說得就是一個道理,可徐州的很多做法明顯可以用在整個天下,改變整個天下這種衰頹勢頭。

  看到這一點,由不得他們不去注意,甚至有心去學習,這幾位兵部的年輕人,和京師有類似想法的官員士子,就是孫傳庭的鐵桿支持者,他們贊成這個「師賊之長制賊」的法子。

  既然贊成這個法子,那敵意免不得就消退幾分,這其實和陳繼盛以及張盤他們所想的差不多,徐州再怎麼折騰也是華夏,也是漢人,建州女真則是韃虜蠻夷,一邊或許是天命鼎革,一邊則是勢不兩立。

  但這個斬首近萬的消息卻讓他們的善意和好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控制的憤怒。

  「這一定是殺良冒功!」

  「為哄騙天下民心,居然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勾當!」

  「這等人真是大賊,絲毫不把百姓性命看在眼裡,日後若是得勢,天下不如地獄!」

  有些話不該明擺著說出來,不過事到如今,大家也沒什麼可擔心顧忌的。

  而且這些還有熱血的年輕官員們決定做一件事,他們也要去校驗首級,當然名義上是為了討好徐州,等查明真相後就把他公之於眾,徐州趙進控制的再怎麼森嚴,也沒辦法堵住萬民之口,到時候揭帖傳抄,很快就能天下嘩然。

  雖然這趙家軍武力強橫,可如果他喪心病狂的表現被天下人所知,或者是坐不穩,或者要自己收斂,總歸是有好處的。

  歸根到底,歸根到底,這些自以為知曉軍事的年輕官員們不相信一戰可以拿下近萬的首級.

   有明以來二百年,太祖驅逐韃虜,成祖五次北伐,徹底將蒙古打垮,戰功赫赫,在這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大勝,從瓦剌也先、小王子、俺答汗一直到現在的察哈爾林丹汗,還有崛起在東北的建州女真,大明軍方從沒有什麼太像樣的勝利。

  名臣王越靠著斬首千餘封侯,馬芳靠著斬首數百成為大帥,子弟皆為總兵,李成梁的戰績也是如此,而戚繼光鎮守北疆時候,邊疆各部被其震懾,相安無事,則是沒什麼印證。

  除此之外,斬首過千幾千的戰鬥只會發生在剿滅民亂的戰鬥之中,而這些年,斬首數千的戰鬥只會是殺良冒功。

  大明軍功的憑證是首級,想要犒賞,想要陞官,就要靠你砍來的腦袋多少,蒙古女真強敵的腦袋本來就砍不到多少,後來連流賊的腦袋都砍不到,怎麼辦?越來越無法無天的大明武將開始琢磨良民百姓的腦袋,砍這些毫無抵抗的軟弱百姓最是簡單。

  只不過現在大家所做的還很收斂,兵部知道這些傳聞,但只要不怎麼過分,往往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可這趙家軍為了區區虛名,居然弄了這麼多人頭,聽天津那邊傳回來的消息,這些人頭還都是十天內的新鮮首級,戰功怎麼可能這麼大,他們才到遼東多久,怎麼可能就有這樣的勝利,這肯定是濫殺百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1:36 編輯

巴爾帕金 發表於 2015-12-15 19:45
第1378章 慟然

  說不准就是山東和南直隸江北處的村落被屠滅,早就聽說這趙進殺性極重,在徐州左近動輒屠村滅寨,屍山血海,看來就是不假。

  天下落在這種凶獸一般的人物手裏怎麼會有好下場,落在這種為虛名濫殺人命的人手裏能怎麼樣,即便是螳臂當車,也要去攔上一攔。

  如今京師對很多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人死心眼攔阻別人找活路找後路,這幾名年輕兵部官員離京,根本沒有人理會,倒是幾個老成的不住感歎,咱們年紀大了,這年輕的還有希望搏一搏新朝富貴。

  真相自然不是如此,這等機密事,那幾位兵部年輕官員也不會明說,儘管他們沒有接觸多少,可趙家軍在京師內有怎樣的潛勢力,他們多少也有耳聞,大事未成之前,還是口風嚴謹的好。

  這幾位熱血年輕人做了很多準備,比如說如果事情洩露,會有人給巡撫大同山西的孫傳庭送去密信,比如說他們請了遼東那邊逃回的老兵,這些人可是見過建州女真腦袋的,這個經驗還是有的,而且還專門請教了兵部裏堪核首級的老吏,那老吏經驗豐富,從眼眶到牙齒都說得很明白,不過臨說完的時候調侃了一句「假的也是真的,何必這麼認真」,好懸讓這幾位年輕進士當場發作,強忍了下來。

  兵部幾位打假的年輕人準備停當,喬裝打扮來到了天津這邊,他們在京城內外忙碌辦事,極少來到天津這等地方,本以為此處落入賊手,肯定是民不聊生,甚至寸草不生的局面,沒曾想倒是毫無變化,按一個來過的人說,似乎比從前更繁華了些,只是無人接話。

  那陳設京觀的區域在天津城外幾十裏,這幾位年輕官員來的時候,這京觀所在已經成了個景區之類的所在,各路人馬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周圍的住戶百姓雖然膽子都不大,但對這種無害的京觀卻沒什麼避諱,大明天下太平這麼久,什麼時候見過京觀,還是近萬韃子首級的京觀,而且還有衣甲陳設等等,從前光在關內聽說關外建州女真如何,卻從來沒有見過,過來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但這幾個兵部的年輕官員卻見到了很多熟面孔,有還在兵部任職的資深官吏,有退職不久的前任,還有其他衙門曾在兵部任職的,也有那些遼鎮出身的老軍,甚至還有首輔孫承宗的親衛。

  這些人來源不同,卻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大家都知道怎麼看首級真假,而且不管怎麼來判斷,這麼多人實在是太多了,只能得出一個判斷,那就是不只是一家勢力想要知道這些首級的真假,可這天下間有幾個勢力,大明朝廷,徐州趙進,還有什麼別家需要知道,幾個年輕官員突然很後悔來到這邊。

  再怎麼硝制過,擺著這麼多首級,氣味也難聞的很,外面甚至有人做起了香丸和蒙臉布的生意,但那些懂得驗看首級的,還是不顧辛勞的向裏走。

  而且在柵欄入口各處光明正大的立著告示,若想眼看京觀內部的首級,只要給出勞力花費,就可以幫著你搬運驗看,哪怕你想要看這京觀最裏面最下面的那個,也會有人幫著你倒騰出來。

  這還真是不怕人看,也打消了那些懷疑內外不一的疑慮,倒是讓那幾個義憤填膺來這邊的年輕人心裏犯了嘀咕,心想這麼有信心,難道不是造假嗎?

  猜測沒什麼用,歸根到底還是要驗看的,實際上其他各方來的人比這幾個年輕官員更仔細,早就有人花錢讓人一座座的倒騰開,就在這過程中不斷隨機的挑揀出來驗看。

  開始時候場面還很沈默,後來這驗看的現場就變得喧鬧起來。

  「是真的!」

  「還真是真的!」

  「這真的是韃子的腦袋!」

  很多人驗看的時候就禁不住發出驚呼,隨著驗看,驚呼聲越來越大,然後慢慢的沈默了下去,每個人都被震撼到了。

  那幾個從兵部趕來的年輕官員一直沒有說話,從開始驗看到現在,就沒有一顆假的腦袋,每個人看了隨機挑選的百餘顆首級之後,都沒有了繼續看的興趣,最外圍的也有,堆放在最裏面的也有,他們還有幾分沈穩,那跟隨而來的老軍整個人都是呆滯的狀態,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這怎麼可能?」這話說出來後又是停住,這又有什麼不可能,徐州趙進做了多少不可能的事情。

  當看完這些首級之後,大家都去看趙家軍陳設的戰利品,建州女真的衣甲兵器還有旗號,這些東西可以作假,但有了前面的首級印證,誰也不會以為這是作假,剩下的只有這目瞪口呆的震撼。

  要說這戰績造假,其實戰利品上很難造假,兵器衣甲之類的也要銀子去買,也要實打實的工本,急就章哪裏湊得起來,撈取軍功本就為富貴好處,何苦還要花銀子出去。

  「陣斬老奴的三子湯古代……」比起前面那些來,這個更讓人震撼。

  這是什麼概念,這就是大明失陷一親藩,這樣的罪過,當朝首輔要被下獄,當地的督撫道員和府州縣官員恐怕都要掉腦袋了,這樣的後果,可以反向推論下,這是一樁怎麼樣的功勞。

  不過馬上就有人說明建州女真的規矩和大明不同,他們那邊不看什麼父系血脈,而是看母族這邊的,所謂「帶身子入股」。

  那建州女真金國大汗的每一次納妃都是合夥結盟,每一個身份貴重的妃子身後都有女真和蒙古的大部做後盾,而這舅家的實力自然會支持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外甥,這樣的大汗兒子地位當然高崇。

  「……這意思是,皇后和貴妃生的,就能做個親王,他們那邊叫貝勒的,那些次一等下一等生的,恐怕連個將軍名目都沒,最多也是個中尉……」

  「……他們可不是咱們大明這種富貴養著的,各個能統兵出戰,就和咱們大明開國時候一般……」

  大明皇族傳承,大體是長子承襲爵位,次子降等襲爵,一代代減下來,親王長子之外的兒子封為郡王,郡王長子之外的兒子封鎮國將軍,依次向下到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孫輔國中尉,第六代以及以下都是奉國中尉。

  這中尉是最不值錢的爵位,雖然按照規矩有國家供應的田宅祿米,可實際上根本領不到,窮苦難熬,想想一國王子居然還不如這等皇族,實在是刻薄的可以。

  驗看頭顱的眾人都聽得很仔細,大明關於建州女真的消息不多,知道的往往也不那麼準確,有人解說,而且說得頭頭是道,大家一邊覺得開眼界,一邊又在比對大明自己的信息。

  至於兵部那幾位年輕人,更是唯恐漏聽了一個字,他們在兵部根本不知道什麼有用的消息,遼西邊軍和東江鎮整日裏報捷請功,今天斬了對方一個侯爺,明天砍了對方一個王子,誰都知道是假的,卻不知道假在何處,今天卻大概明白了。

  不過聽到這裏,大夥也知道那滔滔不絕的是誰家派來的,如果是大明這邊的,怎麼敢說「富貴養著」和「開國時候」這兩個敏感忌諱的言語。

  這還真是古怪,你不說這個,大家都以為你陣斬了韃虜一個親王,按照大明的規矩來想,這可是不世出的大功,可你這麼一說明白,原來就是陣斬了參將的意思,立刻就沒那麼震撼了。

  過來點驗首級的各路人等反應的很快,這徐州趙家軍如此輕描淡寫的談論此事,那就更證明了這些首級的真實性,在大明各路眼裏的大功,在趙家軍眼裏卻算不得什麼,他們覺得這功勞值得宣揚,卻不覺得值得大肆宣揚,只是在展示的時候順帶提一提,僅此而已。

  「慎之,你怎麼流淚了,莫非是石灰入眼,快去找些清水來。」

  兵部年輕官員中有人突然流下眼淚,同伴立刻吆喝著幫忙,不過流淚那人卻用手擦拭幾把,搖頭示意不必。

  雖然擦拭,可眼淚還是流個不停,被稱作「慎之」的那位官員用手摀住了臉,其他人到現在終於明白,自家同伴不是被石灰或者雜物迷了眼睛,而是哭了。

  「這……大明……這……江山社稷……完了,全完了……」

  看到同伴這個樣子,其他人也覺得愴然,這可不是故作大言的清流風姿,而是實實在在的悲慟。

  大明在遼鎮潰敗,幾十萬的兵馬,幾百萬百姓,都有去無回,更不要說耗費在其中的幾千萬兩銀子,可現在怎麼樣,只有狹長的遼西地帶在艱難維持,那邊的將門好似無底洞一般吞噬著大明糧餉,卻不見有絲毫的進取,今日告急,明日求援,被建州女真一步步逼迫過來,如果不是廣甯到甯遠一帶沒有可依靠的水路,只怕建州兵馬早就靠近山海關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10-5 11:4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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