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3-10-20 10:53: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2 404192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18 10:57
第1568章 國王拜見太子

  「金議政的意思,我是明白的,經過了多方的告發,我現在也知道了一些情況。確實是有些不法之徒,冒稱大漢使團的關係,在高麗地方經商,有些人還自恃有關係,橫行不法,惹得各地民眾怨聲載道,也讓我朝盛譽有損。所以確實應該整治,我已經責成施團長盡速處理了,決不允許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從今往後,任何在高麗經商或者經營其他事業的大漢國民,都不允許再冒用大漢使團的名義,也不許藉著使團再來欺壓地方,要謹守規矩經商,讓兩國都能從中得利。不過,施團長也告訴了我,有些事例裡面,確實是大漢商人受到了欺壓,因為兩國的法律有所不同,有些事情在大漢不違法,到了高麗就違法了,有些則是官吏貪賄,無故勒索……這種事也要一應避免才行。」

  中朝太子肯承認大漢使團確實有些做得不對的地方,倒是出乎金藎國的預料,他願意做出一些清理,也足以表示出誠意,這讓金藎國不禁稍微寬心了一些。同時他也微微有些尷尬,他在高麗官場上為官多年,而且現在還身為高麗的領議政大臣,他當然知道下面這些官吏到底是什麼模樣,可以說是無官不貪暗無天日,即使是自詡門第高潔的士大夫家族,也經常貪墨,就連他自己多年來也不知道收下了多少賄賂,所以中朝太子指責地方官員有勒索大漢商人的行為,而這些大漢商人當然不願意平白被官員勒索,於是就從使團裡面尋求幫助,無形中助長了兩方之間的矛盾。

  「殿下所言,確實屬實……臣汗顏……」他低下頭來。

  「所以,既然兩邊都有錯,那就不能單方面只限制一邊,這是是得不到讓大家都滿意的結果的。以後,為了防止大漢商人平白無故受到高麗地方官的勒索和欺壓,以後有關大漢商人的官司,還是要有大漢使團的人來進行裁斷。同時,兩邊也要統一修撰法條,避免無辜犯法的事情不斷發生,所以,今後使團要與貴國官廳多加來往,若是一味垂拱,恐怕還會鬧出亂事來。」

  話說到這份上,金藎國也知道想要讓大使團完全退出對高麗控制和干涉是不大可能的了,中朝太子的意思只是作出一些限制,不再讓使團官員和他們庇護的大漢商人再像之前那麼肆無忌憚而已。不過不管怎麼說,有限制總比沒有限制要好。

  大漢使團的驕橫跋扈,大漢商人之前在各地的所作所為,在金藎國和其他官員看來最為難以忍受,也最惹民憤,只要這兩者大漢願意主動做出限制,其他的問題在他看來都不是很難辦,法條上的事情要改就改,反正商業上的問題確實是大漢的商人更加專業。

  經過了這些年來的和平發展,大漢的商人們雖然在各地犯下了不少惡事,但是另一方面也推動了商業的發展,很多地方都因為和大漢的貿易而變得興盛了不少,不過中朝勢力太大,所以犯了法之後管起來也十分麻煩,生怕惹出事端來,中朝想管的話就自己去管吧,還能給高麗朝廷上下省下不少心。

  「殿下秉公直斷,大公無私,臣無話可說,唯有尊奉諭令而已。」因為太子表現得如此通情達理,所以金藎國也對他觀感好了不少,「若是殿下能夠一掃積年之弊,令得那些橫行不法的人有所收斂,那臣就代弊國國主和高麗士民感激無盡!」

  「也不用這麼說,我也只是想讓兩國都能夠共享安平而已。」他表現得這麼感激淋涕,倒是讓太子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笑著轉頭瞥了一旁默不作聲的施高藝一眼。「施團長,我這麼處置,你可有意見?」

  施高藝好不容易才將自己心裡頭的怒火壓在了心裡,金藎國這一番做作,不僅是在阿諛奉承太子,還是在變相地控訴自己,好像說得自己這些年來胡作非為,壓得高麗朝廷喘不過氣來一樣。在太子的面前他不敢發作,但是這筆賬他是記在心上了,暗想一定要找機會還回來。

  「太子殿下秉公行事,臣唯有俯首聽命而已。」

  眼見之前鬧得如此大的風波,在自己的斡旋處理之下被消弭於無形,兩邊都不再準備鬧出事端來,太子心裡也微微有些得意,當然他也明白,這不是他的辦法多好,而是他身為太子兩邊都要俯首聽從而已。

  「兩位只要精誠團結,我也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其實很多事情也是誤會,一旦解開了誤會,剩下的都好說。」帶著一種輕鬆的心態,太子稍稍擺了擺手,無意當中帶上了一些父親的派頭,「兩國互為主從,一邊要寬厚大量,一邊要恭敬順從,本就不應該鬧出這麼多矛盾來。」

  還沒有等金藎國和施高藝再告罪,他從椅子上就站了起來,「好了,該跟你們談的已經談完了,我年少無知,只能說一些大概,接下來應該怎麼具體來做,兩位以後細細討論商量吧,只要秉承共利兩國的宗旨,相信沒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我們先回去吧,可不要讓大家餓著肚子久等了。」

  ………………

  在江華島上的大漢衙署當中度過了一晚之後,早上才在高麗領議政大臣、奉迎使金藎國的帶領下,大漢太子和隨同他的扈從、以及護衛等人離開了江華島,踏上了高麗的土地,然後向高麗的國都漢城進發。

  江華島離漢城大概百里左右,護送太子的行程又不可能太快,所以他們中途休息了一晚,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才來到漢城城外。

  而這時候,位於漢城西郊的迎恩門之下,早已經是人頭攢動,熱鬧無比。

  高麗自從李朝開國以後,就是明朝的屬國,一直都奉行事大主義,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和中原王朝的關係,以中原之下地位最高的『小中華』自居。在成為大明藩國沒多久,高麗朝廷就在首都漢城西郊修建了「慕華樓」(後來改稱「慕華館」),作為迎接中朝天使的國賓館。慕華館前立有兩柱紅木,稱為「迎詔門」或「延詔門」,作為慕華館的附屬建築,而後這裡經過了擴建,就成為了一座牌坊門。

  後來明朝使臣薛廷寵來到朝鮮,他對「迎詔門」的名稱發表意見說:「所迎有詔、有敕、有賞賜,而名以『迎詔』,似偏矣!」於是題寫「迎恩門」三字,作為該門的新名稱,高麗君臣自然唯命是從,更改掉了門的名字。後來,迎恩門在壬辰倭亂時被毀,重修後明朝使臣朱之蕃於萬曆末年間出使高麗的時候,重題「迎恩門」匾額,並落款「欽差正使金陵朱之蕃書」,掛於其上。

  如今,重修的門還在,但是牌匾已經不見了——大漢已經代替了大明成為『天朝』,為了避免天朝的太子不高興,在高麗國主李琿的命令下,牌匾已經被摘了下來,重新掛了一塊由高麗人自己繪寫的牌匾。

  而此時此刻,以李琿為首的高麗君臣,以及大漢駐高麗使團的絕大多數成員,正站在迎恩門之下,等待著太子殿下的駕臨。

  天色略微有些陰沉,灰濛濛的天空壓在蒼穹之上,明明已經接近中午了,卻還是看不清太遠,春風微帶涼意,並不是一個出門的好時節。因為一大早就來到了這裡,已經等了許久,所以現在大家都有些不耐煩起來,各自分成了幾群人互相談天說地,甚是鬧騰。

  站在最靠近迎恩門的地方的,自然就要是高麗國主李琿了。他今天盛裝華服,高大的身軀也在禮服的映襯下顯得尤其的英挺,已經花白的頭髮也被整齊地束好放在了頭上戴著的翼善冠當中,這一套禮服華彩,恍惚間又讓他拿回了幾分當年的風采。然而一片模糊,只剩下眼白的眼睛,卻讓這種風采瞬間化為烏有。

  因為之前政變的緣故,他早早喪失了視力,因此聽覺較常人要敏銳許多,現在各種聲音伴著寒風向他的耳朵裡鑽,讓他精神怎麼也無法集中。

  自從藉著大漢的幫助復國之後,他一直幽居在景福宮很少出來,一來是自知如今的形象太過於不堪,恐遭人譏笑,二來也是受不了外界的嘈雜。

  可是今天是中朝太子親自駕臨漢城的日子,這可是無法推脫的儀式,他也只能帶著侍從們來到迎恩門靜待中朝太子的到來。

  他孤零零地,身邊空蕩蕩的,也沒有一個人跟他說話,彷彿已經成為了孤家寡人一樣。儘管沒有根據,他去總感覺眾人的視線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口中的竊竊私語也好像是在議論他如今的慘象,這讓他感到愈發不自在。

  他原本就是個性格十分孤僻忌刻的人,當年在位的時候就威福自用,多次清洗殺戮群臣,自從眼睛被燙瞎了成為殘疾人之後,更是孤僻了幾分,總懷疑大臣們都在暗地裡譏笑自己,這些不斷傳到耳中的竊竊私語,都被他聽成了嘲笑和譏諷,刺得他如同芒刺在背,卻又無處發洩。

  因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原本那個可以隨意作威作福的高麗國君了,一個瞎子是不可能靠自己來治理國家的,如果不是大漢出兵相救的話,自己現在可能已經老死在江華島當中了。大漢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利用了自己而已,如果再像過去那樣惹得高麗朝廷上下離心,那麼自己就會像當年那樣,被人國君之位上被趕走。

  唯獨這一點他無法忍受,失去了一次之後他才知道國君之位的珍貴,哪怕是做個有名無實的國君之位,他也不願意再放手,為此哪怕要對大漢皇帝和太子卑躬屈膝、哪怕被高麗上下唾罵,他也在所不惜。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竊竊私語的群臣們忽然騷動了起來。

  「來了嗎?」他轉過頭來,為後面站著的內侍。

  「陛下,來了。」內侍連忙走到他的身邊,附在耳邊低聲回答。「前面就是大漢的士兵開路,中間有一個車隊,這排場一定是中朝的太子沒錯。」

  「終於來了啊。」李琿面無表情地說。

  接著,他略微有些顫抖地蹲了下來,用手掃了掃面前的石板。因為是經常要迎接中朝使者的地方,所以高麗朝廷歷代都十分注意迎恩門和慕華館周邊的環境,而大漢使團入駐之後,更加是加大了對這一塊片區的維護,除了修繕了已經有些衰朽的建築之外,還用青石鋪了一條連接迎恩門和大漢使館的道路,以此來炫耀自32在高麗的地位和存在。

  隨著距離的拉近,馬匹踏在青石路上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排開了其他的一切嘈雜傳到了李琿的耳中,很快不用內侍的解說,他就能夠估測出中朝太子的距離了。李琿站在迎恩門下,仰著頭看著前方,好像他真的能夠看到遠方一樣。

  「跪下。」當估測到對方已經足夠近的時候,李琿突然扭頭看向了這個內侍。

  「陛下?」內侍被他的動作弄得吃了一驚。「他們離得還很遠呢!」

  「跪下。」李琿再次下達了命令。

  內侍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跪了下來,身體壓到了青石板上,發出了沉悶的輕響。

  猶如是得到了什麼命令一樣,當內侍跪了下來之後,迎恩門下一直在暗暗注視國主的高麗大臣們馬上齊刷刷地跪了下來,只剩下大漢使團和駐軍官員們站著,面面相覷。

  然後,猶豫了片刻之後,大漢使團和駐軍的官員們也紛紛跪了下來,也再沒有人竊竊私語了。

  就在這些人的注視之下,規模龐大的車隊終於在迎恩門下停了下來。

  接著,馬車的車廂被打開了,在一片寂靜當中,太子慢慢地走下了馬車。

  他舉目往前看,放眼望去,有些荒涼,除了迎恩門下有一大群穿著各色鮮艷服色的兩國官員之外,看不到多少高大的建築,也看不到夾道歡迎的高麗民眾,老實說與他之前的期待有些不太一樣。

  面前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人,這種畫面的衝擊力也讓他稍微吃了一驚,不過在多次經歷過類似的場面之後,這麼大的陣仗他漸漸地也能夠適應了,也並沒有將心中所想表現出來,在身邊侍從的引導下,他離開了馬車,大踏步地向迎恩門走了過去。

  他馬上就看到了其中最為顯眼的一個人,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然而略顯枯瘦的老人,他微微彎著腰站在迎恩門下,四周都是跪倒在地的人。

  根據前明的規矩,高麗國主為郡王爵,但是賜穿親王服,所以可以著前明的親王服飾。在前明時代,身為大明的主要藩國,高麗國君的地位超然,以郡王頭銜享受親王待遇,但是大漢的爵位體系當中並沒有設置郡王的爵位,皇室目前也只有親王,因此怎樣來界定高麗國主的地位,就成了一個外交上的問題。

  最後經過外務司官員們的商議和大漢皇帝的御准,最後就決定將高麗國君的地位直接抬升為親王。

  而新朝建立之後,並沒有對高麗國主的服飾進行改動,所以今天李琿迎奉太子穿的是平常的禮服。他的頭上帶著紗翼善冠,身上穿著大紅織金袞的五爪龍袍,腰間別著玉帶,腳上穿著柳青素貼裡皂鹿皮靴,看上去倒是有幾分渲赫。不過他的神情好像十分茫然,身體也在微微顫動著,彷彿是不耐久站似的。他的眼神沒有聚焦——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眼神可言,整個眼睛都是一片白,沒有眼瞳,看上去實在是有些瘆人。

  太子心裡有些發瘆,又有些可憐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於是一步步地向他走了過去。

  李琿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他的聽力還算不錯,在寂靜當中他聽到了一群人慢慢踱步過來的腳步聲,他心裡知道領頭的肯定就是中朝的太子。

  在離他只有幾步的距離時,腳步聲驟然停了下來。

  「臣,高麗國主李琿,參見太子殿下!」李琿一邊說,一邊恭恭敬敬地下拜,向中朝太子行禮。

  「國主免禮!」太子早有準備,馬上一步踏上前去,攙扶住了已經有些顫顫巍巍的高麗國主。「國主年事已高,不必拘禮。再者說來,中國之臣對大漢太子不需行禮,高麗自然也是不需要的。」

  太子眼看李琿已經是這個年紀了,又是個殘疾人,也不想太過於勞累這個老人家。攙扶著這個老人的時候,一股強烈的草藥味從李琿身上散發出來,鑽進了他的鼻子裡面,刺激得他有些難受。

  這個高麗國主,看來真的是壽數不昌了。太子心想。

  李琿試了試,發現這個少年人很有力氣,而且是真的攙住了他不讓他下跪,於是只好除下頭上的帽子,然後躬下了身來跟太子致敬。「太子殿下駕臨高麗,臣未能前往江華島迎接,還請殿下恕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19 10:48
第1569章 恭迎和飲宴

   「國主何罪之有?是我叨擾了國主才對。」太子一邊嘴上謙恭,一邊忍住鼻中心中的不適感鬆開了李琿的手,「國主畢竟年事已高,不必親臨迎接的,我自會在進城之後來景福宮拜會國主,何苦勞頓至此。」

  「臣是藩國邦主,殿下是天朝太子,哪裡有太子去拜會臣的道理。」李琿苦笑了起來,「還請太子不要折殺臣了。」

  高麗一國平常在自己的三千里河山裡面自成一統,雖然要尊奉中原天子,但是有明一代,大明基本上沒有干涉過高麗的內政,只是偶爾在高麗國主更替或者重要儀式當中派使臣過來而已,所以高麗國主一直以來都可以關起門來把自己當成天子,但是到了大漢太子親臨的時候,就再也沒有這種便利了,只能老老實實地自稱為臣。

  看著這個盲眼老人在寒風當中微微顫動的樣子,太子心裡更加於心不忍了。「我雖然是大漢太子,但是現在不過是一個少年人而已,國主年高,理應是前輩,我是晚輩,作為晚輩我怎麼能夠勞累長輩呢?此處風寒,還請國主帶我回城吧。」

  接著,他轉頭看向了遠處跪著的兩國文武大臣們,揮了揮手。「不要再跪了,都起來吧。」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一直跪在地上注視著他的兩國大臣們當然能夠理解他的意思,不過只有在場的大漢使臣和武官次第地站了起來,高麗一方的大臣們並沒有隨之而動。

  按照之前預定的程序,跟隨高麗國主來到迎恩門下的內侍走到了空地之中,然後向著前來迎接的所有人大喊。

  「恭迎大漢殿下入城!」

  「恭迎太子殿下入城!」其他內侍也隨之呼喝了出來,此起彼伏的呼喝聲一下子讓這個略顯得有些蕭瑟的郊外地方突然變得喧嘩熱鬧了起來,不少飛鳥也因為受到了驚嚇,從樹上撲騰而起,好像在替代高麗的民眾為太子殿下的降臨而歡呼似的。

  隨著這些人的呼喝,仍舊跪在地上的高麗的大臣們再度叩首到了地面,他們的動作流暢,如同之前初見太子的領?政大臣金藎國一樣一絲不苟。直到叩拜大禮完成了之後,他們才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們如此恭敬的舉動,不光讓太子有些驚訝,就連在場的大漢大臣們都有些尷尬起來,畢竟他們跪得可是一點都不積極主動。

  不過,這麼盛大的場面,卻沒有打動太子。在驚訝之餘,他又有些頗不耐煩,在他看來這些人搞得這些虛頭俗禮真是繁瑣而又空無意義。從父親那裡,他學到了一個道理,治理天下,靠的是知人善任,經文頓武,讓天下英傑可以有立身之地。讓英傑們跪來叩去,除了消磨他們的進取之心之外,又有何意義?一個君王整天在儀式和消遣當中消磨自己的時間和雄心,固然可以享受被人人朝拜的樂趣,但是又怎麼可能治理得好國家?

  大明和高麗均中道而衰,怕有一部分就是這個原因吧,這種事以後我可要好好避免,太子心想。

  接著,他和高麗國主李琿一起坐上了事先為他準備的乘輿,然後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緩緩地向漢城行進。

  不得不說,高麗君臣和大漢的使團都是對迎奉太子的儀式和安全十分重視的,他們調集了大批的兩國士兵在四周警戒,幾乎從迎恩門拍到了漢城城牆下。也正是因為兩國士兵的警戒,所以這一路上有些冷清,並沒有多少高麗鄉民敢於圍觀。等到來到漢城城下的時候,才有一些居民聚集。

  高麗雖然尊奉儒教,但是在引入儒教之後又加入了自己的民族特色,經過了多年實踐之後,其國開始分化,按照等級來區分國民。站在頂端的是兩班階級,他們是世代壟斷朝廷官位和科舉的貴族階級,這些人佔有了大量的財富,通過各種巧取豪奪的手段兼併土地,擁有大量的奴婢。

  隨著時日的推移,兩班貴族的人口也隨之而增長,而高麗國有限的官位和財富資源也不可能無限供給給這些士大夫貴族家庭。於是,為了爭奪資源,兩班內部產生了爭鬥,了控制兩班人口過快增長,自太宗時代起?做出了「庶孽禁錮」的規定。所謂的「庶孽」,其實是指兩班家庭中妾侍所生的後代,為了減慢兩班的人口增長速度,作為庶孽的兩班人口,淪落為脫離兩班圈子的另一個階級,稱為「中人」,不得享受兩班的待遇,而只能充當翻譯、醫官、天文、捕校等低級基層官員,通過這種人為控制嫡庶的方式來控制頂層貴族的人數。

  在這兩個階層之後,就是平民和賤民階層了,平民就是一般百姓,被視作良民,而賤民是那些從事賤業的人,以及因為犯罪而被貶為賤民的士大夫後代、中人階級,這個階層當最是被人歧視的階級,一出生就為賤民不能入戶籍,就算學問再高也不能參加科舉,受教育的機會也極少。

  原本這四大等級在李氏王朝當中涇渭分明,相互間的區別和歧視根深蒂固,但是在幾十年前的倭亂當中,由於官府喪失了大量的土地和財富,在戰亂當中能夠徵召的良民減少,也無力負擔起整個戰場的抵抗,而不得不依靠發動義軍作戰。因此,在戰時和戰後不得不對義軍的論功行賞,為數不少的公私奴婢和非兩班的良民,通過參加義軍而獲得官府的嘉獎,或脫離了賤籍,或是甚至因為功勞而步入了兩班階層。

  另外,為了恢復戰後已經十分殘破的社會經濟,高麗的官府還採取了賣官的措施,在朝廷給出的官位下,一批願意繳納糧食或者財物的富農或者商人,也由此得到了高麗的官位,躋身於兩班行列。

  再到後來,因為高麗的國勢日漸衰頹,官府的財政越來越敗壞,這種賣官制度成為了慣例,一旦官府出現經濟危機,就大量地賣官鬻爵、出售未署名的任命狀,而富戶也就借此晉身兩班。現在的國主李琿,在被大漢擁立復位之後,為了彌補十分窘迫的政府財政,就主動進行過幾次買官和捐官。在這幾十年的政策引導下,兩班階級的數目也就空前膨脹起來。

  因為是國都,所以漢城的商業是整個高麗最為發達的地方,平民當中富戶的例自然也就是最高,這些平民很多就通過捐官的方式為自己的家族得到了兩班階級的頭銜。雖然傳統士大夫貴族家庭出身的兩班貴族十分蔑視他們這些藉著時勢爬進來的泥腿子,根本不與他們來往,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為此沾沾自喜,自認為也成了老爺們的一員。

  因此,不同於畏縮的鄉民,他們反倒對中朝太子的降臨充滿了好奇,很多人拖家帶口地來到了城門邊,好奇地看著這批浩浩蕩蕩向漢城湧過來的人馬,把這當成了百年難遇的熱鬧事。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看熱鬧,自然而然地就會造成擁擠,人群擠來擠去,就連旁邊維護秩序的士兵都因此而變得隊列有些不齊。

  太子在乘輿當中,一直看著周邊的風景,時不時地禮節性地和旁邊的李琿交談幾句,本來頗有些無聊,但是到了人頭攢動的城門下,他反倒感到有幾分趣意。

  雖然是高麗的國都,但是畢竟財力和人力物力都十分有限,所以漢城的城牆並不高,城門也不寬,所以這一大隊人馬打頭陣的士兵和侍從們就在城門口被堵了一下,只能慢慢通行,而且他們也和圍觀的士民混在了一起,一下子城門的秩序有些混亂。

  「殿下,要不要去維持一下秩序,前面好像有些混亂。」旁邊一直騎著馬跟著乘輿的侍衛們原本想要前去驅趕這些擁擠的人群,以免危害到太子殿下的安全。

  但是太子馬上就阻止了他們的行動。「難道高麗子民有熱情來迎接我,不要去妨礙他們了。高麗為我國的忠順藩國,子民自然也是十分忠順的,又怎麼會對我不利?」

  一邊說,他一邊從乘輿中站了起來,環視著這些環繞在周圍的士兵兩邊看著自己的高麗士民們。

  等到來到高麗的城門之下時,他興之所至,重重揮了一下手,袍袖也隨之而動,看上去意氣風發,算是向這些來瞻仰自己的高麗士民們打個招呼。

  如果是成年人這麼做,可能會顯得有些不穩重不得體,對不上太子的身份,可是他這樣一個少年人這麼做,卻顯得朝氣蓬勃,而且充滿了熱情,至少很對這些圍觀士民的胃口。

  一邊是意氣風發、如同朝日初升的少年人,一邊是衰頹萎靡、還帶有殘疾的老人,在這些高麗士民當中,造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尤其是,李琿還是一個不得他們人心的『暴君』。

  「太子殿下千歲!」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很快這樣的呼喝此起彼伏,最後匯聚在了一起,變成了眾人的歡呼。

  太子表面上只是微露笑容,其實心裡卻十分高興,他很享受這種歡呼。高麗人和大漢人一樣,所求的也只不過是天下太平而已啊……

  而坐在他旁邊的李琿,就不沒辦法和他一樣高興了。中朝太子來到高麗,卻讓百姓夾道歡呼,享受了本來應該由他來享受的殊榮,實在讓他難以心平氣和,更何況他還明白,這些百姓們多少是因為對他不滿而去對中朝太子歡呼的。他也知道,他第一次執政時所做下的那些事,至今還沒有被士民們原諒,如果不是因為有大漢的武力支持的話,他是不可能再維持統治的。

  不得人心到了這種地步,如果真的被大漢趕下了王位,我又應該自處呢?這個想法一冒上他的頭就被強行壓了下來,但是後背卻已經一陣發涼。

  彷彿是被城門的歡呼聲所感染似的,當乘輿進入到漢城城內之後,歡呼聲仍舊沒有止歇,不過卻是往裡面走越是模糊,因為離王宮越近,住的人口自然也越是稀疏。

  終於,在完全聽不到四周的歡呼聲之時,乘輿來到了景福宮當中。

  他們是從南面的正面光華門進去的,光化門由三個虹霓門組成,其中位於中間的虹霓門供國王通行,左右兩個虹霓門供大臣出入,而作為中朝太子,他自然是從中間的門進入宮內。王宮面積並不大,固然是因為高麗的財政所限,同時也是因為高麗是大明的藩國,王宮的規制嚴格遵循與宗主國的宗藩關係。和服飾上的待遇一樣,景福宮是以親王規制來建立的郡王府,於是所有建築均以丹青之色來區別於中國皇宮的金黃色。

  當進入景福宮之後,出於好奇太子四處打量了一下,結果發現四周的牆垣老舊,有些衰頹破敗,有些殿宇甚至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不由得暗暗稱奇。

  在幾十年前,日本入侵朝鮮,壬辰戰爭爆發。因為積弱而且內鬥不休的高麗朝廷實在難以抵抗日軍的兵鋒,所以王室很早就逃離了漢城。而留都大將金命元、副元帥申恪僅僅率兵千餘,屯濟川亭,他們見到日軍聲勢浩大,不敢拚死抵抗,於是將自己所部的軍器都沉於江中,然後自己騎著馬走逃,在主帥逃離的情況下諸軍自然全部潰散。

  日軍將領加籐清正率領日本軍隊度過漢江,攻佔漢城。日軍入城前後,漢城已經遭到很大的破壞。在當時的國主出逃前夕,城中宮殿、社稷、衙署、城門以及宮內珍寶、歷代典籍、文物禮器已經全部被焚燬,只剩下了李氏王族的宗廟獨存。而日軍將領入城後就曾將這裡當成了居所。後來日軍將領甚至連宗廟都焚燬了,然後移寓到南別宮,指揮諸路之日軍向北追擊。

  在高麗君臣從大明借到援兵之後,因為大明軍隊的兵鋒所及,日本軍隊開始撤兵南下,離開了漢城。然而他們臨行前為了發洩,居然將城中人民屠戮殆盡。當這年宣祖國王返回到漢城時,景福宮已經是宮闕俱燼,荊棘滿城,百官只能夠依牆壁以坐,他也不得不以一位王族的舊日宅邸為行宮。在宣祖死後,現在的國主李琿繼位,在他的敦促下,原本的宗廟和宮殿開始擇要修復。

  因為景福宮佔地太大而且殿宇眾多,需要消耗的財富實在讓現在的高麗朝廷難以支撐,所以他只是草草維護了景福宮一番,然後把重點放在了原本是離宮的昌德宮上面,並且一度把那裡當成了正宮。

  然而,在後來,因為李琿的倒行逆施,高麗大臣們發動了政變,帶著兵衝入到了他所居住的昌德宮當中,然後除掉了他的國君之位。而昌德宮也在這次政變當中被焚燬了。

  篡奪了他權位的侄子李倧另外居住到了別的宮殿當中,昌德宮也荒廢了。等到後來,李琿在大漢出兵的威脅之下終於得以復位,在處死了李倧以及他的子女親族之外,李琿曾經打算過再度重修昌德宮,把那裡當成自己的寢宮。

  然而,在大漢使團的「景福宮才是正宮,國君居於其中才能名正言順。而且景福宮居於漢城城內,利於防守,以免類似的事情再度發生」的建議下,他放棄了重修昌德宮的想法,而是將自己的寢宮遷回到了景福宮當中。

  雖然這些年來景福宮一直都得到了修繕,不過畢竟這裡的規模較大,所以財力有限的高麗朝廷只是重點修造了一小部分殿宇,殿中還留存有不少當年壬辰倭亂時留下的兵災的痕跡,觀察力敏銳的太子一眼就看出來了。

  景福宮的正殿是勤政殿,這裡是御座所在地和國主舉行各種大典和上朝聽政之所,現在過去自然不太合適,所以乘輿向宮中身處的慶會樓行了過去。

  慶會樓是建立於一個巨大的人工湖上的樓閣,它是國王設宴招待眾臣和外國使節的迎賓館,現在用作中朝太子的下榻地自然十分合適。在巨大的池子邊,太子和高麗國主一起走下了乘輿,其他人也紛紛列在了兩邊。

  然後在內侍的引導之下,他們沿著石製的狹窄過道,穿過了這人工湖,走入到了湖心處的慶會樓當中,一路上夾雜著花香的春風不住地向太子的面龐吹拂,讓他感覺舒服了不少。

  慶會樓原本就是國主和大臣們的飲宴之所,所以地方倒也算是十分寬敞,不過因為李琿復位之後很少宴請大臣,所以這裡幾年來並沒有得到妥善的使用和保護,只是在太子駕臨之前匆匆忙忙地再收拾了一次而已,雖然乾淨但是卻總顯得有些荒疏,假山當中雜草叢生,石階也參差不齊,遠處的那些還沒有完全修復的殿宇,更加為這裡增添了幾分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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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21 21:12
第1570章 有力出力

  不過,坐在樓中,看著窗外略顯蕭瑟的湖光山色,太子卻反而從剛才的嘈雜當中解脫了出來。大部分的隨從已經留在了湖的對面,這裡只剩下了一些內侍和高麗君臣以及幾位大漢的官員而已,剛才的喧囂換成了此刻的寂靜,微風從水面上飄過輕撫面龐,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似的。

  就在這時,內侍們紛紛走了進來,將杯子和點心一一放在了每一個人面前的案几上,然後倒上了酒,不過他們來到太子面前的時候,他揮手阻止了他們,沒有讓他們倒酒,只是在面前留下了一個空碗。

  太子讀書的時候,看到過不少文人的文章提到過把酒臨高的雅興,想來他們品的就是這種憑窗遙望萬物蕭索的意境吧,只可惜現在他年紀小,而且有重任在身,所以不能喝酒,不然還真想傚法一下先賢。

  在每個人的面前都已經倒好了酒之後,高麗國主李琿端起了酒杯,朝著自己的面前虛晃了一圈,渾濁的眼睛看著無盡的虛空。

  「臣恭祝天朝天子安康!」他一邊高喊,一邊將杯中的酒送入到了口中。

  「臣恭祝天朝天子安康!」其他人也一起拿起酒杯高喊,就連太子也拿起了空空如也的酒杯,做出了一個乾杯狀。

  在喝下了一杯酒之後,內侍再度上前給眾人倒上了酒,接著這些人一邊喝酒一邊三三兩兩地各自攀談,氣氛驟然就變得熱烈了許多。

  因為是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上,所以太子的身邊只有李琿一個人,他也沒想主動找李琿攀談,所以先只是拿起點心吃了幾口。

  而這時倒是李琿先來找太子攀談了,他拿起酒杯,摸摸索索地湊到了太子的身邊。

  「臣恭祝太子殿下馬到功成,為弊國一雪冤仇。」他先是嚴肅地對著太子祝詞,然後再度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多謝國主吉言。」太子連忙也站了起來,將他又攙扶到了原位上,然後才低聲回答,「不過,征伐之事,靠的就是上下同心,既然這次大軍是要從貴國出發,那想要馬到成功的話也有賴於貴國襄助,還請國主也要和弊國同心協力,一同完成這前古未有的偉業……」

  「那是當然。高麗與日本血海深仇,壬辰倭亂所留下的慘跡現在還是歷歷在目,臣須臾也不敢忘,如何會耽誤了報仇之事?再者說來,臣是大漢的屏藩,大漢天子有令,臣哪裡有不盡心竭力的道理?」李琿以十分熱忱的語氣回應了太子,「還請殿下放心,臣一定會帶著弊邦克盡艱難,協助天兵打敗日本。」

  「國主有勞了。」眼見對方說得如此順心,太子禁不住笑了笑,「正好我也有些事要請求國主襄助,就是為了達成我此行的目的。」

  「還請太子示下。」李琿有些疑惑。

  「雖然國主已經知道我朝就要征伐日本了,但是想必國主還不知道其中具體的安排吧。」太子平靜地看著對方,「為了方便進軍日本,我朝把出兵的地方選擇為靠日本九州島最近的海港,也就是貴國的釜山港。也就是說,最近一段時間,我朝的陸軍和海軍、以及各地籌措的糧草軍資都要源源不斷地通過海上運到釜山港,集結待命。之後我也要移駐釜山,一邊就近指揮大軍後方的供應。」

  為了保密起見,太子並不打算把所有的細節都告訴李琿或者其他高麗人,但是畢竟是要在別人的地盤上坐鎮,有些事情是非說不可的,在來之前,太子就和自己的隨從們商議了很久,做好了準備,今天要趁著這個機會一次性給李琿說明。

  「釜山……」李琿先是一怔,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中朝這個想法倒是也不出意外,釜山是一個天然良港,而且多年以來就被開闢成了商港,設施完備,有利於海船集結,而且離日本極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進行登陸。當年日本進軍高麗的時候,也是從釜山登陸的,這也算是天道好還吧……

  雖然心裡不喜歡中朝,但是對日本李琿更是充滿了恨意,所以也巴不得中朝能夠把日本人當年在高麗做過的事再在日本做一遍。

  「殿下要親臨釜山坐鎮嗎?」不過,他還是對太子親臨有些疑慮,「釜山雖然是個大商港,但是條件畢竟簡陋……而且商港各國商人齊聚,魚龍混雜,恐怕也會對太子殿下安全不利啊。殿下不若還是留在漢城吧,在漢城也可以坐鎮指揮。」

  「我是負責後方的,當然要在最能夠起到作用的地方呆著了,國主的心意我領了。」太子輕輕搖了搖頭,否決了對方的提議,「若是貪圖享受,我留在京城就好了,又何必跑到高麗來?至於安全,國主也不用擔心,到時候釜山港集結了我國的水陸大軍,若是有人能夠在那裡對我不利,那倒是稀奇了。」

  擔心的就是這個,李琿心說。

  中朝在釜山港集結水陸大軍,太子又親臨釜山坐鎮,到時候這釜山到底是高麗國的還是中朝的?

  可是……反對又有什麼用呢?平白惹得中朝太子不高興。

  「殿下所言甚是,臣明白了,臣一定會諭令地方官,全力配合太子殿下。」帶著一種無奈,李琿低聲說。

  「確實應該全力配合才是。」太子突然笑了起來,「國主,我聽聞貴國全境是分作八個道,釜山港隶屬於慶尚道對吧?」

  「沒錯,殿下。」李琿輕輕點了點頭,突然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李朝立國之後,將全國的州府全部重新劃分,然後設立了八個道(相當於中國的行省,是地方的最高級行政單位),釜山就屬於慶尚道治下。李琿沒有想到中朝太子對高麗居然這麼熟稔。

  「國主,我所求的事情就是這個了。」太子的笑容愈發謙和了,「為了更加有利於我國征伐日本之戰,也方便我來指揮調度,確實需要地方官府的全力配合不可。而且要最精幹也最受信任之人。所以我斗膽請國主暫且將這個慶尚道換為精幹人選……」

  「精幹人選……」李琿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心裡開始砰砰亂跳了。

  中朝太子這話,無異於是表示他對高麗的地方官員十分不信任,要求他更換為對方認可的人選,這是一種十分明顯的干涉可是他偏偏又無可反駁,因為地方官員到底是什麼樣,他也是知道的。

  「如今的慶尚道官員們確實大多數老大不堪用,殿下如果覺得不滿意,臣回責成議政府進行銓敘,盡快換上合適的人選,以免耽誤了殿下的大事。」他忍住了心中的驚慌,小聲地回答。

  「如今大事已經箭在弦上,慢慢銓敘如何能夠趕上時間?」太子搖了搖頭,不認可對方的建議,「倒不如這樣吧,貴國駐京城的使節李珂,為人機敏,而且性格端方正直,做事也十分有章法,這些天他隨我一同前來高麗,和我說了很多有關於高麗的事情,讓我受益良多……既然他如此通曉高麗上下情勢,又能與我朝交好,那就讓他來暫且管一管這個慶尚道吧,讓他來節制地方官吏,我看是十分合適的。」

  隨著太子的這番話,一股涼氣從李琿的腹部躥升,直讓他差點都坐不穩了。

  中朝這是直接要干涉高麗內政了,而且是要直接任命責管一道的官員!

  高麗八道,最高級的地方官員是觀察使,按照高麗官制,官品是從二品,已經是高麗的最高層文官之一了,這怎麼能隨隨便便就任命呢?

  「殿下……這……這恐怕有些不合適吧?」因為實在有些緊張,他微微顫聲了,「慶尚道觀察使是我國最為重要的官職之一,要經過仔細銓敘方能任命,李珂之前身為我國駐天朝的使節,並沒有多少從政的經驗,如何能夠當得起這麼重要的任命?再說了,我國並沒有讓宗室來出任地方大員的先例……」

  這個話倒不是騙人,李朝從立朝開始,王室鬥爭就十分激烈,多次發生過宮廷政變,宗室幾次被擁立為敵,因此歷代君王都十分注意戒備宗室,極少讓宗室出任朝廷和地方官員,一如靖難之役後的大明。李珂身為宗室,如果被中朝隨意任命為一道的長官的話,天知道他又會興起什麼樣的野心?

  接著他抬頭面向了太子,「殿下,還是讓臣等再好生商議之後,另外再派遣得力官員另行赴任,輔佐殿下完成大業吧。弊國雖然國小人寡,但至少還是有不少能文善武的士大夫的。」

  「貴國能文能武的士大夫當然有不少,可是精通大漢風俗習慣,又和我等有來往的士大夫能有幾個呢?」太子還是不太認可李琿的抗辯,「國主,我知道這個要求讓你可能有些為難,但是這只是權宜之計而已,只要征日大業完成,你就算立即撤銷掉對李珂的任命也並無不可,這次只是為了配合我朝、也是為了貴國報仇雪恨而特別破例。」

  「可是……可是……」李琿還是有些猶豫,「殿下,乾脆讓李珂以參讚的方式隨同您一起去釜山吧,我會下詔令讓所有的地方官員聽從他的居間調遣,包括慶尚道觀察使。如果這還是不行的話,我乾脆讓他做東萊都護府使,總管整個東萊都護府的庶務……嗯,還可以管領慶尚道的水師。」

  釜山港現在是高麗最大的港口,李朝開國之後,在開國太祖李成桂的年代就在這裡設置了兵馬使鎮,在太宗年代將其改為僉節制使。再過了一兩百年後,由於這一地區的重要性,而被升格為東萊都護府,最高的行政長官就被稱作東萊都護府使。

  除了是商港之外,這個東萊都護府特別還設置了作為對日貿易及外交中心地區的倭館。

  倭館是專門用來和日本交易的機構,一如大漢在長崎的商館一樣。最初這個倭館設在釜山浦,但是在壬辰之戰後,兩國一直交兵,這個釜山浦倭館則在戰爭當中被毀壞。在壬辰之戰以後,經過了幾年的試探,兩國重新恢復了貿易來往,倭館又被設置在了豆毛浦。

  同時,殘酷的倭寇入侵,讓高麗君臣上下也明白了國防的重要性,而釜山地區就被當成了首當其衝的重要地區,在壬辰之戰後,高麗朝廷馬上設置了慶尚左道水軍節度使營,其下設置幾個水師鎮,負責防禦海岸。

  當然,在多年的和平下,這些水師已經和高麗的其他政府機關一樣,在貪污腐敗當中變得腐朽和平庸,但是李琿能讓李珂去做這麼重要的地方官,還讓他節制水師,已經確實是很大的讓步了。

  可是這樣的結果還是不能讓太子滿意,他自從領下了這個任務之後,一心一意想的就是怎麼確保自己的任何能夠圓滿完成,唯恐有一絲的閃失和掣肘。讓李珂來出任慶尚道觀察使,是他之前就已經和自己幕僚商定好的結果,怎麼會因為李琿幾句話就輕易改變。

  「國主,有倒是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李珂如果只是一個都護府使的話,他和其他地方官員是平級的,和觀察使則是上下級,他哪裡又有足夠的權力來支使動這些地方官?還不是會被平白掣肘?我說了,這只是權宜之計而已,只要征日之戰結束,李珂可以馬上被解除職位,我不會再加以干涉,國主莫要過於擔心了。」

  雖然沒辦法親眼看見太子殿下皺眉的樣子,但是從他的語氣裡面,李琿已經聽到了一絲不耐煩。

  他表面上說得十分客氣,但是大概是不容拒絕的要求了。

  呵,雖然嘴上說得好聽,做一些面子上的功夫,號稱要約束一下橫行不法的使團,但是這位中朝的太子,實際上驕橫跋扈比那些使團成員有過之而無不及!之前的使團成員再驕橫,也沒有過直接下命令來要求按自己的意志二品大員。

  如果答應了的話,這無異於為大漢進一步干涉高麗的內政開一個先例,到時候自己一定會被國內的士民更加蔑視和怨恨,又哪裡有顏面去見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他一直在沉默不語,讓太子更加不耐煩了。「國主,我知道這個要求讓你有些為難,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過的嗎,高麗乃天朝藩國,一心一意地想要為天朝效力,現在我還並沒有叫貴國出多少錢糧軍馬,只是要貴國安排一個地方官而已,而且還是臨時的措施,難道就連這一點貴國也做不到嗎?」

  在他看來,中國對高麗已經夠客氣的了,在壬辰倭亂的時候,前明兩次大舉出兵,前前後後和日本軍隊打了幾年,花費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才將日本軍隊趕走,對高麗真可謂再造之恩。而且,因為體恤高麗國窮力弱,這些軍費還都是大明自己承擔的,不知道給大明帶來了多少壓力,大明的財政在萬曆後期開始日漸窘迫,以至於最後天下崩壞,說不得也有這場戰爭消耗太大的原因。

  而這次大漢出兵,也沒有要求高麗跟著出兵,甚至沒有要求對方負責軍費,只是要求出一點地而已,糧草和軍資也是自己從國內籌措高麗本來就是大漢的藩國,有需要的時候借地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在這種情況下李琿還要推三阻四,這就讓他有些不滿了。

  「殿下……殿下……臣知罪了。」眼見他的話如此嚴厲,李琿難以承受這種壓力,連忙告罪,「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高麗作為大漢的藩國,原本也應該為大漢效勞,這個要求,臣是可以答應的。只是……臣雖然身為高麗國主,但是畢竟還是需要大臣輔弼的,地方官員的任命,需要有中樞的大臣們認可。臣要跟大臣們知會一下,以免讓朝野震動。」

  現在中朝太子給的壓力實在太大,他完全不敢當面拒絕,所以無奈之下只想著要拖延一下時間,然後和群臣商議一下看看有什麼避免的辦法如果實在沒有的話,也可以把一部分的罵名推給當朝的大臣們,不至於一個人承受責難。

  「一道之首的任命並非兒戲,知會一下輔政大臣,走一走程序是應該的,國主儘管去做吧。」他的這個理由太子倒也能夠理解,所以點了點頭。「不過,還請國主盡快完成任命,免得拖延時日,耽誤了大事。」

  「是,是,臣明白了。」李琿忙不迭地連連點頭。

  眼見大事已了,太子懸著的心也放下了,這時候他看著面前這個誠惶誠恐的盲眼老人,心裡又沒來由地出現了一絲憐憫。

  「好了,今天本是一個大好的日子,我初來高麗,受到貴國君臣的熱情接待,感到十分滿意,現在正事已經說完了,大家再來好好看一看貴國的山水吧。」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5-22 18:2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22 18:02
第1570章 大漢似暴秦

  「謝太子,臣也覺得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李琿心神已經全都亂了,習慣性地頷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為了掩飾窘態,他拿起酒杯喝下了一口酒,但是這美酒到底是何滋味,舌頭居然毫無所覺。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風波,今晚招待的宴會裡面,兩位地位最高的人都顯得好像不是特別有興致,所以群臣們互相談天的聲音也小了許多,氣氛雖然表面上熱烈,但是看上去總多了收斂。

  到了深夜時分,這次的宴會終於散席,太子在景福宮內侍從的帶領下,前去宮中為他安排的寢殿歇息,大漢的使團官員們也一同離開了景福宮回去使館。然而高麗君臣卻因為中朝太子親臨所帶來的風波,依舊徹夜難眠。

  在內侍的暗示下,領議政大臣金藎國留了下來,並且隨著內侍一路來到了勤政殿旁邊的書房當中。

  當他來到書房的時候,裡面的燭光十分昏暗,陰沉著臉的李琿端坐在座位上,渾濁一片的眼珠似乎在泛著黃色的光,看上去著實有些瘆人。

  就算是有一手將他提拔為領議政大臣的恩情在,他也實在還是沒辦法對這個國君興起多少尊敬之心。

  「殿下,不知道有何事召喚臣過來?」他忍住了心中的厭惡感,弓著身向李琿詢問。

  在前明時代,高麗國身為藩國,國主只是享受親王的待遇而已,按理來說就只能使用殿下的稱呼,到了大漢取代大明之後,情況也並沒有改變。不過,因為之前並沒有人呆在旁邊,所以私下裡金藎國還是叫了李琿陛下,但是現在中朝太子已經親自駕臨景福宮了,為了安全起見,他就選擇了用殿下來稱呼自己的主君。

  聽到了這個稱呼之後,李琿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但是很快就重新舒展了。他也能夠理解對方的心意。

  「愛卿,這麼晚了還要把你召喚過來,寡人也有些過意不去。」他也隨著對方換了稱呼,「若非事不得已,寡人怎麼也可以讓你先睡個好覺。」

  他的話,讓金藎國加凝重了,他明白,國主這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肯定是碰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大事,在這一瞬間當中,他在腦中迅速地將剛才一幕幕給重新回憶了一邊。

  「可是中朝太子剛才跟殿下說了些緊要的事?」片刻之後,他抬頭問。

  「確實如此。」李琿茫然地點了點頭,「那位殿下要我把李珂任命為慶尚道觀察使。」

  「什麼?」因為這件事太過於突然,所以金藎國大吃了一驚,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是從國主的臉上,他又看不出在開玩笑的痕跡。難怪國主剛才會那麼失態,還嚇得連夜找自己的來商議。

  「這……這……」金藎國也一陣心亂,連手都無意識地擺動了起來,「這太不合體統了!」

  自從李朝建立之後,高麗仿照大明建立了一套嚴密的官制,從中央到地方都有嚴格的官級秩序,而且官員的任用也十分講究資序,別說一道觀察使這樣的官員了,就連地方更小的官員,也是需要議政府來進行銓敘,經過慎重挑選才能夠得到正式任命。

  現在中朝太子打算就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隨便給高麗朝廷指定人選,這已經破壞掉了之前高麗的任官規則,更何況居然還是要指定一個宗室。也許在這位殿下的眼裡這是一件小事,但是以後對高麗必定貽害無窮。

  再說了,開了一個先例,以後會不會還有更多先例,若是以後中朝想要隨意任命高麗官員,那高麗的朝廷到底如何自處?自己作為領議政大臣的權力又該如何伸張?一想下去,他只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殿下,請千萬不要答應中朝太子的要求!」金藎國回過神來之後,馬上就衝著李琿大聲喊了出來。「若是答應了他,那以後必為大患啊!」

  「可是我不答應又能如何呢?」李琿先是苦笑,然後反問。

  這個反問讓金藎國頓時語塞。

  高麗是中朝的藩國,理論上都是中朝皇家的臣子,以中朝太子的身份,他如果要求高麗任命官員的話,又有什麼理由來反對呢?

  「那,殿下……是答應了嗎?」又過了片刻之後,金藎國略微苦澀地再問。

  「若是答應了,也不用今晚再將你也叫過來了。」李琿略微冷淡地回答,「為了拖延時間,寡人推說茲事體大,請求太子殿下再寬限一些時間,讓議政府再準備一下,至少走一走程序,以免有駭物議。」

  什麼有駭物議,還不是怕自己一個人承擔不了責任?金藎國心裡冷然哂笑。可想而知,這個決定一經發佈,一定會在高麗朝野之間引發軒然大波,到時候朝議洶洶,經辦的人肯定會背上罵名,他沒有想到在自己還毫無所覺的時候居然就背上了這麼大的麻煩。

  然而,即使心裡明白國主這麼做的真正有意,他也沒有辦法當面指出來。

  「愛卿,今晚把你叫過來,寡人就是要問問你,你有什麼辦法來改變太子殿下的決定嗎?」李琿長嘆了口氣,「雖然現在寡人少許拖延了下時日,但是太子殿下要求朝廷盡快做出決定。若是惹怒了他的話,恐怕接下來就會讓大家十分為難吧?」

  金藎國心裡也知道國主說得十分正確,可是他想了又想卻還是一籌莫展,想不到什麼可以讓太子殿下改變主意的辦法。

  大漢的開國皇帝文韜武略,創下了可以比肩之前任何一位帝王的功業,自然是一個容不得人反抗的君王。而作為他的嫡長子,從小接受的是繼承人的教育,縱使外表再和氣,這位太子恐怕也不是會輕易改變主意的人,既然他已經下了命令了,想要叫他收回成命又談何容易。

  「臣去找一下靖城君吧,對他曉以大義,讓他明白此事對高麗有害無利,必須向太子殿下推辭掉這項任命。」沉默了許久之後,金藎國說出了自己的主意,「只要靖城君心裡還稍存忠義之心,應該就會跟太子推辭。」

  靖城君就是李珂的封號,金藎國決定去找李珂,讓他自己去推辭掉慶尚道觀察使的任命,這也算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

  「若是李珂不肯,又該如何?」李琿低聲反問,「名位當前,也不是任何人都會避讓的吧。」

  「若是靖城君不肯,那也只好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去辦了。」金藎國苦笑著回答,「臣沒有別的辦法。這個罵名,臣也只能默然背下來了。」

  「那就這麼辦吧。」李琿也面色慘然。「愛卿,勞煩你了。」

  頓了一頓之後,他再度問。「愛卿,你之前是親自迎奉那位殿下的,已經和他呆了幾天了,在你看來,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中朝太子如同傳聞一樣,果然聰慧機敏,待人也謙遜誠懇,並無王孫公子的傲氣,深得身邊扈從的人心。」金藎國當然當然明白國主到底問的是什麼意思了。「更為重要的是,他也不乏仁心,能夠寬厚待人,懂得體恤民情。依臣看來,他若是在之後仍舊能夠保持同樣的性格,那中朝還將會迎來一任明主。」

  「他對我們催迫得這麼急,虧得你還能這麼說他的好話。」李琿苦笑了一下。

  「一事歸一事,雖然這件事讓臣等頭疼不已,但是臣不能因此而誑語。」金藎國一臉的嚴肅,「殿下應當明白臣的意思。」

  「也就是說,至少還有一任明主嗎?」李琿確實明白金藎國的意思,他再度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些惆悵。

  「大明,終究是回不來了啊……」

  因為屢受中朝的欺壓,高麗君臣上下十分懷念大明,感思它幫助復國的再造之恩,也懷戀當年大明不干涉內政的寬鬆統治,哪怕是大明已經滅亡多年了之後,這種思潮還是沒有消退,甚至不少高麗士大夫的家裡供奉著大明神宗皇帝牌位。

  所以他們最熱切盼望也就是大明能夠復國、至少大漢能夠和秦隋一樣速亡。

  之前他們暗中嘀咕,大漢不尊儒學而且鼓勵工商,而且行事如此貪婪橫暴,一看就是行法家的秦朝,祚必不久長。可是事與願違,這些年來大漢國勢仍舊蒸蒸日上,四處征伐而且取得了勝利,不僅女真和蒙古被打得慘敗,就連前明的殘餘勢力也變成了風中之燭,眼看就即將灰飛煙滅。哪怕再怎麼不喜歡那位開國皇帝,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對方已經如日中天,簡直就像是那位始皇帝一樣,橫掃天下。

  現在,金藎國又判斷中朝太子也能夠成為一代明君,那就是在說中朝至少兩代明君,太子如今才十幾歲,還能再活好幾十年,所以大明是再也回不來了,至少他們這一代人是再也看不到了。

  兩個人都不禁有些唏噓。

  「秦朝的太子扶蘇也是十分賢明的。」猶豫了片刻之後,李琿突然說。「但是最後大秦還是亡給了胡亥。說不定……說不定其實歷史還能重演一遍,天子如此虎狼之性,怕是不會喜歡柔仁的兒子吧?再說了,天子如此春秋鼎盛,太子要當多久的太子呢?遲早會忍耐不下去吧……如此看來,過得多年,中朝會內亂也說不定。」

  「這種事是天數,又有誰能夠確定呢?如果是這樣那最好,可是我國總不能將希望寄託在這種事上面。」金藎國搖了搖頭,沒有同意對方的看法,「至少現在,天朝就是天朝,臣等也只能把它當成天朝來禮敬,不能有絲毫越矩。」

  「你說得寡人都明白,這也不過是閒談罷了。」李琿也收回了自己的遐想,重新面對了現實。「愛卿就按照今晚的議定去辦吧。」

  來到了漢城之後,跟隨著太子出京的龐大團隊也各自有了去向,太子殿下和本人的親隨住到了景福宮當中,而其他的大漢成員則被安排到了大漢使館裡面。至於跟隨太子殿下來到高麗的高麗人,則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這些高麗人都是高麗駐大漢京城的使團成員,幾年來一直都駐在京城難得回一次家,現在終有機會於回來,都有一種暢快了不少的感覺。尤其是大漢畢竟是人們眼裡的上國,能夠得以在那裡駐節一次,雖然大家對大漢的觀感並不是很好,但是這些使臣們仍舊被其他士大夫們所羨慕,剛剛一回來就紛紛得到了邀請,應酬不斷。

  不過,和其他各處去應酬往來的使臣們不同,宗室出身的靖城君李珂一回到家中就閉門謝客,既不宴請別人也不去其他人家往來,這種做法雖然有傲慢之嫌,但是因為他是宗室的身份,所以大多數人也理解他的做法,沒有上門去叨擾這位高麗駐大漢正使。

  不過,靖城君一家概不接受外客來訪的規矩,今天還是被打破了,一大早,就有一位客人乘坐轎子來到了靖城君的府中。這位客人是靖城君無法推拒的人,當今高麗的領議政大臣金藎國。

  一聽到金藎國來訪,原本正在和家人閒敘的李珂不敢怠慢,連忙將他迎到了自己家的正堂當中。儘管正常情況下宗室和朝中大臣來往不應該如此大張旗鼓,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金藎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在僕人送上了茶之後,李珂揮手就讓僕人離開了,然後一臉好奇地看著端坐在座位上的金藎國。「不知大人今天過來拜會在下,有何貴幹?」

  「本官今天過來拜會的目的,靖城君不可能不知道吧。」金藎國一臉不耐煩地回答,「靖城君,事到如今,就不要再藏著掖著了。」

  眼見金藎國如此不客氣,李珂的臉色也微微變了變,然後他也變得嚴肅了不少。「大人今天心情看上去不大好啊。」

  「當然不好了,眼見就要成為萬眾唾罵的罪人了,怎麼可能好起來?」金藎國冷笑,「倒是靖城君心情是很好啊,眼見就要成為一道觀察使,大權在握了。」

  「看來……看來太子殿下已經跟國主說過了啊,」李珂的神色更加凝重了,「請問大人,國主對此事如何看?」

  「還能如何看?當然是萬般的不願,對你也是怒不可遏。」金藎國冷笑著回答,不過他也看出來了,李珂並不因此而感到害怕,於是繼續說了下去,「靖城君,我知道你不在乎國主喜不喜歡,只要太子殿下堅持的話,我們也確實會忍著氣答應這個要求,反正你是能夠得償所願的。只是,靖城君,若我們那時候被朝野唾罵,難道你就能夠逃得掉嗎?太子殿下已經明說了,這只是權宜之計,為了配合他自己的使命而已,等到戰事結束之後就不會再管你的任命。所以,縱使你現在能夠當上慶尚道的觀察使,到了戰事結束又能如何?到時候殿下不再管你,而朝野又對你十分不滿,你又該如何自處?靖城君,你可要好好想想後果,不要利令智昏啊!」

  他這番言辭,聲情並茂,最後更是十分懇切,好像是在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一樣。

  而且他的話也足夠有說服力,至少令李珂感到了震動。

  「金大人……此事難道牽涉就會有這麼大嗎?」李珂沉吟了片刻之後,有些遲疑地看向了金藎國,「我並沒有多大的野心,只是想要儘量讓高麗士民少受損傷而已……大人也知道,如今中朝已經四處在滲透到我國境內,到處都橫行不法。如果太子殿下到了釜山,那裡聚集了大量大漢軍漢,又有太子的撐腰有恃無恐,他們到時候不知道會作出什麼事情來!我出使大漢多年,雖然不能說有多高的威望,但是至少也積攢了一些和大漢高官乃至皇家之間的人脈,如果我能夠居間其中的話,至少可以令那些人有所顧忌,不至於過於荼毒地方。大人,我一片拳拳為國之心,還請大人體諒!」

  他說得如此懇切,慷慨激昂,倒讓金藎國一下有些語塞了。

  「靖城君的想法其實倒也不無道理。」片刻之後,他微微嘆了口氣,「只是靖城君,你想想,如果先例一開,還是一道觀察使的先例,以後大漢豈不是可以隨意干涉我國的官員任命?如果靖城君真的為國家著想的話,就應該推辭掉這項任命,想要幫助國家不至於受到荼毒,方法有很多種,不必一定要用最壞的辦法。」

  「難道不開這個先例,中朝以後就不能干涉高麗內政了嗎?」李珂搖了搖頭,顯得有些頹然,「金大人,你是領議政大臣,你當然是不願意類似的事情發生,可是捫心自問,難道如今大漢不是已經可以隨意擺佈我國了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金藎國臉色一變,沒想到對方居然說出了這種話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22 18:03
第1571章 大好時機

  「我推辭掉這個職位,固然是輕鬆,也許真的能夠?辭掉,可是太子殿下既然心意已決,就算我堅決不做,難道他就找不到願意去做的人了嗎?」李珂還是苦笑,「到最後,還不是會隨了他的心意,難道還有誰比我更加能夠溝通兩國、又更加一心一意為國出力的人選嗎?依我看,還不如我來算了。只要能讓我國多保存一些骨血。縱使背負些許罵名我也是在所不惜。」

  他的這番話並沒有觸動金藎國,反倒讓他心裡突然燃起了怒火。

  說得倒是好聽,到最後不還是捨不得那一點權位嗎?

  「靖城君,雖然你堅決推辭,不一定能夠改變殿下的主意,但是至少可以努力一下,如果試都不試,那如何能夠體現出你拳拳為國的心意?」金藎國瞪大了眼睛,不自然當中帶上了一些威嚇,「而且,就算是靖城君你並沒有能夠改變結果,太子殿下讓別的人來當這個慶尚道觀察使,那也比你這個宗室來直接出任要好吧?惡例也是有大惡和小惡之分的,還請靖城君三思!」

  「金大人,何以見得讓我來就是大惡,讓別的人來就是小惡?」李珂也有些惱怒了,馬上反問,「莫非我為國效勞了多年,結果就成了大奸大惡了?不錯,我是宗室,可是宗室就不能報效國家嗎?我身為李朝宗室,理應比其他人更加樂於維護高麗的利益才對,為何國主和大人竟然如此猜忌於我?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被朝廷當成反賊來防範,難道這就是合情合理嗎?我只是一個遠支宗室而已,從沒有享受過宗藩的好處,壞處倒是受了不少,過得閒雲野鶴,也從來就沒有過非分之想,難道國主和大人還會懷疑我有別的什麼野心嗎?」

  才說了不到一會兒,兩個人就鬧得有些僵了,吵的聲音也飄到了堂外,不過李珂在家的時候御下很嚴,所以並沒有人跑過來。

  眼見對方如此生氣,金藎國也不由得放低了態度。

  「靖城君身為宗室,確實也應該為國效勞,不過效勞也有很多方式吧?靖城君對國對國主的忠心,我是不懷疑的,主上也並不懷疑,只是瓜田李下的事情太多,難免會惹人非議啊……再說了,靖城君的忠心耿耿,但是若是大權在握,難免會有小人暗地裡煽風點火,陷你於不義,而且先例一開,以後的宗室也想著要謀奪權位又該如何?總不至於每一個宗室都毫無野心吧?」

  「所以金大人是怎麼樣也不肯支持我去當這個觀察使了?」李珂苦笑,「難道我只能閒呆在家裡,空有滿腔熱血卻無處拋灑,眼睜睜地看著國勢一步步頹喪嗎?恕我難以從命。金大人若是能夠自己讓太子殿下回心轉意,那我無話可說,但是想叫我去自己堅決請辭,我也還是恕難從命!我……我不能因為害怕眾議,就置高麗百姓於不顧。」

  「別說得那麼悲天憫人,靖城君……」金藎國突然悠悠地笑了起來,語氣裡面更加多了幾分嘲諷,「若是捨不得這點名利,本官也不會拿靖城君如何。畢竟靖城君現在攀附上了中朝太子了啊。」

  「本人一片誠心,金大人若是不信,那就算了。」李珂因為惱怒,臉色有些泛紅了,「大人也不用在我這裡置氣了,想想辦法怎麼說服太子殿下改變主意吧。」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本官又何必再去太子殿下那裡去觸霉頭呢?」金藎國還是滿面的笑容,「看來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靖城君得償所願,成為慶尚道觀察使了。還請靖城君之後能夠不忘自己的本心,多多在大漢面前保護我高麗士民的元氣啊。」

  「金大人……?」金藎國由憤怒轉向平靜的突然轉變,讓原本以為要挨上一頓狂風暴雨的李珂頓時就有些不知所措,「金大人這是何意?」

  「這是無可奈何,只得承認現實啊,還能有什麼意思?」金藎國一邊笑,一邊慢慢悠悠地再喝了一口茶,毫無話不投機拂袖而去的意思,「李大人也不用害怕,本官並不是在暗自諷刺你,也不是打算秋後算賬,而是本著同僚之誼祝賀大人,畢竟以後大家同朝為官,還是需要精誠合作為上。」

  李珂一直盯著對方,想不通這位領議政大臣到底是打什麼主意。

  「其實靖城君的心思本官倒也不是一點都猜不出來,無非也是為了保全身家而已。」金藎國的笑容略微多了些詭異,「殿下一直都不得人心,年紀又有這麼大了,天知道能享國到什麼時候?他若是有個閃失,靖城君也需要一些資本來應對之前的朝堂亂局吧。」

  李珂這下子更加驚訝了,他睜大了眼睛,但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眼見對方是這種反應,金藎國的心裡也更加篤定了。

  如今國主李琿已經是風燭殘年,又是個殘疾人,天知道還能夠活多久,隨時都可能陷入到病重不治的境地。而他唯一的兒子又在之前的政變當中被人殺死,現在膝下並無子嗣,可想而知,如果萬一他意外死去的話,為了爭奪這個嗣子和王位,高麗的宗室內將會出現極大的紛爭。李珂身為遠支宗室,雖然並沒有爭奪王位的資格,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將會捲入到這個危險的漩渦當中。

  高麗原本就對宗室防範很嚴,他這種遠支宗室若是沒有辦法保全自己的話,等到新君繼位,天知道又會被怎樣擺佈,搞不好連如今這個駐中朝使節的位置都保不住。也難怪李珂寧可冒風險,也想抓住機會先拿到一個慶尚道觀察使再說了。

  雖然這個職位他很可能只能夠臨時坐一坐,但是只要能坐上一段時間,就能給自己增添一份資本,也更能夠讓他在之後有可能出現的風暴當中安然度過。

  在異樣的寂靜當中,李珂動了動嘴想要否認,但是最後卻放棄了這種徒勞無益的嘗試,反而歎了口氣。

  「金大人若要這麼想的話,在下也沒有辦法。日久見人心,在下一片丹心為國為民,終究是有被世人理解的那一天的。」

  「大人的丹心可昭日月,哎,只可惜世人一向不太能夠理解別人的苦心啊……」金藎國的笑容越發詭異了,「這項任命既然中朝太子要求,那終究是會發佈的,只要一發佈出去,不管你有多少苦心,都會被士民唾罵,靖城君你又能跟幾個人解釋?縱使一時能藉著中朝和觀察使的權位保全自己,但是在新君眼裡弄不好你就會成為奸臣,難道中朝會肯保大人一世嗎?」

  「……」李珂突然從他的笑容當中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東西,「大人是另有要事要指教於我嗎?」

  「沒錯,李大人。」金藎國將自己手中的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既然李大人一心想要接這個位置,那日後我們是同僚了,不光是同僚,而且還是要一同接受唾罵的大臣——難道大人不想要找些辦法來改善一下處境,讓我們日後能夠有一個更好的下場嗎?」

  「大人直說吧。」李珂一直盯著金藎國,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點端倪來。

  「靖城君,你在未來的嗣子之爭當中找一個好位置來保身,這固然是好打算,但是為何不乾脆再進一步呢?嗣子之爭固然是凶險,但是只要參與其中,就有可能得到莫大的好處。」金藎國淡然拂了拂衣袖,好像自己說的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樣,「只要能夠有擁立之功,那不管犯下多少過失,保全身家名位,應該還是不難的吧?」

  「……大人……你……」李珂就沒有辦法如同對方這樣平靜了,他瞠目結舌地看著對方,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在說什麼?」

  「本官要說的事情,靖城君不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嗎?」金藎國仍舊好整以暇,「既然我們一定要受國人的唾罵,那就應該想些辦法,讓士民能夠覺得我們畢竟還是在為國家著想。如今的聖上,雖然天縱英明,但是畢竟不得人心,如果我們能夠想想辦法立個嗣子,一方面可以安定國本、博得擁立之功,一方面又能夠得到國人的讚賞,抵消之前的憤怒,兩全其美。如此一來,我等非但不用再受士民唾罵,恐怕還會被人感激吧……」

  李珂已經呆住了,他定定地看著對方,只覺得全身僵硬,連動一下都不行。

  雖然他說得雲淡風輕,但是臣子們私下裡議論君上,還在討論立嗣子的事情,這可是明目張膽的大不敬,甚至是謀逆啊!

  「事到如今,靖城君又何必如此驚惶不安?」看著李琿如坐針氈的反應,金藎國的笑容裡面又加上了些嘲諷,「剛才本官質問靖城君的時候,你可是十分慷慨激昂的,大有王家後裔的風範。怎麼,到了現在就挺不住了?靖城君,我問問你,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這並不是金藎國臨時起意,而是早就盤桓在他心中的一個想法,只是今天才藉著一個機會說出來而已。

  他是北派的大臣,而北派在之前多年的黨爭當中早已經大受創傷,而他又是在李琿復國之後,因為屬於西人黨的大臣遭受清洗空出大量職位,而被一路提拔到領議政大臣的職位山的。雖然他現在位極人臣,號稱領相,但是並沒有很深的根基,反而因為是李琿任命的緣故而不受國內士民的喜愛。

  所以他最恐懼的是一旦李琿身故,自己也會隨之陷入到風雨飄搖當中,極有可能保不住自己的權位。既然如此,那就乾脆想辦法擁立一個嗣君,接著擁立之功來繼續鞏固權位,這就是一個順理成章的想法了。

  這個想法確實大逆不道,而且光靠他一個人難以實施,所以他一直都壓在了心裡,表面上從不說出口。

  之前他是想要藉著說服李琿的方式來讓他擁立一位嗣子,沒想到李琿卻一直只是表面答應,實際上毫無動作——他知道李琿是害怕立了嗣子之後,身為殘疾人的自己恐怕就會架空,為了抓住自己拼了老命才奪回來的王位,他寧可任由自己風燭殘年,也沒有為自己立下嗣子。

  既然如此,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所以他最近也就放棄了依賴李琿的做法,而是尋求自己另外尋找幫手來擁立嗣子。

  這件事牽涉重大,必須要有足夠份量的人才能給出幫助,但是有份量的人一般又難以托付信任,所以雖然他一直在暗地裡尋找,但是直至現在都還沒有跟其他人說出自己的盤算來。直到碰到了中朝太子要求任命李珂為慶尚道觀察使一事,他才終於將李珂當成了自己的潛在盟友。

  李珂想要為自己保全身家,所以不顧一切要謀求權位,但是也面臨著朝不保夕的窘境,而且比自己更加要根基不穩得多,所以他有動機要盡一切可能維護自己。更何況,他還有能力,他是宗室身份,又和中朝太子走得這麼近,看上去還得到了對方的信任,只要他能夠說動中朝太子殿下,再配合上自己這個領議政大臣,那立嗣子一事就能夠確切達成了。

  只要有了這份擁立之功,他覺得自己就能夠一直保持權位,利用這些時間在朝中培養自己的親信勢力,真正地實現領相的權威,也讓自己的家族躋身為高麗最渲赫的家族行列。

  金藎國的質問,更加讓李珂坐立難安的,他的臉色忽紅忽白,顯然已經受到了驚嚇。

  金藎國也看得出對方心裡的矛盾和掙扎,所以他倒也是不著急,繼續端坐著品茶,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此事……此事太……太聳人聽聞了,金大人,為何要將我牽涉進來?」李珂的額頭上出現了點點汗珠,「我……我怎麼能作出這等事來?」

  「這等事?這等事有什麼不對的嗎?國君年高,又遲遲未立元子,國本不安,作為臣子,我們理應想盡辦法匡扶社稷才對吧?」金藎國馬上反問,「既然靖城君不畏眾議,心心唸唸的是我高麗的萬民,那為何又不不敢牽涉到此事當中?」

  李珂仍舊沉默不語,顯然還在猶豫當中。

  「行了,靖城君,事到如今你還以為自己有多少退路嗎?」金藎國有些不耐煩了,乾脆地站了起來,瞪著眼睛直視著對方,也給他帶來了無比巨大的壓力。「你以為就能靠著中朝拿到一個觀察使的官位,就能保得住自己?就能讓自己富貴?怕是想得太簡單了!若是征日之戰打完,靖君的官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順,那時候靖城君就絕對會被視作眾矢之的,難道中朝會不顧一切來保住你嗎?只怕到時候靖城君又會被打發到大漢京城當中,再也難得回來了。」

  他這麼一吼,李珂更加驚慌了,往後仰倒靠到了靠背上,全身都在微微發抖。

  然而,他心裡也知道,對方說得都很有道理,這些確實是他現在在面臨的危機。

  「靖城君,好好想想吧,可別錯過了大好時機。」眼見他事到臨頭的時候竟然還這麼不中用,金藎國微微有些不屑了,他垂下了視線,重新坐了下來,「毀了名聲如果能夠獲得補償,那毀了也就毀了。可若是費盡心機卻還得不到一個好結果,那就未免會貽笑大方了……」

  很快,堂中再度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隨著時間的流逝,李珂也慢慢地重新恢復了鎮定。

  這位領議政大人說得很對,自己現在確實面臨著十分為難的局面,需要想一些辦法來破局,當初自己以為領受到這個觀察使的職位就能夠落到一個主動的地位,現在經過對方一頓數落,他確實感覺這還不夠。

  他看了看金藎國,這個傢伙,果然是老奸巨猾,看上去比誰都忠於李琿,不聲不響地居然謀劃了這麼多東西。

  如果自己按照對方的主意來做的話,恐怕也會大大地得罪國主吧。

  可是不做的話看來又不行。

  儘管身為宗室,但是李珂並不喜歡李琿,因為李琿第一次在位的時候,對大臣對宗室都十分苛刻,簡直就是倒行逆施,十分讓人反感,他自然對現在的國主毫無感情,之前在大漢京城出使也只是想要維護高麗的利益而已。

  如今他是在猶豫,但是並不是出於對國君的擁護,而僅僅是因為害怕失敗的後果而已。

  「靖城君不要再猶豫了。」彷彿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似的,金藎國又開口了,「自古成大事者哪有不冒點風險的?靖城君想要長保富貴的話,那就拿出一點誠意吧。什麼都不做就能得償所願,世上可沒這麼好的事情。況且……若說風險,難道靖城君面對的風險有本官的大嗎?本官要居間籌劃奔走,還要親自來主持此事,而靖城君你不過只是要對殿下說上幾句話而已……若是事情成了,靖城君是新君的恩人,若是事情不成,也沒人知道靖城君在其中做了什麼,相比擁立之功,這點風險倒是算不得多大了,不是嗎?」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5-22 18:2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23 11:29
第1572章 換馬

  這番話徹底打動了李珂。

  確實,相比能夠得到的那些,他所需上去並不大。如果真的選擇什麼都不做的話,那才是坐失良機。

  他深吸了一口氣,徹底下定了決心。

  「金大人心中可有了人選?」

  「靖城君終於想明白了啊!」眼見對方終於上了道,金藎國大喜。「若說人選,雖然難找,但是總還是有那麼兩三個。選誰不重要,只要我們推上去了一位,這就是擁立之功,新君就會對我們感恩戴德,至少會重用我們……到時候靖城君還用得著怕不能保身嗎?」

  「盡快告訴我吧。到底能夠用哪些人選。」李珂有意別開了臉,免得再去看對方的笑容,「這也是為了高麗,如果國家一直都沒有嗣子的話,恐怕於國不利。」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金藎國大笑了起來,「靖城君公忠體國,當為宗室之表率。」

  他們所談論的中朝太子殿下,現在也已經從睡夢當中醒了過來,開始了自己一天的日程。

  他安住在景福宮內的當中,慶會樓雖然是在倭亂之後重建的樓宇,而且只是臨時才被收拾了一次,但是比起他之前住的地方反倒要舒適了不少,而且高麗的內侍們誠惶誠恐地服侍著他,他也並沒有拒絕這種過度慇勤的招待。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並非是為了享受這種招待而來到這裡的。

  一大早,駐高麗使團的正使施高藝和副使張道彥兩位官員,和之前跟隨太子殿下到來、並且在使館暫住的趙松一同來到了景福宮當中。

  一見到太子,這三位大臣連忙躬身施禮。

  「免禮。」太子隨手一揮示意他們坐下,然後直接看向了副使張道彥,「張副使,這陣子施大使一直都在遼東,高麗是由你在坐鎮的,高麗上下輿情如何?」

  「回太子殿下。」張道彥恭恭敬敬地坐了下來,身體微微往前傾,「這些天來高麗上下輿情頗為熱烈,士民都很激動,可謂是舉國聳動畢竟天下太子殿下駕臨高麗,是之前從未見過的盛事。他們都想要一睹天顏……」

  「說實際一點吧,張副使,這種話以後少說。」太子並不以為然,「我來高麗雖然不久,但是高麗上下對我朝略有不滿是早有耳聞的,況且我來高麗的時候也見過,雖然有些富戶小民夾道歡呼,但是也不過是看熱鬧而已。大部分官員和士子更是漠然處之,好像事不關己一樣……由此可見,舉國聳動之類的話,也就是騙騙自己人而已。」

  在乘坐乘輿進入漢城當中的時候,太子一直在注意觀察周邊的景象,自然對高麗現在的民氣有了個粗略的瞭解,當然不會被對方幾句話就糊弄過去。

  「殿下……」被當面斥責了的張道彥,臉色頓時變得尷尬了起來。

  「好了,不用告罪,你照實說就行了,不用害怕我生氣,我不會生氣的。」太子微微搖了搖頭,「他們不喜歡我們,很正常,沒什麼可生氣的。我朝是上國,對外擴張勢必會威壓周邊的小國,哪怕表面上收斂,他們終究還是會心中不滿。難道因為他們心中不滿,我們就不擴張勢力了嗎?不,他們可以不喜歡我們,但是我們還是要為了大漢自行其是,頂多是面子上做點功夫敷衍一下罷了。這也是父皇的意思。」

  儘管身為大漢的太子,他親口說出這番話來有些奇怪,不過這裡都是大漢的自己人,他也不想要顧忌那麼多。

  大明對藩國講究寬容,講究天朝風範,想方設法都要厚待藩國,以至於多次損傷了國家的利益,最後臨到滅亡的時候,這些藩國也沒有幫上任何忙,反而還反戈相向,這個教訓大漢皇帝一直都跟太子提醒過,太子本人也深以為然。

  「殿下英明!」眼見太子如此說,張道彥也鬆了口氣,「誠如殿下所言,高麗士民都對我國……都對我國略有些不滿,畢竟前明相比起來要寬容一些。」

  「終有一天,他們會習慣大漢的做法。」施高藝微微冷笑,「既然要尊奉天朝,那就哪有光是只躲在天朝的樹蔭下乘涼的道理?」

  「施團長說得沒錯。」太子輕輕點了點頭,「他們終究會習慣的,而且從現在就得開始習慣。昨天晚上,我跟高麗國主說起慶尚道觀察使的事情時,他還是唯唯諾諾,含糊其辭想要糊弄過去,真當我看不出來嗎。」

  「高麗國主之前被人宮變趕下了台,還被流放到了荒島上,是我們才將他重新推上王位的吧,按理說來大漢是他的大恩人才對,他居然還有意想要糊弄殿下?」趙松忍不住提意見了,「高麗任誰都可以對大漢不滿,唯獨就是他不行!」

  「誰說不是呢……」原本就對李琿十分不滿的施高藝,這下又趁著機會繼續加深這些上層人物對李琿的不滿,「高麗國主原本就是虎狼之性,所以才會被高麗人不堪忍受趕下王位,他得天之幸復了位,卻還是沒有感恩之心,對大漢所要求的事情推三阻四,太子殿下總算也看到了吧!不是臣等不與他為善,實在是……實在是他太冥頑不靈啊!」

  「他就算再怎麼冥頑不靈,這次也還是躲不過去,我一定要讓他把李珂任命為慶尚道觀察使。」太子一臉的平靜,但是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而且不許他推三阻四,一定要盡快達成!決不能延誤了我這邊的大事。」

  高麗人才濟濟,他並不是只有讓李珂當政慶尚道才能幫上忙,但是這件事如今在太子看來,已經成為了測試李琿對大漢的忠誠度的一種方法了,在李琿推三阻四的情況下,更加必須讓他按自己的心意來辦,好讓他、讓高麗群臣都明白如今的世道已經和大明時代不一樣了。

  「太子殿下說得對,大事不容耽誤。」旁邊的趙松也馬上附和,「如今大軍已經開始在高麗外海聚集,容不得再拖延了。」

  隨著大漢的軍事機器開始運轉,預定當中要進攻日本的軍團也開始集結向高麗進發了,趙松的直屬團是跟著他一起來到高麗的,現在一部分留駐在太平島,一部分已經開始在釜山聚集。

  大軍齊聚,糧草的保障工作十分重要,同時軍隊集結的秘密也需要保衛,這兩項工作都十分需要當地高麗官府的配合。雖然大漢駐高麗的使團已經派員前去釜山港所在的東萊都護府負責協調督促,但是畢竟還是差了一層,讓高麗的高級文官來負責配合已經刻不容緩。

  「這幾天我就會讓他們下命令,然後帶著李琿去高麗南方赴任,趙旅正莫要心急。」太子擺了擺手,「不過,還請旅正跟海軍溝通一下,讓他們協助陸軍的集結,不至於走漏風聲。」

  「海軍已經在盡力封鎖海面上的消息了。」趙松馬上回答,「不過,殿下,大軍聚集,想要完全守密是很難做到的,畢竟釜山港和周邊都有商船經過……好在商船大多數是我國的,倒是可以想辦法讓他們協助保密。」

  為了維護鎖國政策,日本幕府力行禁海,幾次頒布鎖國令,其中除了限制海貿對象的條款之外,還有一款就是禁止日本人出海,宣佈凡事在海上出海五年以上的日本人禁止歸國,所以很多在戰國時代流落在外海的日本人無法再返回家鄉,而日本本國也極少再有人出洋。

  這就造成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明明日本是如今重要的貿易大國,每年都和中國以及荷蘭人擁有巨大的交易量,但是卻極少有日本商船游弋在外海,只是讓外國的船來日本交易而已。

  不過,這種閉鎖式的貿易,倒是十分有利於大漢在高麗的軍事集結,大漢只需要讓中國的商船盡量避免向類似海域經過,便可以差不多實現保密。

  當然,要完完全全地保住秘密是不可能的,趙松也沒有將希望放在這裡。他判斷的是幕府居於關東的江戶,和關西往來消息十分不方便,就算收到了類似的風聲,也難以做出足夠及時有力的反應,而等他們弄清楚大漢的意圖時,他手下的軍隊已經開始向著日本九州進軍了。

  「是要辛苦海軍一下了,運輸和封鎖都需要他們出力。」太子點了點頭,「你再給海軍傳遞一個消息吧,從現在開始,每天通過海上運輸的軍兵、彈藥和糧秣給養都必須編造成冊,然後一起送到我這裡來,我需要掌握具體的實情,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

  「好的,殿下,臣今天就給江華島寫信。」趙松連忙答應。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輕輕地響了起來,裡面的幾個人頓時都停下了話。

  「什麼事?」太子低聲問。

  「殿下,高麗領議政大臣和靖城君求見殿下。」門外響起了一位侍從的聲音。

  金藎國和李珂來求見我了?太子稍稍有些吃驚,不過他馬上就恢復了鎮定。「讓他們現在外面等候,我現在有事!」

  「是。」侍從應了一聲馬上退開。

  「趙旅正,既然如此,事不宜遲,你盡快先趕去釜山吧,把當地的事情先管起來,讓集結到釜山的軍兵們至少能夠舒服地安歇下來。」等到對方離開了之後,太子就接過了原先的話頭,「我在這裡還要盤桓幾天,總有很多繁文縟節的事情要做。」

  「臣遵命。」趙松站了起來,「臣明天就離開漢城,先去江華島,然後坐船前去釜山。」

  「如此甚好。」太子同意了對方的意見,然後轉頭看向了旁邊的大漢副使張道彥,「張副使,你到時候也隨著趙旅正一起去釜山吧,你在高麗呆了多年,上上下下總歸是認識不少人,你來協助趙旅正的話,想必可以讓他輕鬆不少。」

  「臣遵命!」張道彥大喜過望,連忙俯首領命。

  他知道滎陽伯趙松是本朝的重要將領,又是皇室宗親,以後一定會是繼續炙手可熱,能夠給他打下手,那真的是難得的機遇。

  又和其他人交代了幾句之後,太子讓其他人先去旁邊的房間休息,然後又將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兩個人叫了過來。

  「金議政,李大使,不知道兩位聯袂來訪,所為何事?」在他們兩個人行禮之後,太子頗有些好奇地問。

  他現在身居於高麗王宮當中,縱使是金藎國的領議政大臣身份,也不能隨意進入,更何況還帶上了一個李珂,兩個人必定是身有要事才得以進來的而這個要事到底是什麼,他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臣聽聞,太子殿下打算讓靖城君出任我國的慶尚道觀察使,不知確有其事否……?」金藎國抬起頭來問。

  「確有此事,我昨天在晚宴的時候跟國主商請了。」太子馬上點頭,「看來他已經轉告給了議政?那請問金議政意下如何呢?」

  他以為金藎國是不同意這項任命,然後說服了李珂,帶著他過來推辭的。剛剛正好因為這事憋了火氣,如果金藎國膽敢說一個不的字話,他就打算直接發作了,諒這些高麗人也吃不消,最後還不是得答應。

  「臣覺得殿下此舉深謀遠慮,兼顧兩國,誠為明智之舉!」金藎國突然俯首,給出了一個讓太子頗覺意外的回答,「臣已經跟國主表態同意此項任命,並且準備在議政府內早日走完程序,盡快發佈任命。」

  太子呆了片刻,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鎮定。「金議政倒是深明大義,有金議政秉持國政,高麗才會有如今的平穩,還請議政以後繼續為國分憂。」

  接著,他又看向了李珂,「李大使,今後你暫時就要擔當大任了,還請以後一如往常,繼續兢兢業業,既讓我朝大業得成,也讓高麗能夠多一方太平。」

  「臣謝殿下!」李珂一邊道謝,一邊突然又重新跪倒在了地上。

  而這時候,金藎國也離開了座位,跪倒在了地上,兩個人以頭貼地,誠惶誠恐。

  這一幕讓太子更加驚訝了,他鬧不懂對方兩人到底想些什麼。一瞬間他想要叫人進來,但是很快還是又壓下了這個念頭。

  「你們,要做什麼?」他略微嚴厲地俯視著兩人。

  「臣等有要事要稟告殿下,還請殿下明鑒!」兩個人之中膽子更大的金藎國開口了。

  「有什麼事情?」太子更加驚訝了。

  「臣等所為的是高麗的國事,而且是最緊要的國事。」金藎國緩緩地抬起頭來,「如今國主年事已高,但是高麗一直都未立嗣子,臣等一直都在為此時煩憂,還請殿下為高麗擇一嗣子,延續我國國祚。」

  「嗯……?」這突如其來的要求,讓原本就十分驚異的太子更加弄不清楚了。「嗣子……?這是貴國國內的事吧,又何須我參與其中?」

  為高麗國主立嗣子替代李琿一事,之前的使團團長施高藝就曾經往國內提過,不過太子覺得這樣明目張膽地廢立國君恐怕會激起高麗朝野的反對聲浪,而且對大漢本身也沒有多少好處,所以對這個提議採取了擱置的態度。他沒有想到,現在居然是高麗的領議政大臣主動來跟自己提及此事。

  「原本確實這是弊國的國內之事,只是……」金藎國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最後才痛下決心,「只是現在時勢紛繁,國主遲遲不肯早立嗣子,再加上國主在國內聲望不昌,所以只好請殿下來作出裁斷了。」

  居然當著我的面指責主上?太子只覺得令自己驚訝的事情一件跟著一件。

  「金議政,你……你可知道你今天說的是什麼話嗎?」

  「臣當然知道,臣這是冒著身家傾覆的危險來跟殿下建言的。若是傳了出去,臣必將受到萬眾唾罵。」金藎國滿面的慷慨激昂,「可是臣身為高麗領相,若是在社稷傾微的時候還不能挺身而出,那怎麼能對得起國恩?殿下若是不管此事,眼見……眼見高麗就要面臨大禍了!」

  接著,他一臉沉痛地跟太子說起目前的形勢,李琿是中途復國並無子嗣,又遲遲不立嗣子,國中宗室都已經蠢蠢欲動,都想謀奪大位,眼見就要大亂了。為了取信於太子,他故意將形勢更加說得嚴重了幾分。「殿下身為天朝太子,本來就是高麗的上主,殿下若能作出一個裁斷,想必境內無人敢於不服,縱使有一二宗室心懷不滿,也絕無可能鬧出大亂來。」

  接著,李珂也抬起頭來發言,痛陳利害,懇切地請求太子為高麗消弭一場迫在眉睫的危機。「還請殿下為弊國做主!」

  兩個人一說完,又同時磕下了頭,好像是在靜待太子拿定決定。

  看到這兩個人這麼富有默契的樣子,太子心裡明白這兩個人一定是私下裡溝通好了,想要借自己來為高麗選定嗣子,雖然他們都說自己是為國家著想,但是太子知道這種話也只是說說而已,他們主要的出發點一定還是為了自己。

  那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呢?太子陷入到了猶豫當中。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5-23 11:3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24 14:29
第1573章 上國就是天意

  如果答應他們的意見,那麼接下來肯定會在高麗、甚至在國內引發震動,似乎動作有些太大了;可是如果拒絕他們的意見,似乎又有些可惜……

  太子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人,一下子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雖然從小就是受著最高水平的教育,但是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少年人。

  不若把他們叫過來,大家參研一下吧。最後太子做出了決定。

  「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了。」接著,他以不帶任何傾向的表情看著兩個人,「你們先下去吧,在外面等著,我要好好想想。」

  「還請殿下以高麗蒼生為念!」金藎國再度叩首,然後站起來和李珂一起離開了房間。

  等到侍從把他們帶去別的房間之後,太子再將剛才還在和他商談的趙松、施高藝等人重新叫了回來,然後跟他們說了方纔這兩位高麗大臣們的提議。

  如果太子一樣,他們也是十分驚詫。

  「我想問問,以諸位之見,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太子說完了之後,十分誠懇地向這幾位大臣徵詢了意見。

  「茲事體大,殿下最好修書一封帶回國內,問問內閣和陛下的意見吧。」這幾個人當中,趙松和高麗最沒有瓜葛,而且他並非文官,不想就此發表意見,所以乾脆先發言。

  而與趙松相比,大漢使團的正副團長神色卻要複雜得多。

  「滎陽伯的意見乃是正論,此事不報備給國內是絕對不行的。」沉吟了片刻之後,施高藝贊同了趙松的意見,「不過……關山阻絕,兩國行動不便,如果只是等候國內的指令的話,這來來回回不知道要耗上多少時間?恐怕……恐怕於大事不利。」

  「此言甚是。」上司一發話,副使張道彥馬上附和。「今天雖然是金議政私下拜會,但是此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高麗,到時候恐怕會引發更多事端,事不宜遲,臣竊以為應該早些做決定,殿下。」

  「陛下在出京之前,已經將高麗之事都托付給了殿下,現在就算發函回國詢問,恐怕也還是同樣的結果……」趙松聽出了對方話中有話,顯然極力在鼓動太子,但是這件事並不是他的主管,所以他也並不想要干涉。「所以,此事還應該以殿下來權衡,臣但有聽命而已。」

  「父皇確實說過高麗之事都托付給我的話……」太子只感覺有些如坐針氈,再難有剛才的從容。但是他不想在幾位大臣們面前露怯,所以還是表面上維持著鎮定。「只是,話雖如此,我也不能任意妄為,辜負了父皇的信任。」

  幾個人也看得出殿下的心煩意亂,所以一下子沒人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太子恢復鎮定。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太子原本略微粗重的呼吸慢慢平復了下來,自幼所受的教育終於完全發揮了作用,他按照記憶中父親的樣子沉下了臉,也讓腦中恢復了清明。他知道,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做重大的決定。

  「施大使,你覺得應該怎麼辦?」他先轉頭看向了施高藝,徵求這位官員的意見,「你在高麗多年,就你看來,這件事是該做還是不該做呢?」

  因為之前的爭執,施高藝老早就想要報復一下李琿了,如今逮住了這樣一個好機會,哪裡還有放開的道理。

  「臣以為,應該應金議政之議,為高麗國主立一嗣子!」

  「為什麼?」太子對他的回答毫不驚訝,但是還是追問。

  「誠如金議政所言,高麗如今確實面臨著王嗣未定的危機,天朝身為上國,理應未雨綢繆,讓高麗可以避免類似的危機。」施高藝昂然回答,「另外……如今我國在高麗擁有極大的利益,決不能坐視高麗陷入亂局,否則高麗若是生亂,我國的利益必將受損。更何況,殿下現在即將坐鎮高麗籌劃對日本的作戰,更加容不得高麗有任何不穩定的跡象。」

  「可是……若是強行給國主立一個嗣子的話,高麗難道就不會亂?」太子有些遲疑地反問。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已經意動了,施高藝這樣的人自然看得更加清楚。

  「臣覺得不會生亂。」施高藝馬上回答,「其一,高麗國主之前在位的時候就倒行逆施,在國中毫無威望,如今雖然被我國擁立復位,但是這些年來還是沒有贏得民心,不會有多少死忠會為他效力,殿下您看,就連他一手提拔的領議政大臣都想要背叛他了;其二,我們並不是廢立高麗君主,只是為其立一個元子而已,這是為高麗著想,也是順應高麗的民心之舉,不會惹起太大的非議。」

  「臣也覺得不會生亂。」副使張道彥也馬上附和,「臣等之前和高麗多位大臣和宗室來往過,他們也有過類似的動議,只是不敢明確說出口而已。若是太子殿下主持道義,想來絕不會有人反對。」

  這倒不是虛言,之前他們兩個就曾經謀劃過強行為李琿立嗣子,暗地裡和許多高麗宗室和大臣溝通過,只是後來被暫停了而已。

  眼見使團正副使兩個人同時都支持這個動議,太子的心裡也就愈發傾向於此了。高麗的大臣和自己這邊的使團成員都有這個意向,如果讓他們得償所願,他們應該就能夠更加得心應手地為自己所用。而且給高麗立一個嗣子的話,這就相當於自己給高麗的新君又施了一次大恩,自己也更加能夠在對日本作戰期間號令高麗,保證自己的權威。

  而李琿,在立了嗣子之後肯定會被金藎國等人架空。沒錯,這個老人說起來是可憐,但是為了大漢的利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天下的可憐人多的是,他又能管得住幾個?大漢讓他重登王位,已經夠對得起這個老人了。

  他沉下視線繼續沉吟了一下,然後再問。

  「那……那如果要立嗣子的話,現在可有合適的人選?」

  當看到太子如此問的時候,兩個使臣幾乎同時在心裡笑了出來,他們知道自己已經得償所願了。

  「殿下,高麗宗室人口繁盛,幾代先王都有旁支子嗣遺存。雖然想要名正言順繼承嗣位所需的條件十分苛刻,但是精挑細選,總還是有幾個人選的。」施高藝不慌不忙地說,「既然是要選嗣子,那就要在國主的侄子當中尋找……而且這個侄子年紀不能太大,以免惹人物議。」

  選幼子來繼嗣,主要是為了方便繼續干涉高麗國政,這個大家都心照不宣,太子也沒有就此糾纏。

  「圈定了年紀範圍之後,臣等又考較了這些合適人選們的身體狀況,以及他們本生父的性格等等,最後選定了幾個人選。其一是慶平君李玏的幼子李倞,以及仁興君李瑛的幼子李僡,另外還有寧城君李㻑的幼子李欣……」他絮絮叨叨說了幾個人選,全都是他們之前私下裡商定的人選。

  「看來你們真是早有所備啊。」太子微微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讚許還是嘲諷,「他們的父親都願意讓兒子承嗣嗎?」

  「這是自然。」施高藝點了點頭,「臣等之前已經跟這幾位宗室商量好了,他們都心憂國事,只恨不能一展心中報復,如果有機會的話,想來……想來他們都是會肯的。」

  雖然讓兒子承嗣,從宗法上來說就變成了國主的兒子,但是大利當前,總有人趨之若鶩,想要嘗一嘗身為嗣君本生父的滋味。

  「那你們到底屬意誰?」太子繼續追問。

  「臣等……」

  「都到了現在,別藏著了!」太子加重了語氣,「這三個人當中,你們肯定之前就已經有了最屬意的人選吧?」

  「殿下明見……臣等之前詳細參考了很久,仔細斟酌,最後覺得立仁興君李瑛的幼子李僡對兩國都最為有利。」這下施高藝不敢再拖延了,馬上回答,「仁興君性格端方,而且對我朝十分仰慕親近,如果讓他的兒子成為嗣子,那他肯定會比現在的國主要更加親近我國,也更加願意同我國保持步調。」

  「怕是他給你們許諾的好處最多吧。」太子冷笑了一下,施高藝等人則尷尬地垂下了頭。

  在無聲的靜默當中,太子又沉吟了許久,最後抬起頭來。「把金藎國他們給叫過來!」

  一直在外面等候的金藎國和李珂這次又被重新叫回來了,當看到房間裡面多了的這幾個人時,兩個人都有些驚詫,不過兩人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在太子的示意下再度坐了下來。

  「不瞞兩位了,剛才施大使和張副使都在我這裡,我也把你們帶過來的請求跟他們兩國說了一下。」太子也不打算再拖延,直接跟他們兩個說明了情況,「兩位使臣都很欽佩你們的拳拳報國之心。」

  「謝太子殿下!」兩個人都大喜過望。

  「先不要喧嘩!」太子舉起手來,止住了他們的話,「我叫兩位過來,就是想要問一下,你們心中屬意誰,來繼承嗣子之位?」

  「立誰為嗣子,是天朝才能裁斷的事情,絕非我等可以置喙的事情……」金藎國先給自己下了一個台階,然後再小心翼翼地看著太子,「不過,臣等以為,最好還是按照宗法來確定繼承之君為好……」

  「請明說吧,議政,我對貴國的宗親可是不大清楚。」太子不為所動,繼續詢問。

  「謝殿下。如今國主膝下無嗣,從宗法來看,應該讓長弟來承繼,如今國主在世的最大的弟弟就是義昌君李珖,當然,由於是要給國主立嗣子,那義昌君當然就不能作為人選來考慮。不過,也可以找他的兒子來承繼國祚,這樣於情於理,都是最能夠服人心的。」

  李琿的父親是上一代的國主宣祖李昖,他有十三個兒子,不過多年來不少兒子已經去世,早夭的沒有留下子嗣,而第五子定遠君李琈的兒子李倧甚至還發動過宮變一度篡位,後被全族處死,所以經過各種變故,除了李琿之外,現在留存的年紀最大的就是第七子仁城君李珙,所以金藎國從宗法上宣稱要立他的兒子為嗣子。

  聽完了金藎國的解釋之後,太子一時沒有說話。

  「仁城君雖然是現在除國主之外年紀最大的先王之子,但是並不需要因此而非立他的兒子承嗣不可。」眼見太子居然在考慮對方的方案,施高藝連忙出言反對,「殿下,所謂過繼承嗣,是要為國主延續香火,得享天倫之樂,因此最好是找年紀尚幼的承嗣為好,以免日後新的國主為了本生父鬧出亂子來,前明就有類似的教訓……」

  為了反駁對方的意見,施高藝口不擇言,把前明的大禮議也給拉了出來,不過太子也從中聽出了弦外之音。

  「不瞞議政,之前施大使已經為我推薦了幾個人選,他說這些人選對兩國最為有利。」太子仍舊不動聲色,將剛才施高藝推薦給自己的幾個人選都說給了對方聽,「不知道議政怎麼看?」

  被太子這麼一說,金藎國原本高昂的興致一下子也被打了下來。他沒有想到,就趁著剛才的功夫,施高藝等人就已經將自己的人選推薦給了太子,而且看上去殿下更加傾向於那些人選。他心裡知道,今天想要大獲全勝已經很難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臣心憂國事,不過可能思慮不大周全,所以只是按照臣自己的想法推薦了一位人選而已。」他馬上改變了口風,「只有殿下才能裁斷人選,臣唯命是從。」

  他和仁城君李珙關係極好,之前向李琿建言立嗣子的時候最為屬意的也就是他的兒子,不過現在看來大概是不能如願了。不過只要能夠緊跟中朝太子,一份擁立之功還是跑不掉的。再者說來,從太子說出的人選來看,大漢傾向於立幼子繼嗣,雖然他們肯定是出於私心,但是對自己這個領議政大臣來說也是很好的結果。

  「唯命是從?好……看來今天大事就可以定下來了啊。」太子笑了笑,「我覺得施大使說得最為有理,那就按大使說得辦法來辦吧。」

  施高藝和張道彥兩個人大喜過望,隱秘地對望了一眼,眼中都是難以言喻的喜色。

  「……那就立慶平君李玏的幼子李倞為嗣子吧!」

  然後,當後面一句話傳到了他們的耳中時,他們原本的喜色頓時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愕。

  他們跟太子著重推薦的是仁興君李瑛的幼子李僡,這位仁興君之前跟他們的關係很好,一直都十分奉承巴結使團,而且對他們的承諾也最多不僅僅是對大漢,而且還是對他們個人。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有意藉著這個機會大力推薦。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太子居然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沒有按照他們的心意選擇李惠,反而在三個人選當中選擇了慶平君李玏的幼子李倞。這突如其來的結果,讓他們兩個一下子沒辦法接受。

  「殿下?」他們幾乎同時發問。

  然後,迎面而來的,卻是太子微皺著眉頭的面龐,在這個少年人面前,他們都馬上選擇了噤聲。

  「我已經決定了,就立這個李倞吧。」太子一字一頓地說。

  就在剛才,他已經下定了決心,雖然可以為高麗選擇嗣子,但是既不能按照金藎國的想法去做,但是也不能完全按照使團的想法去做。中樞權威,絕對不能輕易就被人冒用,他要讓這群人明白,能夠真正作出決定的,只有代表大漢皇權的自己而已,他們也決不能以為自己可以輕易地就哄騙擺佈自己。

  而且,這也不是他任性賭氣的胡鬧之舉,既然身為推薦的人選之一,那慶平君李玏對大漢應該是十分忠心的,可以在他身上繼續延續對高麗的控制,頂多只是讓使團繼續多花些力氣來維護而已,他們這些年在高麗作威作福慣了,這點事應該做得來。

  在他沉默的注視當中,一時間沒有人說出話來,金藎國和李珂兩個人在思索怎麼撞了大運的是慶平君,而施高藝和張道彥兩個人則還沒有從最初的震驚當中恢復過來。

  「臣遵命!」在這奇怪的靜謐當中,趙松突然大聲喊了出來,「既然陛下已經托付給了殿下,那臣等就應該按殿下之意來行事,不得有絲毫有違!」

  他這一聲喊,猶如是振聾發聵,讓各懷心意的幾個人都清醒了過來。他們都明白,既然太子殿下已經作出了決定,那麼就只能遵從了。

  「臣遵命!」他們次第喊了出來。

  「很好,那諸位就按照這個來準備吧。」看到自己的決定這麼輕易地就被通過了,太子暗暗鬆了口氣。「金議政,你是高麗領議政大臣,那想來你應該是能夠控制朝議的吧?李大使,你是宗室,想來不方便在朝堂上論爭,但是其他宗親當中,麻煩你也要說項幾句,安撫一下眾議。」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5-24 14:5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25 16:06
第1574章 對大名的暗示

  「臣遵命。」金藎國躬了躬身,「臣腆居領相,與臣志同道合的朝臣也有不少,只要大家齊心協力,想來應該不會激起什麼動亂。」

  「話說如此,但還是不得不防。」太子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趙松,「趙旅正,看來你還是要晚幾天再走了……我不習兵事,到時候就由你來負責漢城當中的戒備吧。」

  「臣遵命。」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趙松,馬上也躬身領命,「大漢使館在高麗城內外駐兵千餘人,都是遼東軍的精銳,有些還是臣的舊部,指揮起來是十分順暢的,彈壓漢城應該也夠了。只是不知道這些年來他們在高麗駐紮,是不是頹壞了風氣,還需要回去實際核查一下,好生操練。」

  「這個旅正請放心,多年來雖然我們處在恭順太平的高麗,但是駐軍一直都沒有懈怠,兩位營正都是久經沙場,他們操練士兵每天都沒有斷過。而且最近因為……因為李琿和我國關係緊張,為了防備萬一,官兵們更是整日警戒,已經到了枕戈待旦的地步了。旅正身為我國名將,而且是遼東軍出身,這些官兵都會十分膺服旅正,只需要旅正一聲令下,區區漢城不過掌中之物而已。」

  為了彌補因為剛才的表現而失去的印象分,施高藝著意討好趙松,趙松也十分受用,臉上也浮現出了笑容。

  「來的路上,我看高麗那些兵士孱弱不堪,而且操練極少,想來也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大漢軍有千人,夠用了。」

  「還是要注意動靜。」太子突然插言了,「我們這是為了高麗挑選嗣子,是為了高麗的國祚著想,不是要發動宮變廢立國主,之所以調兵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不是為了炫耀兵威,到時候只要控制住了景福宮就夠了,沒必要在城中活動,以免亂了人心!」

  「是!」太子嚴肅的樣子,讓這群人不敢怠慢,同時應了下來。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該做的準備現在就做,不要拖延時日了。」太子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殿下……要不殿下還是跟著臣一起回使館吧……」趙松突然建言,「殿下身居景福宮當中,若是國主知道了風聲,怕是會對殿下不利啊……到時候若是有個閃失,誰能擔待得起?」

  「我若是突然離開,於禮不合,而且也容易讓外面物議紛紛,更顯得我們心虛了。」太子卻馬上否決了趙松的提議,「現在國主哪裡會知道我們在準備做什麼。再說了,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指使得動幾個人?而且這裡有那麼多國中隨我過來的侍衛,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禁衛,護衛我的安全難道還不夠嗎?諒他們也不敢如何。」

  趙松還是在猶豫,但是太子卻不想再多說了,又揮手示意他們離開,最後這些人只好紛紛離開了。

  等到他們離開之後,房間裡又是空蕩蕩的,只剩下了太子一個人。他默不作聲,走到了窗前,然後拉開了窗簾,外面白晝的光掃到了他的面前,讓還未習慣的他感到一陣刺眼,好不容易才適應下來。

  接著,他抬頭,迎著微風看向了窗外。

  放眼望去,慶會樓外的池子在朝陽的照耀下碧波蕩漾,假山頑石在池水當中搖曳光影,雖然各處顧影綽綽當中的殘跡略顯得有幾分蕭索,但是倒是有些湖光山色的自然之美。

  山水都寂靜,唯有風穿過窗稜的時候才會刮出一些聲響來,太子站在窗前,看得外面一陣出神。原本讀書的時候,他在繁重的學業之餘,經常還能靜坐,看看外面的風景,但是自從他出京以來,能夠這麼做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這些樓閣頑石又怎麼會理解世俗的紛繁呢。

  慶平君李玏和他的幼子李倞,這兩個人他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但是憑借幾句話就能夠讓他成為未來的國君,統領萬千子民,權力的威力確實讓人震顫不已。

  而這似乎只是一個開始而已,等到後來,他就將南下,成為一支大軍後方的首要維護者,再等到後來,也許他會在更加重要的行動當中擔當大任,直到最後,他要承繼父皇創下的大業,並且將它發揚光大。

  這一切對一個少年人來說確實有些難以承受,然而他卻以莫大的意志忍受了下來,並且開始按照需要來扮演自己的角色。他真的擔心自己演不好,但是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去,因為父皇的期許和群臣的期待,容不得他不演。

  高麗是父皇交給他來辦的,而且明確說了無論怎麼擺佈都可以,只要自己不鬧出特別大的亂子,哪怕是指定了嗣子,京城裡也只會欣然確認。但是,他也自己不會永遠都可以隨心所欲。

  「做一步便算一步吧。」沉默了許久之後,他低聲告訴自己。

  ……………………

  就在這樣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在離高麗不遠的九州島中,周璞也隨著荷蘭商人的商船來到了他們位於平戶藩的商館當中。因為前面兩代藩主的關係,荷蘭人素來都和平戶藩交好,不過有傳言說幕府一直打算將他們遷移到長崎的出島當中,以方便管理。

  也許是為了討好大漢,荷蘭人確實十分守信,把周璞等人帶到了平戶藩,也為他們找到了面見藩主的機會。

  周璞並不是獨身一人過去的,他和自己的那群隨從,以及島津藩主指派給他的兩個家臣東鄉重方以及江夏明閒。這兩個人打扮成了嚮導和翻譯,最近一直都在跟隨著他行動,擔負著負責兩邊溝通的任務。

  此時,他們已經從荷蘭人的商館走了出來,向平戶藩的本城平戶城走了過去。平戶藩是小藩,面積不大,財力也有限,所以平戶城說著算是個城,但是實際上只是被土堆矮牆堆起來的小集鎮而已。

  和島津家盤踞的薩摩藩不可同日而語,薩摩藩經過檢地,實有六十萬石的產出,而平戶藩僅有六萬石,而且平戶藩的土地十分貧瘠,因此農業並不興盛,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們才會那麼重視海外的貿易,早早地就同西洋商人來往通商。

  當這一行人出現在平戶城內的時候,很快就迎來了周邊的曖昧眼光,大漢的商人一般都在長崎活動,狹小逼仄的平戶港他們一般來得很少,而且身邊還有幾個明顯是武士出身的人,看上去實在有些招人懷疑。

  自從德川幕府建立並且兩次征伐大阪之後,日本已經大致安定了幾十年,人口也在不斷繁衍,於是流浪在外的武士浪人越來越多,而且這些浪人中還有許多是德川的敵對勢力殘餘分子,所以就成為了各地治安的不安全因素,十分受人戒備。

  看到周璞身邊的人,城中的居民都以為他們是受商人僱傭的浪人,因此都暗自戒備著,沒有像在長崎那樣圍過來問他們有什麼商品可以出售。

  不過這倒也方便了他們一行人,很快他們就穿過了城中的街道,來到了中心的天守閣(因為德川幕府在掌權之後頒布了一國一城令,規定一個令制國之內只能有一座天守城,所以平戶城內的天守和其他一些地方一樣,都改名為三階櫓以避嫌),這裡既是堡壘,又是藩主所居住的地方。

  在帶路的荷蘭商人遞上了文書之後,天守閣外城牆的大門很快被打開了,接著周璞一行人馬上越過護城河上的橋走了進去。

  平戶城不大,但是是在平戶藩在戰國時期和葡萄牙人通商的全盛時期修的,亂世當中要防身,手中又有錢,所以天守閣修得十分用心,規格不小。哪怕走入到了牆內,仍然只能仰視高高地盤踞在台階和高地之上的幾層樓閣,白色的牆面和背景的天空幾乎融為一體,構成了一副畫似的美景。

  等到戰後,我就把駐日本的使館也放在類似的地方吧,周璞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不過這種想法很快就被他壓到了心底裡,靜靜地和其他人一起走上了台階,然後在藩主家臣武士的注視之下走入到了天守閣裡面。

  天守閣的底層和二層都是藩主的居住區,而頂層是瞭望台。因此他們很快就來到了正廳裡面,然後看到了跪坐在榻上的平戶藩主松浦隆信。

  這是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雖然保養得十分良好,但是白淨的臉上仍舊出現了不少皺紋。他的頭上剃了武士常見的月代頭型,下巴上則留著長長的鬍子,臉色有些發白,看上去身體不怎麼健旺。

  他們一進來,松浦隆信就抬起頭來打量了一下領頭的周璞,然後眼角的餘光又掃了一下他旁邊的那幾個明顯是日本本國人的隨從。

  「你就是那個想要求見我的大漢商人?」很快,藩主就馬上問周璞。

  他的態度雖然有些居高臨下,但是並不算十分傲慢,畢竟在如今,因為幕府一直都在各個方面限制外樣大名的權利,所以這些大名們的收入越來越少,領地的財政也就越發緊張,維持原本的家臣團也越來越難,因此松浦隆信也想要用各種方式擴大自己的財政收入。所以一聽到大漢商人想要求見自己,他也馬上就答應了,並且期待可以藉著這些商人發展自己領地內的商業貿易。

  「啟稟藩主,在下正是大漢商人周璞。」沒有等人翻譯,周璞馬上走前了兩步,然後跪坐了下來,「冒昧打擾藩主,還請恕罪。」

  「無妨。」松浦隆信因為最近身體並不太好,所以也不想要跟這位大漢來的年輕商人兜圈子,「我是聽荷蘭商館那邊轉過來的消息,說你想要求見我,請問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我等是商人,求見藩主自然是為了商業上的事情。」周璞連忙回答,「我等在海上行商,多年來一直都將日本當做最為有利可圖的市場,辛苦地經營了很久,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那麼你們到底是想要從平戶藩得到什麼呢?」松浦隆信打斷了周璞的客套話,「據我所知,現在大漢商人在長崎已經有了商館,而且經營得有聲有色,又何必跑到弊藩來特意尋求交易呢?事前說好,弊藩十分窮困,可沒有多少余財可以和你們這樣的商人交易。」

  接著,他突然伸手指向了窗外,「你們既然是一路走過來的,應該就可以發現吧,平戶藩並不富裕,所以如果想要來這裡推銷你們大漢的商品,恐怕你們來錯地方了。」

  平戶藩並沒有金銀礦山,之前能夠稍微興盛,也是靠了和西洋人進行貿易交易,但是自從幕府開始限制海貿之後,平戶藩的收入已經一落千丈,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氣象。為了限制領地內的財富進一步流出,松浦隆信還主動限制了和大漢商人的貿易,大漢在其他地方暢銷的商品在這裡都十分少見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入平戶城的時候,這些居民看他們的眼神才會那麼奇怪。

  平戶藩的做法其實和幕府差不多,只是幕府體量更大,所以更加能夠忍受這種金銀外流的趨勢,只想著而已

  周璞沒有想到這位藩主居然會這麼直接,倒是一時有些吃驚。不過他也很快就恢復了鎮定,重新展露出了笑容。

  「藩主,我們這次來尋求與貴藩通商,並不是想要將大漢的貨物輸入到貴藩境內。說實話,我們的商品在長崎就能賣得很好,不用特意跑到貴藩來,相反,我們是想要將貴藩的貨物販運到大漢去才來尋求藩主的幫助的。」

  「我們有什麼東西是大漢需要的?」松浦隆信顯然有些奇怪,不過精神卻振奮起來了。

  「想必藩主已經知道了吧,幕府現在已經停止了對大漢的銅礦輸出。」周璞抬起了頭來看著對方,「幕府突然作出這等事來,老實說讓大漢有些措手不及,聽說現在官府十分惱怒,正在和幕府交涉盡快恢復銅的輸入。不過,這種事情讓官老爺們來頭疼就行了,對我們這些商人來說卻是不折不扣的商機……所以,我們想要從貴藩輸入銅。」

  聽到了他的解釋之後,松浦隆信臉色頓時更加蒼白了。「我們領地內沒有銅礦。」

  「就算貴藩領地內沒有銅礦,也可以從其他地方購買,然後轉賣給我們。」周璞仍舊微笑著,「藩主是日本大名,想要收購銅肯定要比我們這些大漢商人要方便得多……現在因為幕府斷絕出口的緣故,銅價在大漢境內漲了許多,如果藩主肯將銅收購過來轉輸給我們的話,肯定會獲利極豐,如果藩主……」

  這是在明確的暗示,松浦隆信當然也聽得出來,所以他輕輕地敲了一下旁邊的軟塌,打斷了周璞的話,「你是想要走私銅?」

  「……若藩主要這麼說的話,倒也沒錯。」周璞笑著點了點頭。「銅是大漢和日本之間貿易的最大宗商品,既然現在已經被暫時禁絕,那自然就會有商機在。」

  這當然不是周璞的全部目的,他是想要用這種方式試探松浦隆信對幕府的態度,同時建立最初的聯繫松浦隆信雖然和幕府有父仇,但是他的性格和態度周璞並沒有詳細的瞭解,所以不敢跟他一開始就說出自己的來意,只好偽裝成商人先試探一下對方。反正國內正好缺銅,如果能夠從他這裡搞到一些銅走私到國內的話,倒也算是先立了一功。

  他和長崎商館的人已經問過荷蘭人了,他們最近確實加大了銅的訂單,但是還達不到清空日本所有庫藏的程度,雖然不知道幕府的理由到底是什麼,但是他們肯定是另外有圖謀,找了個借口斷絕了銅的出口。

  「這是違反了幕府法度的!」松浦隆信不自然地加大了音量。

  「請問違反了什麼法度呢?」周璞馬上反問,「幕府給了我們大漢商人朱印狀,讓我們可以和貴國的商人進行貿易,我們採購銅又有什麼罪過?幕府是說因為需要加大對荷蘭人的出口,所以暫時已經沒有了庫存,故而無法持續對我國出口……並沒有明文說禁止全國的銅出口啊?幕府的府庫裡面找不到,我們商人從其他地方找到了,為什麼就不能輸入到我國國內?既然是這樣,我們商人抓住商機借此牟利,本來就無可厚非吧?」

  他這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倒是讓松浦隆信有些遲疑了。

  「這是強詞奪理,幕府那邊是不會認可的。」

  「不管幕府認可不認可,關鍵是藩主想不想抓住這個商機呢?」周璞並沒有被對方的態度所嚇倒,「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幕府方面雖說暫時停止了對大漢的銅出口,但是終究不會一直停止,過得不久就會恢復,那時候銅價就不會是如今的樣子了,大賺一筆的機會可就沒了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26 14:52
第1575章 能贏嗎?

  「你倒是個真正的商人。」松浦隆信眼見他居然如此膽大包天,倒生出了幾分佩服,「你就不怕因為觸犯禁令,被幕府處罰嗎?」

  「藩主若是不想要和我們通商的話,恐怕就不會同意接見我們吧?」周璞馬上反問,「貴藩不想要輸入我們的商品,那自然就要找商品輸出給我們了,現在銅最是有利可圖,所以我們就想要從藩主這裡進口銅,等到這次的商機一過,我們再購買其他商品。」

  「你們想要長期和我們保持貿易?」松浦隆信微微皺起了眉頭,看上去不太理解。

  「如果藩主同意的話,我們願意一直同貴藩保持貿易往來。」周璞馬上回答,「長崎雖然好,但是畢竟是在幕府的直接管制之下,有些時候就不太方便,還要依賴於別的渠道。」

  「你們……是有特殊門道的商人?」松浦隆信的表情更加凝重了,他緊盯著周璞,「在大漢你們也有門路嗎?」

  「要說有也是有吧。」周璞不置可否。「藩主若是肯和我們先做上這樣一筆生意,以後我們想必還有很多合作的機會。」

  接著,房間裡面突然陷入到了沉默當中,松浦隆信閉上了眼睛,好像在思考什麼大事一樣。

  「好……我可以幫你們去找銅,幫你們從平戶港輸出。」半晌之後,他突然重新睜開了眼睛,然後看著周璞。「但是相應地,為了維持這種交易,你們也要把一種商品輸入到我們這裡來。」

  「藩主……想要從我們這邊進口商品?」周璞一陣驚愕,這位藩主剛才不是還在說不想從大漢輸入商品嗎,怎麼突然就改口了。

  「嗯,我確實是想要從你們這裡購買商品。」松浦隆信不動聲色,「而且是只有像你這樣的有門路的商人才能經營的商品。」

  「藩主是指什麼?」周璞還是十分不解。

  「你們大漢的火銃,威力十分驚人,而且精工細作,精度很高。」松浦隆信以一種十分沉穩的語調說,「我想要從你這裡進口一批火銃,費用就從銅當中抵扣。

  「什麼?」周璞越發驚詫了。「藩主要火銃……這可是幕府禁止一般大名進口的商品啊?」

  大漢的火器十分精良,而且因為產量大、路途近,所以售價相對西洋火器也十分便宜,這也成為了日本上下趨之若鶩的商品,不過為了防止各地的大名借此坐大,幕府也嚴厲禁止大名輸入火器,周璞沒想到剛才還那麼對幕府禁令那麼當真的松浦隆信,轉頭就跟自己要武器。

  「是的,我要火銃。」松浦隆信仍舊不動聲色,「你們都是來自中土的商人,來日本都是為了錢,不會有那麼多顧忌吧。」

  「要說顧忌,確實是有,不過……如果藩主硬是需要的話,我們倒也不是不能想辦法。」過了片刻之後,周璞遲疑著回答,好像十分顧忌一樣。「但是,數量不會太多,而且要等一段時間,畢竟我們需要時間來籌措。」

  雖然表面上十分為難,但是他的心裡已經樂開了花,沒想到這次的拜訪居然比預想當中還要順利。松浦隆信答應配合走私銅,還想要輸入大漢的火器,可見對幕府並沒有那種從心底裡的畏懼,到時候想要策動他們也和島津家一樣反對幕府,應該也是很有希望。

  「那好,我就等著看到你們的誠意。」松浦隆信霍得站了起來,「不過你們先要給我們定金,我們可不能白忙活一場。」

  「定金的話,我們很快就會送到貴藩來。」周璞馬上回答。

  「那好,你們回去準備定金吧。」松浦隆信從踏上站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

  在午後的暮色下,周璞等人離開了平戶城的天守閣,重新坐上了荷蘭人的商船,準備趕回長崎。

  「不知大人對松浦氏為何如此客氣?」就在他們即將返回到長崎的時候,呆在周璞身邊的東鄉重方忍不住問了。「松浦氏無非是一小藩,領地內沒有多少武士,就算是加入到我們這一方,到最後也幫了多少忙,大人和他們搭上線,只會平白增加我們面對的風險而已。」

  「九州地域很廣,貴藩雖然勢力強大,但是也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很快控制全島,為了達成使命,我還是需要另外再找一些幫手,這對我們兩邊都有好處。」周璞客客氣氣地跟他回答,「松浦氏雖然力量不強,但是他們終歸在九州盤踞了多年,如果可以借用他們的力量的話,對平定九州來說是一個助力。再說了,松浦氏與幕府有深厚的仇怨,他們只要善加引導的話,一定會樂於同我們合作——從今天拜訪他們的效果來看,我們此行還是值得的,他們果然有別的野心。」

  他知道雖然名義上這個東鄉重方是島津義弘安排過來保護自己的,但是實際上也擔負有監視的任務,他跟對方說的任何話都有可能被報告到島津義弘本人那裡,影響到兩邊的合作。所以他一直對這個精通劍術的家臣十分尊敬,從不以下人視之。

  同時,他之所以積極地尋求同九州其他豪族的聯絡,也是為了不過於依賴島津氏,如果大漢在進攻九州之後只有島津氏可用的話,那對大漢來說並非好事,對他自己來說也不是好事。他必須找到一些人來依靠或者說扶持,利用他們來削弱現在以及以後島津氏的影響力。

  「松浦氏有別的野心,恐怕對我們來說並非是好事,大人。」東鄉重方仍舊板著臉,看來還是沒有被周璞說服,「大人如果真要把松浦氏也拉進來的話,事後又該怎麼酬報他們呢?九州可不大。」

  周璞與島津義弘密談的時候,給島津義弘開的條件是大漢在平定了幕府之後,將除了長崎之外的九州全島分給島津一族,也正是為了這個誘人條件,島津家才義無反顧地參與其中,成為引狼入室的先鋒。出於他們的立場,自然不願意九州再有其他的豪族也參與起來,分割他們原本視為囊中之物的九州島——就連松浦氏的領地他們也都想拿走。

  周璞當然看得出這位年輕人的心思,為了緩和氣氛他微微笑了笑,「你不必擔心,我們大漢重信守諾,說了的條件是不會反悔的,就算松浦一族也參與了進來,之前許諾給貴藩的領地也絕對不會少。」

  「大人這是何意?」東鄉重方更加不明白了。

  「如果松浦氏真的參與到我們打倒幕府的大業當中,那自然也就是功臣,功臣是需要獎賞的,不過並不一定要在九州給予獎賞。戰後,如果松浦氏立下了功勞的話,貴國朝廷可以將他們重新封賞,封到其他地方去……其他幫助大漢的豪族大名,也可以照此辦理,只有這樣歸附我們反對幕府的人才會越來越多,不是嗎?」

  東鄉重方默然思索了片刻,最後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了。幕府當政之後,對各地大名的移封改易十分頻繁,許多有力大名都被移動過領地,所以周璞所說的辦法在他看來並非沒有道理。松浦氏在戰後被送到其他地方,縱使擴大了封地,也不會再對島津氏的九州島帶來什麼負面影響。

  「大人能夠牢記之前的承諾,我們感激不盡。」就在這時,旁邊的江夏明閒也開口了,「大人之前送過去的那批火器,藩主已經收到了,而且對質量十分滿意,果然是大漢的精工製品。不過……藩主覺得數量太少,想要大人在近期盡快再補充一批送過去。」

  在兩邊達成了默契之後,周璞應島津義弘的要求,通過江夏明閒等人將大漢商館現在所收藏的武器偷運了一批送給了島津義弘,島津義弘測試了這批武器之後感到十分滿意,然後將它們裝備給了自己最親信的一支家臣武士隊伍,不過為了繼續擴軍,他還想要從周璞這裡得到更多武器。

  「運輸武器十分不容易,我們已經將館藏的武器大部分給了貴藩了,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才能再運一批給到貴藩。」周璞輕輕搖了搖頭,「還請藩主大人再稍稍等待一段時間。」

  其實現在大漢商船一直都將武器大量偷運到長崎商館當中,商館內已經有了不少儲藏,但是周璞並不想要將館裡面的武器現在就都給對方,所以藉故推辭了一下。

  「時間寶貴,還請大人要盡快將武器運過來。」江夏明閒接受了周璞的解釋,但是還是在繼續催促,「現在的武器太少,連讓藩主的親隨全部武裝起來都不夠,藩主馬上就要對藩中的反對勢力進行肅清了,如果沒有你們送過來的武器,恐怕要耽擱很久。」

  島津義弘想要在起事幫助大漢進軍九州之前,先突然舉兵肅清薩摩藩內自己的反對勢力,如今已經迫在眉睫,所以他將自己從大漢商館得到的武器優先供應給了自己的親信隨從,隨時準備發動。

  「我知道了,回去我就催促一下他們。」周璞點了點頭,「不知道貴藩到時候到底能夠調動多少人馬?」

  周璞問到的這個問題直指要害,所以東鄉重方回答之前稍稍猶豫了一下。

  「這藩主肅清藩內反對勢力有多順利,畢竟如果不先做到上下齊心的話,就不能夠全員戰備,否則就會提前驚動幕府,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他似乎是不想在周璞面前示弱,所以語速很快,「若是一切順利,藩主得以肅清反逆的話,大概在夏天的時候能夠召集起三四千人。」

  「若是一切都順利的話,還是只能召集三四千人?」周璞有些詫異的反問,「為何如此少?」

  他確實有些奇怪,明明島津義弘擁有號稱物產接近七十萬石的封地,人口至少也有幾十萬之眾,為何在參與大事的時候只能拿出這麼點人。

  「兵貴精不貴多,打仗靠的是精兵不是隨便堆人數,周大人想必也是明白的。」東鄉重方神色有些尷尬,「島津氏在戰國的時候多年打仗,積累了許多富有戰爭經驗、帶兵打仗多年的家臣和武士,他們可以各自領兵,最後合成一直大軍。如今日本承平多年,以前的老將已經大多數凋零了,礙於幕府的規定我們又不能大規模練兵,所以倉促之間拿不出足夠的武士來帶兵了。若是給我們一兩年時間,也許可以整備出兩三萬人,但是從現在到夏天,我們能整備出三四千人已經很不容易了,若是召集農夫隨意編製軍隊,固然可以湊出人數,但是那樣的軍隊有什麼用?」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周璞點了點頭,接受了對方這個看上去合情合理的解釋。「貴藩抓緊準備吧,到時候能召集起越多兵越好。」

  其實東鄉重方還有一個重要的信息沒有像他透露。薩摩藩在檢地的時候號稱石高七十萬石,其實真實的產出大概只有三四十萬,因為薩摩藩臨海,經常要遭受自然災害的侵襲,而且雨水較其他地方為多,所以農業並不發達,能養活的人口比實際上要少得多,他不願意將藩內的窘迫狀況透露給周璞。

  「我們當然會盡全力去準備,畢竟是身家性命所繫。」這時候江夏明閒也開口了,「只是若只有我們盡力,大事終究是不成的,最終還是大漢和幕府交戰的結果。若是大漢不能夠一舉擊敗幕府的話,那我們豈不是白白忙活一場……」

  他是明國歸化人的後裔,三代人都侍奉在薩摩藩,早已經把自己視作為了日本人,因此說起這話來倒也並不感到有什麼不對。

  「何出此言?」周璞隱隱然感覺有些對方好像話裡有話。

  「周大人,實不相瞞,最近我們收到了一個消息,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江夏明閒一直盯著周璞,「幕府將軍德川家光打算要明年提兵上洛,現在他們已經在天領之內調集兵員,預計在幾個月內就能集中起大量兵力。雖然這不是因為發現了我們的圖謀,但是從結果來看,也是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了……」

  「什麼?竟然有這種事?」周璞因為震驚而略微睜大了眼睛。

  「大人,我們是不會跟你開玩笑的。」江夏明閒一字一頓地回答。

  難怪今天這兩個島津家的家臣顯得那麼奇怪,原來是收到了這樣的壞消息,心裡產生了動搖。

  德川家光想要提兵上洛,向朝廷和西日本的有大名示威,而且從這兩個人的口氣來看,應該是傾巢而出的規模,至少數目是足夠嚇人了。可想而知,等到大漢向九州和本州島進軍的時候,幕府方面肯定已經提前集結好了大量軍隊,無論是向京都和九州進發、還是固守江戶和關原老巢,都會給大漢的軍隊帶來更大的麻煩。尤其是這次朝廷派出來的大軍只有一個旅……

  這個壞消息必須馬上轉達給朝廷,讓他們盡快想辦法應對才好。

  一瞬間他的腦子急速轉動,竟然沒有說出話來。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旁邊這兩個人都在暗中觀察他,而且眼神都有些閃爍。

  不好,絕對不能露怯!他心裡暗想。

  島津家原本就還沒有完全牽涉到其中,現在也在暗自尋著退路,如果自己表現得手足無措的話,天知道他們會不會因此而動搖,甚至乾脆直接放棄。如果真的放棄了的話,自己恐怕也會有性命之憂吧。

  一想到這裡,周璞強行壓住了心中的慌亂,反而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彷彿是在嘲笑幕府此舉一樣。「這倒是我們的好運氣啊!太好了!」

  「這有什麼好的?」東鄉重方不明白他的意思,連忙追問。

  「幕府越快集結軍隊,他們就越會來跟我們的軍隊決戰,這難道不是好事嗎?」周璞以極度自信的神態往旁邊掃了過去,顧盼之間信心滿滿,「兩位知道,我來之前,我們的領兵將軍最擔心什麼嗎?」

  「什麼?」他們果然順著周璞的意思問。

  「我們最擔心的就是幕府軍隊集結遲緩,不能和我們的大軍快速決戰!不能速決的話反而對我們不利。」周璞有意加大了音量,顯得更加富有感染力,「我們的領兵大將認為,打垮幕府軍隊容易,但是一直維持大軍的後方供應卻很麻煩,若是戰事拖延,不僅後方的壓力會加大,而且前線官兵的士氣也會受到影響——畢竟是在異國他鄉作戰。而且,我們的軍隊畢竟是遠征外國,不好分散到各地去清剿。所以他心心唸唸的,就是怎樣刺激幕府,讓幕府盡快集結起大軍和我軍決戰,只要決戰當中打垮了幕府的主力軍,那麼以後他們就再也無法抵抗了,靠著各地起事的大名就能清剿掉他們的殘餘勢力……所以,你們看,這難道不是個大好的消息嗎?真是天助我朝啊!德川家光此人剛愎自用,而且妄自尊大,他集結好軍隊之後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尋求同我們決戰的,到時候大漢天兵就會讓他灰飛煙滅。」

  「大漢大軍,真的能夠壓倒幕府的傾力之兵嗎?」東鄉重方再問,「周大人,幕府大軍雖然裝備不如貴軍,但是數量總歸是擺在那裡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6-5-27 11:12
第1576章 在藩屬的太子

  「幕府是傾力,大漢也是傾力!」周璞也懶得跟們講趙松在國務會議上講過的『四必勝』,這個時候越是誇大自己的實力越是能夠說服對方。「大漢的幅員和資源豈是區區幕府能比,征伐幕府是天子欽定的戰事,也是傾全國之力的戰事,到底哪邊實力更強,想必兩位心中有數吧?」

  周璞一面壓制住心中的慌亂,一面讓自己的話盡量具有條理性和說服力,他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這番話確實聽上去有些可信,讓原本有些動搖的兩人重新又生出了信心。

  他知道,自己對這兩個人說的話,很快就會傳達到那位島津藩主的耳中,所以越是能夠對他們造成深刻印象,就對自己越是有利。

  「如此說來倒也很有道理……」江夏明閒輕輕點了點頭。

  「對了,還有一個消息,我也是最近才收到的,今天告訴兩位,以安兩位之心。」周璞突然又笑了起來。

  「什麼消息?」

  「這次在高麗負責後方統御大軍的,是我朝的太子殿下。他是被天子親自派往高麗的,目的就是為了打好這一仗。」周璞笑瞇瞇地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了對方,「你們看,天子連太子殿下都已經派出來了,難道還會容忍此戰有個閃失?」

  在和島津家接洽的時候,周璞有意先將太子殿下親臨負責一事隱瞞了下來,以免讓這些人看低自己的地位。沒想到,這個隱藏下來的機密現在倒是可以拿出來給這些人鼓勁。太子親臨高麗,用的名義是巡視,所以聲勢一定很大,島津家只要稍微去核查一下,自然就會知道真偽,他也不怕對方查證。

  「太子殿下……」兩位島津家臣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樣的發展。

  的確,如果大漢的皇帝真的把自己的太子派來負責此戰的話,想來他們應該就肯定是傾全力來進行這一仗的吧。

  「這個消息十分重大,我們會稟告給藩主的。」江夏明閒深深地向周璞作了一揖,「周大人這段時間辛苦了。」

  …………e……………

  船很快就回到了長崎,這些家臣們一如往常,被安排到了商館外面購置的住宅當中休息,而周璞則回到了商館當中自己的房間歇息。為了掩人耳目,商館當中給他安排的房間十分簡陋,不過他也不為己甚。

  他沒有歇息多久,大漢商館的專使劉靖就馬上來到了他的房間裡面,跟他報告了一個消息。

  原本已經從之前的驚訝當中恢復過來的周璞,很快就被這個新的消息給重新震撼了。

  「京都的朝廷,主動派人來找我們?」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劉靖。

  「沒錯,我們已經核實了,確實是京都的人,而且是公卿之人,雖然地位較低。」劉靖點了點頭,不過顯然也是剛剛從震驚當中恢復過來。「他是冒充商人跑到長崎來的,一路上走得可不舒坦,現在我已經安排他在商館當中休息了。」

  接著,他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給了他。「這是他交給我的密信,說是當今日本的法皇陛下親自寫就的,請求我們轉遞到京城呈給聖上御覽。」

  居然是法皇要寫信給天子,而且做得這麼隱秘……周璞慢慢地心裡有了點數。「信裡面是說什麼的?」

  還沒有等劉靖回答,他就自顧自地拆開了信,拿出了其中的信紙。

  信是全用漢字寫的,好幾張信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筆鋒鉤轉十分有力,看得出寫信的人具有很深的漢文功底。

  信很長,但是周璞很快就閱覽了一遍,除卻那些繁文縟節的客套話之外,重要的信息倒也不多——日本的法皇陛下請求大漢天子出兵幫助討伐幕府的叛逆,代價是願意將日本的一些金銀礦山交給大漢來經營。

  最後,信的末尾寫上了「邊鄙國君,萬不得已向天子乞憐,若能得大漢天子之助,願永世為大漢屏藩,代代忠順」,然後落款上蓋了法皇本人的私印。

  「……居然有這等事……」看完之後,周璞重新將信放回了信封,然後小心翼翼地又交回給了劉靖。「有沒有可能是偽造的?」

  「剛剛看到的時候,下官也難以置信。」劉靖苦笑。「不過我試探了這個使者幾次,他不像是在作偽,應該是真的。再說了,有誰會沒事找我們開這種玩笑呢?」

  「看來這法皇是真的被幕府給欺壓狠了啊……這字字句句讀來倒讓人有些可憐。」周璞長歎了口氣,然後突然他大笑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還正愁沒有門路聯繫到京都,沒想到這朝廷自己主動派人過來求援了啊!」

  「可見我大漢確實是得天之佑。」劉靖適時地湊趣了一句。

  「是啊,我大漢得天之佑。不過光有天祐還是不夠的,事在人為。」周璞霍得站了起來,之前疲乏的身體現在又重新充滿了精力,「劉大使,速速帶我去見那位使者吧!」

  「請跟我來,大人。」

  劉靖馬上帶著他走出了房間,來到了那位使者被安排的房間當中。

  此時,這位使者正躺在榻上睡眠,他幾天來一直都在趕路,身體十分疲乏。

  周璞湊近了過去看了一下,發現這是一個三十歲左右年紀的年輕人,皮膚倒是挺白淨的,看上去比實際上要年輕一些。和一般的武士和農民不一樣,他的頭上留著長長的頭髮,並沒有剃髮。

  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以後,這個年輕人馬上醒了過來,他先是警覺性地四處掃視了一遍,發現來的兩個人當中有一個是他剛剛交談過的大漢駐長崎專使之後,他馬上就放鬆了警惕,不過仍舊疑惑地看著跟他一起進來的周璞。

  「真是辛苦您了……」劉靖的臉上堆起了笑容,然後說出了剛才兩個人商量好的說辭,同時用手指指了一下周璞,「這位是我們國內朝廷派過來巡查長崎商館的官員,周大人。真是太巧了,他才沒來多久,您就過來了……」

  「在下橋本實村,乃籐原北家支流後裔,見過大人!」一聽到劉靖的介紹,橋本實村打了個激靈,然後陡然掙扎著從踏上坐了起來。

  這一見面就自報家名和源流,這作風看來還真是有些像那些京都的公卿。周璞和劉靖暗中對望了一眼,心裡都感到有些好笑。

  「在下周璞,是大漢商業部的一介微末官員而已,見過使者。」周璞忍住了笑,以一種十分溫和的態度看著對方,「使者這一路上怕是十分勞累了吧,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或者再休息下?」

  「大人,在下領命之後,因為事關重大,所以中途不敢有半點懈怠,一路上確實十分勞累,承蒙大人關心。」橋本實村不懂什麼商業部之類的名詞,不過從大漢專使對他的態度如此畢恭畢敬來看,他應該絕不是口中自謙的什麼小人物。

  也正因為如此,他將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這個青年官員身上,「不過,現在大事要緊,還請大人為我國朝廷伸張正義。」

  「貴國法皇的信,我已經看了,確實聲情並茂,令人動容。」周璞有意地上自己顯得並不怎麼熱衷於此事,「不過……請求我國天子出兵,這確實有些匪夷所思,讓我們非常難辦。」

  「還請大人幫一幫弊國朝廷!」橋本實村一聽就有些著急了,「若不是仰慕大漢,渴盼大漢伸張正義,弊國朝廷斷然不會出此下次,實在是因為心慕中原之風華,法皇陛下才求請天恩……」

  「這可不是伸張正義那麼簡單的事情……」周璞還是顯得有些為難。「您也知道,如今我朝初定天下,現在百廢待興,實在不是對外出兵的好時候啊。」

  「還請天使代為轉達!在下負有將這封信確保送往天朝的責任,絕對不能有負所托。」橋本實村突然垂下了腰來,就這樣跪在了周璞面前,「在下也知道,軍國大事並非兒戲,是絕對不能輕易妄動的,只是想要請求天子考慮一下弊國朝廷的哀請而已,若是天子不願意出兵襄助,我們也絕對不會有怨言。」

  如此堅決的請求,倒讓周璞和劉靖兩個人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接著,這位使者又重新直起了腰,然後從自己身上的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個布袋子遞給了周璞,「大人,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還請收下吧。」

  周璞並沒有伸手去接,他從布袋的縫隙看到裡面金光燦然,看來都是小小塊的金子。

  「這可如何使得?」竟然被他當成了是在索賄,周璞心裡也是哭笑不得,「無功不受祿,不用這樣。」

  「大人辛苦奔波,又要為弊國轉呈信件,是我們勞煩了大人,那給出一些酬報也是理所當然的,還請大人不要推辭!」橋本實村的語氣仍舊十分誠懇,把這一小袋金粒直接遞到了他的胸前,「大人,這只是現在給到的報酬而已,若是大漢天子真的發兵為弊國伸張正義,弊國必將對天子和大人感激淋涕,到時候還會有十分百倍的酬報!」

  周璞看了看旁邊的劉靖,而劉靖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別開了視線,表示自己對此事絕對不會干涉。

  「既然貴國朝廷如此熱情,那我也只好卻之不恭了。」周璞勉強地笑了笑,然後將這一小袋金粒收到了自己的手中。

  周璞和劉靖都是在朝廷為官的人,大漢對官員的薪金都定得很高,按理說來是不會有什麼生活上的困難的,不過既然在官場上,那開銷就不會小,各種迎來送往都需要,再加上外務司衙門裡面素來清寒,所以周璞在外務司做官的這幾年,並沒有積攢下多少錢,日子過得挺緊的,再加上現在在異國各處四處聯絡,更加需要金錢的支撐——而劉靖就不一樣了,他是駐長崎的專使,專門負責兩國的商業往來,又是天高皇帝遠,每年的俸祿之外的收入十分豐厚。

  趁著接過來錢袋的間隙,周璞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觀察了一下這些金粒子的成色,還用手暗中稱量了一下,藉著他多年海商的經驗,他很快就看出了這些金子並不純,摻有不少的雜質。

  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日本朝廷的使者肯定是不會胡亂行事的,用雜金來作為賄賂交給自己,只能說明他們的經濟狀況確實十分窘迫,拿不出太多的錢財。

  這些朝廷公卿們的日子,還過得真是慘淡……他忍不住在心裡暗笑。

  「多謝大人!」橋本實村大喜過望,突然有俯首跪了下去,「若是真的能夠等來天兵,弊國朝廷絕不會忘記大人的大恩!」

  法皇的信能否打動大漢的天子,現在誰心裡也沒有數,不過現在只要能夠讓這些人將這封信轉達到那裡,至少是存了一份希望。

  「無妨,無妨,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周璞笑著擺了擺手,「只是,最近還請你深居簡出,不要再輕易離開使館,以免露出行跡。等到國內有了回音,我再轉達給你,到時候你再去回復給貴國朝廷。」

  「大人,如果可以的話,可否能讓我跟隨您一同前去大漢,讓我面見大漢天子?」橋本實村突然問。

  寫信過去就怕石沉入海,如果能夠親身去面見天子,甚至是他手下的大臣的話,那想必會更有希望得多。

  「這怕是有些為難……」周璞猶豫了一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幕府禁止日本人出海在外,大漢的商船在離港的時候也要經過排查的,若是貨物還好說,但是一個活人就難了。萬一被幕府的人檢查出你的話,這豈不是壞了大事?」

  其實他拒絕對方,除了這個考慮之外還有別的心思。這個使者雖然看上去確實是朝廷的人,但是如今太子殿下就在高麗,他想要先同殿下那邊溝通一下,看看如何處理。

  「還請大人再幫忙一下。」橋本實村繼續懇求,「我知道這樣會讓大人為難,但是大任在身,實在不敢懈怠。我……我會漢文和漢語,而且髮型也和大漢人無異,長崎並沒有認識我的人,只要我小心扮演一下,應該沒有問題。」

  「……好吧,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就答應你吧。」沉默了片刻之後,周璞點頭答應了對方的意見,「不過,還是要請你先呆在這裡,學習一下大漢商船上的情況,以免到時候出海的時候露出了破綻。」

  「謝大人!」橋本實村對這個寬宏大量的大漢官員,感激得無以復加,不住口地跟他感謝。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飯菜等下會有人送來的,這些天請輕易不要離開房間。」周璞又叮囑了幾句,然後和劉靖一同離開了這間房間。

  「周大人,看來我們離大功告成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啊。」劉靖一出房門就喜形於色,「這麼快就已經和九州多位大名以及日本朝廷搭上了聯繫,朝廷派大人過來,真是選對了人!」

  「我能夠如此順利,這也是靠了劉大人運籌之功。」周璞也十分知趣地吹捧了一下對方,「若無劉大人多年在長崎經營,我此行又怎麼會有如此順利?」

  說完兩個人一陣大笑,好像成了多年的知己一樣。

  「大人,這個使者到底應該怎麼處理?」笑了一會兒之後,劉靖再問,「該不該把我朝現在的意圖告訴他們呢?又該不該真的把他帶到國內呢?」

  「此事事關重大,必須慎重處理。」周璞低聲回答,「不管怎麼說,信是需要呈遞到國內去的,至少可以作為我們出兵的一個口實,劉大人,勞煩你指派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藉故將他派回國內,讓他順便把信帶過去吧。」

  「這是自然。」

  「至於使者……問過太子殿下再說吧,太子殿下說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周璞低聲回答,「太子殿下總鎮高麗,我們若是現在開始就請示他的話,想必他會很高興的。」

  劉靖呆了一下,然後馬上明白了周璞的用意。「大人高見,大人高見!就按大人說的來辦!」

  「如果劉大人沒有意見的話,那現在就開始調人吧……此事拖延不得。」周璞笑著說,「太子現在在高麗國都,過得幾天應該就可以收到消息了」

  「我這就去辦!」

  …………………………

  已經就快到黎明了。

  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鑲嵌著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東方的天空開始出現一點點的白斑,深夜漆黑的天幕,終於也出現了一絲絲的光亮。

  漢城即將迎來新的一天,看上去這一天並沒有什麼不同,好像千百年來一樣沉悶。

  然而,這種沉悶只是一種表象而已,莫大的騷動,早已經在暗處醞釀了多時,即將到了爆發的時候。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6-5-27 14: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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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水了......