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2146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30 22:44
第1389章 來歷何為

  身為朝中大臣,那個人挑動他去和東林黨為敵,肯定是要用他來製造混亂,好從中獲利渾水摸魚。就算現在已經被整到了如此地步,他也不想被別人利用來借刀殺人。

  說下了這句斬釘截鐵的話之後,他疲憊地招了招手,「好了,天色已經很晚了,咱家已經累了,你要是沒有別的事,就先回去吧……」

  魏忠賢如此表現,厲釗眼中厲芒一閃,顯然已經惱怒到了極點。

  這些年來他在東廠辦差,一出來都是搞得各地雞飛狗跳,殺人都不知道殺了多少個,哪裡還受過這樣的對待?

  一個落架的鳳凰,居然還敢這麼囂張,要不是大事在身,早就一刀給你這個閹貨了賬了!

  他強行壓住了心中的憤怒,然後盯著魏忠賢。

  「哈哈哈哈!」片刻之後,他突然大笑起來,「魏公公,我之前只道你雖然敗落,但是總歸還有幾分雄心壯志,不曾想你現在卻已經灰心喪氣到了這種地步!你不想成為別人手中之刀,但是別的人刀就不會向你砍過來嗎?」

  「你……這是何意?!」魏忠賢稍微僵了一下,顯然想到了什麼。

  「公公想的沒錯,你以為自己離了京認了敗,別人就會饒過你了吧?哼,真是可笑,虧得公公還提督過東廠,還權傾朝野呢!」厲釗還是冷笑。既然現在已經撕破臉了,所以他也沒有必要再維持表面上的尊敬了,於是恭敬變成了嘲諷,「公公當年沒饒過幾個人,現在沒也幾個人想要饒過你!沒錯,就在最近,一大批的朝臣都在上書天子,說對你的處置實在太寬鬆了,要求趕緊把你抓回京城,明正典刑!」

  魏忠賢重重吸了口氣,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這話……當真?」

  「是真是假,公公自己猜猜不就知道了嗎?公公和東林仇深似海,結下了多少過節,難道以為真的可以這麼輕鬆地被放過嗎?」厲釗的嘲笑越來越濃了,「不過公公猜猜看,如果要明正典刑的話,公公大概會被怎麼處置呢?」

  魏忠賢全身顫抖地越來越厲害了。

  以他對東林黨那些人的瞭解來看,厲釗所說的應該是真的,況且厲釗也沒有必要在這種問題上騙自己。

  楊漣那次找他的時候,他還以為只要這次自己順從,交出大部分的家產,他就可以倖免於難,東林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結果沒想到夢想成空,哪怕自己已經落魄到了這個地步,東林還是不肯放過自己,非要自己橫死才肯罷休!

  是楊漣背信棄義嗎?

  不,不一定。不過就算不是他背信棄義,以東林黨那群人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行跡來看,他們應該也不會那麼容易收手。

  在楊漣拜訪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不會那麼順利脫身,現在看來,當初這個預感真是一點都沒有錯。

  他慢慢地抬起了手,然後突然重重地朝床沿拍了下去,出了砰的一聲悶響。

  「東林小兒,欺人太甚!東林小兒,欺人太甚!」

  厲釗問他會被怎麼處置,他心裡清楚得很,以東林對他的恨意,如果真要被「明正典刑」的話,那麼大概會被凌遲處死吧……就算族人,也沒有幾個能夠被保全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真以為咱家現在就是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了嗎?

  「魏公公,現在明白了吧?你已經成了東林的眾矢之的了。」厲釗冷笑著繼續說,「東林黨徒想要你的命,已經是朝議洶洶,可朝中又有幾個人會去保你呢?沒錯,當時你確實是有不少黨徒,可是既然你下了台,那他們要麼已經跟著你一起被打落,要麼就噤若寒蟬自己也朝不保夕,要麼就早想著改換門庭了。他們誰也沒法兒在朝堂上幫你說話……所以,公公如果再不做點什麼的話,別說重返京城執掌東廠了,恐怕就連性命也難以保全啊……」

  說完,他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

  而魏忠賢反而從這冷言冷語當中清醒了過來。

  這些東林小兒們固然可恨,但是這個厲釗和他背後的人也不可信任。

  不過,他們想要利用自己,自己卻也能反過來將他們也利用一番。

  只是,這到底是孫承宗的人,還是王在晉的人,還是其他的人想要渾水摸魚呢?

  「哼……咱家明白了,你們不用是想要用咱家來排擠政敵而已。」魏忠賢冷哼了一聲,心裡則在想應該怎麼試探對方。

  「公公要這麼想的話,屬下也沒有什麼別的話好說,」這次厲釗也不再否認了,反而直接點了點頭,「不過,就算是我等想要引朝廷爭鬥,魏公公又何須介意呢?對公公來說,難道還有比回朝復起更加緊迫的事情嗎?」

  他越是強調什麼回朝復起,魏忠賢心裡越是完全不信。他深知皇帝對自己厭憎到了極點,厲釗背後的那個人只是拿這種話來誆騙自己而已,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們馬上就會將自己拋棄掉。

  「魏公公……可是還不相信我等?」眼見魏忠賢還是不置可否,厲釗再次追問了。「我等突然而至,魏公公不相信我等也是很正常的。只是……公公好好想想,難道公公現在還有別的路可走嗎?東林——東林那些小兒已經將你逼到了這種份上,難道你不應該反擊嗎?難道你就想著任人宰割嗎?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就算拚死一搏又怎樣?就算最差,你也可以拉著一大幫人陪你一起走,不是嗎?」

  最後一句話,已經很有刻薄的調侃意味了,只是這種道理卻並不讓魏忠賢反感。

  確實如此,他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現在朝臣們紛紛上書要對自己趕盡殺絕,而以天子對自己的觀感來看,他一定很樂意要殺掉自己的。

  就算被這個厲釗騙了,反正也能夠拖到一大群人來跟自己一起落敗。

  「你說得倒也有道理。」他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咱家還有多少話可說呢?能拖著一個倒下就拖著一個倒下,咱家只不過是區區一個鄉間匹夫出身,能夠讓這麼多朝臣陪著落地,咱家就算到了地下也能開心啊!嘿嘿,嘿嘿哈哈!你們想的沒錯,咱家確實留存著不少東林之人寫給咱家的密信和賄賂的證據,當時咱家就像留著做為萬一不幸落敗之後用來自保的護身符,沒想到……現在倒還真能夠派上用場。嘿嘿……嘿嘿哈哈!」

  昏暗的燈光下,黑影不停竄動,這尖利的陰森笑聲,聽起來絕對不會很舒服,但是厲釗聽到了反而是心中一喜,變得更加開心了。

  好啊,你終於肯上鉤了。

  「公公能夠這樣想就好了。」厲釗滿面笑容,「我就說嘛,公公畢竟是曾經權傾朝野的人,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就和光同塵?」

  「不過,咱家有一個條件。」魏忠賢沒有置氣,只是掃了他一眼。

  「條件?」厲釗有些驚異。「魏公公要什麼條件?公公別忘了,我等是在為公公伸張正義,不是跟公公搖尾乞憐!公公若是覺得自己現在處在上風,提出什麼讓我等為難的條件,那我等也沒有多少辦法為公公出頭了……」

  「咱家的條件也很簡單。」魏忠賢之間打斷了他的話,直視著厲釗,「告訴咱家,你背後指使的人,到底是誰?如果咱家不知道的話,怎麼能放心把東西都告訴給你們呢?」

  「魏公公!」厲釗睜大了眼睛,又往前面踏了一步,猶如是要同魏忠賢動手一樣。「公公莫是以為自己還是當年的自己嗎!」

  因為被黑影所覆蓋,他的面孔在魏忠賢的眼裡顯得更加猙獰了。

  「嘿嘿哈哈,你要動手?也好啊……」魏忠賢卻好像心裡早有準備一樣,仍舊大笑著,「那就動手吧,咱家年老體衰,想必你輕易就能結果咱家。不過,東西你可就拿不到嘍!你殺掉咱家是小事,只是不知道,若是沒拿到東西,你該怎麼回去跟後面的人交差呢!」

  厲釗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了,他的手也在微微抖,放到了刀柄上,好像隨時都要動手了一樣。然而,魏忠賢卻一臉的輕鬆,猶如遭受到生命危險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過得不久,厲釗胸口的起伏終於不再那麼劇烈了。

  「公公真是厲害!」他半是嘲諷半是讚許地感嘆,「我還真是小看了公公。」

  「好說好說。」魏忠賢仍舊微笑。

  「好吧,既然公公這樣糾結於此事,那在下也沒有必要再堅持了,就告訴公公吧……」厲釗嘆了口氣,「派在下過來找公公的,是王在晉王閣老。」

  王在晉?竟然是王在晉?!

  魏忠賢不自覺地眉頭跳了一下。

  怎麼會是王在晉呢?

  其實剛才厲釗的分析不錯,現在朝中的形勢是三足鼎立,其中王在晉的勢力是比較弱勢的。其一他並不得天子歡心——他原本就不是天子的舊人,而且還那樣潰敗給了趙賊,怎麼可能還讓天子嚥得下氣?只不過是為了制衡其他閣老,才特意將他放入閣中而已。

  其二,他手下只是一群殘兵敗將而已,膽氣已散,哪裡還會為了王在晉的富貴再去行多少凶險之事?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4:2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5-12-31 22:05
第1390章 全仗這口刀

  雖然打擊東林黨對他有利,但是一般來說,他不會想要一下子得罪那麼多人才對吧……

  難道……他是想要拿著這個東西作為威脅,讓那些大臣同他合作?

  這也說不大通……

  「好了,魏公公,這下滿意了吧?我等已經是盡了最大的誠意來討好公公了,公公要是再不合作的話那就未免太不識趣了……」厲釗冷笑著,「好了,我看時間也確實不早了,公公早點告訴屬下東西在哪兒,也免得耽誤了自己的休息。」

  「好吧……!」在厲釗不斷的催促之下,魏忠賢終於下定了決斷。「這些東西都記錄在咱家的腦子裡,你去取紙筆來!」

  「沒有記錄?」厲釗有些疑惑地打量著魏忠賢,不太相信。

  「哼,這種東西如此重要,看成是咱家的護身符,咱家怎麼敢隨處亂放?」魏忠賢搖了搖頭,「別看咱家年紀大了,但是這記性還好著呢!」

  「呵……」盯著魏忠賢許久之後,厲釗終於笑了出來,相信了魏忠賢的說辭。「公公還真是小心無比。也罷……」

  他環視四周,然後在昏暗的燈光下,發現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擺放著紙和筆。「在下就幫公公取過來吧。不……乾脆這樣吧,公公你口述,在下自己記下來就好了,省得公公在這時候傷了眼睛……」

  一邊說,他一邊向桌子邊走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一刻……魏忠賢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了。

  「齊望!劉松平!進來!」他昂起頭來,大聲喊了出來。

  然後,趁著厲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空檔,他直接往後一縮,躲進了床的裡面。

  以厲釗一貫的精乖狡猾,他怎麼敢……他怎麼敢跟著王在晉,和一大群的朝臣為敵?就算王在晉能夠在朝廷政爭當中勝出,難道他就會替一個區區的厲釗去擋住來自各方的報復嗎?

  很顯然,厲釗在說謊,他一定是受到了其他人的指使,而這個人一直不肯露出行跡,肯定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圖謀,說不定還要殺人滅口。

  咱家一世英名,豈會被你這種小人用伎倆就能誆騙?

  ………………………………

  「齊望,劉松平!進來!」

  這一聲尖利的呼喝,猶如是刺破錦繡的尖針一樣,一下子就打破了樓上的寂靜。

  原本在外面站得有些不耐煩的叔侄兩個,頓時就打了個激靈。

  「望哥兒,你留在外面,我來對付他!」劉松平最快就反應了過來,然後毫不猶豫地向房間的門撲了過去,當齊望聽完這話的時候,他已經身處半空裡了。

  「砰!」

  在這一下重擊下,原本就已經鬆鬆垮垮的門重重倒下,激起了轟隆一聲巨響。

  撲騰而起的碎屑和灰塵形成了一道薄幕,讓房間裡面一下子變得模糊了起來。

  然而,劉松平卻在這一片模糊當中,憑借敏銳的眼力一下子就發現了正在向床接近的厲釗,然後直接就向他撲了過去。

  「好賊子!」

  已經反應了過來的厲釗,放棄了先去找魏忠賢這閹狗算賬的打算,直接抽刀向後面掃了過去。

  「鏘!」金鐵的交鳴聲當中,因為從半空中撲過來的劉松平所帶來的衝擊力,厲釗不自覺地往旁邊靠了一下,才站穩自己的腳步。

  而劉松平也借勢站住了腳步,護在了床的前面,雖然他的身高不高,但是卻給人一種無法撼動的感覺,猶如是一座巍峨的大山一樣。

  他一邊盯著厲釗,一邊慢慢地抽出了自己腰間的繡春刀,此時他動如脫兔,眼中精光四射,哪裡還有半分之前的懶怠麻木樣子。

  「嘿嘿,嘿嘿。」厲釗平順了自己的呼吸,死死地看著劉松平,「真沒想到啊,錦衣衛的世職裡面,還有你這等人才!沒把你升做百戶,真是埋沒你了。怎麼,你敢跟東廠動手?」

  「我只是一個廢人而已,談什麼埋沒不埋沒的?」劉松平面色如常。「現在不是我要跟東廠動手,是奉了皇命在身,不得不護送魏公公去皇陵守陵而已。如果皇命有變,我自會聽命,談不上什麼與東廠動手。」

  「你讓開,我保你沒事。」厲釗慢慢地抬起了刀。「這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不聽的話,那就不要怪我。」

  劉松平一言不發,只是同樣地微微抬起了自己手中的刀。

  「上來!」厲釗擺出了一個凶狠的表情,然後暴喝了一聲。

  在魏忠賢喊出那句話的時候,樓下的東廠番子們已經覺察到了不對勁,因此都慢慢地向樓梯聚攏了過來。在聽到了厲釗的召喚之後,他們不再猶豫,魚貫地走上了樓梯。

  然而,這時候齊望也已經做出了決斷,他快速地抽出了自己的刀,然後走到了樓梯口。

  早就看這群人不爽了,只是因為三叔壓住了才沒有當時發作而已,既然現在動手,哪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他沒有進去幫手,因為他知道他三叔的本事,而且有信心他可以擊敗那個可恨的東廠頭目。

  雖說如此,但是正常情況下,一個人是無法抵抗十幾個人的圍攻的,因此,充分利用地形至關重要。

  他站在樓梯口,看著一個個跑上來的番子們,呼吸越來越沉,心卻越來越平穩,一股年輕人特有的、看淡了生死的豪氣,頓時充塞到了心中。

  「上來吧,賊子們,讓小爺教訓教訓你們!」

  …………………………

  房間內的燈光越來越暗了。

  因為沒有人替換燈芯,所以油燈的光線越發微弱,晦暗不明的光,讓一切都看上去不太真切。

  厲釗和劉松平兩個人還是在對峙著。

  兩個人都在等。

  厲釗是在等自己的屬下,而劉松平是在等對方先出手。

  外面兵刃交擊聲一直持續不斷,猶如什麼編好的樂曲一般,但是耳力甚好的厲釗卻知道,他的屬下並沒有離這裡更近,一直都在被哪個年輕的錦衣衛攔住了。

  這時,幾聲慘呼傳到了他的耳中,讓他的表情更加難看了。

  錦衣衛居然派了這麼厲害的兩個人來護送!是想要置身事外嗎?

  思緒的紛亂讓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但是卻怎麼也想不到有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沒有機會了。

  「老賊受死!」厲釗大喝了一聲,然後橫起自己的刀向劉松平的心臟狠狠地掃了過去。

  「鏘!」的敲擊聲震動了整個房間。

  劉松平用自己的刀擋住了這重重的一掃,然後將刀順著刀刃再掃了過去,腳下的步伐則輕輕一動,踩住了房間裡的小凳子。

  清冽的刀光旋轉著向劉松平的頭部的掃了過去,這張飛在半空的小凳子也被這一刀給劃成了兩半,厲釗的刀掃開了突然出現在半空當中的障礙,然後大力向劉松平的手臂掃了過去。

  劉松平往後一退,接著刀從下往上一撩,掃向了厲釗的喉嚨,雖然厲釗退得極快,但是衣角仍舊被割下了一塊。

  碎裂的紙片和被分解的衣料、甚至還有傢具被斬開之後的木屑,都被掃到了刀光的海洋當中,猶如被颱風捲到了半空當中一樣。

  看樣子他們在分出勝負之前,就能夠將這間房間裡的東西全部都破壞乾淨了吧……除了那張床。

  在劉松平的刻意保護之下,不管厲釗怎樣猛攻,都無法對那張床造成什麼破壞,簡直就如同風暴中巋然不動的頑石一樣。

  房間太小了。

  雖然最近一直在勤加練習,但是之前荒廢下來的武藝想要靠臨急抱佛腳的勤練一下子拿回來也不太現實,再加上劉松平先需要顧及魏忠賢的安全,所以他無法全力發揮,所以一下子落了下風,只能縮手縮腳地任由厲釗佔據主動地位。

  然而,隨著拚鬥的繼續,原本荒廢的刀法越來越純熟,過去的戰鬥經驗也在發揮著自己的作用,劉松平使刀越來越順手,反而將厲釗慢慢逼退,離那張床越來越遠。

  不行,不能在這裡繼續打下去了。真沒想到這老貨還有這樣的本事!

  厲釗滿面獰惡,然後心裡下了決心。

  他故意拾起旁邊的椅子,然後重重地向床裡面扔了過去。在劉松平衝到了旁邊將椅子劈成兩半的端口,厲釗突然提起刀掃向了劉松平的頭部。

  就在這時,燈芯終於燒完了,油燈驟然熄滅,一切重新陷入到了黑暗當中。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了厲釗不太適應,他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卻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劉松平的蹤跡。

  正當他心裡大駭的時候,只見白光一閃,他下意識地頓住了腳,然後死命往後一退。

  「噗」

  厲釗手臂上的衣服被劃開,血光崩現。

  急速躥升的痛覺幾乎讓厲釗的神經都麻痺了,但是他強行忍住了痛苦,大聲一喝,然後提刀不顧一切地向劉松平劈了過去。

  又是重重的金鐵交鳴聲。

  這傾力一擊所帶來的力量非同小可,就在劉松平稍稍退開的時候,他突然縱身一躍,然後一下衝出了門。

  ***********

  2015年就要過去,2016年就要到來,祝願兄弟姐妹們新年快樂,萬事如意,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的支持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2-28 19:2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1-4 23:00
第1391章 看似淡然
  
  劉松平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橫刀擋在了自己的身前防備對手的偷襲,然後同樣跟在厲釗的後面衝出了門。

  儘管從保護魏忠賢的角度來看,他最好不要出門,但是因為擔心厲釗出去之後再度齊望不利,所以他同樣急速地跟了出去。

  片刻之後,他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用意並不是想要偷襲齊望,而是想要逃跑。

  厲釗摀住了自己的傷口,然後從走廊上的木製扶梯邊當中跳了下去,躍身於半空當中,最後落到了地上。

  「想跑?」

  齊望這時候已經發現了發生的一切,他撇了撇嘴冷笑了,然後橫刀一劃,逼退了自己面前的敵人,接著想要跟著一起跳了出去。

  「站住!」劉松平大喊了一聲,總算制止住了侄子的衝動。

  在樓梯口還可以限制對方的人數優勢,阻擋住他們的圍攻,下去的話那豈不是作繭自縛?

  被叔叔喝止之後,齊望悻悻然地縮了縮肩膀,然後再度揮刀向對面砍了過去。

  這些番子的武藝都不怎麼樣,因為沒有被圍攻,他輕輕鬆鬆地就把守住了自己的城門,沒有讓一個人被放進來,反而還給幾個人身上帶上了傷,甚至還有人被他砍傷之後一腳提了下去,正在樓梯下面哀嚎。

  經過了這一番打鬥,年輕人的熱血被激發出來了,他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太強,好像天下間無事不可為一樣。

  「哈哈!你等賊子,也太稀鬆平常了吧?這下可還敢囂張?!」一邊嘲笑,他一邊不斷揮刀,讓幾個人步步後退,還有人因為太緊張,甚至踏空了樓梯,也摔倒滾落下了樓梯。

  完了。

  厲釗此刻心中只剩下了這樣一個想法。

  手臂上的創口越來越痛,血一直都沒有止住,他只希望這一刀沒有傷著筋脈。而且自己的手下們,看到自己受了傷,很明顯也已經膽寒了,沒有多少戰意。

  所有番子都已經退了下來了,看著上面兩個人的目光,仇恨當中明顯又帶著一絲畏懼。整個大廳靜的嚇人,只有幾個傷勢較重的番子的哀嚎聲不絕於耳。

  不管怎麼樣,現在已經打不下去了。

  這兩個殺才,怎麼這生厲害!他心中的怒火無可排遣。

  「你們兩個,敢跟東廠作對,不怕死無葬生之地嗎?」他死死地盯著樓上那兩個人,猶如是在看殺父仇人一樣。

  「我等是錦衣衛,眼裡只有皇差。」劉松平臉上還是那副平靜到近乎於麻木的神情,「只要能夠辦好皇差,又能多管什麼呢?」

  「哼,皇差……皇差……」厲釗摀住傷口的手越來越緊了,幾乎好像是要將自己的手給捏斷了一樣。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森然開口,「你以為你們有了皇差,就不用死了嗎?好,我倒要看看,你們到時候是怎麼死!」

  說完之後,他擺了擺手,做出了一個手勢。

  他手下的番子們心領神會,有幾個人去扶住了那幾個受傷難以行動的番子,然後拉著他們一起離開了大廳。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他們一言不發地離去,很快就響起了連續不斷的馬蹄聲。

  等到馬蹄聲漸行漸遠之後,原本躲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驛卒們,終於悉悉索索地從黑暗中跑了出來。

  他們臉色都十分慘白,顯然是被東廠和錦衣衛的這一次大戰給嚇壞了。

  在驛站打鬥,原本是違反了朝廷法令的,可是在這兩個人可以獨挑一群人的殺神面前,他們又哪裡敢多說一句話來?

  他們相顧許久,愣是沒有人敢出聲。

  「好了,抱歉,讓諸位見笑了。」反倒是劉松平先出聲了,他先是跟這些驛卒們道了歉,然後從懷裡又掏出了一小塊銀子,直接扔到了地面上,「好了,你們先打掃一下吧,到處都弄得難看,對你們也不好。這些銀子你們先拿去吧……算是個辛苦錢。」

  「是,是,是!」驛卒們終於反應了過來,但是也許是被嚇壞了,他們都有些語無倫次。

  「記得,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說!」

  正當他們圍到了那塊銀子的旁邊時,劉松平突然喊了出來,然後亮了亮自己手中還帶著血污的刀,「否則,我們就要讓你們嘗嘗錦衣衛的厲害。」

  「明白!」驛卒們忙不迭地點頭哈腰。

  劉松平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從自己的懷裡又掏出了一方手帕,仔細地擦拭起了自己手中的繡春刀來。

  「三叔,你看我們現在是怎麼辦?」齊望也掏出手帕來擦刀,同時走到了劉松平旁邊,「那些人現在是走了,但是說不準什麼時候還會過來……要不,我們先離開吧?」

  他雖然年輕氣盛,但是畢竟不是傻子,不是總想著和人好勇鬥狠。

  「知道退了?不錯。」劉松平笑了笑,「不過我們不能走,相反,我們要在這裡好好睡一夜。」

  「嗯?」

  「那些賊子們有馬,我們現在跑的話,是跑不過馬的……況且天氣又這麼冷,找不到棲身之處的話,不說我們,至少魏公公吃不消。」劉松平平靜地說,「別怕,有我在,這些人今晚不敢再來了。」

  然後,他側過身來,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不過……小子,有長進啊!」

  因為得到了叔叔的誇獎,齊望有些害羞地笑了起來。

  「三叔才是厲害呢!」

  「你先在這裡等等,我去裡面看看情況。」

  誇獎了一會兒侄子以後,劉松平重新恢復了嚴肅,然後轉身走向了魏忠賢的房間。

  經過剛才的那一番大戰,裡面已經是一片狼藉,就連門都已經倒在了地面上,只能任由風從裡面灌。只有那一張床,經過他的精心保護,在這一場戰鬥當中依舊巋然不動,沒有和其他物品一樣傷痕纍纍。

  現在,魏忠賢已經從床裡面爬出來了,安然坐在了床邊。

  他的表情十分平靜,看不出對剛才的戰鬥有任何害怕的樣子,只是低垂著視線,好像在若有所思。

  「讓公公受驚了,請公公贖罪。」劉松平走到了床頭,然後恭敬地向他躬下了身來。

  「你這話可就說得過了,如今我是罪人,你是看守,需要我恕什麼罪呢?」魏忠賢抬頭看著他,然後苦笑,「再說了,若不是你及時衝了進來,我恐怕早就招了那人的毒手,哪還有資格說你半分不是?這次真是勞煩你了,劉差爺。」

  「公公,這稱呼在下哪裡擔當得起?還請休提!」劉松平臉色變了變,「在下是奉令在身,要將公公送到皇陵,自然要盡心竭力,無非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公公也無需過意不去。」

  「既然你不要我如此稱呼,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魏忠賢問。「你有表字嗎?」

  「在下雖然認識些字,但是未曾取過表字。」劉松平馬上回答,「公公叫我松平就行了。」

  「松平,松平……也好。」魏忠賢點了點頭,「也對,你我都不是什麼文人雅士,學他們搞得一身酸氣有什麼意思?只是……」

  他突然嘆了口氣。「可惜了你啊,這樣的武藝,這樣的身手,我在東廠提督多年,也沒有見過幾個人有你這樣的身手,錦衣衛只是讓你當了個小旗,真是埋沒了你啊!」

  「在錦衣衛裡面,無錢無勢,又不願意去幹那些逢迎拍馬不要臉的勾當,光是身手好又有什麼用呢?」劉松平臉上閃過了一絲黯然,顯然其實心裡也有氣,「再說了,在下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年紀,還能有什麼可求的呢?」

  「如果沒有可求的話,你又何必這麼捨命保我呢?」魏忠賢突然又是一笑。「好了,我知道的。你這般捨命維護我,我必定不會虧待你家侄兒。」

  劉松平不再說話,只是躬身。

  「那些人已經被你們打跑了,現在你們打算把我怎麼辦?」魏忠賢再問,「現在就跑嗎?」

  「公公已經疲憊,現在跑的話,恐怕對身體不好。所以在下決定還是先要在這裡休息一晚。」劉松平恭敬地回答,「這裡已經殘破不堪了,公公先換個房間吧。」

  「也好也好,虧得你還這麼著緊我啊!」魏忠賢嘆了口氣。「你放心吧,如此盡心盡力,咱家定有重報。」

  「謝公公。」劉松平再度行了個禮,然後走上前去,扶魏忠賢走下了床。

  當他們兩個走出了門的時候,齊望也跟在了他們的後面,然後將魏忠賢送回到了旁邊的一間房間當中。

  這時,一個驛卒將熱水拿到了魏忠賢的新房間當中,魏忠賢將襪子脫了開始泡腳,而齊望則和劉松平離開了房間。

  「雖然那些賊子們已經落荒而逃了,但是今晚他們未必不會再回來。為了安全起見,今晚我們兩個輪流守夜吧,你先早點睡,我等下再來叫起你。」他們走出了房間之後,劉松平突然說。

  「三叔。」然而,這下齊望卻沒有老實聽話,反而停下了腳步,認真地看著劉松平。

  「嗯,什麼事?」劉松平也停下了腳步,十分好奇地看著他。

  ***********

   明天或者後天,會說幾句閒話,僅僅關於這本書的,大家若有時間,記得來看看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4:2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1-5 21:01
第1392章 魏廣微

  「三叔……到了這份兒上了,你就別藏著掖著了,」齊?一臉的認真,就連平常的恭敬也褪下了不少,「告訴我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什麼啊?」劉松平還是一臉疑惑。

  「三叔!我是你看著長大的,難道你還不能信我嗎?!」齊望有些著急地跺了跺腳。「難道你有話還不能跟我說嗎?」

  在注視當中,劉松平的疑惑慢慢消失了。

  「你想叫我跟你說什麼呢?」

  「我怎麼知道你瞞著我什麼?但是你肯定有事情瞞著我了。」齊望斬釘截鐵地說,「三叔,我雖然人不怎麼聰明,但是也不是瞎子,一路上你這太奇怪了,我……我再怎麼樣也能覺察到了吧?三叔和往常太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劉松平反問。

  「這……我……」齊望突然有些支吾起來。想要說什麼,但是總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是看三叔突然大發神威,所以有些奇怪,對不對?」劉松平笑了,「三叔就應該和平常一樣頹廢,對不對?」

  「不,不是這意思!」齊望有些著急了,「看到三叔這麼虎虎生威,我……我真的很高興。但是……三叔,這魏忠賢是什麼人你知道的啊,他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奸賊,你何苦還對他前倨後恭?還要那般捨命相保……?就算拿了他的錢,也沒必要如此吧?」

  「你以為三叔這麼保他,就是為了錢?」劉松平皺起了眉頭。

  齊望再次語塞。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低聲辯解。

  其實他就是這個意思,但是畢竟是長輩,他不敢明說。

  「你要這樣想也隨你吧。」劉松平沉默了半晌之後,拍了拍齊望的肩膀,「好了,不管怎麼樣,我們領的差事就是把魏公公送到皇陵,別的我們都不用管了,所以這件事必須要做好!」

  「可是……」齊望還想說什麼,但是在劉松平眼裡的眼神下,他最後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算了,你還年輕,很多話我也不能跟你多講,總之你就聽三叔的話行事就好了。」劉松平嘆了口氣,「你覺得三叔會害你嗎?」

  「不,不會……」齊望下意識的回答。

  「那就結了。」劉松平揮了揮手,示意齊望先回去睡覺。

  接著劉松平也沒有再理會他,徑直地站在了門口。

  好侄兒,我已經是老了,生死貧富都已經是過眼云煙,只盼著你能夠在這亂世當中保全好自己啊!望著他的背影,劉松平心裡嘆了口氣。

  那一夜,齊望心事繁多,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直到夜已經很深的時候他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而等到天亮醒來之後,他才愕然發現劉松平並沒有過來叫他起來換崗。

  「三叔!」他急匆匆地換好了衣服,然後衝到了劉松平的面前,發現他一直站在門口,面孔頗為疲憊憔悴,看上去有些精神委頓。

  「哦好,起來了啊。」劉松平朝齊望點了點頭。

  「你怎麼不叫我?」

  「我看我昨晚守得還好,就沒叫你了。」劉松平平靜地說。

  接著,他擺了擺手,示意齊望不要再說下去了。「好了,現在你醒來了,我先吃點東西,然後中午把我叫起來,我們出發趕路!」

  齊望心裡著急,但是聽到劉松平如此叮囑,他也只好悶然答應了下來。

  那群東廠的人始終沒有再來,這一行人在中午告別了這座驛站,再次踏上了路途。

  因為刻意要繞過運河和趙進勢力控制的地界,所以他們沒有經通州去河間府南下,反而選擇了經涿州進入了保定府。

  越往南走,離京城越遠,那種京華之地的氣度就越來越消減了。不過因為保定府在最近的兵災當中受創不大,所以好歹還保存著一些元氣,市面上也並非是完全的蕭條。

  他們就在晚秋的寒風當中,沿著枯草叢生的道路強行,如今的天下稱不上太平,路上經常可以看到神不善的人窺視著他們。

  不過齊望和劉松平兩個人看上去孔武有力,而且穿著錦衣衛的公服,因此總算沒有碰到什麼事端來。

  不過,這種提心吊膽的行路,讓每個人心情都不太好,因而路上話都沒有多說,只顧著朝前走。

  就在天即將入夜的時候,他們在保定府城外一個頗大的集市當中找了個客棧住了進去。

  就在他們安頓好了不久,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領著幾個隨從,也行色匆匆地來到了這家客棧裡面。

  他們的神色很奇怪,自從進了客棧之後一直在左顧右盼,也不像是要住店的樣子,反而一直在跟店家的小二盤問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們上樓向齊望等人借宿的房間走了過去。

  這一行人剛剛來到樓上,就被劉松平盯上了,雖然他表面上不動聲色,一直在吃著東西,但是眼光一直已經在他們旁邊逡巡。

  正如他所預感的那樣,這一行人果然是衝著他們過來的。

  領頭的中年文士先是四處掃視,然後看到了劉松平之後,徑直地向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敢問兩位錦衣衛的差爺,是否就是押送魏公公的人呢?」

  下意識地,劉松平握住了手中的刀。

  「差爺休要誤會!在下絕無惡意!」

  這位中年文士攤了攤手,先示意自己毫無惡意,然後合手向劉松平行了行禮。

  「你是何人?」眼見他確實沒什麼惡意的樣子,劉松平放在刀上的手也慢慢地鬆了開來。

  「在下只是魏公公的一位故交,得知魏公公經過此地,所以特意想要拜訪魏公公一番而已……」這位文士對他的質問避而不答,只是一個勁地打量著他。「既然兩位確實是押送公公的人,那……公公應該在此吧?」

  「是又怎樣?」劉松平還是十分警惕。

  「那請問……能否讓在下同公公一敘呢?」中年文士笑了笑。「我和公公來往多年,如今的境況都不算太好,今天正好有機會,我想能否借這個機會再見見公公。」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又閃過了一絲落寞,「畢竟,我和公公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劉松平和齊望對視了一眼,但是最後還是決定不讓這個來歷不明的人得以求見魏忠賢。

  「魏公公還在休息,不便見客。」劉松平拒絕了他。

  中年文士臉色一僵。

  頓時之間,劉松平兩個人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這個中年文士雖然還是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樣子,但是整個氣勢都變得不太一樣,好像是久居高位習慣了頤指氣使的那種人一樣。

  僵了片刻之後,中年人突然嘆了口氣,然後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拜帖,恭敬地遞給了劉松平。

  「魏公公既然在休息,在下也不便強行去打擾。麻煩差爺將這幅拜帖轉交給公公吧。公公什麼時候休息好了就讓他看看,在此之前,我先在這兒等著。」

  雖然語氣還是很溫和,但是他的態度卻很堅決,看樣子是非要見到魏忠賢一面不可了。

  劉松平接過了拜帖,有些猶豫地打量了一下他,然後低下了頭掃了一下拜帖。

  「魏廣微?」當看到拜帖上的人之後,劉松平頓時臉色一變。

  也難怪他這麼吃驚了,魏廣微可是萬曆朝的名臣魏允貞的兒子、標準的朝中士大夫啊!就算他自己,也是三十二年的進士,入過內閣的大臣。

  難怪剛才在被拒絕的時候,有那種氣度!

  既然他是魏廣微,那他來求見魏忠賢也不奇怪了。

  自從天啟初年他與東林黨人交惡開始,他就投靠了魏忠賢,成為了魏黨的主要骨幹之一。投入魏黨不久之後,他被魏忠賢安插到了內閣,成為他在內閣當中的主要助手,在魏忠賢倒台了之後,他自然也樹倒猢猻散,一起被逐出了京城。

  「可否……可否為在下遞下拜帖呢?」眼見劉松平還在發愣,魏廣微不由得催促了。

  「好,稍等一下。」劉松平不再猶豫,馬上點頭答應了下來。然後,他遞給了齊望一個眼色,示意他在這裡看著這些人,然後他自己則轉身沿著走廊去到了一個房間。

  「魏廣微?」當看到了這張拜帖的時候,魏忠賢也吃了一驚,「他居然知道我在這裡,還要來求見我?」

  他能夠在天啟初年權傾朝野,組建起自己的勢力,魏廣微出力甚大,他一直是把魏廣微看成自己的得力助手的。而且,兩個人都算是北直隸的人,家鄉也沒有隔上太遠,因此他對魏廣微還有一份格外的看好。

  只是……現在他已經落到了這種地步,權勢煙消云散、黨徒們早就四散而飛了,再也不能給任何人帶來好處,魏廣微何必還要冒著風險來求見自己呢?

  他想不出來理由,因為心裡越發好奇。

  「好吧,帶他來見見咱家吧。」

  魏廣微很快就被劉松平招過來了。

  一進房間,這個中年文士就和魏忠賢互相打量了起來,然後各自在各自的身上看到了數不盡的落寞孤寂,以及頹喪淒涼。

  無限的感慨滾落到嘴邊,但是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了,最後,他們都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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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說吧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4:2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1-6 22:52
第1393章 有上中下三策

  又嘆了口氣之後,魏廣微稍稍朝魏忠賢躬了躬(。

  「學生見過魏公公……「多日不見,看到公公氣色還好,學生也就放心了。」

  「顯伯,都到了這份兒上了,你這是何必?你在咱家這裡已經辦事多年,還這麼生分幹嘛?坐,隨意坐。」魏忠賢直接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拘禮,「怎麼,看到咱家現在倒台了,就打算劃清界限了?」

  「公公這是哪的話!學生哪有背棄公公之意?再說了,學生和東林黨人仇怨太深,就算想要背棄公公,難道又能躲開他們的報復嗎?」魏廣微微微一驚,然後連忙申辯,「若是要背棄公公,學生就不會想盡辦法來找到公公的行蹤,然後前來拜見了。」

  「你這話也說得對,你是咱家送入閣的人,他們必難以饒過你。」魏忠賢笑了笑,「怎麼樣?最近可好?」

  「自然是一點都不好了。」魏廣微又是苦笑,「天子一登基,就將學生黜落,學生不得已也只好離京回歸原籍。從目前朝局來看,只怕想要在原籍歸隱都不可得,現在只等著被押到了牢裡身陷囹圄的那一天了。」

  聽到魏廣微如此說,魏忠賢的臉色更加慘然。

  「抱歉,顯伯,是咱家誤了你。咱家這一倒台,連累得你也要受苦了。」

  「公公談什麼連累呢?學生既然跟著公公一路共進,那落敗了就沒什麼好說,但聽天命而已。」魏廣微搖了搖頭,「再說了,東林黨人欺我如此之甚,我只恨自己未能將他們個個誅滅,哪裡還能責備公公呢?」

  「顯伯倒也無需著急,你只需耐心等待,終究還是有復起的時候。」魏忠賢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現在咱家是走了,但是他們這麼猖狂,難道天子就不會再找一個咱家嗎?」

  「但願能如公公所言。」魏廣微輕輕頷首,「只是那一天,學生就未必能等到了……」

  「何出此言?」魏忠賢吃了一驚。「顯伯,莫要自暴自棄!咱家已經這把年紀,自然是翻身無望了,天子就算想要再對付東林也不會再找咱家,可是你……你不一樣,你還年輕啊!你是文臣,現在一時風頭不對,你也只是黜落而已,終究還能全身而退。只要你能留下有用之身,等到天子回心轉意的那天,你就有服氣的機會了。而且咱家看,這一天遠不了!東林那一群人只會唱高調,會做得什麼事來?天子到最後還是要人幫他做事的!」

  魏忠賢這樣一番鼓動,卻沒有讓魏廣微心裡生出多少激情來,他臉上還是一片黯然。

  「公公說得有理,天子終究還是會回心轉意的。只是……學生的身體已經不行了,恐怕活不到天子回心轉意的那一天了!自從回到原籍之後,學生就感覺身體大不如前,還有幾次曾經夜咳帶血……」

  魏忠賢心裡一寒。

  接著他細細打量,發現魏廣微確實也比幾個月前要瘦了很多,臉色也枯黃,顯然是已經病入沉痾了。

  「這……這……」魏忠賢張開了口,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只好頹然嘆了口氣,「顯伯,多保重啊!」

  「現在學生已經是這幅模樣了,保重也好,不保重也罷,總歸是沒有什麼區別了。」魏廣微還是苦笑,「其實學生也沒覺得如何,人生自古誰無死?學生這一輩子已經考了進士,當了大臣,還蒙公公眷顧入了閣,這一輩子已經沒什麼遺憾的!」

  接著,他微微垂下了視線,「只是……看著我等敗落後東林之人肆虐猖狂,心裡總是有些不忿。」

  「這些東林小兒狂悖無禮,倒行逆施,現在縱使一時氣焰囂張,但是咱家料定會有事敗的那一天。你等只需要先小心熬過現今這段就可以了。」魏忠賢斬釘截鐵地說。

  而後,他神色一緊,「不過,現在朝議洶洶,怕是有很多人在非議我等吧,你等想要躲過這段恐怕也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現在東林黨人正在四處反攻倒算,打壓政敵,我等曾經親附過公公的大臣更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何日不在攻訐我等?天子現在正寵信他們,這些讒言誰知道什麼時候就入了天子的耳了?我等怕很快就有殺身之禍啊!」

  雖然他是口說我等,但是視線一直落在魏忠賢的身上,顯然不僅僅是說自己而已。

  「顯伯,你恐怕還有別的話要說吧?就別藏著了,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跟咱家說話的啊?」魏忠賢心漸漸地沉了下去。「怎麼?你想跟咱家說,咱家現在也是命在旦夕?」

  「這就算學生不說,公公還是能夠知道的吧?在東林諸公眼中,既然我等都容不下,那公公就肯定更加要除之而後快了。雖然學生現在已經被趕出了京城,但是朝堂當中畢竟還是有幾個故舊的,他們已經把消息告訴學生了。」魏廣微還是苦笑,「公公現在的處置,朝堂上還是有不少人不滿意,一直在上書要求天子嚴懲公公,恐怕……恐怕天子興許真會改變主意!如果天子改變主意,那公公豈不是命在旦夕?」

  在不經意當中,這個人說出了和魏廣微一樣的說辭,因而也同樣引起了魏忠賢心中的警惕。

  他不會也和那個厲釗一樣,是另有所圖的吧?

  「你說得不錯,咱家也自知自己危在旦夕。」因為心裡又起了戒備,所以他的語氣也平淡了許多,「想必顯伯有計策教我?」

  「要說完全可以平安度過的計策,學生想不出來。」魏廣微搖了搖頭,顯然對目前的形勢十分不看好,「若是說要拚死一搏,死中求活,學生這裡有上中下三策……」

  還是免不了那些文人謀士的臭脾氣,喜歡賣關子抖機靈啊……魏忠賢心裡搖了搖頭。

  「好,上策是什麼?」

  「上策……」魏廣微停頓了一下,留意了一下魏忠賢的神色,直到確定他在仔細傾聽之後,他繼續說了下去,「就是想辦法擺脫看守,投奔趙進!」

  投奔趙進!

  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讓魏忠賢身體都顫抖了一下。

  「你……」他抬起手來指著魏廣微,「你這是何意?」

  「公公莫要驚慌!」魏廣微連忙抓住了他的手,以示安定,「若非是真心為了公公考慮,學生怎麼會跟公公說出這等話來?眼下天子和群臣都要謀害公公,天下之大,除了趙進那裡,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成為公公的容身之處呢?」

  「我……我與趙進那賊仇深似海,我跑過去他那裡,豈不是……豈不是羊入虎口!」魏忠賢覺得對方的提議有些荒謬。

  「沒錯,確實很有危險,但是學生不是說過了嗎?現在左右不過是死,需要的只是死中求活!」魏廣微提高了聲音,「公公也是看過三國的,難道不記得曹操怎麼對張繡的嗎?」

  在這個年頭,國初寫成的《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已經隨著刻本和說書人四處流傳,早已經變成了人人口耳相傳的故事了,魏忠賢自然也聽過不少里面的故事。

  張繡兩次投降曹操,期間還反叛一次殺死了曹操兒子曹昂,結果後來還被曹操善待的故事,他當然聽過。

  「公公記起來了吧?」魏廣微微微一笑,但是很快就又恢復了嚴肅,「公公的仇,難道有殺子之仇大?公公的地位和威勢,難道不比當年那個草頭將軍張繡要強?既然如此,公公又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現在天子和群臣要您的命,大明已經容不下公公了,為何不乾脆投了趙進?我觀趙進之行止,恐怕也是個想要做曹操的,只要他有這份心,就算對公公再不滿意也會收留公公的,正所謂千金市馬骨。而公公到了那裡,就算無法再和過去一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保住身家富貴又有何難?」

  魏忠賢呆呆地看著慷慨激昂的魏廣微,手中的顫抖越發厲害了。

  不是他覺得魏廣微說得不對,相反,他心裡清楚,魏廣微說得太有道理了。

  他現在已經是落魄之身,隨時都有可能被天子處死,擺在他面前的已經是條死路,他確實最好就應該去投?進。而趙進為了自家的名聲,也為了千金市馬骨搏個人心,說不定真的會善待自己,畢竟自己已經毫無威脅了。

  反正魏忠賢已經到了這把年紀,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活頭了,也不用擔心多年後趙進突然翻臉無情。

  可是……可是……這應該是你說出來的話嗎?你是大明的大臣是!還是曾經的閣臣!朝廷對你的恩義,你還有半點放在心上嗎?

  算了,這麼說一點用處都沒有,說實話如果真的一點也不心慕名利富貴的話,當時他也不會投到自己的門下了。

  說到底,他手下的這些外臣,又和那些東林小兒有什麼區別?

  魏忠賢的沉默不語,被魏廣微當成了猶豫不決,於是繼續勸說了下去,「公公,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以多想的嗎?若非是公公,學生又何必將這種話說出口?而且不光是公公,就連學生也打算走這條路呢!」

  **********

   今晚連更新都晚了,也有人問我是不是要斷更或者太監,不是,我要說的話不是這些,我想說什麼呢?接下來,老白要努力多寫一點,但也想請你們允許我寫的更放肆一些。

  打天下和坐天下都有很多很多好寫的,甚至允許我在書裡多說說自己的話,就這麼多了,這幾天疲憊異常,本來想要多說,明日就要去某部院衙門開會,還是改日再多說了,謝謝大家,每一個訂閱、月票和打賞的讀者,我都記得,我都看到,真的。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4:2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1-7 20:46
第1394章 要錢

  「你……你也打算去投了趙進?」魏忠賢嘶聲問。

  「那是自然了!」魏廣微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朝廷既然不打算給學生生路,難道學生還不能去自尋生路嗎?趙進那廝雖然兇殘,但是我看他是胸懷天下的主,既然要胸懷天下,那自然就需要幫他打理天下的臣子……」

  「趙進喜歡的那套和你們讀書人的那套不一樣!」魏忠賢反駁。

  「確實不一樣,但是又是一樣的。」魏廣微輕輕一笑,「自古以來我等讀書人都是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朱家的天子要我們學四書五經,我們就學了,為的不就是當官?只要他趙進肯給官,我等讀書人學他給的經還不是容易得很?學生年紀已經大了,想要再學也學不到多少,可是學生的兒子可以去學啊,而且可以好好地學,讓他趙家天子用得順心!只要趙進能給我家官做,學什麼都行!那些讀書讀傻了的人不懂事理,可是學生又豈會是那種不識時務的人?」

  就在魏忠賢的面前,一個曾經的大明閣臣侃侃而談,將自己的所思所想毫無避忌地暴露給了他。

  世受皇恩的他,竟然就是在打算舉家改換門庭,投靠趙進了。而且一點也沒有感到羞慚的樣子。

  負心多是讀書人啊……魏忠賢心裡一嘆。

  只要給官做,他們又何曾在乎頭上的主子是誰?

  「所以,公公你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我等雖然已經在大明的朝廷敗落了,但是天可憐見,我們還有別的路可走。」魏廣微的笑容越來越深了,「而且學生這段時間也並不是什麼都沒做,學生已經跟趙進手下的一個大官溝通好了,他們樂意讓我等來投!既然如此,公公,我等何不索性做個從龍之臣呢?!」

  「從龍……你以為趙進就能成得了龍嗎?」魏忠賢忍住了心中的怒氣。

  「他如何成不了龍?天下除了他還有誰能夠成龍的?難道京城的那位少年天子就像真龍嗎?」魏廣微笑得更加深了,「公公,你我都是曾經秉持過國政的,難道我們之間還用打什麼機鋒嗎?大明如今是什麼千瘡百孔的模樣,難道你我還不知道嗎?自從公公苦心糾集起來的大軍,被趙進帶兵頃刻而下,難道朝廷現在還能糾集起另外一支大軍嗎?就算糾集起來了,難道又能打贏趙進不成?現在大明已經沒救了,關外建州事已經糜爛,徐州賊更是勢大而不可制,我等不早點尋著出路,難道還要等著被朝廷宰割?」

  魏廣微的話,讓魏忠賢一下子無言以對。

  在他權傾朝堂的時候,魏廣微是和他一起把持國政的,因為是直接負責的閣臣,所以對國家大事恐怕比自己還要明白,他既然說大明朝廷已經無望恢復,那大概確實就真的無望恢復了。

  沒想到,他居然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尋找退路,和趙進的人勾搭上了。

  一個魏廣微是如此,那

  難道……趙進就真的成為曹****嗎?

  就算如此,就真的有理由背叛朝廷了嗎?

  「公公,早做決定吧!時間已經不多了,等到天子下旨讓人來追你索命,那時候就萬事休矣!」眼見魏忠賢已經無言以對,魏廣微繼續做了最後的勸說,「學生就是不忍心看著公公遭了那些東林小兒的毒手啊!只要公公點個頭,今天我就想辦法讓人把公公救出來,咱們一起去投了趙進算了!那崇禎天子只派了兩個人來挾制公公,學生擔保一定能將公公平平安安救出……」

  這時候魏忠賢終於明白魏廣微的用意了。

  他想要去投靠趙進,然後把自己也當做禮物一起獻過去。

  他這麼做,一是確實感念當時自己對他的恩遇,不忍心看著自己被天子處死;二也是想在趙進那邊抬高他自己的身價,為他在新主那裡謀到更好的待遇吧。

  可悲,可嘆。

  東林這邊是一群誤國宵小,自己這邊難道又多了多少正人君子?

  都一樣,都一樣,這些朝臣士大夫心裡只有家,又哪裡有國?

  不止魏廣微,就算是現在朝中得勢的大臣,又不知道有多少是暗中和趙進私通款曲呢!

  在魏廣微期盼的眼神當中,魏忠賢沉默了良久,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顯伯,你的心意我是領了,但是這事我不想做。」

  「公公?」魏廣微大吃了一驚,顯然不太明白魏忠賢為何要如此做。

  「先帝……先帝待我不薄,我不能負了他。」魏忠賢低著頭,悶悶地說。

  「先帝……先帝待公公不薄,可是公公也是為了先帝殫精竭慮了,又有哪裡對不起先帝?!」魏廣微連忙勸說,「再說了,現在先帝已經駕崩了,新帝又對公公如何?公公忠心耿耿維護他大明江山,可是他卻不辨忠奸賢愚,還要將公公置於死地!既然如此,公公又何必坐以待斃?」

  「咱家受先帝如此大恩,就算新帝對咱家不住,也沒什麼可說的,天子若是想要動手,那就動手吧。」魏忠賢平靜地說,「咱家是粗人,是太監,講究的就是知恩圖報,朱家天子給了咱家這麼大恩德,咱家豈能不以身相報!」

  這若有如無的譏刺,讓魏廣微臉上微微一紅。

  「學生是一心為公公才說這一番話的,公公不聽也就算了,還要出言譏諷……為何如此不識好歹?難道朱家天下變成如今這樣,公公沒有責任嗎?」

  「沒錯,咱家是有責任,所以咱家願意背起這個責任。但是你呢?當年咱家正是靠著你們來治國的,結果天下混亂,百姓困苦,天災人禍不斷,飢民四處流竄,還有不少來了京師!你敢跟咱家說其中沒有你的責任?」魏忠賢斜眼睨著對方,微微冷笑了起來,「咱家要負責,難道你等不需要負責?你等跟著敗壞了天下,結果卻輕飄飄地來一句識時務,然後就投了新主,這種惡事,咱家這種太監都不願為,你等士大夫倒幹得樂此不疲!你……你和那些東林小兒又有何區別!」

  這一對舊日的搭檔,此時卻因為一言不合,互相怒目對視了起來,氣氛陡然變得十分緊張。

  沒錯,他們既然當時在秉持國家,那國家敗壞就有他們的責任,誰能輕輕巧巧逃過去呢?

  「公公,學生是在為你說話啊!」良久之後,也許是覺得已經無法說服魏忠賢了,魏廣微只好又再嘆了口氣,「好吧,既然公公不願意採納,那在下也不再勸了,人各有志,也沒辦法。」

  雖然口中是如此說,但是他心裡卻是對魏忠賢的話頗為不服的。

  自古以來,士大夫們都是說家國天下,家就是排在國前面的,只要能保住家,又何必在意國呢?反正就算是改朝換代,皇帝也還是要人來幫他做官的吧?別說趙進了,就算建奴的黃台吉來了又能如何?當年金國人佔了河北之地,還不是無數人求著去考金人的科舉?

  魏公公畢竟還只是小門小戶出身,不明白這種道理。

  「好了,顯伯,你說得對,人各有志,現在到了這種地步,咱家也只能顧到自己了,你想要怎麼做隨你,咱家不會管也管不了。」魏忠賢移開了視線,看樣子是不想再同他多談了,「你要是沒事,就先回去吧。」

  眼見他下了逐客令,魏廣微又是心裡一滯。

  他的意思很明白,你想做什麼我不管,但是別勸我去投趙進了。

  那這樣一別之後,恐怕以後就真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吧……

  畢竟多年共事一場,而且還領了他的恩情,他又怎麼可能就這樣完全放任不管?

  「公公,且不要這樣著急!」他拉住了魏忠賢的手。

  「怎麼?你還是要強行挾持咱家,拉到趙進面前那裡表功?」因為手被抓得有些疼,魏忠賢冷視著對方。

  「公公多想了!」魏廣微連忙鬆開了他的手,「學生豈會做那種事?那不是平白無故讓那邊小看了學生嗎?再說了……公公現在都已經是這樣了,就算劫持了公公,又能如何呢?公公,我只是想你先聽我說完,既然上策不用,那公公還可以用用中策救急!」

  「什麼中策?」魏忠賢隨口一問,但是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期盼。

  「中策就是散財保命,卑辭厚幣找上那些朝臣,讓他們拿了錢替公公說話,只要朝堂上的輿論扭轉過來,那公公就有了生路。」因為心裡著急,魏廣微的語十分快,「不過緩不濟急,那些東林小兒恨公公入骨,未必會這麼快就轉過彎來為公公說話,所以還需要剛柔並濟,用之前公公掌握的那些罪證來威脅……另外,這一策的風險比上策更大,因為天子對公公十分痛恨,如果天子一力堅持要動手的話,恐怕就算朝堂輿論改觀,也難以改變……」

  「那些錢,我已經散給了東林了。」魏忠賢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4:2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1-8 22:52
第1395章 冀南流民

  接著,他將自己同楊漣的那次交談原原本本地轉達給了魏廣微。

  「糊塗!公公糊塗了啊!」還沒聽完,魏廣微就痛心疾首地喊了出來,「那楊漣是出了名的剛直的,公公把錢交給了他,他肯定不會截留分潤給黨徒,那那些人就念不到你的好!如果不得到公公的好處,他們又怎麼肯為公公說話呢?再說了,楊漣這種糊塗人,又豈肯為了公公和同黨和天子翻臉?公公……這錢就是命,公公是把命送給了東林小兒啊!」

  賄賂朝臣,結交同黨,這是聰明;給錢給忠直之人,讓他們為國辦事,反倒是糊塗。

  這大明,到底是怎麼變成如今這樣的?

  魏忠賢腦海裡閃過了一個念頭。

  好像,從很久很久之前就是這樣了吧。

  荒謬,太荒謬了。這樣的國,又怎麼可能不敗壞呢?!

  一瞬間,魏忠賢的心中豁然開朗,好像明白了一個道理。

  不管是閹黨在位,還是東林眾正盈朝,這大明,終究還是救不了的。

  難以形容的痛苦,一瞬間湧上了魏忠賢的心頭。

  「既然如此,那公公只好按我的下策來行事了……」痛心疾首了好一會兒之後,魏廣微終於勉強定了定神。

  「不必說了。」

  「公公?」

  「不必說了。你的上中兩策,已經是凶險無比,那下策就算用了,又能比如今好上多少?」魏忠賢揮了揮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聽天由命就是了!咱家……咱家已經不想拼了……」

  「不想拼了……」魏廣微眼中的精光,也隨之慢慢地黯淡了下來。

  他重新注視魏忠賢。

  然後,他發現這已經是一個頹喪而且失去了全部意氣的老人。

  僅僅是一個老人而已。

  衰老,萎靡,看不到原本那種雄心勃勃的旺盛精力。就算沒有天子的詔書,他的生命也會很快被奪走吧。

  他只是在等死ф已了。

  既然如此,那確實多說無益了。

  「公公……既然公公如此說,那學生確實無話可說了。」魏廣微聲音顫抖著,然後站了起來,深深地朝魏忠賢作揖,眼角中也微微泛出淚花,「學生只想請公公好好保重!」

  「到了咱家這個年紀,保重不保重也就這樣了,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到皇陵的那一天。」魏忠賢苦笑,「如果能到得了那裡的話,咱家也得好好地跟反思己過才是。」

  「公公對大明,已經再無所負了,何須如此!」魏廣微沉聲說,「東林小兒現在攻訐不停,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罪過都攬到公公一個人頭上,現在他們得勢沒辦法,只是上天有靈,公公一定會平反昭雪的!」

  接著,他再度向魏忠賢深深作揖,然後才慢慢地轉身離開。

  魏忠賢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的背影,等到他的背影消失的時候,他心裡也知道,整個曾經煊赫朝堂、不可一世的閹黨,也正式在大明煙消云散了。

  再也沒有人可以搭救得了自己,也再也不會有人來試圖搭救自己了。

  「就這樣也好。」

  送別了魏廣微之後,魏忠賢的精神狀態明顯變得更加糟糕了,他經常陷入沉思當中,時不時長吁短嘆,眉頭一直緊皺,看上去憂心忡忡,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憂心什麼。

  劉松平和齊望兩個錦衣衛也沒有興趣去管他心裡高興不高興,一路上護送他離開了保定府。

  出了保定府往南行,然後穿過了真定府的深州冀州一路,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廣平府的地界,只要再向南行,他們就可以走出北直隸進入河南了。

  出於之前的教訓,他們一路上更加小心,也不去大的集市留宿,以免驚動他人。

  這份小心,不僅僅是在提防魏忠賢在東廠和朝中的敵人,更加是為了防備趙進。

  沒錯,他們現在離趙進的勢力範圍越來越近了。

  因楸之前的議和條款,現在山東已經成了趙進的地盤,他們不得不小心地選擇路線,以便繞過山東地界,躲開他們有可能的干擾。

  然而,和之前行路時的荒涼不同,這一路上,道路上到處都是衣衫襤褸的流民,正在和他們一起朝南方趕。

  這些流民個個面黃肌瘦,有些人甚至瘦的皮包骨,看得出來已經餓了很久,就連走路都有些歪歪扭扭;他們的臉色都十分奇怪,平淡中透著一股絕望的麻木,好像看淡了生死的哲人一樣。寒風在他們旁邊呼嘯,但是他們卻好像一無所覺,只是呆呆地朝前面走著,好像前方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一樣。

  這些流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相互之間絕少交談,好像飢餓已經讓他們失去了一切慾望,行尸走肉般地前行就已經成為了他們生存的唯一意義似的。

  大多人的鞋子已經成了灰土色,被磨出了破洞,有些人甚至都沒有鞋子,就這麼赤腳在乾裂的地面上走。深秋的寒風當中,一路上不斷有人倒在地上,有些人再也沒爬起來,還有瘦骨嶙峋的孩童在已經奄奄一息的父母身邊啼哭,但是更多的人只是看也不看地繼續朝前走,他們的臉上都只有一種死灰色。

  這種景象,讓三個才剛出京城的人心中有些發寒。

  這還是北直隸吶,怎麼就變成這幅模樣了?

  「何以……何以如此啊!」魏忠賢的嘴唇微微顫抖了。

  雖然他也是在民間長大,但是當時他離開家鄉的時候,還算是萬曆年間的好時光。後來在京城呆了這麼多年,他哪裡又有多少機會知道京城外面的世界?

  在他權傾朝野的時候,想要得知地方上的情況,只能通過地方官員的奏報,雖然他心裡知道那些奏報肯定不盡不實,大明現在舉步維艱,百姓的生活肯定困苦。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才離京城不過幾百里,就已經是這幅模樣。

  齊望的心裡也和他一樣難受。

  朝政紊亂上下昏昏,貪腐橫行,庸官遍地,到處流民和飢民在飢寒中受苦……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還不就是因為你們這些禍國殃民的權奸!

  一想到這裡,他的怒火就難以抑制,狠狠地瞪了魏忠賢一眼。

  「你等欺瞞聖上,把天下敗壞成這樣,都是你等的錯!」

  「是我等的過錯……」魏忠賢頹然垂下了頭,自己也覺得自己過錯甚深。

  他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望瞭望這一路上絡繹不絕的流民,只覺得自己這一生毫無建樹。

  「只盼著孫閣老和楊閣老兩位輔臣能夠力挽狂瀾!」

  「幾位老爺,能否幫幫老兒,賞老兒一口飯吃……」就在這時,旁邊突然擠過來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向他們祈求。「老兒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他臉色枯黃,聲音有氣無力,看樣子就算不如說的那麼窘迫,恐怕也差不多了。

  齊望和劉松平對望了一眼,然後齊望從自己的行囊裡面拿出了一些干糧,遞給了老者。

  他們知道自己也幫不了所有的人,但是多多少少能幫一個也好。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老人快速接過了乾糧,然後迭聲道謝,齊望花了老大的力氣才沒有讓他跪下來。

  然後,他以齊望都難以看清的速度,直接將乾糧一把塞入到了他的口中,然後大嚼了起來。

  「你慢點吃吧,小心噎著!」這悽慘的樣子讓齊望看得心生憐憫,連忙將自己的手囊也給遞了過去。老者接過水囊連忙也喝了下去。

  咕噥咕噥幾下,老者就將這份乾糧給吞了下去,然後臉色變得微微泛紅,都重新煥發了精神,好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多謝老爺!」他再度向齊望幾人道謝。

  「不必道謝。」齊望擺了擺手,然後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老人,「敢問老丈,現在為何有這麼多流民充塞道路啊?」

  「為何充塞道路?」老人的充滿了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了悽慘的苦笑,「若不是在本鄉本土活不下去了,老兒等人何必逃離桑梓啊!」

  「老丈這是何意?」齊望微微一驚。

  然後,他再度打量了一下這個老人,發現雖然同樣衣衫襤褸,但是他比之其他人氣色稍微要好一些,言行舉止也能夠看出和其他人有些不同,顯然之前家境要比其他人要好上不少。

  「不瞞老爺,老兒本來就是廣平府本地之人,家裡雖不算富裕,但是也略有幾畝薄田,也算是讀過一些書……」老人滿面苦澀,白鬚在寒風當中微微顫動,「只是現在年景實在太差,一年比一年難熬,最近還經歷了兵災……現在家中已經被亂兵洗劫一空,所以現在只好流離失所,找一處太平地方乞活了……」

  「兵災?」這下就連魏忠賢也有些驚詫了,「可是前陣子的趙賊亂事?」

  「確實如此……」老人頹然點了點頭,眼角中出現了淚花。

  一聽到老者如此說,齊望心中頓時充滿了怒火,他手上緊緊地握住了刀,義憤填膺。「可恨這趙賊,喪盡天良!必不得好死!」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4:2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1-9 20:54
第1396章 官和賊

  「趙賊進京,是沿著運河一線過去的吧?」魏忠賢還是有些疑惑,「沒聽說他曾進兵廣平府啊?」

  「老爺說得沒錯……」老人再度點了點頭,「洗劫老兒家鄉的,是官軍啊!」

  四處搶掠,造就了這遍地流民的,竟然是是官軍?

  齊望頓時就驚呆了。

  「何以如此!」魏忠賢也吃了一驚。

  客軍過境,向來都會滋擾地方,這原本他是知道的,只是何以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老兒沒有半分虛言。」老人搖了搖頭,「之前為了平定趙進之亂,朝廷下令各地大軍進京勤王剿賊,廣平府地界就經常要過客軍,他們一路過就經常搶掠……這時的搶掠還好,雖然態度蠻橫,但是他們心裡畢竟還是心有顧忌,沒有殺傷人命。可是……可是……自從趙進擊潰了朝廷的大軍,四處的潰兵就都成了閻羅王了啊!他們幾個一夥,或則數十一群,四處流竄搶掠,不知道有多少村鎮糟了他們的劫難!這些潰軍過後如同狂風過境,老兒家中竟是片瓦不存……」

  似乎說到了傷心處,老人的眼角裡面泛出了一點眼淚,「老兒有個兒子,在潰軍搶掠的時候就被殺死了……」

  雖然他的語氣還算是平靜,但是齊望等人卻忍不住心中一疼。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知道是何等悽慘。

  「混蛋!太混蛋了!」魏忠賢氣得全身發抖。「王在晉是怎麼辦事的!虧他還是掌兵的,這麼久了,連這些潰兵都收攏不了!」

  雖然口中大罵,但是他心裡清楚,在大敗之後收攏潰兵有多難,王在晉就算再怎麼用心,恐怕也是無濟於事。

  「朝廷的兵,現在大家是怕了,見了就躲……」老人說著說著已經帶上了哭腔,「反倒是聽說趙進手下的兵,卻是秋毫無犯,從來不搶掠地方。」

  魏忠賢等人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和賊軍來比較,已經是官軍的恥辱了,可是連賊軍的軍紀都比不過,那這恥辱更加又加深了幾分。

  朝廷的兵就該保境安民,可是這些兵卻到處殺人放火,殘民傷人,到底哪邊是官,哪邊是賊?

  「所以,既然這裡已經待不下去了,現在大夥也只好想辦法去徐州的地界了……」也許是難得地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的緣故,在異樣的死寂當中,老者繼續絮絮叨叨說了下去,「聽說徐州那邊現在還算太平,而且他們還缺人手,到處都在招工。只要能夠跑到徐州地界,老兒雖然已經老邁不堪,但是想來還是能夠討得幾碗飯吃吧……只是,不知道老兒這一路能不能走到徐州。算了,生死有命,這一路上死了這麼多人,老兒也想不了那麼多了……」

  竟然是這樣?

  這浩浩蕩蕩的流民大軍,居然是去投奔趙進的?

  「混賬!你們身為大明的子民,怎麼……怎麼能夠投賊!」齊望不假思索地喊了出來,臉上也顯出了怒色。「你們心中可還有忠孝廉恥四字!」

  這一番怒叱,讓老人臉上的皺紋更加加深了幾分。

  沉默了許久,他才顫抖著張開了口。

  「老爺是讀書人吧?沒錯,老兒確實很慚愧,讀了書卻不明事理,還要跑去投賊,可是現在不投賊,難道要叫老兒等著餓死嗎?只要有哪裡肯賞兩口飯吃,老兒現在哪裡還管得著什麼忠孝節義啊?」老人長嘆了一口氣。「再說了,朝廷和官軍又給了老兒什麼呢?老兒已經都把兒子送給朝廷了,難道連這最後一條賤命也不能留下嗎……?」

  這淒涼的反詰,讓齊望一時間啞口無言。

  沒錯,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他不去徐州留在廣平府裡,難道還有什麼生路嗎?

  就算是以齊望對大明朝廷的忠誠,也說不出「你們就算在家裡餓死,也不能夠跑去徐州投賊」的話來。

  但凡還有一線生機,誰又會去想做流民呢?

  「老人家,你沒錯,是朝廷對不住你們。」就在這時,魏忠賢突然插話了,「是朝廷對不住你們!」

  是啊,這一路並不是趙進之前向京師進軍時行軍的路線,所以就連責備趙進為禍地方的藉口都找不到。現在在這些流民的眼裡,大明的朝廷只是一個吞噬他們積蓄和生命的凶獸,徐州反倒是成了和平安寧的理想之所,這荒謬絕倫的對比,讓人實在哭笑不得。

  齊望低垂著頭,但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好了,老人家,快上路吧,等下天就要黑了,趕緊找個地方歇息下。」這時候,劉松平開口了,「這裡離徐州地界還有幾百里路,路上多小心!」

  齊望的心再度抽痛了。

  儘管他明知道三叔的做法是對的,但是他情感上還是難以接受這種把大明子民趕向賊境的做法。

  「多謝幾位老爺搭救,老兒要先告辭了。若是老兒能夠僥倖達到徐州,定會為幾位老爺焚香祝禱!」老人再度感激地向幾個人深深作揖,然後顫顫巍巍地重新走上了他不知道能不能走完的征途。

  魏忠賢沒有再說話,他呆呆地站著,看著絡繹不絕的流民從自己的身邊經過,向著南方、向著徐州行進。

  在他們的眼中,徐州代表了生路,代表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路上不斷有人死去,他們也要向那裡走,因為他們知道,留下來也只有死路一條。

  從這些流民當中,他看到了天下人心,也看到了大明朝的末路。

  也罷,也罷,朝廷是被萬民供養的,結果被供養的朝廷一不能守土,二不能護民,三還要摧殘地方,如此朝廷,如此官府,又有什麼資格不准小民去自奔生路呢!

  搖頭嘆息了片刻之後,魏忠賢等人重新走起了路。

  沒多久,他們就發現前面好像有一大群的流民擠在了那裡,路被堵上了。

  莫非是官府不許流民離境投賊?

  等到湊近了才發現,原來是一群穿著差役服色、手持兵器的壯漢們設了卡,不讓流民們通過。

  「官府為防有流賊混入其中,特宣此告示!」有幾個嗓子響亮的壯漢一直在重複喊,「若無文牒告身的,交五文錢方能通過!」

  這時他們才明白,原來這官府並不是想要阻止流民離境,而是衙門的書吏夥同下面的差役沆瀣一氣,想要從這些流民身上收一筆過路錢!

  朝廷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天下的人心眼見都要被敗壞乾淨,結果這裡的官府非但不想著收攏回人心,卻還想著從中漁利,再從這些流民身上撈上一把……

  「真是喪盡了天良!」

  「真是喪盡了天良!」看著眼前的一幕,齊望禁不住罵出了聲來。

  儘管這群差役阻止了這群流民前去投奔趙進,但是這種做法卻讓他無法忍受。

  雖然按理說大明子民不應該去投賊,但是齊望也並非冷血之人,眼下在大明,這些流民已經沒有了容身之處,總不能眼睜睜地就看著他們衣食無著地死去。如果只有去趙進那裡才有生路的話,那還不如就讓他們過去算了。

  就在他們的注視之下,流民越來越多,很快前路就被堵死了,後面的流民源源不斷往前趕,前面的路又走不動,所以變得擁擠不堪,一片混亂。

  雖說五文錢的過路費用在過去的太平時節不算太大的費用,但是在現在這世道,又是一群離鄉背井的流民,他們中又有多少能夠拿出錢來呢?所以大部分人無法得到放行,只能被單方面地堵在了路上,進退不得。

  人越聚越多,終於有些人被擠得不由自主地向那些差役們湧了過去,而這些凶神惡煞的差役們顯然也已經沒什麼耐心了,直接一擁而上驅趕開這些流民,以便讓後面來的人過來交錢。

  他們先是推搡,但是因為人實在太多,所以一直推不動,耐性也越來越低。沒過多久,一個領頭的壯漢罵罵咧咧地拿起了棍棒,重重地向流民們掄了過去。

  慘叫聲馬上響徹了四野,好想得到了什麼命令一樣,其他的差役也對這些流民動起了手來。

  他們的下手都十分兇狠,這些食不果腹、身體孱弱的流民又如何能夠抵擋得住?

  很快,就有一大群人被這些差役打倒在了地上,其他人則被驅趕著往後面跑,同後面的人撞在了一起。

  有些人跪在地上苦苦對他們哀求,有些人則在放聲大哭,有些人已經倒伏到了地上眼見已經沒有了生息,這活生生的煉獄景象,讓齊望突然有一種不忍卒睹的感覺。

  「三叔,你在這裡等等我!」他回頭沖劉松平喊了一句,然後向那幫壯漢衝了過去。

  「望哥兒!」劉松平先是有些著急,伸出手來想要抓住齊望,但是因為他的速度實在太快,所以沒有拉住。他看著侄兒衝過去的背影,最後只得嘆了口氣,任由他自己去做。

  轉眼之間,齊望就已經衝到了這群差役面前。

  「停手!」他大聲喊了出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4:2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1-10 21:22
第1397章 大膽賊子!
        
   這些差役剛剛已經打人打出了興頭,被人這麼一喊哪裡肯停住?反而把視線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向他也圍了過來。

  「你等意欲何為?還不停手?!」齊望又大喊了一聲,然後從自己的懷裡掏出錦衣衛的腰牌,「我是錦衣衛!」

  竟然是錦衣衛?

  幾個差役都微微一驚,然後互相對視了一眼,收回了兵器。

  而後,他們默不作聲的往後退了幾步,讓那個領頭的壯漢來面對齊望。

  這個壯漢身材十分高大,比齊望還高了個頭,臉色黝黑,留著絡腮鬍子,看上去凶神惡煞。他站在齊望的面前,打量了齊望幾眼,然後拿過腰牌看了看。

  「竟然是錦衣衛的老爺?」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衝著齊望問,「不知道叫住我等,有何事呢?」

  「還要問何事?你們還不停手?」齊望也挺直了腰,沒有讓開半分。

  「停手?為何要停手?」這個壯漢似乎有些疑惑。

  「你們擋在這裡阻攔飢民過境,還要出手傷人,難道還有理了!」眼見對方是這種態度,齊望不由得更加惱怒了,「趕緊放他們過去,不許再傷人!」

  「喲呵?」這個壯漢有些驚奇,「這位老爺,怕是不知道他們是想要幹嘛的吧?他們是想要去徐州從賊!我等奉上命阻攔,有什麼不對的嗎?」

  「你們明明不是阻攔,是設卡收錢!交不出錢的人你們才攔了!」齊望馬上反駁。

  似乎是被說到了要害,壯漢臉上微微一窘。

  「好了,既然現在這些飢民想走,那你們又何必阻攔?放他們走就是了,難道還要留著他們在路上都餓死嗎?」眼見已經鎮住了這個壯漢,齊望繼續曉之以理。「你看這些人已經可憐成這樣了,又有多少錢交得出來?」

  他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是卻完全沒有打動這個壯漢。

  他怎麼可能為了齊望的幾句話就放棄自己的財路?

  「不知道老爺在錦衣衛當中官居何職啊?朝廷的民,居然說放走就能放走?」他冷冷地看著齊望,眼中閃過了惡毒的光,「老爺下這命令,可有朝廷的公文?如果有的話,拿給小的們看就行了,小的立馬遵從。」

  齊望微微一滯。

  「看來是沒有了?」壯漢冷笑了起來,「既然沒有的話,那還是煩請老爺先回去辦妥公文吧,否則這事還真不歸老爺管。」

  說罷,他轉身就打算離開。

  眼見被對方這樣敷衍打,齊望心裡不由得更加著急了。

  先不說他們身份低微、而且只是奉命押送魏忠賢而已,決定不了這樣的事;就算他們真的能夠弄到朝廷的公文,那也得拖延多少時間?這些已經離死亡不遠的流民又如何等得起時間?

  「且慢!」他連忙大喊,叫住了對方,然後瞪大了眼睛,作出了他最為兇殘的樣子來,「緹騎辦事,也能容得下你們多嘴?趕緊給這些飢民讓路!!」

  隨著他的這一聲大喊,氣氛陡然間變得更加惡劣了。

  這個壯漢繼續死盯著齊望,不經意間,他暗暗做了個手勢,其他的差役們也慢慢地圍了上來。

  「嘿,老爺不愧是錦衣衛的人啊,一出來就帶著這股子官威,了不得,不服不行!」片刻之後,他冷笑了起來,「只是現如今,怕不是緹騎一出就能讓四方惴惴不安的時候了吧?當今聖上體恤下情,三令五申要讓廠衛收斂,若是京裡有人得知老爺竟然在廣平府的地界上作威作福,那恐怕不大好吧……」

  齊望沉下了視線,他也感覺到了不對。「還說我作威作福?作威作福的不就是你們嗎?你們草菅人命,不知道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大明的人心,就是你們這幫敗類敗壞的!我……回京之後我定要報上你們,讓上面將你們一一法辦!」

  「上面?什麼是上面?小的們沒見過什麼上面,就知道聽衙門裡面的話辦事。」然而,在他的威脅面前,這個壯漢卻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這可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在此地辦事,難道還有不盡心去做的道理?這位差爺,小的現在已經是給足面子了,請不要再為難小的,有話跟我們知府大人去講吧!再說了,知府大人宅心仁厚,穿州過境只收他們五文路錢已經是鴻恩浩蕩了,聽說在其他地界上,這些流民要付的買路錢更多呢!」

  被人如此擠兌,齊望只覺得心裡熱血上湧。那個壯漢恭敬當中透著不屑和不耐煩的眼神,讓他感覺十分不舒服。

  錦衣衛何曾被人小看到這個地步?

  「胡說八道!貴府知府寬仁愛民,怎麼會作此殘民之事?分明是你假借知府的名義斂財,坑害百姓,喪盡天良!」

  這話說得其實有些硬拗了,這些流民都是準備去投賊的,已經算不上良民了,說實話就算被官府懲治、甚至被殺死,也不能說有錯。

  只是……他這樣的年輕人,滿腔熱血,碰到了這種事,又哪裡能夠忍得下這口氣?

  壯漢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了,黝黑的臉平靜當中透著一股獰惡。

  「好啊,既然差爺說我們是在假傳知府的命令,那小的們就算說再多也沒用了。不如差爺就此跟我等一起回去,在知府大人的面前說個清楚?差爺也正好可以說服知府大人收回成命,也免得我等在這裡白白辛勞。」

  「錦衣衛辦事,哪裡還需要你們羅唣!趕緊放這些流民過去,不要耽誤我等辦差!」齊望以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拒絕了他的要求。

  廣平府城離這裡有好幾十里路,如果跟著他們過去,天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這些飢民可等不起。再說了,看這個壯漢語氣這麼篤定,恐怕他們堵路設卡的行徑,真的是得到了衙門的准許……對如今地方衙門的手段,齊望也算是有些領教的。

  「嘿,果然!大膽賊子,竟敢冒充錦衣衛!」壯漢先是冷笑,然後驟然從腰間抽出了手中的刀,指著齊望,「我看你如此行狀,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公門之人,現在一試探,果然如此!賊人休逃!」

  一股熱血伴隨著怒氣從齊望腹中湧出,他重重地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刀。

  「你們,連錦衣衛的腰牌都不認得了嗎?!」

  「腰牌是真的,人可未必是真了……」壯漢仍舊冷笑,「肯定是賊人襲殺了緹騎,把腰牌搶過來招搖撞騙的。你這麼幫投賊的流民說話,我看絕對如此!來人,把這個賊子給我拿下!」

  隨著他的這句呼喝,他的手下們一擁而上,向齊望撲了過來。

  齊望原以為爆出錦衣衛的名頭已經嚇住這群人,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如此無法無天,強行將自己指認為賊人。

  可想而知,如果落到他們的手上,肯定是不會被抓到衙門辯白的,而是會被就地殺埋了吧。

  「你們……你們狗膽包天。朝廷絕對饒不了你們!」他氣急了大罵了一句,然而卻沒有人理會他,只顧著往他這邊湧了過來。

  這是朝廷的差人,而我現在是要跟朝廷的差人作對?

  他的心裡突然閃過了一種荒謬的感覺。

  但是現在情勢擊破,齊望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拔刀往旁邊重重一揮,稍稍逼退了這些衝過來的差役,然後轉身就往後面跑。

  「別讓這賊人跑了!」差役們的頭目大聲呼喝。

  雖然他口中說他是假冒的錦衣衛,但是他心裡明白,這個是真的。現在他已經跟這個錦衣衛翻臉了,如果被他逃了的話,以刀兵來威凌皇差的罪名是怎麼也跑不掉的,不光是前程沒了,就連性命也恐怕難保,因此他必須將這個年輕人逮起來殺掉,然後毀屍滅跡,這樣才能夠保全自己。

  聽到了他的呼喝之後,其他的差役們連忙也跟在他的生活,急匆匆地向齊望衝了過去。

  齊望練了多年的功夫,身體是十分矯健的,不過,因為這路上流民實在太多,所以他左繞右繞,度怎麼也快不起來。

  而這些差役人數眾多,又各處分佈,所以在得到了大漢的呼喝命令之後,紛紛地向齊望這邊靠了過來,隱隱間將他包圍了起來。

  齊望一邊跑一邊抬頭看了看周邊,因為流民實在太多,所以他一下子也沒法看到劉松平他們的確切位置,他咬了咬牙,然後朝靠過來的差役人數最少的那邊衝了過去。

  這邊有兩個人,雖然外表兇殘,但是腳步虛浮,身體也不結實,一看就是沒有練過的人,雖然這兩個人手裡拿著兵器,但是哪裡抵擋得住齊望?齊望一沖,他們稍微抵擋了一下,就不住地往後退,總算齊望不願意傷人,所以只是逼退了他們,就繞過去繼續跑了。

  「別讓賊人跑了!」一大群差役已經匯合了,呼喝著追在齊望的後面。

  流民們現在也現了這裡起了騷動,他們雖然不明白騷動的前因後果,但是他們知道,這一群凶神惡煞、手提著兵器的人到底有多麼可怕,因此人群很快就混亂了起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4:2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1-11 22:53
第1398章 官差對官差

  有些人本能地要退避,想要往後面跑,躲開這場突如其來的廝殺;有些人則想要趁亂偷偷地跑過去,早點跑到趙進的地盤上面,給自己尋一條生路。

  一時間,本來就十分擁擠的路上,現在更加是人人推擠。

  上千上萬人的胡鬧跑動,本身就是一種極為可怕的災難,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但是卻又身不由己地朝一個方向擠了過去。齊望只感覺不停有人往自己身上撞了過來,雖然他都一一用力推開,但是仍舊感覺自己的腳步站不太穩,有些跌跌撞撞。

  他畢竟還是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有些人就比他要更慘得多,一些老幼在這種互相踐踏的人潮當中站立不穩,被擠到在了地上,然後就不停地被人踩踏而過。有些人發出了悽慘的哀嚎,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是很快他們就被重重地踩了回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息。

  換亂的人群,讓追逐的兩方都再也無法按自己的意圖前進,只得被人群裹挾著向路的前方湧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人潮才慢慢變得稀疏,一大群流民就這樣衝破了阻攔,奔向了他們心目當中的活命之地。

  在最初這些差役們還想阻止,但是這人潮既然已經啟動,就再也不是些許人力就能夠阻止的了,很快他們就只得放棄了這個打算。

  看著這遠遠離去的人群,每個人心裡都在想自己少了多少錢。然而激起的仇恨就越發難以控制。而齊望總算鬆了口氣,這些人總算是有一條活路了。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能夠真的活著跑到徐州,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不過,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已經不是想這種事了。

  「殺了他!」領頭的大漢拿著刀指著齊望大喊,而四處分散的差役們再次將齊望團團圍住。

  齊望深吸了口氣,然後揮刀格擋住了搶先衝過來的兩個人所砍過來的刀,然後他肩膀一沉,硬生生地將這兩個人往後面推了一步,然後大踏步地朝旁邊已經開始落了葉的小樹林。

  差役們呼喝著跟在他後面也衝了進去,但是樹林當中的路十分狹小逼仄所以他們難以維持那種包圍態勢。

  衝到了林中之後,齊望忽然放慢了腳步,然後重新調整了呼吸,微微俯下了身體。這一瞬間,他的肌肉微微鼓起,整個人就好像是蓄勢待發的豹子一樣,充滿了力量感。

  然後,他在林間模糊的視界當中,循聲選了一個聲音比較稀少的方向,慢慢地向那邊走了過去。

  「在這兒!」

  當看到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兩個差役大喊了一聲,然後持刀就同時向他揮砍了過去,重重的刀帶著勁風撲向了他的脖子和腹部。他微微往旁邊一閃,沉刀將一個人手中的刀壓了下去,那個人收勢不住,向他跌倒著撲了過來,而他則用手刀重重一揮,打中了他的脖子,讓他暈倒在了地上。

  然後,他往後一栽,躲過了驟然向他揮過來的一刀。

  這一刀勢大力沉,在被他躲過去了之後,竟然看到了堅硬樹幹裡面。

  這個差役心裡大急,想要拔出刀來,但是倉促之間竟然拔不住來,他駭然發現齊望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恐懼之下扔開了手中的刀,然後轉身就想要往後面跑,然而,齊望已經以難以看清的速度衝到了他的後面,然後重重地用刀柄擊打到了他的後腦上。

  這一擊很快就讓這個差役陷入到了暈眩當中,他慢慢地搖晃了一下身體,然後跪了下去,最後撲倒在了地上。

  齊望站在這兩個人暈過去的人旁邊,喘息著恢復了一下精力,然後,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向剛才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他不想傷人,因為這群人畢竟算是大明衙門裡面的人,阻止他們辦差是一回事,殺了人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可不想因此而背上大麻煩。

  他踏著鬆軟的泥土慢慢前行,風在樹林的間隙當中穿行而過,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而金黃色的樹葉不停地往下落,掃過他的肩膀又落在地上,被他踏足而過的時候就會發出輕輕的滴答聲,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宛如戲園當中的伴奏聲一樣。

  齊望一邊左顧右盼,注意著周邊的動靜,他已經走到了樹林的邊緣了,而放目所及,他並沒有看到有追兵。

  已經甩脫了他們了嗎?齊望心裡鬆了口氣。

  正當他一步步地走到了樹林的最外層,眼見就要走出去了的時候,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好像全身的汗毛都微微豎了起來。

  一陣風好像正從背後向他撲了過來。

  不,不是背後,是正上方!

  齊望全力往前面一撲,肩膀撞到了一棵樹上,雖然肩膀發疼得厲害,但是他卻正好因此躲過了襲擊向他的一刀。

  這一刀,劃開了他背上的衣服,也給他身上留下了一條傷痕。

  血從背上湧了出來,疼痛感讓他的神經一下有些發麻。

  他再度往旁邊一滾,再度躲過了追擊上來的一刀。

  然後,帶著滿身的灰塵和痛楚,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血流到了衣服上,又滴落到了地上,但是他渾然未覺。

  他緊緊地盯著面前的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敵人。

  這個敵人身材高大,面色兇殘,赫然就是剛才那個領頭的壯漢。

  「是你……!」他冷哼了一聲。「你……好狠毒!」

  「差爺還好?」大漢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嘲弄的冷笑。

  齊望沒有回答,只覺得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痛。

  「你……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差爺說得好!只不過不知道到底是誰苦苦相逼呢!!」大漢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獰惡,「差爺幾句話就想要斷了咱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財路,難道不是差爺苦苦相逼嗎?」

  「你們做下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還要怪我!畜生!」齊望忍著痛苦,破口大罵。

  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搶先動手,齊望是因為剛剛受了點傷,需要恢復一下,而大漢則是在等待他的手下們過來,免得自己這個和困獸猶鬥的齊望死拼,出了什麼閃失可不划算……

  「傷天害理?坐地收錢,不偷不搶,敢問有何傷天害理呢?」大漢冷笑著反駁齊望,「要說傷天害理,朝廷裡面傷天害理的事情難道少了嗎?別的不說,朝廷上下貪贓枉法,東廠錦衣衛四處勒索殘民,搞得天下昏亂不堪,這不是傷天害理是什麼?小的們只是投靠到衙門手下,靠給知府大人賣點力氣吃飯而已,要說傷天害理,哪裡比得上差爺你們吶!」

  這番諷刺中又帶著挖苦的話,讓趙進心裡更加憤怒了,他全身都在顫抖,然後發覺自己的傷口變得更加痛苦了,只好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惱怒,暗中用布條來止住自己的血。

  「你們對錦衣衛動手,到時候我看你們怎麼交代,你們的知府也保不住你們!」

  「嘿嘿,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差爺還真以為自己回得去嗎?只怕過了今天,差爺就再也不能見到天日了……既然如此,又有誰告訴上面我等襲擊了錦衣衛呢?」大漢仍舊在冷笑著,「再說了,差爺難道如今真以為大明還是個香餑餑嗎?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本來就是一夥干攔路剪徑這活計的兄弟,知府大人覺得我們身手不錯,又因為現在天下大亂所以將我們拉進了公門。嘿,真別說,這公門還真是不錯,傷人放火比當年還輕鬆,知府大人還讓我們幹起了老本行,穿著公服來幹這剪徑的勾當,你倒說說看,這官府和強盜又有多少區別?不就是一路貨色嗎?!只是公門規矩多,兄弟們有些受不住,兄弟們早就心裡有了打算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要真是在大明這邊沒了飯吃,小的們也可以和那些潰兵一樣,聚集起來呼嘯山林,活得不知道得多快活!實在不行就去投了那徐州趙進,乾脆也給趙家天子當差,也當一回新朝的從龍功臣,哈哈哈哈!」

  齊望沒想到,這些差役居然原本就是一群強盜,而且居然被此地的知府也弄到了衙門當中,默許他們幹了這些殘民的勾當。在這些差役的眼中,如今大明朝廷竟然已經被當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這些人明明吃的也是大明的皇糧,腦子裡面想的東西卻和他完全不一樣,也對大明沒有任何眷戀,沒有一點知恩圖報的心思。真真是厚顏無恥!此地知府也更加是衣冠禽獸,毫無良心!

  血流得越來越慢了,傷口也似乎沒有剛才那麼痛,他感覺剛才一度有些暈眩的身體現在又重新恢復了精力。

  就在這時,他的耳中響起了從各處傳過來的沙沙聲,那些差役們看來已經聽到了首領的呼喚,正向這邊趕過來,而且越來越近了。

  大漢也聽到了自己的手下正朝這邊趕的聲音,他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更加輕鬆了,「這裡風景倒也不錯,把差爺埋在這裡,也不算是辱沒了差爺吧?」

  齊望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他的腰身垂得越來越低了,眼睛的視線也變得越來越銳利。

  周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樹木的間隙之間,幾個人影若隱若現。

  「如果乖乖束手就擒的話,小的們可以給差爺一個痛快。」大漢拿起了手中的刀。「要是差爺不肯乖乖就擒的話,說不得要受多少苦楚了……所以……」

  就在他還在冷言嘲諷時候,齊望突然頓足,然後往後面一蹉,然後轉身就往後面跑。

  地上的樹葉被他這樣重重一頓,頓時就飄散到了半空當中。

  「想跑?」當看到齊望猝然逃跑的時候,大漢怒喝了一聲,然後提刀就向齊望衝了過去。

  撒在半空當中的煙塵和樹葉碎屑實在太多,所以當他衝到齊望剛才所處位置的時候,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擋住了撲面而來的煙塵。

  當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駭然發現,原本他以為正在向外逃的齊望,正穿過灰幕向他衝了過來。

  在他的眼裡,齊望的面孔猙獰,眼睛裡面也滿是兇殘,就像是抓住了獵物的猛獸一樣。

  來不及躲開了,他昂起頭來大喊了一聲,然後硬起頭皮提刀往上一掃,硬生生地格擋住了當面劈過來的一刀,但是因為齊望的用力很猛,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面退了幾步。

  地面是鬆軟的泥土,坑坑窪窪十分不平,退了幾步之後,氣血翻湧的大漢突然踩了個空,腳步也絆了一下。

  不好!當閃腳摔了一下的時候,大漢心裡大叫不妙,但是身體仍舊不由自主地向旁邊栽倒了些許。為了護住自己的身形,他瘋狂地向旁邊舞刀,但是在重心不穩的情況下,刀的揮舞雖然勢大力沉,但是卻根本沒有起到保護作用。

  齊望激起的煙塵碎屑已經慢慢地落到了地上,空氣中只剩下了一些淡淡的薄霧,齊望瞧準了對方的空檔,然後橫刀重重地掃了過去。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的這重重一刀,雖然大漢勉強格擋住了,但是刀重重地壓了下去,最後在對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刻痕。

  「呼啊!」

  血光迸現的瞬間,大漢發出了一聲夾雜著憤怒和痛苦的怒喝,然後猛然站定在了地上,狠厲地一刀向齊望劈了過來。

  齊望往下一蹲,躲過了這力道有餘而氣勢不足的一刀,然後抬起腿來重重一橫掃,踢到了大漢的腹部。

  大漢帶著又一聲不成調子的慘呼,被這一腳重重地往旁邊帶了過去,然後撞到了一棵樹的樹幹上。樹幹發出了沉悶的響聲,然後搖晃了一下,而大漢則跌落到了地上。

  枯黃的樹葉飄落下更多了,好像在見證這一場短促的戰鬥似的。

  齊望原本想再過去教訓教訓一下這個混蛋,突然背部卻又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痛感。他這時候才驚覺,原來在他剛才激烈的動作當中,原本已經稍稍癒合的傷口又崩裂了,血再次從傷口當中湧了出來。同時,他發現其他的追兵也已經追過來了,近得連臉都能看個清楚。

  劇烈的痛楚讓他放棄了對這個賊子再行追擊的想法,他強忍住了劇痛,再次用腿重重掃了一下地面,將煙塵重新拋到了半空,然後弓著腰就朝著一個暫時沒有追兵的方向追了過去,衝出了這片樹林。

  因為受了傷,這次齊望的逃跑要更加惶急許多,他劇烈地喘息著,強忍著痛楚往前衝,只想著快點甩脫那些追兵。

  然而,傷口不斷流失的鮮血卻無情地帶走了他的精力,讓他跑起來的速度越來越慢了,為了避免流血太厲害,跑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在路上停下了腳步,然後轉頭看了看他身後的方向。

  糟糕了!這時候他才發現,雖然他這一路跑得很急,但是卻並沒有能夠甩脫對方因為,這一路上他的傷口都在流血,落在地上的血滴,就好像路標一樣為追兵指引了道路。而遠處顧影綽綽地出現了一些人影,顯然那些追兵已經循著血跡又追上來了。

  再跑下去也沒用了,那就乾脆再拼上一場吧。帶著這樣的覺悟,齊望握緊了手中的刀,昂首直視著追上來的那些人。

  就在他的注視之下,這群人終於都追了上來,遠遠地和他對峙著。而那個大漢在旁人的攙扶之下也慢慢地跟了上來。

  他肩膀上的傷口很深,現在已經被布帶綁住了止住了血,而他的眼睛裡閃耀著野獸般的視線,彷彿是要生吃了齊望似的。

  「小子,等下你落到爺爺手裡,爺爺會把你一刀刀給活剮了!」他惡狠狠地衝齊望喊了出來,沒有一點開玩笑的跡象。

  「敢過來的話就過來吧!」齊望的臉上沒有任何懼色,橫刀沖這群人大喊,「看小爺不把你們宰個乾淨!」

  齊望知道自己已經受了傷,如果想要跑的話是跑不過這麼多人的,只有鼓起勇氣,直面戰鬥。

  因為忌憚齊望所表現出來的武力,這群人一時都有些顧忌,相顧著躊躇了一下,沒有人立刻上前。

  似乎是被手下們的畏縮給氣壞了,大漢黑黝黝的臉頓時就擰在了一起,他恨恨地再打量了一下橫刀矗立的齊望,然後大喊。「快上!誰要是把他給爺綁過來,爺賞銀十兩……不,二十兩!殺了也行!」

  二十兩!聽到了這個激動人心的數字之後,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然後他們齊刷刷地看著齊望,眼睛裡面再也沒有了恐懼,只剩下了無比的貪婪,好像已經把他看成了一堆銀子一樣。

  是啊,在如今這個吃人的世道里面,還有什麼能比金銀更真更有用的東西呢?為了這樣一筆錢,足以去捨命往死了。

  這下,再也沒有人猶豫了,他們齊齊地吶喊了一聲,然後提著刀就往齊望衝了過去。

  那就打吧!齊望拿起了刀,一躍而起,直接就往他們衝了過去,當先的一個人很快就被他衝到了照面,然後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一刀刺中了肋部,血光伴隨著慘呼迸現,很快就委頓到了地上。

  事到如今已經是生死相搏,齊望再也不考慮什麼留手的問題了。他也來不及欣賞自己的戰果,再度提刀重重一掃,向另一個人劈砍過去,然後順著他格擋的刀身砍中了他的肩膀,讓他也慘叫著落到了地上。

  一出手就打倒了兩個敵人,這個驚人的發揮似乎震懾住了其他敵人,他們同時停住了手,然後不約而同地往後面退了幾步。兩個受了傷的人躺在地上慘呼,一地的鮮血還有淒厲的呼救聲吹涼了他們剛剛心中燃起的火,讓他們躊躇不前。

  他們圍在齊望的身邊,盯著齊望,但是卻沒有人上前。

  「一起上,一起給我上!」眼見手下們似乎被嚇住了,大喊禁不住大聲催促,「把他腦袋給我帶過來,二十兩,二十兩!」

  二十兩這個詞,猶如重錘一下,一記一記地敲在這些人的心上,敲得他們心頭越來越熱,火焰重新燃燒了起來。心中的恐懼和不安被這重錘也慢慢地敲走,他們重新鼓起了勇氣,拿起了自己的刀。

  「一起上!」當聽到了大漢的最後一聲催促之後,這群人同時發出了一聲嘶吼,然後一起再度向齊望衝了過去。

  四處同時揮動過來的刀,極大地限制了齊望的限制空間,齊望沉腰蹲在了地上,然後亡旁邊一滾,躲過了向他砍過來的幾把刀,然後他單手撐地,直接從地上彈跳了起來,重重地撞到了一個敵人的身上,將他撞倒在地上,接著他用刀往下重重一砍,再給地上增添了一個重傷的敵人。

  砍傷了這個敵人之後,齊望原本想要閃開,躲過向自己砍過來的刀,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重新崩解的傷口再度劇痛,讓他的動作稍微慢了一拍,就是這稍微一慢,讓他的肩膀再度挨了一刀。

  齊望強忍著傷口,拔刀重重往後面一揮,然後就是一聲淒厲的慘呼,一隻手連同砍中齊望的那把刀都落到了地上。

  天色越來越晚了,血腥而激烈的戰鬥一直在持續著,雖然齊望已經給敵人造成了很大的傷亡,但是他畢竟只是一個人而已,況且剛才還受了傷,所以在這樣的圍攻當中不可避免地慢慢消耗了體力,身形越來越慢,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然而,即使到了現在這種時候,齊望的心裡仍然沒有一絲畏懼,他的血性已經完全在圍攻當中被激發了出來,只顧著紅著眼睛與旁邊的人廝殺。他知道自己已經殺得夠本了,接下來都是賺的。

  看著對面已經進入尾聲的戰鬥,領頭的大漢的心稍稍鬆了下來。今天的損失確實很大,但是只要能把這個小賊給砍了,以後不愁沒有機會再繼續幹這門營生,穿著公服來剪徑,能幹出這勾當的時候可不多,能多干一天就是一天,不能輕易放手。

  知府大人那邊也要好好打理,得讓他幫忙善後了事。

  「兄弟們,加把勁,這小賊就要……」他的呼喝聲戛然而止。

  因為,他發現,就在他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後面,一個黑色的人影以肉眼都難以看清的速度急速向他竄了過來,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刀光一閃,一聲慘叫震得他耳膜有些發疼,然後他旁邊站著攙扶他的那個手下,滿身鮮血地倒下了。

  接著,這刀光沒有絲毫停歇,直衝沖地向他閃了過來。他想要躲開,但是因為剛才被人砍了一刀,所以身形十分不靈活,沒等他退後幾步,刀就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這時候他才看清,原來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精瘦的中年人。

  「英雄,停手!」他僵住了身子,顫抖著說。「敢問是何方來路。」

  但是對方沒有任何停手的意思,刀仍舊微微在往下壓,在他的脖子上留出了一條淡淡地血痕。

  「英雄,饒命!」眼見死到臨頭,大漢的心裡變得更加慌亂了,他大聲告饒,唯恐對方真的下了手去,「如果有吩咐,小的們儘管照辦便是,饒命啊!」

  刀還在一點一點的往下壓,徹骨的寒氣透過刀鋒傳遍了他的全身,正當他以為自己已經死定了的時候,刀終於停了下來。

  「叫他們都停手!趕緊的!」那個人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下了命令。

  是那個小子的幫手?大漢微微遲疑了一下,但是刀很快就壓了下來,大漢知道自己再不遵從肯定要被這個人殺掉了,於是只好依從了命令。

  「停手!你們都給我停手!」他朝還在跟齊望糾纏的屬下們大喊。

  已經和齊望殺紅眼了的差役們,好一會兒才理解了頭領的命令,然後發現他們的首領居然已經被挾持了。

  他們依次停下了廝殺,面面相覷地站著。

  而齊望也從廝殺當中清醒了過來,他發現果然是他的三叔來搭救他了。

  一陣虛脫感讓他有些腳軟,廢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站穩。

  「讓他們都散開,跑到樹林裡面去!」劉松平繼續下了命令。

  大漢雖然心裡覺得很不妙,但是此時命懸人手,他只好無奈地照辦了,於是剩下的差役們不得不抬著重傷的同伴往一邊退了開去,而齊望也一瘸一拐地向劉松平這邊走了過去。

  「三叔,多謝!」他因為失血,所以全身都有些乏力。

  「英雄,你要我們做到事情我已經照辦了……」就在這時候,大漢小心翼翼地跟劉松平求饒了,「你這下也把我放了吧……」

  「現在還不能放了你,不然你等下又帶著人追來怎麼辦?你得跟著我們先走一段路,等走到那兒了我們才能放了你。」劉松平冷冷地回答。「告訴你的人,不許追上來,等下走上幾里我們就放了你,然後你自己走回來。」

  「英雄?!」大漢有些著急了,深怕劉松平失言。

  「別廢話了!」劉松平又壓了壓自己手中的刀,「只要你老老實實,我們自然會放了你。」

  因為沒有選擇的餘地,大漢只好默然垂首,服從了劉松平的命令。

  接著,劉松平在他向手下喊了不許追上來的命令之後,挾持著這個大漢向路的一邊走了過去。

  就在他們走了一段路之後,魏忠賢也從一顆大樹後面閃了出來,跟到了他們一群人當中。

  「讓公公受累了!」劉松平抱了抱拳,跟魏忠賢說了聲抱歉。

  「沒事沒事。」魏忠賢搖了搖頭,「貴侄急公好義,心地仁善,咱家佩服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呢?再說了,你等是要以性命相搏,哪裡還能顧得上咱家?」

  接著,他又擔心地看了看齊望一眼,「貴侄沒事吧?咱家看他身上受創頗重,要不要先休息下?」

  「眼下身處險地,哪裡還有休息的空閒?」劉松平掃了那個垂頭喪氣地跟在他們後面的大漢一眼,然後苦笑著搖了搖頭,「只能先走一段,再尋一個可以過夜的去處了。再疼也得忍著。」

  「我看他年輕,身子骨健壯,應該是能熬得住的。」眼見對方有些擔心,魏忠賢稍稍出口安慰了他,「咱家初時見了你的身手,已經是十分佩服了,沒想到你的侄兒身手也這般厲害啊,一個人和那一群人相對都能相持那麼久!錦衣衛派了你們兩個人來一路護送咱家,咱家初時只道這次錦衣衛只是稍事敷衍而已,倒是沒想到他們是用了心的!」

  「公公謬讚了。」雖然得到了魏忠賢的誇獎,但是劉松平還是神色不變,只是淡然地低了低頭。

  走了一段路之後,等確定沒有人追上來,劉松平拿過了繩索,將這個大漢綁在了一棵樹的旁邊。

  「你的手下明天就會追上來的,到時候他們自然會解救你。」說著說著,劉松平拿起刀來又架在了大漢的脖子上,「這次就算了,饒了你一條命,你們要是不識相,儘管再過來!」

  「謝英雄饒命!謝英雄饒命!」大漢連聲告饒,並且不停地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撕毀諾言,等再再帶人來追。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來看,劉松平判斷他已經膽寒,至少這陣子是不會追來招惹了。

  然後,他們又默然往前走,走了幾里路之後,來到了一個集市的邊緣,總算在天全黑之前,找了個地方休息。店家先看他們神色不對,還有一個人身上受了多處創傷,本來不想收這些客人,但是劉松平亮出了錦衣衛的身份,然後還給足了銀子,總算得以入住。

  在半路上,齊望就已經兩眼昏花,雖然之前劉松平給他抹上了金創藥,並且還粗略地止了血,但是之前的受創實在有些重,各處傷口都疼得讓人難以忍受,只是靠著一股年輕人特有的意志力強行撐著,他才沒有倒下來。等到進了客棧之後,他終於抵受不住了,一來到床邊就倒了上去。

  就在這時,劉松平推開了門,也走到了他的房間裡面,他的手上拿著一瓶藥膏,顯然是來給齊望換傷藥的。

  他掀開了齊望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然後將藥膏小心地塗抹了上去。

  「啊!」難以描述的疼痛感,刺得齊望禁不住慘叫了一聲。

  「啊,現在知道疼了?剛才不是還虎虎生威嗎?我看你還打得很有勁的樣子呢!」

  劉松平並沒有因為齊望的呼痛而停下自己的手,反而還重重拍了拍齊望的背心,讓他再喊了一聲痛。然後,他沉沉地嘆了口氣,「不是我說你,你到這個年紀了,怎麼還要好勇鬥狠!現在這外面可不比京師,外面可是兵荒馬亂的地方啊,你真以為你要有什麼閃失,京裡有誰會幫你說話?」

  「三叔,我可沒有好勇鬥狠,是他們對我動手的,我一開始還留了手!」齊望有些不服,「我跑過去只是想叫他們放那些流民過去而已,他們太可憐了!」

  「誰叫你跑過去的?你忘了你出京是干什麼的嗎?倒是管起地方上的事情了?」劉松平還是皺著眉頭,「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要不是我趕得及時,你差點就被他們殺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齊望垂下了視線,「可是……可是那些流民真的很可憐啊!」

  「這世道,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到處都是可憐人,你幫的了這個,幫的了那個嗎?白白把自己搭進去又有什麼用?」劉松平仍舊惱怒不已,「你這樣行俠仗義,真的以為能碰到什麼好嗎?別傻了!」

  劉松平的語氣有些古怪,好像是觸景傷情,想起了什麼往事一樣,而齊望也不再說話,任由三叔罵他。

  劉松平罵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替齊望換好了傷藥。

  「好了,我們在這邊靜養兩天再上路吧。」

  「兩天?」齊望有些急了,「可是我們不是要護送魏公公盡快趕到鳳陽嗎,不能輕易耽誤啊……」

  「你也知道不能輕易耽誤啊!」劉松平又是重重一下,打得他連連叫疼,「知道不能耽誤為什麼還要到處惹事?現在你傷得這麼重,休息兩天還不一定能夠恢復元氣呢,還想著現在就走?你真不怕你過陣子變成殘廢啊?」

  「可是……可是……」齊望還是有些遲疑。

  「別想那麼多,上面也沒有規定我們一定要什麼時間到,只是說要讓我們盡快到而已,如今你都成這樣了,難道我們還能強行過去嗎?」劉松平沒好氣地止住了他的話,「好了,別多說了,給我好好休息,下次不要再這樣礙著差事了!」

  疾言厲色的一番話,讓齊望一時間無言以對。

  我是不是做錯了?

  這一夜,齊望一直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三叔的那句「這世道,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到處都是可憐人,你幫的了這個,幫的了那個嗎?白白把自己搭進去又有什麼用?」一直在腦中迴蕩。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10-5 14: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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